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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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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飞贼心头焦急,竟然拿出利匕威胁,腊梅临危不惧,胳膊上被划了几条口子,依然咬牙缠着飞贼不放,终于拖延得邻人赶至,将那飞贼人赃俱获,扭送官衙。
腊梅姑娘英勇护主的行为立即传扬开来。
才一大早,这事就经国公府仆妇们口口相传,当到旖景耳里,已经成了腊梅腹中数刀、流血不止,却还抱着飞贼的大腿不放,被拖行了百步之距,血染青石,终使飞贼落网的惊险故事。
春暮几个丫鬟是知道内情的,听了这些传言,却也跟着“感叹”不已,秋月还特意向冬雨打听——“那姑娘可有性命之危?如此忠心的丫鬟,可得好好奖赏才是,定要保住她的性命。”
冬雨还不及与宋嬷嬷互通消息,也拿不准是什么情形,却也含着两泡热泪,狠狠将腊梅感激褒奖一场——“她原本也是可怜人,父母早丧,姐妹俩都落到了人牙子手里,六岁时就卖到了我家为奴,往常就本份勤快,却不想性子这般刚烈,不过是些身外之财,纵使没了也无妨,哪里值得舍了性命,唉,如果有个好歹,可怎生是好,想来我爹爹、祖母都会感激于心,定会请了大夫替她诊治”——夏柯在一侧旁观,默默低头,好不容易才咬牙忍住嘴角的抽搐。
旖景与八娘用了早膳,梳洗妆扮整齐,姐妹俩一个穿着月白芙蓉纱裙,一个穿着樱红茜草襦衣,头上各自顶着一对俏生生的花苞,携手前往远瑛堂问安。
大长公主跟前儿,今天倒也热闹。
二夫人利氏总算被解了“禁足”,领着二娘与四娘,母女三个打扮得珠光宝气,但谈笑风声地只有利氏与二娘,四娘甚是愁眉不展,她今天梳了个单螺髻,插着两支硕大的赤金花簪,还被强迫着簪了朵碗口大的海棠绢花,旖景在一旁瞧着,都觉得脖子累得慌,频频用眼光表达着自己的同情。
还有杨嬷嬷这个大忙人儿,竟然也抽出空来陪着大长公主说话,提到为诸位小娘子重设学堂的事——不出旖景所料,李霁和一口应承了出任西席,不过黄氏的意思,干脆等到七月初大长公主生辰之后,再正式开始授课。
宋嬷嬷当然也在一旁,依然拿着把团扇,缓缓地替大长公主扇风,神色淡然,只时不时地插句无关紧要的话,都是凑趣,看来丝毫没意识到那飞贼的蹊跷。
旖景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宋嬷嬷,总算当杨嬷嬷说到绿卿苑新补的二等丫鬟时,寻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有母亲与嬷嬷掌眼,定是妥当的,不过要说到择选教管丫鬟,还得佩服宋嬷嬷,我一大早就听见院子里的丫鬟们议论,怎么说嬷嬷家里昨儿个遭了贼,多亏遇见嬷嬷家的丫鬟,听说那贼人还捅了丫鬟一刀,那丫鬟捂着伤口追出门去,才没让那贼人逍遥法外,冬雨听了还哭了一场,担心那丫鬟的安危,嬷嬷,那丫鬟如今怎样,伤得严不严重?”
