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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美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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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景执了杯酒,漫不经心地抬眼看着,萧元安则满心都是那幅千佛图,虽想再问,但也知道不合时宜,只能暂且忍了下来。
  歌舞之后,只留了乐师,在大殿的角落奏着和缓的音律。
  皇上看着满殿的小辈们,心中原本的郁结之气也散去些,心情好上许多,开始从自己的儿子们一一过问。
  南云垂手侍立在一旁,偶尔帮萧元景添个酒,留神听着。
  太子是恨不得问一句答十句,殷勤得很,从朝政之事讲到了东宫为他新添的女儿,请皇上赐了大名。
  萧元安看起来则是有些倦怠,撑着精神将自己近来的身体情况禀了。皇上见他这副模样,也没再多问,只叹了口气,让他好好将养,想要什么尽管提。
  等到了萧元景这里,他坐直了些,问一句答一句,言辞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但却委实算不上热络。
  皇上见他仍旧是这么个模样,又叹了口气。
  相较之下,秦王萧元驰就显得很不错,几句话就将皇上给逗乐了。
  五皇子年纪不算大,在这场合下竟像是有些不安似的,皇上便只过问了几句读书的事情,便没再说什么。
  关照了几个儿子后,皇上又去向着女眷那边,问了几位公主,还专程招了招手让茜茜到自己身边来,听她背诗,赏了不少东西。
  这情形看起来倒也算是其乐融融,南云算是明白,为什么萧元景会着意叮嘱自己了——感情高高在上的皇上,他是个话痨。
  这与南云先前料想的差了太多,着实是惊讶了许久。
  萧元景则是司空见惯,他也不着急,同一旁的萧元安闲聊着,将那幅千佛会的细节颠来倒去讲了许久,总算是得以换了话题,转而聊起旁的事情来。
  他喝完了杯中的酒,随手放在一旁,等着南云再添,却迟迟不见她动手,于是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南云犹豫了一瞬,到底没说话,只是拿起那青玉壶,添了半杯酒。
  她跟在萧元景身边这些日子,也算是对这情况有所了解。他的酒量不小,但饮酒之后却是有后遗症的,会犯头疼。
  虽然他不会细说,但南云能看出来,那症状的确很是折磨人。
  先前煮茗曾同她说过,萧元景并不爱饮酒,平素里在府中也是不碰酒的,只有出门参加宴饮的时候才会不可避免地喝上一些。
  但南云却觉得,萧元景本质上是喜欢酒的,不过因着头疼症,所以平素里克制着不碰罢了。
  萧元景扫了眼杯中那只有一半的酒,倒也没恼她自作主张,只是低低地笑了声,问她:“这杯若是喝完了,是不是就难从你那讨来酒了?”
  他似是已经有些醉意一样,声音低柔,又带着些纵容。
  南云擅作主张,原本是有些紧张的,见他这模样,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她抿唇笑了笑,轻声道:“不敢。”
  萧元景抬眼看着她这笑盈盈的模样,将那半盏酒喝完,而后将那杯子倒扣在了桌案上。
  这也就是不再喝酒的意思,任是谁来,都不奉陪了。
  萧元安并没听到两人的交谈,见此,奇怪道:“先前宴饮上,我劝你不要再喝,你可从来没听过,怎么今日倒主动停了。”
  “忽然不想喝了。”萧元景轻描淡写道。
  萧元安道:“这倒是桩好事。”
  他脸上的倦容愈发地重了,想了想,差使着一旁的內侍去向皇上回了话,得了应允后,便要起身走了。
  临行前,他又再三叮嘱萧元景,说是今日委实撑不住了,明日必定去看那千佛会。
  萧元景也笑道:“放心吧,画就在那里,跑不了的。”
  萧元安原是在太子与萧元景中间隔着的,如今他一走,那位置就空了出来,萧元景独占了一张桌案,与太子的位置临近。
  好在太子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并没在位置上,也省去些争端。
  此时已经不早,殿内虽是灯火通明的,但殿外的夜色却浓得很。不多时,皇上也有些撑不住,便也离开了,让众人自便,不必顾忌。皇后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这两尊大佛一走,众人霎时自在起来,推杯换盏热闹起来。
  萧元景舒展了下身体,南云看出他的意思来,轻声问道:“可是要回去?”
