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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战秦川-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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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家中只有一间卧房,房里只有窄窄的一张卧榻。
他很是慷慨,说既是女眷有伤,便将卧房让给她去歇息,两个男人,就在外间将就一晚也无妨。
秋远尘感激万分,又是连番道谢,将秋夫人送进房中安置好,便合上房门出来,与老者坐在外间闲谈。
秋远尘没有想到,两人虽然仅仅只是萍水相逢,却相谈甚欢。老者对世事的很多独到见解,都让秋远尘茅塞顿开,他仿佛是这乱世中隐匿的一位高人,将这天下分合,两国战乱,看得通透万分。
这一夜秉烛夜谈,秋远尘对老者已是由衷敬佩,老者对他也很是赏识。次日临走时,他向老者借了几本史书,约定读完之后,就前来奉还。
秋远尘夫妇走出老者的屋舍,这才发现昨夜在黑暗中未曾看清,老者这一方小院中草木葳蕤,花鸟灵动,竹席石桌,清新雅致。
两人向老者告别,便沿着山脚继续往西行去,不久之后,他们竟看见了昨日的马车。
原来,那车夫很是重义,见两人未归,也不愿自行离去,想着若是今日他们再不出现,就要上山去寻他们了。
两人回到了城中,不久之后,秋远尘便将借来的几本书都读完了。书中有些不解之处,他都抄录了下来,过了几日,便带着那些书又去了一趟山下,向老者讨教了一番。
如此一来二去,借书还书便成了常事,秋远尘与那老者之间,渐渐结成了忘年之交。
秋远尘从那老者口中得知,他独居此处,无儿无女,只想在这山林中静度余生。老者还言,初见他们夫妻二人便觉得很有眼缘,恰好他们二人家中无老,而他又无子嗣,仿佛是天命要他们在那山下相逢。
秋远尘夫妇常从城中带些秋夫人所做的吃食和佳酿去山下探望,老者有时得了什么山珍野味,也送去城中与他二人同享。
几年下来,三人便越来越亲近,慢慢的,像是变成了一家人一般。
几年后,秋夫人怀上了身孕。随着秋夫人的月份慢慢大起来,老者欣喜之余,更频繁的往城中走动,带去的不是家养的鸡鸭,就是湖中新捞的肥鱼。
他对秋远尘夫妇悉心关爱,百般照拂。那模样,就像是家中长者在等候自己的儿子儿媳诞下孙儿一般。
说到这里,秋戈她看见秦桑的眼中似是有些疑惑,停了下来,轻声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
秦桑点了点头,她确实觉得有些奇怪,秋戈说到现在,都还没有提到父亲秦路,而是一直在说秋老前辈夫妇与那老者的事情。
秦桑眨了眨眼,笑问道:“那么我们此时要去山下寻的,便是那位老者?”
“对。”秋戈笑着点头答道。
秦桑微微皱了皱眉,她不明白,若是秋戈只是去拜访一位与她父母感情甚笃的老者,为何要让自己也一起跟去?
秋戈看出了她的疑问,浅浅笑着说:“姐姐莫急,这故事,才说了一半。”
她将手中那包裹递给了秦桑,指了指包裹道:“姐姐先将这身衣服换上,另一半故事,听我继续给你说。”
秦桑一愣,衣服?
她将那包裹的裹布解开,只见里头果然是几件衣服和鞋袜,她伸手将那衣服拎起,却是吓了一跳。
这是……一套襦裙?
她诧异的看向秋戈,又看了看手中的襦裙,那襦裙的样式,竟和今日秋戈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这……”
秦桑不敢置信的看着秋戈,完全糊涂了。
秋戈只抿着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道:“姐姐先别问,等你听了后面的故事,自然就明白了。”
秦桑迟疑的点了点头,却还是没有动弹。她自打十年前上了凤岐山,就从未穿过女装,此时拿着这套襦裙,竟不知所措起来。
秋戈看她这局促的模样,甜甜一笑,挪到对面来坐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接过那襦裙:“我来替姐姐换吧。”
秦桑也未拒绝,便依她所言,宽下了外衣,在秋戈的帮助下,一件件换上了那套襦裙和配套的鞋袜,顺手将方才解下的凤尾扇重新挂在了腰间。
穿着妥当之后,秋戈又伸手将她头顶的束发散开,从衣襟里掏出一段发带,熟练的替她束起了与自己一样的垂髻。
一切整理完毕后,秋戈扳过秦桑的身子,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才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调皮道:“姐姐,你这十多年未着女装,可真辜负了这副宛若天仙的好皮囊。”秦桑忽然有些拘谨,面上一红,伸手触了触脑后的垂髻,这车中也没有铜镜,她自然是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听秋戈这样说,也分辨不出几分真假,只好苦笑了一下,嗔怪道:“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快说说,
那另一半故事,究竟如何?”
