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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第2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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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虽说狭隘跋扈,但也没愚钝到听不懂言下之意的地步,她长眉高高一挑,眼中两道怒火:“怎么?本宫难道问不得你这事了?”
“娘娘要问,臣妾当然知无不言。”话虽如此,旖景却并没有主动解释的意思。
偏殿里的气氛一时有若绷紧的琴弦,皇后盛怒,王妃静默,一旁袖手的秦大娘子却没忍住冷汗湿了衣襟,既担心皇后盛怒之余又做出收不了场的荒谬之行,又实在不愤苏妃如此高傲凌人,分明就是仗着太皇太后撑腰,不把皇后看在眼里。
不过秦大娘子到底是嫡长,虽因“生不逢时”,未能嫁得显贵,但相府对她还没彻底放弃,尤其是秦子若如今陷在楚王府,不能好比从前时常入宫劝谏皇后,这一重任就转到大娘子肩头,相比皇后,她更明白几分家族的盘算计划,深知这时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再者皇后就算追责,也不会伤及苏氏毫发,反而有可能被太皇太后斥责。
她这时,坚决不能火上添油。
是以她轻轻一笑,从中转寰:“皇后娘娘是挂心王妃安危,难免关切。”
旖景表示理解与感激:“臣妾一切安好,有劳娘娘关怀。”
就像没看见皇后那张被怒火烧得一阵青一阵红的面孔似的。
眼看不能逼得旖景服软,更不说落实她清白有失的罪名,皇后哪里心甘,更不愿赐坐,也没在意她家长姐不得不陪站,那蓄得长长的蔻甲刮过雕花扶柄,往掌心重重一掐,忍住了喝斥的话——长姐早前听她坚持诏见苏妃,就有劝诫,要让苏妃获罪并不容易,还得从长计议,她虽不以为然,但这时眼见旖景毫不犹豫就推了太皇太后挡箭,倒也明白不能急于一时。
嗓子里尽管灼灼如焚,皇后却也没再追问,转而问起子若:“我那七妹妹,眼下可还安好?”
别说旖景险些没忍住笑,秦大娘子也是面红耳赤,秦子若被楚王屡屡拒绝,不惜甘为侍妾,谁不知秦家已将她除族驱家,虽秦家有心散布子若“至情至性”的舆论,后来却依然被人诟病恬不知耻败坏家风,也就是楚王赴藩之后,这些议论才逐渐平息,皇后这时公然问起她来,岂非表明秦家是在惺惺作态,暗中支持七娘甘为侍妾之行?
她连忙解释:“子若任性妄为,父祖难免气恼,但家母终究不忍心,娘娘也是体恤家母慈心,这才关怀子若处境。”
王妃也不在意小小一个宜人总是插言,再度表示理解:“子若之行虽不被礼法所容,但到底与娘娘是血缘至亲,手足情份哪能说断就断,娘娘宽心,虽说子若因为不安,一再要求自食其力,到底是娇养长大的闺秀,王府哪会真让她行粗重之事,眼下只在针线房,也就是做些女红针凿的轻省活。”
别说皇后一下抓紧了扶柄,就连秦大娘子的脸色都不好看——好个苏妃,真敢把她们相府女儿当奴婢使唤!
