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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戒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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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元春喜不自禁,不顾仪态地站起来,装模做样地说:“一点点小伤,是周某不小心被家中门槛绊倒,劳烦姑娘挂心了!”
  林一闪微微一笑:“是骑马摔的吧?”
  她稍加点头微笑,那珍珠耳坠便一摇一晃,直晃荡到周元春心里去。
  他大言不惭地说:“姑娘休听旁人胡说八道!我的马技很好。”
  说罢,便印帕成先ィ氤没拷坏闼祷啊
  结果突然迎面射来两道寒光。
  周驸马愣了愣,驻足,这才看见林一闪身后斜侧方站了个高大俊朗的年轻人,眼神冷得像冰刀子。
  沈徵煞气腾腾地盯着周元春看,搞得周大驸马心里的热情之火冷了半截。
  “这位是……”
  “哦,还没有来得及介绍,这是沈徵。沈徵,周驸马光临我们秋声馆,你也不和人打招呼。”
  沈徵背着手走上前,横插/在林一闪和周元春中间,人高马大:“周驸马,请坐。”
  周元春讪讪,尬笑着坐下。
  沈徵隔着一只茶几坐在他旁边,莲序过来给两人看茶。
  “周驸马,濮阳都告诉我了,你为向太子献马的事情发愁。我虽不才,别的不能帮上,但恰巧府里也有一匹绝世的大宛马,恰好跟你那匹是同一批,我带你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后园的开阔地,马被牵上来,果然骨骼舒展,精神抖擞,毛色油亮。
  周元春心里一喜,却又转瞬失落:“不成的,我的那匹还会表演杂技,太子爷问的就是这个。”
  林一闪:“我的也可以啊。”
  说罢,支使莲序上去,牵引马在各种指令下,下跪,带人,腾跃,莲序骑在马上,一跃过了假山。
  林一闪道:“我养了它两年,坐,跳,卧,都听人话。听说周驸马您的事情,我立刻将此马牵出,预备助你度过难关。”
  周元春惊喜万分,先是看马,而后上下打量着林一闪,露出垂涎的神色: “林姑娘,惭愧呀,你对周某的恩情,周某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了,周某,感激不尽!”
  说着,便想要来拉林一闪的手。
  林一闪挥袖说:“我不用你的感激,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她退后一步,周元春扑了个空。
  周元春印帕承λ担骸傲止媚锴胨担灰媚锏幕埃苣橙艘欢ā
  林一闪露出老成微笑的表情:“我要近二十年来工部的款项账册。”
  周元春僵硬当场。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林一闪口齿清清楚楚地说:“周驸马,你在工部做管库主簿,这点应该办得到吧?”
  她说完这个,连沈徵都吃惊地看着她。
  周元春头皮一麻,突然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赶快陪着笑容说:“姑娘别开玩笑,这万万不可的,小阁老管着工部,这件事若没有他的首肯,你和我都得遭殃呀。”
  林一闪凤目斜睨:“那你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吗。”
  周元春慌了:“这不可的,不可的,这违反职责,超出我的权限,一旦被抓要出大事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一闪盯着他的眼光,已经是死死的了,那份美丽不再勾魂摄魄,而是充满威胁,令人不寒而栗。
  一股恐惧油然而生,周元春吓坏了,冷汗滚滚,他用衣袖擦拭着。可是林一闪不断进逼——
  “周侍郎,你的马摔人你不知道吗,将这样的马献上去会有什么后果?你得罪太子,以后安能高枕无忧?”
  “你一边讨好太子,一边跟着倪孝棠干,这种首鼠两端的事情倪孝棠怎么可能容忍?你知不知道谁能救你,只有我。”
  “你成日的跟在倪孝棠后面,难道不知道近日来沈徵得罪他的事情吗。沈徵很快就会洗脱罪名,而且会有一条很好的出路。”
  林一闪每逼近一步,周驸马就吓得倒退一步,一直退到廊芜的尽头。
  林一闪停住:“我能保沈徵,就一样能保你。你懂不懂呀。”
  及至太阳落山,周驸马牵着一匹汗血宝马离开秋声馆的时候,腿肚子是软的。
  毕竟,高中进士娶了皇亲又顺利攀附倪党这棵大树的他,他这辈子都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吓人的挑战,一匹要人命的马,让他变成了间谍。
  其实他也对林一闪的话将信将疑,可是,上次科考主考的事情,小阁老就在皇上那里输了一城,难道真是日薄西山?