秋戈点了点头,也不再吊她胃口,缓缓将那另一半的故事,也说了出来。
就在秋夫人怀孕数月,临近产期之时,另一个人,来到了华阴城中。
这个人,便是秦路。
那时,两国边界基本已经确定了下来,虽然两国对对方的国土都仍旧垂涎,但却碍于已是交战数年,劳民伤财,不得不停下来好好缓一缓,各自休整一番。
秦路将南渊驻兵分布在了渭河沿线,而后扮作商客模样,混在了一队商旅之中,顺利进入了华阴城。
几年前,西銮刚刚分立时,他就曾回祁水打探过秋远尘的下落,却在庙中得知,他们已是举家搬迁,似是去了华阴。
那时边界未定,他身负领兵重任,实在难以抽出空闲来解决自己的私事。而如今战事稍缓,他也终于可以抽身,来了却这桩心事。秋远尘不曾更名换姓,秦路到了华阴,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秋远尘的住所。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缘命定,义结金兰
秋远尘见到秦路时,有些诧异,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这位前朝官员是为了当年的事情,来找自己的麻烦。
可是,秦路却立刻告诉他,自己今日来这华阴,只是为了要个答案。
那年他阻止了庙中住持的绝食后,曾去找过秋远尘一次,问及他诓钱的缘由,他只说是为了救人,却未曾透露这所谓的“救人”是怎么个救法。
这些年,这一直是秦路心中的一个心结,若是不能向他当面问清,总觉得心有不安。
秋远尘听完了他的来意后,这才放下心来,便将当年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秦路。秦路对祁水的那次大水也早有耳闻,如今听他这样一说,才将两件事串联到了一起,理解了那“救人”二字的含义。
正当两人言谈之时,那位老者同往常一样,从山下带了些鸡鸭鱼肉,给秋远尘夫妇送到了家中。
秦路随着秋远尘到庭院中迎接老者,却在与老者四目相对时,惊愣在了原地。
不仅是他,那老者也是一样,看到秦路的一瞬间,双手猛地一颤,手中拎着的那些东西,纷纷掉在了地上。
秋远尘看见二人这惊诧的模样,也是跟着定在了原地。
秦路几步迈到老者身前,“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小婿……叩见岳父大人。”
秦路的身子俯下,重重一叩首。
他口中说出的这句话,让秋远尘错愕的瞪大了双眼。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位老者便是秦路的岳父,前朝的相国大人,陈松。
“什么?”
秦桑忍不住惊叫了起来,脑子嗡嗡作响,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现在要去拜访的那位老者,会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外祖父。
秋戈的面色十分平静,她轻轻拍了拍秦桑的手背,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那时,陈松也不敢相信,竟然会在秋远尘的家中见到自己这位许久未见的女婿,一时间情难自抑,泪眼朦胧。
三人回到屋中聊了很久很久,秦路将这几年他们夫妻二人在南渊的情况细细说给了陈松,并告诉了他一个天大的喜讯。
在秦路此次领兵出京时,陈芙已是怀上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他还玩笑说,宫中太医去府里把脉,说陈芙这一胎八成是个女孩儿。
秦敖与秦肃出生时,西銮还尚未分立,陈松是见过那两个外孙的。此时听闻可能不久之后,他就会多一个外孙女,更是分外惊喜。
听到秦路所言,秋远尘便与他提起自己的夫人也已身怀六甲,两人这么一聊,竟发现两位夫人的孕期大致相同,这两个孩子,或许就将前后脚的降临到这世间。
三人都十分诧异,觉得这世上缘分实在玄妙,如此之多的巧合,让人不得不信这天缘注定之说。
于是,陈松便笑着出言道,既是天缘如此,不妨就给这两个孩子也结下缘分,若是同为男孩或是女孩,便义结金兰,若是一男一女,两家便结为姻亲。
秦路与秋远尘皆是十分认同,便当即将此事定了下来。
听到这里,秦桑一个激灵,瞪大眼睛指了指秋戈,又指向自己:“所以你我……”
这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秋戈弯起眼睛笑着点了点头,眼中闪起微微泪光,看着秦桑的双眼认真说道:“没错,我称你为姐姐,并非只是客套。”
秦桑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缓过神来,心中一团混乱,山下的那位老者竟是……竟是外祖父?自己与秋戈,竟是娘胎里就结下的姐妹?