但王妃显然不会顾及姐妹俩的心情,往下说道:“以臣妾看来,子若已生悔意,尤其对秦夫人甚是挂念,也曾哭诉是她不孝,累得母亲伤心……娘娘也该劝慰着秦相与右丞,再宽谅子若一回,容其归家,也不受为奴之屈。”
“苏妃,你若是真贤良,岂能不知七娘沦落此境甘受人言是为何因。”皇后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
旖景只觉莫名:“子若是秦氏女儿,就算被家族所弃,也是她执迷之故,当初秦夫人苦求,王府才予子若栖身之地,臣妾实不知原来还有责任对之体谅,她非我家人,最多算是故旧,眼下虽自甘为婢,臣妾也未曾喝斥苛待,至于子若从前的想法,连秦相与右丞都视为奇辱不容,臣妾更不需理会子若之愿。”
旖景轻轻一叹:“娘娘,要说来,子若这般恣意妄为,确为不孝之行,实在有伤名门家声,也难怪秦相气恨,秦相为国之重臣,王府理应顾及相府名声,必不会真将子若当以侍妾,子若清白可保,待将来悔悟,亲自求罪于父祖,也许才能挽回一二。”
甘愿自辱那也是秦子若一厢情愿,堂堂亲王妃却要顾及家风,她家的门槛的确不低,不是任由人死乞白赖就能如愿,言下之意——皇后娘娘,你们秦家眼下太过无耻了,别说得你家妹子受了大多委屈一般。

  ☆、第六百八十章 “顽劣”六郎,新妇投缳

皇后最终还是掀了桌子。
当然,那时旖景已经离开了坤仁宫——她与皇后针锋相对,明言秦氏七娘行事不端,辱及家风是为不孝悖逆,落得除族之罪实为咎由自取,楚王府根本无需体谅,并暗示秦家已是声名狼藉,有辱名门世宦之誉,绝非驱逐一个自讨其辱的秦子若就能保住家声,尤其是皇后娘娘眼下居然为自家妹子争取姬妾名份,足见秦子若之举是受家族纵容,恬不知耻者,断非子若一人。
旖景这态度,明显不愿再与秦家虚以委蛇,彻底断绝了皇后再用什么“贤良”的名义逼迫她容人。
不过王妃话说得有理有据,没有不敬之辞,甚至为秦家的声誉惋惜担忧起来,谏言皇后悬崖勒马,实为善意,以致让皇后竟一时找不到话训斥。
正在这时,淑妃严氏来了坤仁宫,笑笑地挽了旖景的手,声称将将去慈安宫问安,太皇太后让她请王妃去延禧宫小坐。
皇后眼睁睁地看着旖景扬场而去,再忍不住大发雷霆。
秦子若当初自愿为人侍妾,皇后气怒难忍,深恨妹妹不知廉耻二字损及家风,但后来秦夫人一番哭诉,皇后虽未消气,但想着事已至此,总不能眼看着妹妹真成没名没份的侍妾,但她的手段,大概也只能找天子浑闹,力逼虞沨正式娶子若为正妃。
当然是没有结果的事。
天子怎会为了一个除族之女逼迫亲王,他对秦子若虽有期望,无非是利用她为耳目,探得显王父子动向,子若将来的荣辱,只能自凭手段,天子至始至终都没有插手太多的主意。
秦相心里明白这点,遂也叮嘱了秦夫人莫要轻举妄动,哪知皇后竟然在今日猝不及防地开口逼迫王妃“容人”,居然还被拒绝。
一旁的秦大娘子就算是个泥人,眼见家族胞妹被楚王妃批得一无是处,也难捺怒火,不过她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不敢再火上浇油,那劝导的话却带着丝不满的情绪:“娘娘糊涂了,七妹哪真是为图姬妾之位?苏妃能不能容有什么要紧,今后她自身难保!娘娘那番话,未免让苏妃越发小看七妹。”
“本宫是听苏氏将七妹当作奴婢使唤,一时没忍住。”皇后也是沮丧不已:“我又怎甘让我秦氏女儿居于妾位?”
“娘娘还当克制急躁,隐忍一时,卫国公府势必为圣上不容,苏妃迟早会被皇室所弃,到时,娘娘再施恩于她单留她一条性命,还怕没有雪耻的时候。”秦大娘脸上一片冷沉,却盘算开来,稍后可得先回一趟娘家,叮嘱母亲立即看望七妹,就怕七妹一心只寄儿女私情,真被苏妃利用做出更失名节之事,苏妃势必会利用这个把柄打击秦家,让家族声誉受损。