  慌,慌得很。
  ……
  春夜里凉风习习,莲序心情畅快地捧了两盏点心送去书房,给林一闪做宵夜。
  莲序:“主人真是神机妙算,可惜两匹好马,全给那好色鬼糟践去了,亏得我们训练了两年,想起来很心痛呢!”
  林一闪搁下笔,笑着说道:“如果能就此钓到周元春这条大鱼,也是划得来的。”
  一旁沈徵听出了什么,问道:“什么两匹,不是一匹么?难道……周驸马坠马也是你的设计?”
  莲序咯咯笑道:“你还不算太笨。那两匹马玩杂耍的时候本是一起训练的,唯一不同是,分开训练的时候,其中一匹训练它听到哨声就摔人!主人买通马市老板,诱引周元春买了那匹疯马,却留下这匹好的,让那个好色鬼摔了个大跟头。”
  而周元春之所以会坠马,是濮阳郡主身边的侍女芳姑,故意在旁边吹哨,激发了马摔人这个动作。
  芳姑是林一闪安插在濮阳身边的眼线,而濮阳,早就因为对周元春的极度心灰意冷和痛恨,跟林一闪站到一边,是她卖力地吹枕头风,促成周元春一系列买马试马的举动。
  毕竟,只要周元春摔断腿哪儿也去不了,他就会比从前安分许多,不到处去沾花惹草包养外室;更不能管束她去哪,她可以省不少心,快快活活地去听萍生的戏。
  沈徵对林一闪非常震惊,她的布局的竟然会这样早!
  莲序:“主人,我还是不明,这些账册您不是可以通过东厂的特权拿到,何必要非要从周驸马下手。”
  林一闪:“那样必然会为倪孝棠所知。更重要的是,我要的不仅是账册,而是周元春来把它献给我,这是周元春的投名状,只要他违背职责干了这一次,以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要的是这个。”
  这番话像一把悬在头顶的无情利刃,直叫沈徵后心一凉:
  ——她说得对,有一就有二,只要屈服一次,就会不断被她掌控,我决不能听信她的话,为她所驱驰任何一事。


第10章 拉响警报
  春闱放榜那天,京城往北的街道上人满为患,打听报信儿的,请客吃饭的,发疯发狂的,到处都是混乱一片。
  林一闪的贴身婢女莲序提前考虑到了此种情况,早就在秋声馆里备了三四天的菜,任外面翻江倒海,关起门我自风轻云淡。
  她监督后厨备完午膳,着小丫鬟送到厅里,就去屋檐下面喂鹦哥。
  笼门开着,鹦哥不见了,几片羽毛黏在细铁丝上。
  怪事,鹦哥哪里去了?莲序在院里转了一大圈,去前院找到护院问话:“孙达旺,看见我养的翠头鹦哥了吗?”
  “没有,莲姑娘,你的鸟都养在后院,怎么丢了来前院找啊?”
  莲序将信将疑地找了一圈,还是没有:“老孙,该不会是你养的狗扑了我的笼,你不敢跟我说吧?”