大长公主也依稀听见了这些议论,不过利氏今日来得早,一时没抽出空询问,这会子自然接过了话头:“我听说昨儿个十分凶险,也亏得那丫鬟忠勇……若是伤势严重,阿宋尽管开口,我还是认得几个医术出众的大夫。”
宋嬷嬷受宠若惊,连忙道了谢,又笑着解释:“也是口口相传,才说得这般凶险,腊梅虽说受了伤,不过就是手臂上被划了几道口子,并没有伤到筋骨。”
旖景连忙抚了抚胸口:“这样就好,我听那些议论,可吓得不轻,冬雨也很是吃惊。”便一本正经地吩咐秋月:“等会儿子回去,可得记着把嬷嬷的话转告冬雨,也好让她安心。”
秋月抿了好几下唇,才把嗓子里的闷笑噎了回去,神情严肃地称诺。
可仅仅隔了一日,当次日正午,几个闲着没事儿在廊里待命的丫鬟,就有了别的议论。
“听说那个叫腊梅的,之所以这般勇猛,委实是因为宋嬷嬷太过厉害,害怕让那飞贼脱身,可得挨场毒打。”
“我也听说了,好像那腊梅的姐姐,就是被活活打死的。”
也有人噤若寒蝉:“仔细着祸从口出,还是少说两句吧。”
“不过是说些闲话,有什么好怕的。”有人不服。
更多的是天生好奇之辈:“也不知究竟是果如传言,还是捕风捉影。”
“多半是真的,要不谁敢在背后拿宋嬷嬷嚼牙。”
“这也太狠了吧,怎么敢将人活活打死,纵使奴婢卑贱,可又不是猫儿狗儿,也是一条人命呢。”
有怕事的转身离开,却也有那无畏的重新加入,渐渐热情高涨,再提起宋嬷嬷来,心存畏惧的同时,到底生出些同仇敌忾,只不敢斥骂出口而已。
这些议论传到冬雨耳中,自然让她惊怒加交,险些没将银牙咬碎,也顾不上给那自愿当耳报神的小丫鬟打赏了,一咕噜从炕上翻身下来,捏着把牛角梳胡乱刮了刮头发,一边理着衣襟裙带,一边往廊子里走去,恰好就看见几个丫鬟拉着路过的夏柯。
“姐姐家不是与罗大家的在同一个院里儿?想来从前也是识得腊梅的,她究竟是不是时常挨打?”
夏柯佯作没看见站在阶下的冬雨,微蹙了眉:“小时候倒是经常见腊梅,多数时候都看她身上带着伤,我也问过她,她却说是不留意自己磕的,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话音才落,丫鬟们便爆发了一阵热议:“她又不傻,怎么会经常磕碰得遍体凌伤?定是挨了打,迫于宋嬷嬷的威风,不敢说出来罢了。”
“冬雨昨儿个还夸腊梅勤快,又红着眼睛说她身世可怜,感情是装模作样、猫哭耗子呀,往常见她温和有礼,原来都是装的。”——说这话的,正是那叫五月的丫鬟。
“宋嬷嬷也太狠毒了吧,她再高贵,还能高贵过国公府里的主子去?咱们平时犯了小错儿,顶多就是罚着多干些活儿,再严重不过是扣月钱,好比金桂苑里那些,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也没有被打死的呀。”
“前次夏云那般行为,五娘也没动她一根手指头。”
“我听说腊梅当真是个本份人,就看她被苛待成那样,也没有到处诉苦,昨日还那般忠勇,实在是太可怜了。”
“如果她张扬出去,只怕早落得她姐姐那样的下场了。”
这些个丫鬟奴婢,虽说习惯了奉高踩低,巴结讨巧,但心底多少还是存着几分正义,别的事也还罢了,当得知宋嬷嬷对家里的奴婢这般狠毒,未免物伤其类,一时间,竟然没留意到面色铁青的冬雨就杵在台阶下。越是议论,越是气愤,声音不觉就拔高了几分。
还有诸如五月这样的伶俐人儿,早看出秋月与夏柯对冬雨的不满,暗忖宋嬷嬷虽说势大,杨嬷嬷难道就势弱了?论说起来,杨嬷嬷如今才是正儿八经地协助着国公夫人掌管中馈,是她们实打实的顶头上司,再兼着秋月与五娘原就亲近,还有夏柯,更是五娘的“新宠”,心下这么一衡量,也就不将冬雨放在眼里。
于是冷笑连连:“我早看出宋嬷嬷一家都是装模作样,表面和善可亲,委实是心狠手辣之辈,原来的莺声对她们祖孙那般讨好,结果呢,转头就被这祖孙俩联手使了绊子,落得去庄子里吃苦,虽说莺声也是咎由自取,可宋家也不是什么地道人。”
听到这里,冬雨饶是记得祖母的一再叮嘱,也实在忍不住心头突突直拱的怒火,提着裙套迈上石阶,立着一双眼睛就瞪向五月:“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儿血口喷人?”
五月先是吓了一跳,原本还有些心虚,却也被冬雨的态度激怒了,当即一叉小蛮腰,霍地起身与冬雨来了个面对面:“你又是什么东西?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说的可都是事实,我可不是你家的家奴,任由你们欺凌打骂得。”
冬雨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当即就红了脸,又自恃身份,不愿与贱婢破口大骂,只用阴冷的目光狠狠一剜,鼻子里喘着粗气,转身冲夏柯说道:“姐姐是一等丫鬟,难道就看着她们议论污篾不成?”