没能争取楚王情愿之前,七妹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将来她若要成正妃,只有当苏妃被废、苏家势弱,祖父暗暗笼络楚王,让楚王心甘情愿求娶七妹为妃,并出面“说服”父祖宽谅七妹,接返家中再明媒正娶。
如此,才算万全之策,既争得楚王助势又能使声誉不伤。
又说旖景,只在淑妃那处稍坐片刻就告辞出宫,虞沨早在神武门外等候,紫盖檀车朱帘轻垂,夏柯与秋霜一左一右候在车畔,见旖景被卫昭送了出门,夏柯连忙挑帘,秋霜绕过来扶了旖景上车,两个丫鬟明知王爷在内,都没有跟进去的意图。
旖景眼看着虞沨靠着坐榻,手臂放在扶柄上,指尖闲闲下垂,似乎是睡了过去,眉心还轻轻蹙着。
她忽然就有些心慌,放轻步伐过去,身着的氅衣厚锦随着落坐难免磨擦出“悉嗦”的轻响,手掌却还不及覆上额头,却被疑似睡着的人准确握住,狭长的眼角缓缓睁开,目光依然清明。
依偎而坐,虞沨的手臂绕向妻子的纤腰,指尖磨梭在柔凉的锦带,微暖的唇角贴近幽香的发鬓:“如何?王妃有没受气。”
关于皇后的言行旖景懒得细诉,她感受着身边人缓长的鼻息,合掌触及,见他掌心并不森冷,那猝然的慌乱便慢慢平息,笑着说道:“估计皇后反被我气着了,好在淑妃来得及时,要不中宫真被我气得当场掀案也算罪过。”
却听悠悠一句:“太皇太后到底还顾及你。”
这话似乎带着些揶揄,有凉薄的味道,让旖景诧异/地抬眸,便见虞沨清隽的长眉往内敛蹙着,眼底滑淌着暗晦的一抹计较,她有许多问题迫不及待,但也知道眼下还在皇城,有些话是不好在这出口的。
“先去卫国公府。”待耳畔渐有市坊喧闹之声,虞沨轻推了车窗嘱咐,不待旖景询问,便说起陈六郎的事。
六郎是陈参议嫡幼子,他上头的五郎正是安慧的夫婿。
陈参议共有四子,长子为元配所出,早已娶妻,可惜早逝,并未留下子嗣;五郎前头还有个庶子,也已娶妻;六郎是陈参议最小的儿子,原本就是监生,未待科举就擢选去了礼部观政,陈六郎绝非当年谢琦那样的纨绔,他顺利通过了考核,在先帝时就选入鸿胪寺任了主薄,虽只是八品,也算是前途光明。
在旖景的印象中,陈六郎虽然不算惊才绝艳,倒也是谦谦世家公子,并没有什么坏名,就越发不明白与陈参议素有芥蒂的太后为何起意撮合这位与六妹妹,并且太皇太后与虞沨的态度会这般严慎。
“是你被掳后才闹出的事。”虞沨揉着眉头:“竟还关系到一桩旧案,你可还记得红衣?”
旖景当然记得,她当初处心积虑要败坏虞灏西的声誉,就是察得他是红衣姑娘的入幕之宾,安排了一场“捉奸”,却被虞灏西捏住了把柄,才有了后来的纠葛,不过红衣自从被虞灏西赎身安置在外,旖景就再没关注。
“大君当年是为陈六郎赎了红衣。”虞沨只说一句。
旖景恍然:“红衣定是大君的耳目。”
虞沨颔首:“大君远走西梁,这位红衣也不知所踪,陈六郎应是对她实心爱慕,为此大张旗鼓地好一番搜寻,四处托人,因为无果,六郎日日买醉痛心不已……陈参议这才得知儿子竟然在外头养着外室,还是个伎子,并且居然为了个伎子酗上了酒,大是恼怒,替他请了病假,禁步在家,后来先帝驾崩,国丧之后,陈参议雷厉风行替六郎寻了门亲事,因为今上登基,陈家水涨船高,虽说六郎蓄养外室的传闻不径而走,论来也是年少轻狂时的事,倒也无伤大雅,还是有不少勋望之族看好这门亲事。”
旖景挑眉:“这么说陈六郎是娶过妻的?”
“定的也是世宦闺秀,陈参议生怕六郎做出荒谬之事,婚期就定在远庆十年七月。”
四月才许官宦贵族婚嫁,陈参议在短短三月间就为儿子定了婚期,也的确雷厉风行。
“新婚当晚,新妇却悬梁自尽。”
旖景:!!!
“事情闹成这般,陈家也遮掩不住,外头的人也渐渐听闻风传,原是陈六郎对红衣念念难忘,拒绝娶妻,被陈参议痛打了一场,七月时逼着他迎亲,哪知洞房那晚,陈六郎竟逼着新妇穿着红衣的旧衣起舞,新妇不堪受辱,投缳自尽,这官司险些打到御前去,自然闹得街知巷闻。”
旖景冷笑:“我算明白过来了,太后这是要挑拨太皇太后与祖母生隙,祖母怎容六妹妹嫁给这么个人?”