  “嗨!姑娘可冤枉死我了,那畜生今天一天都没出现过,我也在找呢!”老孙指着空荡荡的狗窝说。
  真是奇了怪了。莲序满是疑惑地走回中庭,突然听到偏厅里咣当一声清脆的碗碟响。
  她急忙冲进去,却看见布菜的丫鬟杜鹃惊恐万状地立在桌边,地上一个碎瓷器盖。
  “怎么毛手毛脚的,东西都打破了。”“莲序姐,汤,汤……”
  杜鹃指着饭桌正中间的一盆汤,哆嗦。
  烫什么烫,烫也不至于这样,第一天伺候人啊?莲序不满地凑过去,一眼之下,惊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只见原本熬的一大盆鸡汤煲里,那只整老母鸡不见了,浸在汤里的是一只血淋淋的小东西,身上还有几根没拔干净的绿毛。
  ——正是那只绿鹦哥。
  莲序也一时呆了,突然听到前院一声惊呼。
  护院老孙在南墙根的水井里,捞起了他养了三年的看家大黄狗尸体。
  黄狗背上插着一支冷箭。
  下人们慌乱了。
  莲序把管事们全部召集起来,稳住人心,要他们加强戒备逐个排查,有没有丢东西丢人。“主人出去的时候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莲序姐,主人跟沈相公外出,说要太阳落山才能回呢。”
  秋声馆的人惴惴不安着,像是有大事要发生。
  这边,林一闪和沈徵一起在西四牌楼北街上走。
  这种速度,从内城回到外城的秋声馆,少说还要半个时辰。
  西四牌楼位于皇城根外西北角的内城,附近不少王侯府邸达官贵人扎堆修府建宅,还有好几处有名的寺庙和市集,物价房价都高的很。
  所以沈徵完全不理解林一闪为什么突然跑到这条街,还一掷万金地买下宝禅寺胡同里的一处宅子。
  她不是不喜欢寺庙吗?
  林一闪的解释是:“狡兔三窟。”
  外城虽然消息灵通便于藏身,但是鱼龙混杂也多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何况,她心中已起了某种预感。
  日落时两人抵达秋声馆外的大街。胡同口传来哭声。
  林一闪和沈徵一起过去,只见已经聚集了不少闻声而来的人,发现一个妇人嚎啕大哭,怀里抱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妇人哭天抢地,说一个强人夺了她孩儿当街摔死,这些人俱是围观,无人相帮,真真没有天理。
  沈徵觉得妇人有点眼熟,过去一看,居然是林一闪那天在闹市救下的女孩娘亲。
  他惊呆了:“怎么会是这样?”
  直到晚上用饭,林一闪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
  她心里很清楚,秋声馆里外的种种事件,都是倪孝棠的警告。
  小阁老的意思是,你也在我眼皮底下,你的行踪都在我掌握。无论是想要在她餐饮里投毒,还是在她门内门外杀人,都易如反掌。
  她所料没有错,今夜倪孝棠的晚餐餐桌上,摆着十二道荤素菜,一道大菜佛跳墙,大管家倪亨开了坛绍兴酒给他满上,倪孝棠问:“秋声馆的消息传过去了吗?”
  倪亨:“都办妥了。现在举家在收拾,要搬到内城的西四牌楼北街去住,看来是真吓着了。”说着捧了个莲花式样的冰裂釉汝窑酒杯到他面前。
  倪孝棠轻轻哼笑了一声:“那个女的胆子比你想的可要大得多。”说罢一饮而尽。
  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浮起丝丝病态的红晕。
  ——就在宫里下旨宣布太子担任本届会是主考的当天,得知一系列消息的小阁老的勃然大怒。
  他聚集党羽部曲,讨论形势,分析情况。
  会试这件事,他们原本是想在笼络党权的方面多跨出一步,然而皇帝却把**推上主考位置,暗踩了他们一脚。
  让他们退一步,正是种无言的警示。
  输掉这一仗,除了皇帝意志,林一闪在其中干了什么?
  她破坏了小阁老算计钟墨林女儿的计划,还明目张胆地保护了沈徵。
  林一闪向来是个首鼠两端的人,她的行动常常体现着厂督的意志;过去林一闪偏向自己,到如今竟然敢暗中捣鬼甚至公然敌对,是否意味厂督在其中微妙的态度变化?将来一旦自己稍微失势,厂督是否马上会倒向次辅陆文春?