  “在这里空耗着也无趣,还不如回去歇息好了。”萧元景按了按太阳穴,又同她抱怨道,“头疼。”
  南云已经数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俩字,先前还觉得他是迫于无奈,需得应酬交际,今日亲眼看了后才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颇有些无言以对。
  大抵是因着萧元景如今格外好说话,又很纵容,她的胆子也大了点,同他道:“您既是有头疼症,还是要少饮酒为好。”
  虽说头几杯酒是要与众人一道举杯,可后面的,可都是他自己主动喝下去的。
  萧元景辩驳道:“我平时并不沾酒,今日既是已经喝了,必是要头疼的,也就不差那几杯了。”
  南云心中觉着这是歪理邪说,但也不好在此处同他辩驳,便闭了嘴不再说了。
  原是要回去的,可是还没等萧元景起身,南云就见着有位美人款款而来。
  这美人穿了条碧色的宫装襦裙,也不知是用的什么料子,在灯火的映衬下光华流动,分外好看。南云的目光上移,看清她的容貌后,微微一愣,算是弄明白了这美人的身份。
  乍一看,二人的模样的确是三分相仿的,也难怪梁氏当初见了她后态度大改,生出这么个主意来。
  南云敛了笑意,低下了头。
  徐知音从她面前缓缓而过,先是到了太子的空位置那,而后又向着萧元景道:“许久不见了。”
  她的神情、语调中都带了些怅然,又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深怕萧元景会生气一样。
  萧元景微微颔首,却并不说话。
  “我……”徐知音红唇微动,欲言又止。
  不知道萧元景心中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因着顾念旧情而依依不舍,又或是同样怅然。南云是一见这情形,就替他头疼起来。
  这位丹宁县主既是被指给了太子,如今便已经是太子妃,按辈分来说还是萧元景的长嫂,如今这又算怎么回事?
  退一万步来说,便是真有什么话也该私下里说才对。如今这殿中这么些人,总是会有人留意到的,这种情形落在别人眼中,届时若真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又该如何收场?
  兴许萧元景也是这么想的,他并没陪着徐知音在这面面相觑,而是掸了掸衣袖,站起身要走。
  徐知音却当他是还在生着气,竟也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三殿下留步,我……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了。”萧元景看都没看她,“若真是有什么话,也留到明日再说吧。”
  说完,他便离开了。
  徐知音被拂了面子,不由得有些羞愤,可及至看见他身边跟着的侍女时,却又一愣,定定地出了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行宫建在半山腰,虽已经快要入夏,但晚间还是有些凉的。
  南云拢了拢衣袖,跟上了萧元景,将他脚步有些虚,便上前两步扶了他。
  她心中还惦记着方才的事情,见徐知音没再跟出来,总算是舒了口气。
  萧元景倒是淡然得很,可她却是心有余悸。
  大抵是这些年来听多了风言风语,一见那情形,她仿佛都能猜到落在旁人眼中后,会被如何议论。
  想来这位太子妃打小就被精心呵护着养大的,不知道人心险恶,才敢如此行事。
  及至走出段路,南云这才注意到萧元景腰间的环佩少了,轻轻地“咦”了声。
  那酒的后劲上来,萧元景已经有了些醉意,但却仍旧很是敏锐,随即问了句:“怎么了?”