“这也许才是第一步,单凭此事,还不至于让卫国公府同慈安宫反目。”虞沨揉着眉头:“我编造出个‘神秘人’来,就是为了让太皇太后明白圣上必不容你,圣上虽与你被掳无干,不过事先他也确有意动掳你在手在万不得已时争取禁军逼宫夺位,再兼太皇太后有监政之权,圣上对之与卫国公府更为忌惮,天子纵容秦家一系列作为,又重用黄陶以谋暗暗削弱岳丈掌军之权,用心如何已是昭然若揭。”
“太皇太后却有意忽视‘神秘人’,其实也在我意料之中。”虞沨短短地叹了一声:“圣上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又有先帝属意,不到万不得已,太皇太后不会生废位另立之心。”
旖景默然,这才体会到虞沨刚才凉薄揶揄的语意,果然就听他说道。
“太皇太后信得过祖母与岳丈,信得过卫国公府,却信不过父王与我。”虞沨微微收紧指掌:“是以,她就算为了笼络苏家,会保全你的性命,未必就乐见苏、楚两府依然还是姻亲,更不可能单单为了你的缘故,就追责天子。”
“我一旦妥协,势必会更引太皇太后忌惮,所以,她这时仍在迟疑,会否力保你王妃之位,应当会看我的应对。”虞沨摇头:“分寸之间,要正当火候,太皇太后未必不知一旦她力保你我,便要与圣上激化矛盾,我猜,太皇太后乐见其成的是,我能遵守誓言,就算甘愿从宗室除名,就此成为庶民,也不愿妥协停妻另娶。”
“这么一来,你我岂不就成了任人鱼肉?”旖景垂眸。
“也许太皇太后会允诺,咱们若有子嗣,将来再袭楚王权位。”虞沨轻轻一笑:“待得那时,陈、秦两家已除,又是崭新朝局,楚王府未必会保有重权在握。”
眼下的局势是天子忌惮卫国公府,但太皇太后忌惮的却是楚王一系,他们是宗室,又有兵权,更被众多勋贵旧部遵奉,不过虞沨若自弃王爵,当然不可能再揽权自重,而卫国公府也才会一心一意地辅佐天家。
但太皇太后不会对旖景不利,否则就会与大长公主生隙,卫国公府不愿助益,她纵有监政之权,也实难根除陈、秦外戚争权。
“我虽想闲云野鹤,却不容任人鱼肉,旖景,不需担心,我不会自弃爵位。”虞沨明知旖景不会眼看着他为她弃权弃爵,成为不能自保的庶民,干脆打消旖景的顾虑:“圣上已有行动,太皇太后迟早会明白,圣上顾忌者绝非仅只卫国公府,她与严家更是关键,太皇太后虽怀慈爱之心,圣上却早生违逆之意,祖孙之间不能相容,迟早会兵戈相向。”
“可要打消太皇主后的忌惮并不容易。”虞沨轻叹:“因为她更要顾虑的是将来,倘若必须与圣上你死我活,那么由谁来继承帝位,我猜测,圣上虽有遗命,却非决断,而太皇太后应当更会乐见幼帝继位,这便势必要牵涉辅政之臣,是以,苏、楚两府不能维持姻亲。”
太皇太后想必也明白,要行军制改革势必得依仗苏、楚两府鼎力支持,但这两家若为姻亲,也许会导致将来两家携力而权倾朝野威胁帝权。
先帝虽将帝位传予庆王,但仍有不安,担心庆王重用外戚导致争权乱政,才将监政之权交由太皇太后,倘若庆王执迷不悟,势必会行非常之事,先帝应当不会愿意将帝位交由幼童,他较为属意的也只有辽王。
但先帝应当也明白,他一旦故逝,遗命作用十分有限,因为总不能公开他早对继位之帝有所忌防,而授意太皇太后可废位另立,倘若天子被废,继位者只能由太皇太后重新择定。
辽王非嫡非长,前面还有六、七两个皇嗣,别说继位有失名正言顺,也难保他不会对太皇太后监政之权有所抵触,对于太皇太后而言,辅佐一个幼帝似乎更为稳妥。
“皇长孙……”旖景悠悠吐出三字。