想到腊梅这些年的苦楚,夏柯只觉得解气,也不与冬雨面红耳赤地对嘴,反而在唇角带着浅笑:“清者自清,宋嬷嬷若是不曾苛打家奴,冬雨你又何须这般恼怒?大家不过是心有疑惑,这才议论两句,难道我还能让她们闭嘴不说话?”
“夏柯说得有理,再说了,如今整个国公府都在议论这事儿,冬雨你敢指天发誓,说这些话都是空穴来风?你们待腊梅如何,自己心里清楚,身子是正的,影子还能斜得过墙去?”五月得意洋洋,却到底不敢再提宋嬷嬷的名儿。
想到夏柯刚才直言腊梅时常带着伤,冬雨恨不得几爪子上去将她撕成两片,粉拳握了又握,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动手,到底有些口不择言起来:“夏柯姐姐,我才来不久,却也知道五娘立的苑规,严令不得在背后私议主子是非,你这般放纵她们往我祖母身上泼污水儿,难道就不怕主子责罚?”
一提苑规,有的丫鬟便泄了气,不约而同地垂了头,甚至有人往后退了几步,想趁着没有闹将起来,悄无声息地离了这事非之地。
夏柯这下却真的笑了出声儿,摇了摇头:“冬雨妹妹,你自己也说五娘立的苑规是严禁下人议论主子是非,刚才我们虽说因着疑惑,交换了一下彼此的见解,却又涉及了哪位主子?还是你认为,宋嬷嬷也称得上国公府的主子了?”
刚刚才生退意的丫鬟这才醒过来神来,立即又恢复了炯炯有神,几道满是嘲讽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冬雨看了过来。
可不是吗?听她说的那话,可不是把自己也当成了国公府的主子?虽说宋嬷嬷得大长公主信重,出身又与普通奴婢不同,可到底是个下人,更别说冬雨,要论来,她与大家也是别无二致,身契可都捏在主子手里了,就算她老子是总管,不过也是得脸些的奴婢罢了,有什么好显摆的?
往常敬着她,不过是为了留条后路,可宋嬷嬷这么狠毒之人,谁还能真在她身上占得了便宜,不如仔细当差,若是能得五娘信重,比巴结十个宋嬷嬷都强。
冬雨也悔自己盛怒之下,一时口不择言,落下这么大个把柄,可又实在忍不得这些贱婢的不屑注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又苦于无法分辨,只狠狠地咬牙。
“怎么回事儿?五娘还在书房小憩呢,生生被你们吵醒了。”却见春暮一步跨出正厅,满面肃然,扫了众人一眼。
廊子里彻底清静下来,几个丫鬟都垂眸而立,再不敢多说一句。
春暮这才缓和了神色:“当值的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夏柯与冬雨,你们俩跟我来。”
夏柯自然是不慌不忙,只笑着睨了冬雨一眼,冬雨却是焦灼难安,又是气恼,又是担忧,站了好一阵,才跟在身后去了书房。
旖景斜倚着美人榻,散着满头青丝,尚还睡眼惺忪。
冬雨瞧着她不像生气的模样,心下一安,委屈顿时上涌,两行清冷便汩汩而下,只往旖景面前一跪。
突如其来的举动倒让春暮吃了一惊:“这是干什么,好好地又跪又哭……还不好好说话,仔细惊着了五娘。”
旖景便当真“惊”了:“只隐约听着你们在外头绊嘴,才想叫你进来问两句,这是怎么了?春暮快扶了冬雨起来,别让她跪疼了膝盖。”
“五娘,还请五娘替奴婢与祖母作主!”