车外,那驾车的车夫跳下车去,从外面掀开了帘子,看见秦桑的一身女装,似乎并未有多少诧异,憨笑着说道:“二位姑娘,到了。”
秋戈闻言,牵起秦桑的手前后下了马车,回过身对那车夫微微点头一笑:“多谢坤叔。”
那车夫摆了摆手,抬头看了看这依旧落雪的天空,低头向手中呵了一口气,搓了搓手心笑道:“二位姑娘去吧,我在车里睡一觉,你们回来了就叫醒我。”
秋戈点了点头,便转身带着秦桑,往不远处的一处院子走去。
这山下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近处的草木,远处的屋顶,都覆在了皑皑白雪之下,放眼望去,像是一幅绝美的山水画。
秦桑与秋戈两人将裙摆稍稍提起,轻盈的踏在那厚厚的雪地上,不一会儿,便已是到了那院外的栅栏边。
这时秦桑才看清,这个院子果然如秋戈所述的那般,布置的清新雅致。
恰逢大雪,低矮的石桌已是被雪覆盖,像是棵饱满的灵芝,院中几棵高大的腊梅绽着零零点点的黄花,点缀在白雪间,如星辰遍洒。
秦桑正看得出神,只听“吱呀”一声,那院里正中的屋门缓缓拉开,一位白发老者手中拎着箬立与蓑衣,踏出了屋门。
他抬眼向院中看去,这一抬头,便看见了远远站在院外的秦桑与秋戈。
他微微顿了顿,定睛一看,而后惊喜笑道:“戈儿?”
“爷爷!”
秋戈也欢喜的叫了起来,她推开那低矮的院门,拉着秦桑脚步轻快的向院中跑去,一直到了那老者身前,才停下了脚步。
“爷爷,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秋戈挽着秦桑的胳膊,盈盈笑看向陈松。
秦桑站在那里,心中不知是怎样的一种情绪。眼前的这位老者,便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外祖父。虽是听爹娘提过他归隐了山林,却从来不知他归隐的是哪处山林。后逢变故,她便再也无从得知。
此时,他却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既陌生,又熟悉。
陈松上下打量了秦桑一番,而后目光定在了她的脸上。四目相对,过了许久,他才声音有些嘶哑的颤声道:“这是……裳儿?”
秦桑听着这声轻唤,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鼻中猛地酸涩了起来,双眼一红,缓缓跪地,双手交叠身前叩首道:“裳儿……叩见外祖父……”
陈松一把松开手中箬立蓑衣,两步迈到她身前,颤抖着扶住她的双肩,不可置信的哽咽道:“裳儿……真的是裳儿……快起来,快起来……”秦桑随着陈松起身,眼中已是噙满热泪,凝眉望向陈松双眼:“裳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未来见过外祖父。”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陈松也是老泪纵横,他伸手抹了一把眼睛,缓缓摇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拉起两人的胳膊,将他们带到屋中坐下,赶紧给她们倒上两杯热水捂手,又将一旁火盆里的火重新燃上,这才坐下身来,温慈的看向秦桑与秋戈。
他看着两人身上完全相同的两身衣裙,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捻着秦桑的袖口喃喃道:“敏敏的手艺果真是极好的……她若是在天有灵,看见你们如今出落的如此灵妙,也必会欣慰吧……”
秦桑有些疑惑,她不知陈松口中所说的“敏敏”是谁,便转头看向了秋戈,眨了眨眼。
秋戈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爷爷说的是我娘,她叫程敏敏。”
秦桑点了点头,看向陈松,指着两人身上的襦裙轻声问道:“这两身衣裳,是秋夫人缝制的?”