  “您腰间的玉佩不见了,”南云想了想,“许是落在了大殿。”
  那是块很小的青玉,玉质虽好,但也算不上绝佳。但不知为何,萧元景却很喜欢,一直带在身上。
  萧元景看了眼,停下了脚步,似是有些犹豫该令人回去找,还是明日再说。
  南云注意到一旁的凉亭,提议道:“若不然您在这里稍作歇息,我回大殿找找,才走了没多远,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行宫之中人多手杂,虽说未必,但也保不准会有人会鬼迷心窍私藏,趁着打扫大殿的时候私藏了,届时再找可就麻烦。
  萧元景略一犹豫,颔首道:“那也行,我在这里散散酒气。”
  南云扶着他进了凉亭,方才又沿路返回,向着大殿走去。
  来时她跟着萧元景,走得并不快,将这路记在了心里,虽说如今夜色渐浓,但也能寻回去。
  等到绕过假山,便是那灯火通明的大殿,路旁也有了照明的灯笼。
  迎面恰有人过来,南云随即让在了路边,低头行了礼。
  可那人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这声音有些微耳熟,南云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竟是方才一直不见踪影的太子。
  她不明白太子为何会在这里,但还是低声道:“奴婢叫做南云,是宁王殿下的侍女,奉命回大殿去拿东西。”
  太子沉默了一瞬,而后竟伸出手,挑起了南云的下巴,迫使着她抬起头来。
  这实在是太过意外了,南云一时间都忘了规矩,错愕地看着他。
  “难怪我方才便觉着你有些眼熟,”太子借着一旁微弱的灯光,看清了她的相貌,而后意味深长地笑道,“原来如此。”
  南云愈发愕然。
  她听明白了太子这话的意思,但却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太子显然也喝了不少酒,他捏着南云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着:“不过细看起来,竟是你更漂亮些。”
  “太子殿下,”南云虽知道于礼不合,但还是抬手想要打开他的手,“宁王殿下还在等着我回去复命……”
  太子反手攥了南云的手腕,打量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语气轻佻道:“理什么宁王?随我走,要什么都给你。”
  他说这话时熟稔得很,让人不由得怀疑,他当初就是这么哄的伯恩候府或徐知音。
  男女之间力气悬殊,南云怎么也挣不开,又是急又是怕的。
  听了他这话后,身体一僵,许是物极必反,她竟寻出些冷静来。
  南云站定了,由他攥着自己的手,也不再挣扎,只是木着脸道:“太子殿下,您还知道这是何处吗?这不是您的东宫,而是西山行宫。”
  她偏过头去看向那大殿,冷声道:“那里满是皇亲国戚,再往前走,还有皇上的住处。”
  她的性情一向和软,如今对着太子,反倒不知从何处寻出来的底气,分毫不让。
  或许是萧元景临行前的那句话。
  南云莫名相信,就算是真出了什么差错,有萧元景在,也不会如何。
  

第028章 
  南云今日还是头一遭见着太子; 但早在这之前; 她就从梁氏那里得知了不少; 尤其是太子、徐知音与萧元景之间的牵扯。
  当时只是觉着惊讶,但却并没有实感; 万万没料到有朝一日; 自己竟会亲身牵扯到其中来。
  方才太子颇为轻佻地说出那句话来时; 南云先是惊诧羞恼,及至回过味来后,心中则是五味陈杂。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熟稔了,也不知这么些年来; 太子办过多少这样的事。
  她虽生得不错; 可太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会着意将她拦下来为难,无非是因着萧元景的缘故。
  南云不知道萧元景与太子之间究竟有什么牵扯,可太子这模样; 却实在是让她有些不齿。
  在她看来; 明里的较量无可指摘; 但耍这样的手段; 却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亏得萧元睿还是堂堂的东宫太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南云不知道徐知音当初是如何考量的,但她却是断然没准备顺从,所以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太子听出她话中的威胁,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大了许多,咬牙笑道:“你竟敢威胁我?”
  虽然他并未立即松手; 但心中的确还是有所顾忌的。
  南云不躲不避地抬头看着他,从他那装狠作势的眼中看出些犹疑来,轻声道:“可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并无半分不对。”
  她态度坚定得很,仿佛他再敢做些什么,立时就要叫嚷起来一样。
  太子与南云对视了片刻,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冷笑道:“三弟这次倒是养了条好狗,忠心得很啊。”
  依着南云一贯的性情,大抵是会立时走人,可如今却忍不住也笑了声:“早就听过太子殿下的名声,今日算是开眼了。”
  她语调温温柔柔的,可话里嘲讽的意思却不遑多让。
  横竖她已经将太子给得罪惨了,也不差这一句。
  说完,她便快步向着大殿而去。
  大殿中的贵人们也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南云到萧元景原本的位置上搜寻了会儿,却怎么也没翻到那块青玉。又想着萧元景还在凉亭等候着,只得作罢,急急忙忙地去寻萧元景。
  饶是她已经加快脚步,可有太子的那一番打岔,依旧耗了不少时间。
  回到凉亭时,萧元景先是笑了声:“你再不来,我的酒都要醒了。原是想直接走的,可一又想,你或许会晕头转向找不着路,实在可怜……”
  他并没着急,甚至还有开玩笑的心思。但及至南云走近了,看清她的神情后,却不由得一顿。
  “怎么了?”萧元景止住了玩笑话,正色道。
  南云先是讷讷道:“我翻遍了,但还是没找着那青玉……”
  “这有什么妨碍,也值得你这样垂头丧气的?我还当你是受了什么委屈,”萧元景顿了顿,又追问道,“是不是还有旁的意外?”
