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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戒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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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徵目视前方,金刀大马地坐着,轮廓线条十分锐利。他本来就长手长脚身材高大,衣衫褴褛却穿出了一股麒麟补子的气势。
  看得莲序是白眼朝天。
  林一闪换了一身洁净衣衫出来,是之前在茶楼的那身男装,皂纱三山帽配天青色齐腰大袖衫,牛皮革带束着细腰,脚蹬一对粉底皂靴,也唤人搬来藤圈椅坐下。
  跟沈徵面对面。
  林一闪开口道:“我是东厂役长林一闪,直接听命于厂督张公公,现在可以好好对话了吗?”
  沈徵:“东缉事厂实行一人一牌,铜令正面刻东缉事厂四字和造印年份,背面刻名字和入厂年份,我想核实。”
  “知道还不少,拿去,”林一闪摸出一个铜牌,甩给他,“看个够吧。”
  沈徵接过来检查。
  林一闪又窝在椅子里了,正午的太阳移动过来,在她懒洋洋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不慌不忙的神气:“有一点你说错了,背面不是刻名字是代号,我诨号鬼刀。”说着笑眯眯地打开那把张颠草书“逍遥”的扇子。
  沈徵其实也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看东厂的厂牌,翻到背面,的确是鬼刀两个字,入厂年份居然是永兴三年,迄今为止二十四年。
  沈徵盯着她,她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很是怀疑。
  “小阁老和我有些交情,想借我的刀宰你,可是我只是个替宫里办事的,担不起这个担子,所谓忠义两难全。我的难处你应该能体会吧。”
  沈徵把铜牌丢还给她。
  林一闪接住收好,继续往下说:“我杀你就是对不忠,要背很大的黑锅;我保你就是不义,要得罪小阁老。不忠不义,两害相权取其轻,我选择不义,我保你。但是,你不能让我白为你出力。”
  沈徵听到这里只想骂人,倪家父子乃窃国奸臣,她一边跟奸党勾结,一边为宦官办事,这能跟忠义沾半点边?忠义狗屁。
  但是好男不跟女斗,他也只是紧紧闭上了嘴,束手待戮而已,大丈夫无惧一死。
  “不必浪费口舌,我沈氏一门清白忠良,不会和奸佞为伍。”
  林一闪听了,很不高兴:“你这个就属于死脑筋,你是不是心里在想,好男不跟女斗,所以不想和我多说话?说话时沟通的方式,不管我是男是女,你跟你妈也要沟通也要说话;你是不是又在想,死就死吧宁死不辱,你又错了这没人想侮辱你;你肯定觉得我不配谈论忠义,但是,我身在东厂一天就会为皇上办差一天,同样是效忠君父,在腾骧右卫或者在东厂又有什么区别?你跟着我帮我办事就是帮君父办事。”
  院儿风吹得更大了,空气湿闷,两只屋檐下低旋许久的燕子这会儿停下来,落在栏杆上,看月台上的沈徵。
  大风拨动着沈徵碎乱的发髻,林一闪把他内心的想法猜去了大半,他没有接话。
  “你们一家一直遭受倪孝棠的打压,你父亲流放塞外至今未能归还,你爷爷忠勇伯年岁已高,至今门庭冷落,连府上的下人都畏惧倪家权势跑了不少;到这一辈,你也要死在倪孝棠手里了,你打算继承父志把含冤受辱变成家传吗?”
  每当她提到“倪孝棠”这三个字的时候,沈徵那张受伤的脸上,便会青筋暴增。
  林一闪一直在观察着他压抑愤怒的样子,这次,仿佛多了一些屈辱。
  她轻咳一声,站起来,换了副柔和些的嗓子:
  “倪孝棠一直催我快点宰了你,我欣赏你的为人,才没有动手。沈侍卫,你见过被暴风雨笼罩的森林吗?有的树木长得高峻挺立,却树大招风被摧折在风雨里;有的树枝叶太过贫瘠,被藤蔓吸干了养分自然枯萎;真正和光同尘、与时舒卷的树木,刚柔并济,是不会为风雨所侵的。”
  说罢转身背对他,狂风把她的青衫吹得像一只狰狞的蝴蝶。
  沈徵薄唇紧抿,忽然咬住了下唇,殷红似血。
  他整个人遭受拷打,都显得凌乱脏污,脸上很多血渍,五官也辨不清了,但唯有一对眼睛,黑白分明,清雅肃净,透出一种矢志不移的坚定。
  沈徵道:“我父一生忠贞刚毅,嫉恶如仇,我身为他的儿子,岂会侍奉妖姬!”