陈松点了点头,便将秦路到华阴之后所发生的事也一并告诉了秦桑。
那时,秦路本就是奉命率军到边界驻防,不能在华阴停留太久。
原本他既然已经问明了秋远尘当年救人一事,便也无甚牵挂,大可以一走了之,只是没想到会在那里意外见到陈松。
他与陈松商量,想将他接去南渊京中养老,但陈松却已是习惯了山下那淡泊于世外,悠闲怡然的生活,也与秋远尘夫妇有了些感情,不愿再近朝堂。
秦路无奈,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接着,陈松嘱咐他说,回到南渊后先别将自己在华阴的事告诉陈芙。自己本就年事已高,若是将来还有机会见到还好,可若是过些年他不在了,反倒是让陈芙徒添伤感。
秦路想了想,陈松所言不无道理,两国战火不知何时就会重燃,如若到时还有机会带她来华阴,对陈芙来说也算是个意外的惊喜。若是不能,倒不如让她对此一无所知,也免得伤怀。
想到这些,秦路应允了下来,托秋远尘夫妇多多照应老人,许诺待孩子出生,过几年会说会走了,便寻个机会,带着陈芙和三个孩子一起来探望他们。
秦路临走时,陈松提议他与秋远尘两人不妨为彼此未出世的孩子各取两个名字,一个用作男孩儿,一个用作女孩儿。
两人当然没有推辞,两家能有这样的缘分实属不易,往后还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为彼此的孩子取名,也算是留个念想。
那时,由于战火不断,两国边界的几座城池里,百姓都传唱着一首先秦时的诗歌。
那是先秦的百姓抗击西戎入侵时,秦哀公誓师所作,寥寥几句,却将那同仇敌忾,并肩携手抗击外族的感情表达的淋漓尽致,句句振奋人心,荡气回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于是,秋远尘便提议从此诗文中取字为名,希望两个孩子往后也能如先秦百姓一般,英勇无畏,情比金坚。
秦路很是赞同,便于前半阕中取了“戈”、“泽”二字,为秋远尘的孩子取名“秋戈”、“秋泽”。
而秋远尘便从后半阕中取“戟”、“裳”二字,为秦路的孩子取名“秦戟”、“秦裳”。
听到这里,秦桑有些惊讶,她忽然想起当日在祁水寻音阁时,秋老前辈曾问过她一句,是否改过名字。难怪他会对自己的名字如此在意,原来这名字,竟还是秋老前辈取的。
她心中微暖,转脸看向秋戈,伸出手与她交握,相视浅浅一笑。
陈松见状,也欣慰的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
秦路回到南渊地界不久,秦川国中便有了新的动作,他们与南渊一样,加紧了渭河沿岸的驻防,重兵驻守潼关与渭北两地。
陈松知道,这样一来,南渊京中必会有所应对,他们定会令秦路调兵至潼关、渭北的渭河沿岸,以防秦川动兵。
那时,秋夫人已是临近产期,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进食越来越少,甚至连神智有时都不太清醒。
秋远尘找了数位名医前来诊治,却都未找到缘由。陈松也是愁眉不展,不知应当如何是好。秋夫人日渐消瘦,也越来越悲观。她总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无法陪伴孩子长大,便让秋远尘为她买来许多布匹,日日不眠不休的在卧榻上缝制衣物,男孩的,女孩的,大的小的,就像是要把孩子这一生要穿
的衣服都赶制出来一般。
秋远尘十分心疼,却劝阻不了,他只能日夜守在卧榻边陪着她,看着她一针一线的忙碌着,偶尔给她递些水和食物,不停的规劝开导。
终于有一天,秋夫人说她累了,想歇息一会儿,秋远尘如蒙大赦,赶紧替她把那些布料针线都挪开,让她好好休息。
谁知,她只稍稍睡了一会儿,便从梦中惊醒,醒后惊喜的抓着秋远尘的手告诉他,说她在梦中看见了,看见他们的孩子是个女孩儿。
而且梦中还有另一个姑娘,两人及笄年岁,身着同样的衣裙,手牵着手像是一对姐妹。直觉告诉她,那便是秦路和陈芙的孩子。
说完后,她便立即动手,按着梦中所见的样式赶制出了两套衣裙鞋袜。
刚刚做完,腹中便有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她闷哼一声,额上渗出豆大汗水,脸色惨白的告诉秋远尘,自己大概要生了。
秋远尘连忙将当时已经安排住在家中的稳婆找来,与陈松二人和几个郎中守在了屋外,煎熬的等待着。
他们等了接近六个时辰,屋内秋夫人的痛喊由强变弱,慢慢的,竟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秋远尘越来越担心,几乎就要推门而入,却忽而从屋内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婴啼。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树下封酒,南渊剧变