  他早就将南云的性情给摸清楚了,若只是寻不着玉佩,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模样。
  南云咬了咬唇,心中多少还有些犹豫,但也知道这事不能瞒萧元景。若不让他知晓,将来出了什么事,再说就晚了。
  “我……”南云吞吞吐吐的,她掐了自己一把,而后道,“我去大殿时,在半路上遇着了太子殿下。”
  萧元景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但他知道南云此时心中必定是慌乱的,所以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追问道:“然后呢?他同你说什么了?”
  既是已经开了口,那就没什么再犹豫的了,南云一五一十地将方才的情形讲了,包括太子的诱哄,以及最后她那堪称是以下犯上的话。
  萧元景听着她的讲述,垂下眼,掩去的眸中的狠戾之色,及至听了她最后那话,却又抬眼笑道:“我先前还说你胆子小,如今看来倒是我看走了眼。倒也不错。”
  南云说话时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如此,才算是放下心来。
  其实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她是真冒了风险的。
  因为这件事虽是萧元睿有错,于她而言是无妄之灾,可萧元睿到底是东宫太子,她不过是个婢女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若是换了旁人,可能会不愿为她得罪太子,甚至有可能迁怒于她。
  但好在萧元景并不是这样的人。
  “这件事……”萧元景站起身来,想了想后又道,“我会想法子料理,你不必担忧。”
  南云点点头,跟了上去。
  摊上这种事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怕说错了什么惹得萧元景不悦,便只沉默着。
  萧元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向她,补了句:“我知道你素爱多想,所以挑明了同你讲。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我并没半点怪罪的意思。”
  南云尚站在台阶上,与萧元景隔了几步远。
  夜色浓得化不开,就算离得不远,她也不大能看清萧元景脸上的神情,但这话却明明白白的,让她格外安心。
  方才被太子吓得惊魂未定,虽纯属无妄之灾,但她满心都是想着该怎么向萧元景交代才好,压根顾不上难过。
  反倒是如今被萧元景安慰之后,后知后觉地泛起些委屈来。
  方才她是真的怕,既顾忌着太子的身份,也怕他会因为自己的威胁恼羞成怒,直接重重地罚了自己。
  可再怎么怕,却终归是没低头。
  她是跟着萧元景来的,来时他给了许诺,她就没有为了太子几句话而背叛的道理。
  更何况论及人品,高下立判。
  南云算是彻底明白,为何白日里在马车中,秦王能有那么多讽刺太子的话说,因为他的确是德不配位。
  她冒了风险,虽却没有讲出来,还好萧元景能懂。
  她就像是个小孩子似的,若是跌倒时身旁没人,大抵也就忍着疼,自己拍拍土爬起来了。可若是有亲近的人在一旁安慰,反倒是要委屈落泪的。
  这三年来,南云早就习惯了前者,也舍去了少时的娇气,磨出了一辈子都要打落了牙活血吞的性情。
  断没想到如今竟还能有人让她像少时那般,生出被娇惯的感觉。
  萧元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句安慰,竟然能勾得她落下泪来,哭笑不得道:“今日早些时候,是谁同我说,自己不娇气的?”
  别说萧元景了,南云自己都没料到,她也觉得有些矫情,连忙抬起手来抹了泪:“是我失态了,还请王爷见谅……”
  “不必硬撑,”萧元景又上前两步,抬手摸了摸她的鬓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委屈。”
  毕竟摊上这样的事,谁能一点都不怕?
  平时略碰一下都要脸红的,受了侮辱,又怎么会不委屈?