  林一闪暴起,出手扼住他的咽喉:“好你个宁死不屈,我拧了你的头,看你屈不屈!”
  话音甫落,天空陡暗,轰地一声,春雷响了。
  一道闪电忽至,撕裂天穹,紧跟着雨水瓢泼,天地之间风雨飘摇。
  京城上空被风雨笼罩,半个城的人躲在屋里,半个城的人忙着避雨。
  阁老府中,小阁老倪孝棠站在书房窗前陪父亲观雨。
  父子两人刚下朝来,大红仙鹤补子都还没换下。倪首辅苍老的声音沉沉响起:“你看这雨。黄山谷有句诗“心情其实过中年,八节滩头上水船”。为父已老,力不从心,八节滩头险关在前,掌舵还要靠你。”
  倪孝棠:“父亲,您做了半辈子的首揆,护了儿子半生,儿子也不会在您老去的时候使您受人欺辱,只要新生可以代故,风浪再大,谁也击沉不了咱们这艘船。这一届科考,正是儿子为您拉拢门生新吏的机会。”
  狂雨中,林一闪和沈徵浑身湿淋,脸色皆冷得发青。
  沈徵闭目就死,林一闪突然收手。
  “沈侍卫,暴风雨已经来了,我劝你再好好想想,应该在哪一棵树下避雨。”


第4章 恨,无关风月(上)
  深更半夜,雨水暂停,房里点了一盏灯。
  林一闪裹在刺锦大被里打寒颤,哆嗦了一会儿,探头问:“莲序,窗子关了吗?”
  “主人,都关了。”帘子挑开,丫鬟莲序端姜汤进来。
  林一闪想接,突然又缩回去,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条绢丝手帕,轰隆擤了把鼻涕。
  莲序:“这个沈徵真不是个东西,主人这般礼待他,他不识抬举;索性宰了,跟倔牛费什么周折。主人若忌惮沈家的人脉报复,就把他还回东厂。”反正下了诏狱的都会脱层皮,还可以把事情推在倪孝棠头上。
  林一闪:“他伤情如何。”
  莲序:“照您的吩咐给他洗干净包扎了,大夫看过说除了断了右臂,其他都是皮外伤,养个把月就好。哎,那小子狗命真大,雨怎么没把他淋伤风。”
  林一闪汤碗一顿:“右手伤了?坏了,我要的就是他的右手。”
  莲序不解。
  林一闪:“这个人武功极高,在腾骧四卫举办的卫所比武里面,他拿了三年的连冠。脑子也好使,不然不会在科道中脱颖而出,家世又清白;你以为朝中没有人为他说话吗?这种人只要不夭折在倪孝棠手里,早晚会出人头地的。”
  莲序没想到那个沈徵居然这么有来头:“那敢情可好,让他替我们办事方便的多,可是他现在右手废了,岂不是没用了?”说着端来水盆,伺候林一闪洗脚。
  被窝里伸出两条白瓷般均匀细腻的小腿,林一闪披发素面的样子,铅华弗御,甚是文弱。“那倒不一定。就算他不能替我办事,留在我身边护卫,我也多一重保险。”
  莲序:“咱们是东厂的人,皇上的耳目,谁敢动咱们啊。就算是小阁老吧,他权力再大能大得过皇上吗?而且您和他关系还不错。”
  林一闪牵了牵身上的被子,搓着手道:
  “呵。倪孝棠现在还依赖我替他打探点消息,自古男人贱如狗,逐利如逐臭;一旦他有更大的利益与我对立,必然将我反噬;东厂虽然在督公手里,但御马监掌印太监杨潇和他不睦,还协领着东厂;我身为督公的嫡系,若有一天风云突变,免不了受连累,还是未雨绸缪的好。沈徵是正统军中勋贵,虽然没落,拉拢他不失为我一条出路。”
  原来如此!莲序彻底明白了主人的良苦用心。“婢子知道了,以后会对他礼待些。”递了一个手炉给林一闪。
  “那倒不用,他现在还不服我,过份谦柔不足以立威。等我病好了,好好地军啊——阿嚏!军训他。你盯着他别让他逃跑寻短见。
  *******
  林一闪还是低估了沈徵,之后的几天,他根本没有表现出逃跑自杀的倾向。
  那种世代承袭的高等军户之家有自己的信仰和尊严,沈徵死也不会选择这种憋屈的方式。