不一会儿,稳婆便将孩子洗净裹好送出了屋门,转身回到屋内给秋夫人止血,却发现秋夫人已经不省人事,身下血流不止。
稳婆很是慌张,当即就颤抖着说,她甚少遇上这样的情形,还说此前遇到的那一次……母子二人都未能保住。
秋远尘与陈松想尽一切办法,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说,令郎中进屋拼尽全力施救,却依然,没能留住秋夫人。
那几日,秋远尘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跪坐在秋夫人榻边,守着她冰冷的尸身,一遍遍用温水擦拭着她的脸颊和身体。他仿佛听不见也看不见周遭的一切,不管刚出生的孩子,也不管所有人的规劝。
陈松亦是悲痛万分,但于秋远尘而言,他是长者,必须肩负起责任,不能如他一般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
他在城中找了一位奶娘照顾秋戈,将秋远尘生拉硬拽到武阴山云台之上,说了一番近乎与他当年开解秋夫人时所说一模一样的话。
世间万物,皆有尽时。唯有珍惜眼前,才算不枉此生。
他陪着秋远尘在那云台之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月升月落,朝阳再起,才重回山下,到城中将秋夫人入殓安葬。
秋夫人下葬后,秋远尘才想起了女儿秋戈,那是他第一次认真去看这个刚刚来到世间的小生命。她的嘴角鼻尖,长睫眉眼,都像极了秋夫人的模样。
秋远尘将她捧在怀中,看着她如无瑕弯月般笑眯起的双眼,就像是捧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陈松见秋远尘终于走出了伤痛的泥沼,才将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趁着这个时机,陈松提及了秋远尘的家乡。
“我记得,你曾说你的家乡,乃是东南会稽?”
陈松看着怀抱秋戈的秋远尘,轻声问道。
秋远尘回过头来看向陈松,点了点头,却不太明白他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陈松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听闻,会稽一带有种习俗,每家父亲,都会给新出生的女儿在树下埋上一坛酒,待女儿出嫁时再取出饮用,可是如此?”
秋远尘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己的家乡的确是有这样的风俗,在女儿满月时埋下一坛好酒,待女儿出嫁时取出,作为陪嫁送到夫家,那种酒,俗称“女儿红”。
秋远尘点了点头,立即明白了陈松的意思,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秋戈,再过几日她便要满月,是应当给她备下这一坛酒了。
过了几日,秋戈满月之时,秋远尘随着陈松到武阴山下,打算为秋戈埋下酒坛,可他带去的酒却不止一坛。
陈松诧异,问及原因,秋远尘便将那日秋夫人临产前所说的梦告诉了陈松,他说他相信秋夫人的直觉,秦路与陈芙的孩子,或许也是个女孩儿。
所以,他将酒备下了两坛,一坛备给秋戈,另一坛,备给秦裳。
听到这里,秦桑不禁往窗外山边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想,那酒会是埋在何处。
陈松见她这目光,慈爱的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裳儿莫急,待我说完,再带你们去找那女儿酒。”
秦桑被看破了心思,微微有些羞涩,却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陈松见她收回了目光,便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后来,偶有消息被商旅从南渊带来,说是宁渊侯秦路,果然新添了一位千金。陈松放下心来,虽是无法立即见到这外孙女,只要得知他们母女平安,便已是万幸。
再后来,秋远尘与陈松陪着秋戈在华阴城中慢慢长大,陈松与秋远尘开始以父子相称,秋戈便也唤陈松一声祖父。
这几年,日子过得平淡,倒也安宁。
谁知,十年前的一天,南渊京中剧变之事传到了华阴城。
陈松得知此事时,秦路已是身死,传闻称其家中妻儿老小无一生还。他悲愤难当,甚至想孤身前去南渊都城襄陵,向齐王讨要一个说法。但是,秋远尘制止了他,让他静下来想想,这么做究竟有何意义。一来他早已不涉朝政,无权无势,齐王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二来,齐王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早已给秦路拟好了一个恰当无比的罪名,定