“你我心知肚明,皇长孙并非秦后所出,区区妓子血脉,怎容他位及九五?一旦揭破,那么……”虞沨缄默一阵,又再说道:“所以旖景,我想先问问二嫂的主意,她未必愿意将顺哥儿推至风口浪尖。”
谋定才能后动,虞沨认为只有先确定将来辅佐的人选,才能步步为营。

  ☆、第六百八十一章 隔扇有耳,贪欲显明

临窗设置的金丝楠木矮案上,树影瑟瑟,秋阳烁烁,堆案一尺高的黄皮邸抄前,青丝垂肩的少女微微垂着面孔,指尖眉梢各染光晕,淡彤底色的长裙笼了脚踝,裙边舒展的卷草纹也落下瑟烁的阳影。她似乎极为用心的看阅,总得长长一刻后,才轻轻翻过书页,时而口中还念念有辞,叨念着邸抄上的人名与职衔。
茶室里陈设异常简单,除了这一方小案,也就只有一列矮架,上头并没有搁置女儿家喜欢的玉器摆件、珊瑚雕饰,而是码着高矮不均的书册,甚至连梅瓶赏樽都不见,唯一称得上装饰而非实用的器物,大约也就只有壁角那架绿檀木根雕。
室内没有薰香,蔓蕴着的是淡淡的茶息,以及随着时急时缓的西风卷入时浓时淡的玉桂浮香。
正是谧静的午后,却忽而随着竹帘一卷,少女轻灵的笑谈声扰乱了一室幽寂。
七娘、八娘两个携手入内,见六娘微有不满地扭头看来,七娘推了一把婢女小篆:“就说让你先通禀一声,你偏说无礙,可不就扰了六姐用功。”
六娘却当看清是自家姐妹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平和,站了起来,先冲小篆交待一声“上茶”,便将两个妹妹往茵席上让,这茶室并没有坐椅,地台上铺设着茵席,似乎极其随意地扔着几个素面杏红的锦垫。
七娘却看了一眼几案上尚且摊开的书册,目光一触到好些乏味的字句以及密密的人名儿,乌秀的眉头就蹙了起来:“自打八妹妹不再沉迷于诗词,她就在家事帐薄上一昧用心,回回去她屋子里,都是满耳的算盘声儿,来六姐这儿,十有八九也见你埋首在邸抄里,就我一个被你们衬托得越发游手好闲,得了阿爹阿娘不少数落。”
一边合了那书册随手一抛:“我爹常拿六姐教导我,奈何我一看这邸抄上枯躁的人名儿,就忍不住头晕眼花,都是不认识的人,管他升迁降职调任何干。”
六娘似乎并没有辩解的想法,却也没在意七娘把她的“爱好”从案几上甩开,八娘便担忧七姐姐这打趣的话没得回应难堪,小心地拉了七娘坐下:“三叔与三婶最是宽和,哪里会约束七姐,再者七姐爱好的是骑射,恰投了祖母的心意,回回说起,直赞七姐就像小姑姑当年,我与六姐多少沉闷。”
“我爹自从有了闲睱,不用日日去宫里当值,却也不像幼时那般时常指教我的剑术,最近就爱与六姐说话,我这是吃六姐的醋呢。”七娘笑道,却没有半点气恼的模样,那眉梢轻轻一挑:“六姐,我们可不是故意来扰你清静,是听说五姐夫正与我爹在书房议事,我有心要去听听墙角,却被丫鬟们阻挡在外,阿爹历来就赏识六姐,拉着你一同去,说不定就准了我们进去,这要算来,咱们可有整两年没同五姐夫切磋棋艺,我自认有些长进,就等着机会检验。”
“五姐与五姐夫不是今日入宫,怎么五姐夫这会就来拜会三叔?”六娘这才说话。
七娘与八娘两个自然不知就理,她们俩甚至不知旖景正在远瑛堂,七娘便冲八娘又挑了一下眉梢:“八妹妹,你可输了我一局,我就说,一旦让六妹妹知道五姐夫来访,便能让这闷葫芦开口,如何?”又用手背掩着嘴一笑:“六姐,祖母与我娘这段时日可没少为你的婚事犯难,这京都才子虽多,但与五姐夫并肩者就屈指可数了,六姐比着沙汀客之才择婿,真不知到何年何月。”
三个少女早已及笄,因为大长公主不欲让她们早嫁,婚事有所拖延,这时年岁最小的八娘都已快满十七,除了六娘以外,底下两个的姻缘反而率先有了眉目,这时不当外人,姐妹之间趣言也就渐渐“胆大”,七娘又历来跳脱,不比得那些矜持娇羞的闺阁,于是打趣起六娘来毫无压力。