冬雨顿时梨花带雨,哭得好不可怜。
☆、第四十九章 温言安慰,巧救腊梅
六月天,暑意渐重,窗外浓荫里,已经是一片蝉声。
大长公主并没有午睡的习惯,这时正坐在后/庭廊子里,与宋嬷嬷玩着双陆棋,
已经连下五局,宋嬷嬷在丢了四局的“劣势”下,似乎才有些时来运转,在这一局,占据了明显的优势,立在一侧扇风的玲珑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没注意旖景与冬雨往这边走来,倒是宋嬷嬷率先看见了冬雨两眼红肿的模样,心下微惊,手就抖了一抖,两颗骰子落下,现出了两个一点。
“公主,五娘来了。”宋嬷嬷依然不动声色。
大长公主便笑:“景丫头来得倒巧,合该我赖了这把必输之局。”
宋嬷嬷便愁眉苦脸地说道:“可怜奴婢已经输了三百文,还想趁着这把翻身,挽回一些损失呢,五娘倒是来得真够巧的。”
“瞧瞧你这小气模样,罢了,我可怜你,还你百八十文吧,免得你耿耿于怀。”大长公主开怀大笑,当真让小丫鬟数了钱币出来给宋嬷嬷,便让撤了棋盘,端上几碗在水井里湃着的鲜果浆来。
宋嬷嬷佯作没注意冬雨的哭丧模样,先起身对旖景见了礼,沉着脸斥责孙女儿:“这会子正热,怎么由着五娘顶着日头来?该让婆子备个肩與的。”
“嬷嬷快别责怪冬雨了,原是我坚持要走来的,才睡了午觉,身上懒得紧,走走也好醒神。”旖景连忙替冬雨求情,一张小脸笑得阳光灿烂,冲大长公主道了万福,就挨着坐在一侧:“今日冬雨可受了委屈,实在也是因为她一片孝心,不忍嬷嬷受那流言蜚语的污篾……都怪我一时疏忽了,没管好院子里的下人,也让她们随着旁人嚼牙,还误会了冬雨。”
说完,脸上的笑容便敛了一些,有些愧意地看着宋嬷嬷:“只是丫鬟们闲着无事,议论了几句,我也不好罚她们,让冬雨受了委屈,嬷嬷疼我,还请原谅则个。”
宋嬷嬷听得满头雾水,心里的弦也紧了一紧,当然不敢拿大,连忙告罪:“五娘这是哪里话,丫鬟们绊几句嘴也是常事,算得了什么委屈,老奴可不敢有半分怨气。”便拿眼睛直瞅冬雨,隐含凌厉。
冬雨其实一路之上,也很有些忐忑。
早先她与夏柯几个争执,一时忍不住恼火与委屈,在旖景面前狠狠哭诉了一场,想求着旖景责罚了夏柯几个,也好为祖母正名,依她想来,五娘再怎么喜欢夏柯,却是纯孝之人,祖母又是太夫人面前第一得脸人,就是看在这一点,责罚几句那些没长眼的刁奴也是理所应当。
不想五娘只是对她温言抚慰,笑着说那些丫鬟不过是人云亦云,让她别把那些闲话放在心上,和那些嘴碎的一般计较,她自然是满心不服。
不过五娘又说要来远瑛堂,这次竟然舍了那几个一等丫鬟,单单让她随着,一路过来,又是劝慰不断,还说她受了委屈,特意带她来让宋嬷嬷安慰安慰。
冬雨心头倒觉得妥帖了,怨气消了一半儿,不免也有些担忧。
这时她也意识到自己这次又急躁了,没沉住气,生怕祖母责怪。
这不果然,祖母的目光甚为严厉……冬雨心虚地垂眸,一双小手下意识地摆弄着裙子上系着的缎带,抿着嘴唇,恢复了乖巧的模样。
大长公主瞪了旖景一眼……自从春暮那事之后,孙女儿分明就对阿宋有些芥蒂,前次丫鬟晋等的事儿,也是拿住了阿宋的谦辞,顺便提拔了夏柯,这些个小手段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她。今儿个怎么会这么体贴,为着底下奴婢的一些琐事,顶着日头过来,专程与阿宋致歉?也不知那颗七窍玲珑心,又是在盘算什么。
尽管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大长公主还是顺着旖景的话说了下去:“看看冬雨,哭得两眼跟水蜜桃似的,着实是受了委屈,好孩子,快别憋着,有什么委屈尽管说给我听,让我来评评理儿,若真是那些人的错儿,当罚还是要罚的。”
这一下,别说冬雨有些着慌,就连宋嬷嬷也是心头一紧。
其实那些个闲话,宋嬷嬷自然是一早就知道了,尽管心里窝火……自己威风凛凛,难免会引那些贱婢眼红,别看往常一个两个都上赶着巴结,到底有些妒嫉,这才借着腊梅的由头私下里议论,可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有些无奈,难道还能为了这点子事去公主面前说嘴不成?连律法都还有刑不罚众一说呢,更何况国公府里。
再说大长公主的性情,宋嬷嬷自然了如指掌,只怕是让她知道自己苛刻奴婢,心里也会不喜,更不可能为了自己去责罚众人了。
不过心怀饶幸,想到在远瑛堂,那些丫鬟忌惮自己,不敢公然在公主面前嚼牙,等几日一过,这些传言就慢慢散了。不想冬雨这丫头竟然这般沉不住气,居然是她惊动了五娘,还闹到了远瑛堂来!