  他只是各种不配合,别人给他换药他不理睬,喂他吃饭别着头,宁可像狗一样在盆里啃食也不让那些嘻嘻哈哈的小丫鬟给他喂食。
  又过了两天,林一闪的风寒终于好透了,天也转晴,坐在月台上读最近的信函密报。
  她有一副眼镜,是干爹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庄公公的赠物,拿出来戴上一封一封看。
  东厂有自己的情报网,京中诸事无论巨细都要汇报,然后经过像她这样的中高层头目层层筛选,从中分析出要紧的,通过厂督张晗上报皇帝。
  其中有一条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倪孝棠的大管家倪亨,近来收买了钟家两个仆妇,在西市口的一家布庄见面。
  另一条值得注意的是,厂督带来了口信,司礼监转上谕,着她近日来加派人手,暗中保护翰林大学士钟墨林的安全。
  并对他的人际往来加强监视。
  这两条信息一综合,林一闪得出了宫里已经确定本届主考官人选为钟墨林的结论。
  钟墨林是个在翰林院终年皓首穷经的高级文官,对程朱道学尤为推崇。
  皇帝也是看中他没党派这点,选了这么一个中立人物来主持考试,把小阁老倪孝棠和顾师相举荐的奏本搁在旁边。
  上面没有公布,甚至有可能瞒着内阁,就是想对钟墨林做最后一轮私下的调查,看他是不是真的无党无派,不会徇私;同时也防止有背景的生员走门子。
  日近中午了,林一闪在院子里摆桌吃饭,一边将钟家相关的亲属谱系材料调来看。
  林一闪:“倪孝棠果然在宫里有门路,他比我们见机得早,知道钟墨林是上面钦点的人,已经开始打点了。”
  莲序端着饭碗要跟沈徵喂饭,沈徵坐在矮一截的椅子里,照旧偏过头不搭理她。莲序搁下碗接话:
  “可婢子听说钟大学士是不结党的清流,小阁老打点得动吗?”
  她们对话每次提及倪孝棠,沈徵都会特别注意地听。
  这也是林一闪的意思,她把沈徵带在身边,让他跟着旁观自己怎样办事。
  林一闪:“他当然不能。所以打算对钟翰林的独孙女下手。你继续使人监视钟家,他们家的人无论主仆,只要从宅子里出过门,和外界的人接触,就要有记录。另外你给我往濮阳郡主那转个口信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嘱咐。
  ……
  离会试还有十几天,主考官的人选宫里扔按兵不动,坊间早已起了各种猜测;豪门巨族也各种渠道地在传播打探,国子监和翰林院高官们的门槛都被各家投石问路的人踏破了。
  女眷的圈子里稍微好一些,仍旧聚会的聚会,串门的串门,婚丧喜事各家照办。
  这日京中有一户乔姓的人家给老太太摆寿宴,濮阳郡主的驸马周元春和乔家的大爷在工部衙门共事,所以濮阳就代表丈夫过来拜寿来了。算算宾客里头,她算是比较尊贵的一位。
  林一闪跟着濮阳郡主来,一路同乘轿子都在听她说戏,最近郡主迷上了看戏,几乎天天往茶楼跑,最喜欢看的是《铡美案》,还能混充票友哼上几句,不知道周驸马听了作何感想。
  寿宴还没开,年轻女宾们都在正北院前面的一个大园子里吃茶等候,一般这种场合,都是老的跟老的聊,年轻的跟着年轻的玩,几个人凑一堆说说笑笑。林一闪和濮阳携手说着戏,一起上桥穿过园子观光,就看见一个穿豆绿褶裙绣淡黄花褙子的少女在和同伴说话,身后跟着两个眼熟的仆妇。
  看人半面不忘的林一闪,立刻认出这两个高大仆妇,在东厂情报的画像上出现过,正是倪亨暗中联络的那两位。
  所以这个娇俏少女,必是钟翰林的孙女钟明菁了。
  钟家管得严,钟明菁出来走动的机会甚少。