不会让天下人唾骂。
陈松听罢,也知道自己那一时冲动的想法可笑至极。可他依旧难以平静,夜夜从梦中惊醒,每每醒时,枕上皆是泪痕遍布。
秋远尘知道自己无力劝说,便让秋戈日日陪在他身边,与他闲话,给他唱歌。那时的秋戈虽是年幼,却乖巧懂事,见爷爷不悦,便想着法子逗他开心。
久而久之,陈松终于渐渐从那件事中走了出来,不再日夜愁眉不展,脸上有了往常的笑意,也不再常常露出那种悲戚的神色。
到了秋戈十多岁时,她渐渐对父母的往事好奇了起来,她想去看一看他们曾经相遇的祁水城,想去看一看,那传说中拯救了半城百姓的祁水钟楼。
于是,陈松便让秋远尘带着她一路北上祁水,让他们在那里住上几年,也算是了却秋戈一个心愿。
说到这里,陈松停了下来,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就已是无从知晓了。
秋戈见他停下,便与他对视了一眼,顺势将话接过,把往后的事也一并说给了秦桑。
离开华阴后,秋远尘一路带着秋戈北上,到了祁水之后,买下了曾经居住的寻音阁,做起了秋夫人父亲的老本行。
也就是在那里,秋远尘见到了秦桑。经过一番试探,他终于确定眼前的这位“将军”,就是女扮男装的秦裳。
于是,他便将那有关陈松的前朝往事告诉了秦桑,还反复叮嘱她,将来一定要去华阴看看。
当夜,应清也去了寻音阁找他,得知应清不仅是秦桑的同门师兄,还早已知道秦桑的身世后,秋远尘便让秋戈把那套襦裙转交给了应清。
后来,大军离开祁水之后,秋远尘思索许久,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让秋戈一路跟随大军的脚步,要她等大军进驻华阴后,亲自带着秦桑去武阴山下。
说到这里,秦桑才恍然,原来师兄早已去过寻音阁,才会有了第二日庙中,秋戈让萧何转交包裹一事。
她不禁感慨,这些错综复杂的脉络,究竟有多少冥冥之中注定的巧合,她与秋戈二人,从祖辈起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只怕是这世间真正的血缘姐妹,也抵不过她们两家之间的水乳交融。秦桑想着这些,忽然想起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竟然还未来得及告诉陈松。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桂树红绸,寒冰微融
“对了!”她惊呼一声,慌忙抓了陈松的手惊喜道:“母亲也还活着!”
陈松直直愣在了那里,眸中许久未有反应,他像是定住了一般,喃喃问道:“芙……芙儿……她……她现在何处?”
秦桑凝视着陈松的双眼,急切道:“她就在宫中,秦川宫中……”
说到这里,她面色忽然淡下,稍稍迟疑了片刻,微微眨了眨眼。
“她就是……秦川当今圣上的……陈妃。”
听到这一句,不仅是陈松,就连秋戈也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秦桑,仿佛是在听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秦桑定了定神,忙将她此次回京时在宫中见到母亲的事,还有母亲说的那些过往,都告诉了陈松。
说到她毁容后企图跳崖时,陈松大气也不敢出,仿佛怕一不小心就听见什么噩耗一般。而说到她在崖上救了恒王被带进宫中后,他又仿佛松了口气。
听完秦桑所说的一切,陈松低头沉默了许久,他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究竟是欢喜,还是苦涩。
说到底,陈芙是他的女儿,丧夫丧子对一个女人来说,称得上最大的沉痛。而她却绝处逢生遇到了恒王,还在秦川宫中得到一席之地,至少,保住了性命,还得以衣食无忧。
陈芙与鲁元宁二人年少时未能结缘,人到中年却又牵扯在了一起,陈松不得不感叹,所谓造化弄人,有时命运,就是喜欢这样将人作弄。
再抬起头来时,陈松的眼中有了些难以琢磨的变化。
“裳儿……”
他看向秦桑,似乎有些谨慎,迟疑着问道:“你可会……怨她?”
秦桑愣了一瞬,却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顿了顿,含笑缓缓摇了摇头:“怎么会?母亲能平平安安活在这世上,于我而言,便已是上天恩德。我只愿她能安度晚年,在恒王庇护下,得一世安稳无虞。”
陈松听到她这么说,才彻底放下心来,欣慰的点了点头。他生怕这个孩子心性刚烈,看不得母亲改嫁他人,生出些偏执的念头来。
如今见她这般通透,心中也是微暖,自己的担心,看来都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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