宋嬷嬷心里焦灼,可一时也没有办法,见冬雨默不吭声,只得将那张长脸又沉了一沉:“实在是不知规矩,往日我的教导都被你当成耳边风不成?什么事也敢烦扰主子。”正想着斥责几句,将事情抹了过去……
“阿宋,冬雨毕竟还是个孩子,心里头既有委屈,还是别噎着的好,你也太严厉了些。”大长公主缓缓一笑,又面向冬雨:“好孩子,别听你祖母的,她不心疼你,还有我替你作主呢。”
冬雨也是无可奈何,微微抬眸,见五娘与大长公主都是满面关切,两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实在是蒙混不过去,方才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草草将那场争执说了一回,自然隐瞒了自己恼怒之下,口不择言怒斥五月她们非议主子的话。
旖景微睨明眸,瞧见宋嬷嬷铁青了面色,心里着实解气,其实冬雨就算没闹这么一出,她也会想办法让这些议论传到祖母耳里,不过有冬雨“协助”,倒省了她一场麻烦。
先让腊梅立功,把忠勇的名声传开,再将宋嬷嬷苛待奴婢的事情抖露出来,一番安排,不过是为了不露痕迹地让祖母得知这事,给宋嬷嬷施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动辄毒打家奴。其实要达到这个目的大可不必这么复杂,难的不过是要隐藏自己,不让宋嬷嬷察觉到自己对她的戒备与芥蒂。
一切顺利,这次又是她小赢一局。
大长公主听了事情始末,脸上的祥和便寡淡了下来,微抬凤目,扫了宋嬷嬷一眼。
宋嬷嬷立即警醒,咳了一声:“就是为了这些芝麻绿豆的事儿,你就敢烦劳主子?真是不知规矩。”
冬雨便噤了声儿,把脸埋了下去,心里的悔意绕青了肠子。
旖景却是满面歉意:“嬷嬷,这我可得说句公道话,若不是冬雨一心为您着想,也犯不着为这几句闲话就与旁人绊嘴,原本是我过意不去,才想让她跟我过来散散,也好教你们祖孙说说贴心话,消了心里的委屈,这下可好,反累得冬雨又受了一场斥责,越发让我过意不去了。”
宋嬷嬷连忙缓了缓面色,笑着安慰旖景:“五娘心善,一意为冬雨着想,老奴心里感激不已,不过冬雨年少无知,就该好生约束,五娘也别太惯着她。”
这算什么呀,对她的“惯”以后还多着呢,旖景心里奚落一句,却回以婉然一笑:“原本我早有打算,让冬雨专管书房的事儿,那日一提,转头竟又忘记了,可巧今日冬雨受了委屈,合该用这事儿来弥补,祖母,您看可好?”
大长公主自然不会否定:“上回就说绿卿苑的事情由你自个儿处置,我可不愿再操这闲心。”
宋嬷嬷这会子却开心不起来,恭恭敬敬地道了谢,又听旖景笑着嘱咐冬雨,说以后就别再沾手那些笨重的活儿,打理好书房就成,终究还是狠狠瞪了冬雨两眼:“五娘对你这般照顾,不过是看在我一张老脸的份上,你可得仔细当差,以后可别再轻挑胡闹,莫看着五娘宽和,就学着那些不知好歹的刁奴那般张扬。”
大长公主似乎才略微缓和了不愉的神色,淡淡一笑,对宋嬷嬷说道:“好了,你们祖孙也去一旁说说话,也好让我与景丫头叙叙天伦。”
宋嬷嬷见大长公主没有追问腊梅的事儿,方才松了一口气,领着冬雨出了后/庭,玲珑自是度出太夫人的心意,先是打发了一旁的小丫鬟,自己也远远避在一侧,那样的距离,就算有顺风耳,也听不到两个主子的言谈。
大长公主这才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伸出保养得宜有若脂玉的手指,戳了戳旖景略微有些细汗,却显得越发晶亮的额头:“你这丫头,今日耍这么一场猴戏,又是为了哪般?”