  昨天林一闪也是得了线报,知道倪亨有所动作,提前一天和钟明菁身边的妈妈碰头过;早上出门的时候,又接到消息,有一伙来路不明的强人,埋伏在了钟明菁回宅路上的两家布庄里。
  看来倪孝棠是真打算对钟小姐下手。
  林一闪抬头看天,这个点了还没开席,寿宴一定会持续到黄昏以后,天黑了,钟明菁坐轿子回家,身边两个悍妇都是倪亨安排的人,轿子进入狭窄的埋伏巷道,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按上面暗中保护的意思,她现在不能让倪孝棠得手,但也不好惊动钟明菁。
  终于被林一闪等来了一个机会,那两个仆妇可能是去给钟明菁续茶点去了,林一闪单手端了一碟点心过去。
  “我瞧这桌银丝卷儿没了,这位妹妹好像很喜欢,便把我桌上的拿来了。我名唤林一闪。”
  林一闪笑着放下碟子。
  和钟明菁谈话的几个姑娘,看见林一闪容貌之盛,都微微显出吃惊之色,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但脸上都挂着友善含蓄的微笑,互相颔首点点头。
  钟明菁站起来,莞尔一笑:“我早就听过你的大名。说你是京师头号美女,认了个太监做干爹。谢谢你的点心,但是对不起,以我受到的家教,不能接受跟宦官的傍家儿的东西,我祖父和父亲会教训我贵贱不分的。”
  几个姑娘闻言面露惊异之色,纷纷用古怪的眼光打量林一闪。
  刚好她的两个仆妇拿了点心回来,正是银丝卷,钟明菁拿起一个来说:“这种点心要先蒸后炸,辅以白糖,才能做出绵软香甜的口感,鼓楼巷的杏花庄做得最地道好吃,虽然复杂,但不稀奇。你是不是打小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格外觉得稀罕?”
  濮阳郡主本来在旁边说戏,听到热闹过来,人都要炸了,林一闪是她带来的陪客,给她难看等于给自己难堪:“你个小姑娘怎恁的这般无礼,亏得还是大学士家的女孩儿,你爹妈怎么教你的?”
  钟明菁:“我爹妈是这样教我的,他们说女孩子家要富养,想要什么给什么,免得以后贪慕一丁点儿的富贵就作践自己,给太监们舔鞋。”
  女孩子们听到她这么说,都感到不妙,纷纷借故离开了。
  濮阳大怒:“什么舔,这种字也说得出口……”
  “不要紧,不愧是老翰林的孙女,一件小点心都能做篇文章出来。”
  “神经……”濮阳气咻咻地走开了,怒其不争林一闪。
  这要是莲序在,早就一剑插在钟明菁的喉管上了。
  林一闪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任她发言。
  人都走光了。个子娇小的钟明菁,笑眯眯地仰起头,戏谑地看着林一闪:“怎么样,你是不是心里很生气,很愤怒,很想打我?可是你不敢,辩你也辩不过我,气不气?”
  林一闪:“还好。”
  其实林一闪倒真的没什么,钟明菁后面的两个仆妇却已经慌了,悄悄拽钟明菁的衣袖,劝:“姑娘,吃口点心罢,吃口点心。少说点。”
  钟明菁不理会她们:“我偏要说。我知道你气得要死,可是你就是拿我没办法。嘻嘻,不好意思哦林姐姐,我就是这么直爽的一个人,你要是喜欢可以多来找我玩,我也可以多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话音甫落,突见林一闪袖风鼓动,出手如电,抬手从上倒下斜来一巴掌——
  把盘子掀翻了。
  银丝卷全部掉到地上,摔做一团酥软的碎末,像是一蓬烟雾袅袅升起。
  两个仆妇惊呆,心里有苦说不出:刚刚好不容易偷跑出去下的蒙汗药啊!