  萧元睿顶着的可是东宫太子的身份,她能大着胆子,当场怼回去,就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比徐知音强了不知多少。
  萧元景一想起来早些时候徐知音那模样,就有些想笑——
  这些年来她先是追着粘着,后来也是自己应了太子的婚事,所以才有了赐婚。他对徐知音并无男女之情,自始至终没半点逾矩,到如今也没说过她的不是,可偏偏她今日又要做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倒是南云这个真受了委屈的却是半点不敢露,若不是他问起,怕是也不会再提起。
  看着她眼中雾气蒙蒙的,萧元景的心忽而就软得一塌糊涂,他又上前两步,将南云抵在了凉亭的柱子旁。
  南云擦了泪,原本都准备随萧元景回昭阳殿去了,却不料他竟忽然又逼近了些,不由得后退了半步,仰头看着他。
  萧元景低下头,轻轻地勾起她的脸颊,在眼角落下一吻,舌尖仿佛还能品出些咸来,随后向下,吻上了她的唇。
  夜色正浓,云遮月,只有些微的光亮洒下,朦朦胧胧地勾出两人的身形来。
  过了许久,萧元景方才退开,他在南云腰间扶了一把,笑着戏谑道:“还能走吗?”
  南云还有点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发展到这样的境地,跟她先前料想的许多种情况截然不同。
  萧元景被她这模样逗乐了,索性牵了她的手,向昭阳殿而去。
  一路上都没松开。
  两人虽有过更为亲密的接触,但大都是萧元景情动时难以自抑,像这样还是头一遭。
  南云此时虽还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细微差别,但心中却隐约明白,自己如今才算是真入了萧元景的眼。
  及至回到昭阳殿时,已经很晚,第二日一大早便要起来,萧元景权衡了一瞬,还是没让南云留在自己房中,叮嘱她回房去好好歇息。
  南云原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睡不着,但回房之后略微收拾了下,竟很快就入睡了。
  是夜,她做了个梦,梦到了旧日事情。
  那时父亲还在,是决定与方家订婚前夕,按理说婚姻大事理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父亲却亲自泡了茶,与她长聊。
  “方晟这孩子天资聪颖,将来必有一番作为,”父亲抚着长须,同她道,“他与你又是一道长大的,待你很好,实为良配。”
  南云揉着帕子,脸红着。
  父亲又道:“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总要给爹个准话才好。”
  南云小声道:“他如今待我好,可将来若是不好了,那可怎么办?”
  这话问得太幼稚了些,父亲失声笑道:“那明儿定婚前,我让他立个誓,这辈子都要待你好好的。可好?”
  南云笑了:“哪有这样的?”
  父亲抚着她的鬓发,颇为自得地说:“我们阿云这样聪明伶俐,能写会画,又生得好看,谁会忍心待你不好?”
  南云被夸得捂了脸:“爹爹看女儿,自然是觉得哪里都好了。”
  父亲又笑道:“你总会寻着个人,将你视若珍宝,不叫你受半点委屈的。”
  南云被他说得意动,咬了咬唇,小声笑道:“那他最好是快些来。”


第029章 
  近两年来; 南云总是不喜欢做梦的。
  因为难免会梦到当年旧事; 强迫着她回忆起那些不愿再想的事情。无论初时是喜是悲; 最后的结局都总是不大好,惊醒时总是难免一身冷汗。
  她时常会梦到少时的事; 但尚未来得及高兴; 就急转而下; 那些避之不及的变故一一发生,变成了个噩梦。
  像是上好的古玩被猛地摔碎在地,又或是华美的布料被粗暴地撕开来。
  可这次却很不一样。
  这梦悠长又宁谧,第二日天光乍破时; 南云自然而然地醒了过来; 没有惊吓; 也没有再出一身冷汗。
  梦里父亲的一言一行都仿佛还盈在她的耳边,让她整个人都安心了不少。
  南云平静地侧躺在榻上,漫无目的地怔了会儿; 而后起身来梳洗。因着今日一早就要前往猎场; 所以她利落地收拾好后; 便赶去了萧元景那边。
  萧元景尚未醒; 顺子在卧房外来回踱着步子,很是为难。
  “怎么了?”南云压低声音,问了句。
  “殿下还没醒呢,”这段日子下来,顺子知道萧元景看重南云,他便也不再将南云当做寻常的婢女使唤; 小声道,“我又不知该不该去将他叫醒。”
  若是由着萧元景睡下去,兴许就要误了时辰。可昨晚他饮了酒,睡得又晚,若是贸贸然去打扰,怕是也讨不了好来。
  南云权衡了片刻,低声道:“还是不能误了时辰。”
  “是这个道理。”顺子这么说着,但却并不动弹,而是含笑看向她。
  南云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同他对视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撑得过去,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
  床帐垂下,将外头的光亮遮得严严实实,南云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也不敢贸贸然地上手去掀。她又在床边磨蹭了片刻,而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先是试探性地轻轻地叫了声:“王爷?”