旖景也不再装模作样,笑得分外灿烂:“我就知道瞒不住祖母……实在是听了那些议论,为腊梅纠心得很,孙女儿私下问了夏柯,她家不是与宋嬷嬷亲家住在同一个院儿里吗,因此也认得腊梅,据她说那些话原也不假,宋嬷嬷待家中奴婢实在有些……严厉太过,腊梅的姐姐就是被打断了肋骨,也得不到救治,就这么没了性命。我起初也不信的,还疑惑着若真是如此,腊梅怎么忍得住,若换作是我,干脆跑去官衙敲状鼓,也得为姐姐申冤。”
大长公主挑了挑眉:“你这么以为?”
旖景一叹:“后来转念一想,才知道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们姐妹是宋嬷嬷的家奴,就算受了责打,也没有触犯律法,官府哪里会受告……再说,这奴婢告主,若非主家谋逆大罪,奴婢就得先受杖刑,多数就被活活打死了,还怎么申冤。”
这丫头竟然还研究起律法来?真真是性情大变,大长公主心下惊异,忍不住又挑了挑眉,却见旖景满面肃然:“我只是觉得,祖母与母亲都是待下宽和,与人为善,家里下人就算当罚,也多不会遭打,更遑论不问青红皂白地把人往死里折磨,那位腊梅姑娘一心护主,甚至不惧盗贼以匕相胁,可见是个忠勇的,往常又能犯什么大错?却屡遭责打,委实太可怜了些,我知道宋嬷嬷是祖母身边儿得重的,故而也将她当作长辈,不敢指责,但心里实在不忍,这才借着冬雨闹这一场,好让祖母得知了这事儿,祖母一贯心善,定会约束着宋嬷嬷吧?”
说完,微仰着一张小脸,两只乌黑明亮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盯着大长公主。
看着孙女儿有若玉兰花般明丽的容颜,脂粉未施,清新秀雅,那柔长有若翎羽的乌睫,被廊外的艳阳镀上一层亮金,越发显出明眸清澈。年方十二,分明稚弱,可已经有了同龄人远远不及地周密心计,却还维持着稚子的真诚善良,这一刹那,忽然惊觉岁月无声地飞逝。
大长公主想起当年的自己。
曾几何时,也是只知母亲膝下撒娇乞宠的幼稚孩童,哪里料到最险恶的事,会于一夕之间无声无息地发生,记忆里永不曾忘却的那个秋夜,下着一场温柔的细雨,仿若银针撒落乌瓦,绵绵细声,伴着她缤纷的梦境,逐渐往深。却忽然被焦急地唤醒,睁眼便是母亲惊惶的脸,以及纱窗外隐隐晃动的火光,不知是不是雨已经停了,还是远远传来的兵戈相击掩盖了雨声。
那一夜,是她童年的仓促终结。
生死一线,才与母亲兄长逃离凶境,紧跟着是险象丛生的千里逃亡,从此远离,她所熟悉的一切。
又仓促地走进了烽火连天的岁月,走进了她的豆蔻年华。
第一次用手中的利匕,果断地刺入敌人的胸膛,她永远记得那双惊恐而不敢置信地眼睛,在须臾之间,变得死寂。那一年,她也是十二岁。
被她杀死的人,是东明朝廷安插的一个奸细。
无意之间听到他与几个下人密谋,要毒杀父亲,于是不待这场阴谋展开,便由她亲手终结。
似乎也就是从那一日起,她觉得自己有了保护亲人的能力,开始筹建飞凤部,并向父亲请命,驰骋疆场,用手中的铁剑金戈,征服这锦绣河山。
一切尚还历历在目,可时光却已悄然擦肩。
父母兄长已经长眠于那威严而冰冷的皇陵里,就连曾与自己并肩驰骋的少年,也再不会伴她看春暖花开,雪中红梅。
轰轰烈烈还是静默无名,都逃不过生死两字。
就像有人不可避免地老去,有人不可避免地成长。
大长公主微微一笑,温暖的掌心抚过旖景锦缎一般地发丝,这一刹的安慰由心而发:“这事是阿宋太过了些,我会警告着她。”
旖景如释重负:“这样,孙女儿就彻底放心了。”说完,便干脆蹲下身去,捏着两个粉拳,讨好地替祖母捶起膝盖来。
“你这丫头……”大长公主满是宠溺,摇了摇头:“其实你心里也有疑问吧,自从阿宋算计春暮那事,我看得出来你对她心有芥蒂,这次又知道她待家奴那般凶狠,怎么不让我好生教训她一场?”