第5章 恨,无关风月(下)
  钟明菁也惊愕了一瞬,脸色微沉。
  刚刚林一闪抬手的瞬间,她还以为对方要打自己。
  钟家祖父是翰林出身,父亲是文官,在朝中皆为清流代表,十分憎恶内廷宦官,认为他们迷惑君王,扰乱朝纲。钟明菁虽然自小被娇宠长大,但是也跟父辈读书,继承了他们的思想。
  钟明菁小林一闪几岁,个子又矮半截,以为要挨打那一瞬间心里还是惊怕的,尤其是发现身边两个仆妇竟然没有要帮她挡驾的意图,更是慌乱了下。
  但林一闪只是掀翻了盘子,钟明菁又恢复了底气。
  毕竟只是一个认了太监做干爹的平头百姓女子,论身份地位和在宫外的实际权势,怎么也比不上她这个翰林千金。
  仆妇急着重新给钟明菁下迷药,便劝她:“姑娘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伤了身子不值当。”
  钟明菁很快恢复了笑容。她坚信自己这种淡定而悠远的笑,必能戳中林一闪之流的痛脚:“是啊,何必跟她计较。出身低微的泼妇,说几句实话她便动粗,虽然穿上了华贵的衣裳,但是下等人的做派是脱不掉的。”
  林一闪满头疑惑:钟老爷清流读书人出身,照理说应该最反对种族贵贱那一套。她太爷爷还是安阳一带撑船为生的,艄公的后代突然就很高贵了?
  她的逻辑是不是淹死在安阳河里了?
  钟明菁看林一闪一脸毫无波澜的样子,有点疑惑,但是,她又很快相信,林一闪虽然现在脸上云淡风轻,内心肯定被自己气的半死。
  这样一想,钟明菁又很痛快。好像自己仗义执言,打赢了一架似的。看看对手,现在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自己完胜!
  林一闪在想的是,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设法阻止这两个仆妇给钟明菁下药,否则动静会闹大,影响到钟翰林出任本届主考。
  正在想辙,这时候突然停钟明菁甜甜地喊了一声:“言哥哥。”
  声音突然峰回路转,是有原因的。在钟明菁的注视下,山墙月洞门那边走来一个贵族青年。
  这青年朝钟明菁走来,展开很宠溺的笑容,原来他是霍侯府的世子霍珠言,在国子监生员期间,曾做过钟翰林的学生。
  “是明菁妹妹啊,难得难得,你也来给乔老太君拜寿,可惜我今天没带糖诶。”
  小侯爷霍珠言虽然从国子监毕业去了吏部担任郎官,但逢年过节还是会去钟家看望老翰林,实在是个尊师重道的好青年。
  钟明菁喜欢吃糖,所以霍小侯爷每次去钟家,就会给她带块糖,从兜里摸出来举很高,小个子的钟明菁蹦着脚够不到,总佯装生气朝他翻脸。
  钟明菁嗔道:“谁要你带了,一会儿开了席,糖多得吃到你齁嗓子。”
  这时候,霍小侯爷忽地看见林一闪,阳光干净的笑容突然一窒,试着叫道:“阿闪?”
  林一闪唇角微牵,容光倾城:“好巧啊,小侯爷,这都能遇到。”
  霍珠言从欲言又止的钟明菁身边快速经过,就到了林一闪跟前:“我托人上门好几次,还写了信,你没收到吗?”