  这是小阁老决不能容忍的。所以,他立即采取了两个对策:第一,警告林一闪,于是才有今日秋声馆的种种令人不快的事件;
  第二,派人去关外的保安州,严密监视沈徵父亲沈沅,准备动手。
  要让那个女人知道,他倪孝棠不是吃素的,他可以成就她,亦可以撕毁她。
  灯光照得倪孝棠的脸惨白又晕红,他有些醉意了,这时候玉姨娘过来了,从倪亨手里接过杯子:“老爷,贱妾伺候您喝酒。”
  烛光映着美人头上的珠光,渐渐模糊,玉美人的影子摇晃变幻着,像是成了林美人。他伸出手,掂了掂美人光腻精致的下巴。
  ……
  秋声馆里,仆人各自匆忙地打包东西,连夜收拾,林一闪的命令,明早全部搬到内城去住,就在她今天和沈徵一起看好的宅子。
  书斋里头,莲序安慰着受了惊风的林一闪。“主人,这不怪您,是倪孝棠太狠毒了,若您不救那小孩,当天她就死了。”
  林一闪:“我早就该知道,有些闲事不是我能管的。走上这条道,就不能活得像个人。”
  主仆俩相对无话。
  外面走廊响起脚步声,书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徵不请自来:“把我交出去吧。”
  莲序急道:“你疯啦?不要命啦?”
  林一闪秀眉微蹙,烛火的影子在墙上跳动。
  沈徵:“把我交出去吧。倪孝棠要的是我的命,为了不让更多人受连累,你把我交给他。”
  他话语虽短,情词却恳切,莲序看着他,仿佛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他的羽睫之上,清澈得似一捧泉水。
  林一闪持笔的手停滞了一小会儿,复又运笔如常,沈徵看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知她在想什么。
  ……
  在一个雾气濛濛的阴沉早上,秋声馆开始全员搬迁。
  京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又叫做四九城,四和九,分别指内城四的四个门和皇城九门,能居住其中的,除了宗亲权贵和朝廷要员,只能是少数的富庶人家。
  林一闪要把住处从外城的秋声馆,搬迁到四九城西北的宝禅寺胡同,并非自认可以完全躲过倪孝棠的耳目,而是把自己更靠近皇权中心,受到此间的庇护。
  而且,这里和皇城正南面承天门外的北镇抚司,和东边保大坊的东厂署,刚好构成一个三角结构,从住处去这两头无论哪一处,都能几乎同时各自到达。
  新的住所没有挂牌子,弄做了寻常宅邸的模样,让下人们花费几天工夫出来收拾院子,另外备了两份礼物和一张拜帖,准备送出去。
  投名帖这件事,让她思考了很久,因为必须找到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人下贴,才能保证此行的顺畅无阻。
  旁边研墨的莲序说:“大不了就写督主的名字,以督主的名义去,谁敢不见?”
  林一闪:“这个人还真不一定。”
  她想了想,把沈徵请到书房。
  新书房的格局换了,但那副《西园雅集图》仍然挂在书桌后面的墙上,林一闪坐在画的下面,按着纸笔问他:“沈徵,你们家跟陆阁老有交情吗?我记得是有的。”
  她指的是当朝次辅,陆文春陆中堂。
  陆文春跟忠诚伯相识,在沈徵父亲沈沅入罪时,陆阁老还为他上疏求过情。
  林一闪说:“你能不能帮我办一件事,在这封拜帖上附个署名。”
  沈徵对文书类的东西很是谨慎,拿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才肯放下。
  她要去拜会陆阁老?
  陆阁老身为**的核心要员,和朝中清流关系良好,以他的亢直不阿,只怕不肯轻易接见林一闪。怪不得她要沈徵署名。
  这般想着,他更防备了,作为东厂的要员,和奸党过从甚密的一份子,她要去拜会陆阁老干什么,不会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准备向倪孝棠表忠投诚罢?