原来,祖母一直看在眼里……旖景略有些心虚,盘算了一阵才说:“孙女儿是有些气宋嬷嬷,因为春暮侍候了这么多年,与我情同姐妹,宋嬷嬷怎会不知,还算计到她的身上,我心里自是有些怨气,可由己度人,嬷嬷她何尝不是在祖母身边侍候多年,祖母一定是不舍得重责她的,孙女儿实在不想祖母为难。”
大长公主一叹,目光看向庭内蓬勃地草木、碧树,思绪尚还有些游离,隔了好一阵才说:“阿宋自从少女时就跟着我,不仅仅是尽心侍奉,还与我驰骋疆场,这大隆的锦绣江山,也有她的一份功劳,那些日子,才是实实在在的惊险万分,有好几次,生死不过就是一线之间,我与她虽为主仆,却实实在在是同历了艰险、有生死之交,故而,有的事情,虽说也知道她做得不对,但到底不算什么大过,我也就不作理会。”
旖景默默听着,心里也十分感慨。
她能够理解祖母对宋嬷嬷的宽纵,毕竟是宋嬷嬷善于伪装,蒙蔽了祖母。祖母虽是一代巾帼英雄,目光如炬,却不是冷血狠毒之人,她以诚待人,又怎能料到身边出生入死之人其实早含祸心。
所以,旖景越发想不明白,宋嬷嬷究竟是怀有什么怨恨,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这些谜底,定要一一解开,否则即使让宋嬷嬷得到应有的下场,祖母只怕也会心怀不忍。
“孙女儿省得,因此祖母也别忧心,孙女儿不会为难宋嬷嬷的。”嘴上却如此说到,旖景半垂眼睑,尽掩眸子里渗出的坚决。
而在另一处,宋嬷嬷与冬雨这对祖孙之间,在这个下午却没有这般温言软语,一个厉颜斥责,一个悔恨不已,于是冬雨又哭了一场,眼睛更肿成了熟透的水密桃,当听说五娘让她同回绿卿苑,竟然有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心情。
宋嬷嬷也不轻松,才回大长公主跟前儿,就被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
“你家里那个丫鬟,明儿个带她进来给我瞧瞧。”大长公主端着茶碗,淡淡一句。
宋嬷嬷只觉得朗朗晴天,一下子阴云密布,还有一线银雳,在阴霾后若隐若现,她原本还饶幸着大长公主没有追究,蒙混过关,却不想事情始终是揭不过去。
好在大长公主到底给她留了几分颜面,刚才在五娘与冬雨面前没有当面斥责。
宋嬷嬷不及多想,双腿一屈,长跪下去:“奴婢知罪……腊梅原本粗笨,奴婢又不耐烦细细教导,急躁起来,对她多有责打,是奴婢太严厉了些,竟然不知道她骨子如此忠勇,错待了她的耿耿忠心。”
大长公主凤目微微一垂,看见宋嬷嬷已经染白的双鬓,心里始终不忍,微微闭目:“那么,腊梅的姐姐也是因为粗笨受不得教,才被生生打死?”
宋嬷嬷冷汗直冒,她素知大长公主怜贫惜弱,最是容不得那仗势欺人之辈,故而,在卫国公府,宋嬷嬷从不敢对底下仆妇动手,但腊梅姐妹是她的私奴……
她本就易怒多躁,在国公府尚且能够隐忍,一回私家,就全然无忌,万万料不到事情竟然演变成这样,让大长公主知道了她的劣迹,宋嬷嬷心里一急,便是满眼老泪,连连叩首:“奴婢不敢狡辩,当初腊梅姐姐因着对阿辐……奴婢最恨那心思不纯之辈,盛怒之下,手就重了一些……事后奴婢也后悔不已,公主就恕了奴婢一回吧。”
既然后悔,何故还要那般苛待腊梅?大长公主摇了摇头,却终于还是不忍:“既然过了的事,再提也是无益,可你要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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