  “呃,可能没注意,我回去找找。”
  霍小侯爷:“你喜欢吃的杏花庄的点心,我就买了整间杏花庄铺面,以后你想吃多少银丝卷都可以,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钟明菁呆若木鸡。
  她以为自己每次日盼夜盼的一块糖是小侯爷此生难得一见的温柔,结果他出手赠人就是整间店面。
  林一闪:“额,那个……你别在这里说好不好。”
  霍小侯爷:“不好,你走了就不会再来。你回答我,为什么要走。”
  小侯爷还上了手,俯下身握住林一闪肩膀,强行同她接近。
  林一闪作愠怒状警告:“小侯爷请你自重,还有人看着呢。”她试图引导他的眼睛去关注一下身后眼神碎裂的钟明菁。
  霍珠言抓狂了:“我不管!我眼里只有你,我只想同你在一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为什么不告而别?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开心了?你说啊,我都可以为你改。”
  来自林一闪的腹诽——为什么?因为任务结束了啊。
  霍小侯爷只是好久以前的一个任务支线了吧,陪他周旋三个月,只套了一个没用的小情报,回去还被张晗狠批了通:你是干什么吃的?寸金光阴,你告诉咱家你就吃了三个月点心?
  所以后来她都懒得亲自去过问礼部的秘闻了,太芝麻绿豆没爆点,吏户兵工这些才是重点。
  霍珠言紧紧抓住林一闪双手:“阿闪,不要再离开我!”
  钟明菁崩溃了,眼泪滚滚,方才那股骄傲不可一世的神气碎裂满地。
  她万没想到,在自己心中仰慕很久,从出身、品行、外貌、学识都完美无瑕的言哥哥,世间唯一能入她眼的清贵男子,竟然会把这么个妖艳贱货奉若神明。
  除开肤浅的外貌,自己哪一点比不上这么个女人?
  一定是因为男人只会看外貌!
  撕心裂肺的悲愤中,钟明菁爆发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林一闪是个只有外表的极端肤浅的女人,霍珠言却看上她一定也是因为外表,那么霍珠言一定也是个肤浅的男人!
  君若无心我便休!
  哼!
  在林一闪还在想怎么委婉地既能不暴露有武功,又能甩脱霍珠言的时候,钟明菁就跑到跟前,拉开霍珠言,踮起脚,挥动小手,甩出一个响亮的大耳光!
  打在霍珠言脸上。
  小侯爷和林一闪都愣住了。
  霍珠言这才发现了隐形很久的钟明菁,云里雾里:“菁妹妹?”
  “霍珠言,你这个负心薄幸,有眼无珠的男人,我钟明菁算瞎了眼,从今以后和你再无瓜葛!滚出我的视线,老死不相往来!”
  钟明菁哭着推开林一闪跑了出去。
  两个仆妇傻眼对视,也追出去。
  霍珠言莫名其妙,他完全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对明菁妹妹,不是纯属兄妹之情吗?为什么突然她给自己加这么多戏,这是怎么了?
  林一闪:“那我也先走一步,打扰了告辞。”
  林一闪追到乔宅门口,东厂便衣番子立刻迎上来:“档头。”
  “钟明菁去向?”
  便衣探子道:“哭着跑上朱雀大街去了,莲序已经派人跟踪保护。”
  那就好。
  今天一场突发闹剧,正好逼得本来落入倪孝棠圈套的钟明菁提前离席,寿宴也没吃,大白天地绕了另一条远路回家。
  而宴上那两个仆妇目睹了她如此失态的表现,回去之后,钟翰林为了避免落人闲话,将这两个已经被倪亨收买的仆妇打发去了老家的田庄。
  如此一来,反而使钟小姐更快地摆脱了危机。
  ——而当天预谋趁着天黑在归途上挟持钟明菁,然后由倪孝棠亲自出面解救,造成两人肢体接触破了男女大防,落了钟小姐一个闲话话柄,又使得钟翰林被动欠了小阁老一个人情的计划,就这样被破坏了。
  据说倪孝棠都换好了素雅干净的行头要准备大展身手,撩拨女人的套路他极在行,几句言语几个眼神就能搞定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结果在一个破布庄生生干等到后半夜。
  回倪府的时候,大管家倪亨的脸颊还是高肿着的,毕竟小阁老气性大,谁受得了他愤怒的十几耳光。
  林一闪也没多风光,主要还是回来的路上被霍小侯爷一路尾随,非要在大街上给她解释自己和钟明菁之间清清白白只有兄妹友谊。
  他在这么喊下去,怕是满大街的人都要知道钟明菁倒追他单相思而不得了,林一闪很厌烦,刚好撞见和莲序一起返回的沈徵。
  林一闪有了救星,抓着沈徵的衣袖躲到他身后:“沈郎,我怕,你去和他说。”
  沈徵:???