  沈徵:“你别乱写,我可没应。”
  林一闪却无视了他的怀疑态度,持笔开始在拜帖上加字。
  她自小在张晗指导下临小钟的灵飞经,写得一手淡雅灵秀的小楷,笔划皆工整妍媚,写下“沈徵”的名字。
  沈徵忿忿无言。
  ……
  去拜访那日,林一闪霜青直身打扮,头戴黛色三山帽,系黛色披风,腰悬一根掐金丝小绦,手握一把褶扇,男装扮相挺秀俊雅。
  在她身后,身后跟着一个满脸不情愿,时不时暗暗偷睨她两眼的高大年轻人,正是沈徵。
  ——为了不让林一闪以自己的名义行越轨之事,沈徵决意非要在当天跟着林一闪去,随行监督她的言行。
  作者有话要说:
  跟榜原因,下次更新在6月7号星期五,祝大家周末愉快。
  有啥想法可以给我留言!


第11章 温和儒雅
  陆府位于内城北部,南贴皇城根,北靠什刹海,占据京城中轴线,在这附近建宅子的人家都是皇亲国戚和元老重臣,素有“京城第一风水宝地”之称。
  两朝元老陆文春的宅子,是先皇时候赏赐下的,连首辅倪宗尧都眼红过。
  这日,林一闪登门造访,因为也事先投了帖子,门子把他们带到大堂东边临水的一间偏厅。
  这偏厅位于一尺高的台上,三面掏空做成凉亭模样,挂了透明的花纱帘子,朝北望去,正好可以看见什刹海上清风徐来,荷花初绽的景象。
  厅中间摆一条琴案,宾主分坐,兵部尚书顾师秀暂代陆阁老接待。
  顾师秀是陆阁老的门生,同为阁臣,他是少有的少壮派,皇帝凌宇以来在他的统筹下治理边防。其人仪表堂堂,是一位温和儒雅的年轻官员。
  林一闪向他说明了投贴来见的意思,顾师秀笑道:“陆大人正在北书斋接待客人,因是皇亲,所以只好先怠慢二位,我现在去看一看那边好了没有。”
  他生得面貌很俊,留着八字短须,一派镇静持重的模样,身上有股谦逊的贵气,叫人看了心里很舒服,沈徵瞧他大不了自己多少,对他印象很亲切。
  林一闪站起来拱手道:“那就有劳顾师相了。”
  顾师秀告辞暂去,林一闪在厅里转悠一圈,在琴案前停靠。
  这是南宋绍兴年间的留下的一把朱漆桐木琴,叫做“玉壶冰”,龙池上刻着草书琴铭。玉壶冰琴辗转到了一个国子监的博士手里,那博士同顾师秀交好,就把它送给擅通音律的顾师秀。因为几度转手弦音不准了,在林一闪来造访前,顾师秀正在这里准备调音。
  一只小飞虫飞过来,落在焦尾上,林一闪恐它脏了名琴,取出袖中手帕,轻轻将那东西掸去。
  这时候,突然纱帘一掀,进来一个穿鹅黄留仙裙的瓜子脸小姐,脸上没有笑容地经过,夺了林一闪的帕子,直接把琴抱走,走之前说:“本来你们是客人,我不该冒失,可是这琴也不是我的东西,是顾师相的,我不好做主,也不好让人乱碰,只好失礼了。”说着就走了。
  沈徵看着她的背影出神,突然听见林一闪问:“你认识她?”
  沈徵微诧,不知道怎么给她看出来了,低下头去,忙说不认识,脑海里闪过片段——
  记得少时随祖母走动人家,曾经来过陆府,那会儿陆三小姐才十岁,几个小孩儿还一起随大人去什刹海边玩,会武功的他给陆三小姐摘了一朵荷花,看她拿在手里,真似晓露芙蓉,人比花娇。
  后来沈家出事,父亲沈沅遭奸党谗害,祖父也病倒,就再没有来过皇城根北一带的富贵巷子了。
  林一闪望着荷花,含笑感叹:“真是物是人非啊。”
  沈徵吓了一跳,她怎么好像跟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似的?
  想起自己是不是盯着陆小姐看太紧了,不由得脸上微微飞红。
  顾师秀回来了,这次还带着抱琴的陆三小姐,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是陆大人有请。
  因是单独谈话,沈徵在厅里没有跟去。顾师秀二人留下来作陪吃茶。
  林一闪一走,陆展眉就笑问:“沈徵,你还记不记得我啊?”