  并没反应。
  南云上前一步,离得近了些,将声音略微抬高,又叫了两声。
  但却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王爷,时辰不早了,”南云这次没再着意压低声音,一板一眼地劝道,“若是再晚,只怕就要耽搁正事了。”
  她心下是觉着奇怪的。
  因为萧元景这个人虽一贯懒散,但在正事上是绝不含糊的,今日是围猎第一日,皇上必定会亲自出席的,耽搁不得。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这想法一生出来,南云便不可抑制地想了许多,也没敢再耽搁,直接抬手将那拢得严严实实的床帐挑开条缝隙来,小心翼翼地向里看去。
  萧元景安然无恙地躺在榻上,南云略微松了口气,又抬手想要去碰他:“王爷,时辰不早了……”
  她刚碰到萧元景的肩,就猝不及防地被反手攥住了手腕,拉了一把,跌坐在床边。
  “别吵。”萧元景眼睫微动,但却不肯睁眼看她,声音中还带着浓重的睡意。他抬起南云的手,遮在了自己眼上。
  南云被吓了一跳,心跳脉搏霎时都快了不少,随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坐在床边,手腕还被萧元景握着,正犹豫着该怎么办时,就见顺子出现在内室门口,冲她挤眉弄眼地,让她将萧元景给叫醒。
  南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将方才的说辞再讲了一遍。
  萧元景显然是已经醒过来了,攥着她的手微微收紧,见南云大有再啰嗦下去的势头,才总算是睁开了眼看向她:“颠来倒去就是这么几句,还没说烦吗?”
  南云抿唇笑了声:“有用就好。”
  被搅醒之后,也难再睡着,萧元景略微缓了片刻,撑着坐起身来。
  顺子见此,连忙进了门,将他今日要穿的衣裳给了南云,由她来服侍。
  这些日子来,南云倒是早就做惯了这些事,结果衣裳来,轻车熟路地服侍着萧元景换了。
  因着今日要去围场的缘故,这件衣裳与萧元景平素里所穿的大不相同,不再是峨冠博带、广袖宽袍,而是红黑两色的劲装。
  南云为他梳头时,也没再加玉冠,而是挑了条与衣裳同色的发带束了发。
  萧元景像是还有些困,压根都没抬眼去看,等她束好发后,便起身要到外间去用饭了。
  及至他站起身后,南云却不由得一愣。
  萧元景身量很高,相貌又好,无论什么衣裳,穿在他身上都仿佛要比旁人好看些。南云早就习惯了他书生模样的打扮,这还是头一遭见他穿劲装。
  暗红色并不是谁都能压得住的,可在他身上却相得益彰,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
  他的年纪原就不大,这样的穿着就更显得年轻了些,透出些少年英气来。
  南云一时半刻也寻不着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但就是觉着与以往大相径庭,又很让人惊艳。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萧元景。
  “愣着做什么?”萧元景回头瞥了眼,见她忽而目光躲闪起来,狐疑道,“你方才又在想什么?”
  南云也知道对萧元景的问话应该有一说一,但这事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看他看得出了神。所以就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将自己的脸给闹红了。
  萧元景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见她这副模样,便愈发好奇起来。只是他原本就起得晚了些,再耽搁下去只怕就真要误事了,眼下并没工夫细问,便说道:“且记下,等晚间回来得了空,再好好审你。”
  眼下虽是逃过了一劫,但南云总觉得他这话别有深意,忐忑不安地跟了上去。
  外间已经摆好了饭菜,萧元景扫了眼,又向南云问道:“你可用过饭了?”
  南云如实道:“吃了两块点心。”
  “那能抵什么?”萧元景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同自己一道吃饭。
  南云虽看着了,但却难以置信,还当是自己会错了意。
  萧元景道:“怎么又愣着了?方才是谁在一直催我,说时辰不早了,耽搁不得了。”
  “这……”南云还是没敢动,“只怕是不妥吧?”
  萧元景的语气中带上些不耐:“妥不妥的,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南云有些无言以对,顿了顿,方才道:“自然是你说了算。”
  说着,她也不再推脱,在一旁坐下,自个儿盛了碗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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