第6章 脓包驸马
  “小侯爷他太激动,我怎么说他都不信,你去亲口告诉他,” 林一闪长眉微蹙,柔弱温顺得似一蓬柳絮黏在他背后,双手搭着他肩膀,“沈郎,沈相公,沈大官人,你来说。”
  沈徵至死都忘不了霍小侯爷那个震惊悲愤炸裂的眼神。
  而且,当他张开嘴,想要解释几句却想起自己被点着哑穴的时候,霍珠言已经掩面飞奔而去了。
  ——他明明什么都还没有说啊?!
  莲序解开他的哑穴。
  沈徵:“请你自重!”
  他面有愠色,甩开了林一闪。但是,内心还震撼于方才跟莲序走的那一趟。
  他跟在后面,亲眼目睹了这群人便衣差役是怎样操作,用流畅的接力来实现了暗中监视加保护钟明菁的任务的。
  这和他想象中只会谗毁重臣陷害忠良的东厂不大一样。
  林一闪哈哈大笑,从袖筒里摸了把扇子抖开,带头回家的路上,“逍遥”两个字晃了一路。
  隔天濮阳郡主就在家里办堂会,请了一大票女眷过来听戏。
  林一闪自然也在上宾之列。
  两人并排坐在最正中间的太师椅上,被各种各样的婆姨簇拥着,交头接耳地低声聊天。
  “你新的相好?”濮阳郡主对林一闪旁边站着的沈徵很感兴趣,毕竟沈徵长得底子就好看,宽肩蜂腰,长身玉立,比戏台上的奶油小生有男人气概,又不会显得粗犷。
  而且莲序最近很用心帮沈徵安排衣服,虽然以林一闪随从身份出现,但穿的都是一色系的束袖青裳,很俊俏好看,有种少年英豪的味道。
  林一闪嗑瓜子:“没有。是我的保镖。”
  濮阳来了兴致:“哎你卖给我好吗,匀给我,我出好价儿。”“不卖。”
  “一万五!”“不卖。”
  濮阳郡主:“小气!”
  林一闪:“看戏。”完全无视掉了一旁愤怒的沈徵。
  看完了戏留下来吃茶,说起前两天钟明菁的事情,濮阳郡主也邀请了她,只是没来。
  濮阳:“听说她那天酒席都没吃就走了,也不跟乔家人说一声,还当众打了霍小侯爷,这一下子得罪两家,钟夫人嫌她丢人,就关在后院让反省,估计是出不来门了,更惨的是她及笄两年了,正在议亲,这一下子名声又得受影响。你说这女人,多奇怪,为什么非要为对自己无情的男人费神,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一闪笑,你可真是看开了。
  濮阳郡主道:“那有什么看不开的。你那次跟我一说,我回去越看越觉得周元春是个外强中干的窝囊废,他那点情操也只配在外面包养几个表~子了,回到家还要把罪过推到我头上,嫌我强势。他如果安分我会成天疑神疑鬼?人前还装成道德君子,他算个屁的读书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如今我丢开手随他去,反而心情舒泰了。”
  林一闪奇道:“这么说,他跟外面的女人还没有断?”
  濮阳郡主:“断不断随他去。反正有了他把柄之后,我母妃来了家里一趟,把这个狗才给震住了,从此家里的进项开支我全攥在手里,一个月二十两随他去花用,再多就列单子跟我报,批不批看本郡主心情。”
  林一闪失笑,今天濮阳办的这场堂会,少说就要万两花销,周驸马任职工部,仔细是个四品京官,一个月二十两别说走动人情,吃喝好点都成问题。
  濮阳又道:“也亏他是个没出息的孬种,银子没了以后,外面的三个表子嫌他抠唆,跑了两个。还有一个去衙门敲登闻鼓要告他,吓得他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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