  沈徵一愣,他还以为陆三小姐忘了,连忙道记得。
  “记得就好,我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呢,”陆展眉声音琅琅,清脆悦耳,“方才因为有外人在,我不好开口叫你,好多年没见,你长成大高个儿啦。你看,就那个地方,我们还一起去划过船呢!师相,有空我们也带你去。”
  她纤手一指,朝向什刹海中的成片连接的荷叶田,波光粼粼,几个零星的闪光点,是反射着阳光的蜻蜓翅膀。
  除开高官身份,顾师秀实在是一个很温柔的年轻人,笑道:“你要去可以,先跟师父打过招呼,去哪里都可以。”陆展眉想偷溜出去玩的心思被她堪破,顽皮地吐了吐舌。
  沈徵想到这么多年,这些少年的朋友还记得他,心里很高兴,但转眼思及人事变幻,身世之苦,又面露忧郁之色。
  陆展眉看他这样,又说:“沈徵,你不要发愁,你的事情我爹和师相都听说了,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营救你,把你从那个坏女人身边解放出来。”
  沈徵听了,忙解释道:“不是她禁锢的我,是倪孝棠。倘若我离开她,一样会受到北镇抚司的缉捕。”
  “那有什么差别?他们都是一伙儿的,”陆展眉不以为然,忽然想到什么,拉了下旁边顾师秀的袖子,“师相,你说句话呀,帮帮沈徵。”
  书斋里,风送荷香,陆文春和林一闪进行着一场密谈。
  陆阁老问道:“我不明白林役长为何这么做,这是厂督的意思吗?
  林一闪笑道:“督主一心效力皇上,为皇上分忧,这些小事不敢打搅他。只是倪党太过肆无忌惮,目无君上,连天子家臣都敢逼供;我身为东厂的役长,有稽查刺奸之权,不能不防患奴大欺主之举。”
  陆阁老垂眸沉思。
  林一闪这次登门拜见,向他提出了帮助沈徵的请求,并建议了两手策略:第一,沈徵的案子,如果陆阁老在内阁会议里,能推荐由刑部的邹大人主审,就成功了一半;第二,迅速派人去保安州,监督保护沈徵父亲沈沅,防止倪孝棠下手。
  她说话简明扼要,风度从容,这出乎陆文春的意料。
  但一想到曾在宫里见过的那位,楚楚谡谡、清雅高迈的少年,就仿佛在林一闪身上看到了几分他的影子,一个女装版本的张晗。
  陆阁老起身拱手道:“老夫明白意思了,沈家世代忠良,受到的冤屈我们不会坐视。这件事我会为之周全。”
  林一闪:“阁老深明大义,小女子感佩良多,在此替沈徵先谢您了。”
  陆阁老再仔细一看,这个林一闪虽是男装,却又妙龄殊色,引人瞩目。想想沈世侄,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他想了想,捋须道:“呃,恕老夫冒昧,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林役长以为沈徵是个什么样的的人?”
  林一闪道:“一个失败的人。武功学问我不说他,做人实在失败得很,一根肠子通到底,藏不住半点机心。所以阁老若不信我,也该信他的清白节操。”
  同一时间,顾师秀被陆展眉催着接话,他微一思索,偏头笑问:“沈贤弟,你认为林役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展眉柳眉微拧,怎么好端端说起那个女人来了?“师相,她是阉党爪牙,且不说也罢,莫要脏了口齿。”
  沈徵很认真地想了想,道:“我对她不大了解。不过……我没看见过她害人。”
  陆展眉讥讽道:“她害人的时候又岂会让你看见?阉党这些年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桩桩件件,都是冤狱血案,还记不记得五年前吏部主事凌述正?因为上疏弹劾奸党,直击倪氏父子,被打入诏狱遭受酷刑,最后斩首弃市。这其中阉党为虎作伥,帮着做了多少恶!”