难得的是六娘今日也没有好比从前般不理不踩,黑幽幽的眼睛直盯向七娘,神色似乎严肃,却说了一句:“我也听祖母说起,两位妹妹姻缘已定,想必你们对未来夫婿都是满意的,心里难免着急起来,这是暗示我挡了你们六礼告成吧,实在过意不去,妹妹们多担待。”说着话,就真起身一福。
七娘固然瞪目,无辜“躺枪”的八娘更是羞红了脸,一把拉了七娘起来,倾身去扶六娘,一时不知是该分辩还是该嗔怪,就见六娘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这才回过神来对方也是在打趣,跺脚连连:“六姐反驳七姐也就罢了,谁叫她口不择言,却连我也受了波及,真真冤枉。”
姐妹三人笑闹了一通,不知怎的就成了七娘与八娘互相打趣,六娘反倒又倚着窗望向开得正好的玉桂发起怔来,也不知脑子里盘算着什么,柯枝漏下的光照渗入眼底,就像照进幽深的寒潭,被那漆幽吞噬,仔细地看,也只有一点恍惚明灭在深处。
“六姐,好容易能堵五姐夫一个正着,不如……”七娘是想再提对弈的事,她以为最迫不及待的应是六娘才对。
六娘趁着她的拉扯站了起来,却微蹙着眉头说道:“五姐与姐夫昨日才回京都,今日又来拜访,定有正事,咱们不好去打扰三叔与五姐夫说话,五姐应当也在远瑛堂,莫如咱们见上一见。”
七娘稍怔,便是一笑:“我倒忽视了,对呀,五姐姐今日应诏入宫,应是与姐夫同行。”
姐妹三人往远瑛堂的途中正遇玲珑,却是大长公主让她来请六娘。
眼瞧着六娘与玲珑转过长廊,七娘这才对八娘说道:“单叫六姐,兴许就是姻缘一事,八妹妹,我怎么觉得这事非同一般,六姐虽说寡言,但一贯就有自己的主意,往常出席请宴,六姐若不耐烦都是直言推拒,但这回姻缘大事,祖母问她属意她却缄口不言,只说凭长辈作主,未免怪异。”
八娘显然还不习惯堂而皇之地议论姐妹的姻缘,嗫嚅说道:“原本姻缘一事,就该由长辈作主,六姐这也是循礼。”
七娘却摇了摇头,满肚子官司地携着八娘转身。
六娘随同玲珑进了远瑛堂,却没见着大长公主的面,也未像寻常般直接进入正房,而是走的侧门,带去茶室东侧的隔扇后,她正自孤疑,就见旖景坐在靠着隔扇的圈椅里,手里捧着个盖碗,眉头正蹙,当见她推门而入才露出笑脸来。
“五姐。”六娘上前一福,膝盖刚刚一屈就被旖景扶了起来。
昨日六娘虽去了对门王府,也与旖景见着了面,姐妹俩却还未有谈心的机会,这时六娘正斟酌着词句打算直言心底隐藏了好一阵子的不安,却被旖景示意“莫要作声”,六娘未免更加疑惑,照着旖景的样子捧着温温的茶水品啜,坐了不过一刻,就听见隔扇那边传来生母黄氏问安的声音,与祖母淡淡一声“不敢当”。
六娘眉心刚刚一蹙,旖景就覆掌上来,清澈澈的一双瞳仁似乎含着怜惜之意,稍微用力地握住了六娘的手。
大长公主虽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待黄氏不冷不热,不过也没有存心给她难堪,这句“不敢当”说得冷沉而淡漠,必定是让黄氏有些惊慌,隔扇那头沉寂稍长。
六娘微侧了身子看向隔扇上的黛绿薄纱,依稀能见生母讪讪立于一旁的身影。
“黄氏,你可知错?”大长公主的语气更是冷沉,话音落时,传来的是瓷盏叩在茶托的一声轻脆。
这一阵沉寂更长。
“看来,你这是铁了心的顽固不化了。”说话的仍是大长公主:“我问你,风儿的庚贴怎么去了太后手中,还说什么已与国公府达成互愿,要赐婚风儿与陈六郎?”