  沈徵听来,都觉悲愤难忍,一时间,也觉得这的确惨无人道。
  陆展眉正色道:“沈徵哥哥,我劝你不要被妖姬迷惑心智,她若不是想利用你,怎会真心助你。”
  沈徵暗忖,她的确劝我助她,但我未曾允过。“我从未想过投靠阉党。”
  陆展眉这才露出一点赞同之色。
  陆展眉:“这才是君子所为。沈徵哥哥,你是忠良之后,我爹爹一定会想法子营救你出去,这段时间你留在那妖姬身边,务必要小心她的谋害。另外,她既然想拉拢你,你不妨虚与委蛇,先稳住她,然后她有什么动作,你记得来告知师相,他会教你应对。”
  顾师秀道:“不知道。人有前胸后背,心境也有正反侧面,我现在只看到一面,不好妄加评断。”他刚刚一直在低着头弄那把玉壶冰琴,现在抬头一笑,煦若春风。
  刚刚音准全乱的琴,现在竟然好了。
  是林一闪调的弦。
  顾师秀修长莹缜的手指拂过琴弦,他突然问:“你这位林役长平日弹什么曲子?”
  沈徵感到很突然:“哦,我没听过她弹琴。”
  顾师秀点点头:“啊,是这样。” 她在琴旁边待的光景绝不过小半盏茶,几下拨刺两下,只推了一次琴轸,就调至准确,这种耳力和乐感,可以说很强了。
  又过了两道茶水的工夫,林一闪回来了,叫沈徵跟她回去。她站在台阶下的小径上,望之衣袂翩然,犹如神仙入画。
  那舒展优雅的态度,理所当然,就好像沈徵的家长,站得远远地等着接他下学。
  沈徵觉得十分尴尬丢人,匆匆告辞。
  看到顾师相的时候,林一闪长身微倾向他致意,师相微笑以应。
  陆展眉长眉微拧,恼怒地偏开头去。


第12章 来几发吗
  当晚回去,沈徵好奇,在书房看她弄文件的时候问林一闪:“今天你跟陆阁老谈什么了?”
  林一闪放下文牍,反问:“那顾师秀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我先问你的啊。”
  “那我也不告诉你。”
  沈徵:“……”
  林一闪又问:“你不告诉我还想我告诉你,未免想多了,我的手巾呢?”
  沈徵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啊,被陆三小姐丢了。”
  “丢了?”林一闪站起来,纳闷,“她这就丢了,你不知道捡回来吗,拿人东西要还。罢了罢了,一条手巾。”
  她穿着一件常服,头发松松地挽着,怀抱书卷踱步自我劝说的样子,有点好笑,沈徵看了半天,问:“你真的不生气。”
  林一闪:“……一条手巾能有多值钱,也许苏绣我会心疼一下吧,可那是绢丝而已。”
  沈徵劝解道:“陆小姐性格刚强纯朴,复杂些的事情她理解不了,今天她没理你,你也别在意。”
  林一闪笑道:“……我为什么要在意,小事情她做不得主,大事情又拎不清,我情愿跟她老爹说话,还算个明白人。”
  沈徵想想也是。四姑娘是受缚于礼教的名门闺秀,没有一件大事是可以参与的,不像林一闪坐言起行,大胆妄为却又有几分敢作敢当的风格。
  正胡思乱想着,头上就被竹简卷子轻轻敲了一下,林一闪问他:“你又在想什么?想着怎么替陆小姐说话?这般怜香惜玉,那我以为你是不是该先替她把手巾赔了。”
  沈徵一听赧然了,垂下眼睛,忙道:“我赔,我赔,你别再和人乱说。”
  “嘁,我和谁说。”
  深闺大院里,陆展眉主仆在抱厦厅上看月光,吴妈妈给她披了一件衣裳:“夜深了,姑娘还在愁什么?”
  陆展眉:“妈妈,我实在担忧得很。”
  吴妈妈不解。
  陆展眉微侧过身:“妈妈今天看到那个女人了吗?”
  吴妈妈料想到了:“白天登门见老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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