旖景甚是担心的看向六娘,陈六郎闹出的荒唐事已是街知巷闻,闺阁女子也都知道他的底细,论及锦阳,大概也就只有旖景是今日才知,六娘必是晓得的,刚才大长公主听闻此事便是勃然大怒,当然不肯让六娘嫁去陈家,又坚持要让六娘旁听黄氏的居心叵测,旖景这是担心六娘难过。
六娘是黄氏的亲生女儿,眼下却被生母利用,借她的终身大事谋求权势,全不在意六娘的幸福美满,换作何人,也会寒心,伤心难过只怕不能避免。
但旖景并没有在六娘眉眼间发现震惊或者怒痛,那眉心虽然蹙得更紧,却只有疑惑与计较显现。
便听隔扇那头说道:“妾身确是将风儿的庚帖交给了陈家,这原也是陈夫人频频登门与妾身商议,后来又有太后诏见,妾身虽知此事不应瞒着母亲与国公爷,但风儿始终是妾身亲出,婚事上妾身也能作主。”
竟是这般强横的态度,看来黄氏已经不打算再维持“贤良”的嘴脸了。
又听她说道:“此事本是太后属意,妾身也明白六郎从前甚是荒唐,母亲与国公爷势必不会赞同,不过眼下圣上对卫国公府已是诸多忌惮,二叔与三叔眼下已形如赋闲,倘若国公爷再为六娘的事激怒太后,妾身实在担心……”
字字句句,她都是为家族打算。
旖景指掌微重,感觉到的却是六娘反手一握,抬眸时,见到一张风平浪静的面容,似乎连疑惑与计较都烟消云散,甚至唇角轻卷,那笑意虽未达眼底,竟也没有任何讽刺哀怨。
“我苏家什么时候要靠委屈子孙保有荣华,荣辱安危也轮不到你来操心。”大长公主显然怒急,语气却更为淡漠。
“妾身是朝廷御封国公夫人,自是要为家族尽心竭力。”黄氏竟也针锋相对:“母亲与国公爷若当真不赞成这门姻缘,也可向太后说明,太后只要不再追究,陈家也不会强求。”
听到这里,旖景心里十分郁堵,虽知道这事并不由黄氏作主,不过也难捺愤怒。
六娘也忽然起身,正当旖景以为她要推开隔扇时,却见她移步往外。
雕门敞开,秋阳照入槛内,在青砖上刺刺一道亮炙,六娘迈槛而出,肩脊挺直,人却站定在一株忍冬下。
旖景紧随其后,这才唤了一声“六妹妹”,却不知如何规劝。
“大姐姐与五姐姐也早看出母亲的心思了吧。”六娘却笑,淡淡噙在唇角。
一个“也”字,含义甚多。
但那是她的生母,即使明知生母有叵测之心,疏远与漠视也没有那般轻易。
“我只是不明,我嫁不嫁陈六郎,于母亲而言有何好处?我看邸抄,这段时间,陈参议好些知交同僚都被圣上调离要职,难道陈参议与太后其实不和?我问三叔,他不愿告诉我,五姐姐……”六娘深吸口气:“我若没料错,圣上势必不愿卫国公府与楚王府维持姻亲,你虽然平安归来,将来或许还有险恶。”
六娘的冷静让旖景忧虑,她几经迟疑,抬手轻轻抚了一把六娘的发鬓:“你猜得不错,但这些事不需你担心,六妹妹,长辈们决不会任由太后胁迫。”
“祖母为我打算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六娘握住旖景的手,笑意更深:“我不担心,我们卫国公府当然不会受人胁迫。”

  ☆、第六百八十二章 顺哥护母,旖辰决断

大长公主自打听说太后与陈家盘算上她家孙女儿,并且黄氏这个亲妈二话不说就上赶讨好,全不在意六娘的将来,一口气堵得嗓眼闷灼,但黄氏的针锋相对实际却并没让大长公主更添怒火,她本就不耐虚伪矫情,更加厌烦故作贤良实怀险恶的作为,黄氏这回拉下假面,也算就此痛快。
让六娘旁听黄氏的利欲熏心,自然是为将来清算准备,六娘与三郎是黄氏亲出,以往黄氏表面上又“贤良慈孝”,倘若不让两个孩子了解生母的真面目,就担心他们会为母不平,反而与家人生怨,不利家族和睦。
这也是大长公主一直容忍黄氏的最大原因,否则就算黄氏无犯七出,大长公主也不愿行阴私害命之事,找个由头将黄氏禁于别苑依然不难。
待得黄氏贪婪愈增,再有恶行,有了确实罪证,处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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