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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嫁给克妻皇帝-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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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她哪还能不明白?她这儿媳,分明是打着让阿拂替女儿出嫁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册文参考明宣德年间梁王妃魏氏的册文。


第4章 木已成舟
  宋之拂想起数日前她还悉心安慰表姐,今日却被舅母一通算计,不禁心乱如麻,怒火中烧。
  眼看命妇们已至跟前,便是此刻再换,也已来不及了。她只得颓然跌回座上,接受众人拜礼道贺。
  众命妇边拜边悄悄打量这位燕侯夫人,心中皆是又庆幸,又惋惜。
  庆幸的是嫁给朝不保夕还克妻的慕容檀之人,不是自家女儿,惋惜的是这么一个雪肤花貌的娇娇女,才入京城就遭此横祸。
  郑府这三人皆脸色不愉,众命妇只当她们不满婚事,忧虑前程,当下也不强留叙话,礼毕后说完贺词,留下贺礼,便告退离去。
  老夫人脸色这才彻底冷下,一面令下人引宋之拂去换装,一面往自己屋里去,指着林氏厉声道:“你,跟我进来!”
  “母亲,您听儿媳说——”林氏进屋便想辩解,却被座上的婆母拍案制止。
  “你怎么敢——做出这等猪油蒙了心的事!我道你怎么近来不愿提阿拂与子文的婚事,原来早就算计好了,你眼里真真是没我这个母亲!”
  林氏跪在婆母脚边连连磕头,哭道:“母亲,儿媳不忍潇儿遭罪才出此下策,潇儿也是您的亲孙女,您忍心瞧她就这样嫁出去吗?”
  老夫人忍不住狠狠的戳林氏脑袋:“糊涂啊!你分明是欺负阿拂没娘疼!这可是欺君的大罪,我倒要看看,待老爷回来,你如何向他交代!”
  林氏委委屈屈掀起眼皮,嗫嚅道:“老爷……也是知晓的,前几日儿媳已同老爷说过……”
  “你……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我和阿拂!”老夫人闻言,双目怒瞪,指着林氏的手颤抖不已,竟是一口气没缓过来,昏了过去,引起一阵轰乱。
  ……
  宋之拂换下翟衣凤冠出来,按捺不住心中的纷乱,屏退丫头,独自往隔壁去。
  郑潇的屋子门窗紧闭,她走近两步,才要推门而入,却听里头传来私语声。
  “姑娘,可以起来了,婢方才去庭中瞧过了,命妇们已见过表姑娘,此事已成了!”
  “当真?太好了!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只是对不起阿拂……”这声音,分明是本该昏迷不醒的郑潇!
  宋之拂听得心神剧颤,恨不得仰天冷笑三声。
  她冷下脸推门而入,面无表情望着才从床榻上起身的郑潇:“不知姐姐可曾想过,姐姐不愿嫁的人,妹妹又如何愿意?我将姐姐当作亲人,姐姐却如此算计。”
  郑潇惊慌的瞪着她,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讷讷道:“阿拂,你……别怪我,那日我问你,若是你嫁会如何,你说得那样好……我便想,若真的是你,定过得比我好……”
  宋之拂顿时觉得一阵好笑,当日她的安慰鼓励之言,今日竟成她推卸责任的借口。果然是一家人,她的表兄与表姐,真真是如出一辙!
  突然,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匆匆来报:“表姑娘,老夫人怒极攻心,此刻晕得不省人事!”
  ……
  宋之拂和郑潇赶到时,郑承义已经回来了,正和林氏两个跪在床边不敢言语。大夫入内替老夫人诊脉施针,许久才将人唤醒。
  老夫人满是愧疚,冲外孙女无力伸手,默默垂泪道:“我可怜的阿拂……是外祖母对不住你,养了这样的白眼狼,将亲外甥女推进火坑……”
  郑承义和林氏两个赶紧冲母亲磕头:“儿不孝,愧对母亲!”
  “咚咚”两下,二人又转向宋之拂,头磕得愈发响亮,“阿拂,舅父舅母求求你,救救潇儿,救救我郑家一门吧!”
  郑潇先是惊得不知所措,此刻也赶紧跟着父母一同跪下哀求宋之拂:“阿拂,姐姐求你!”
  林氏道:“木已成舟,那样多朝廷命妇都见到了你,大婚日若换做潇儿……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宋之拂侧身避让,含泪咬唇道:“阿拂是孤女,是晚辈,受不得如此大礼。舅父舅母既知这是欺君的大罪,又为何明知故犯?”
  老夫人卧床难起,见自己的儿子一家如此不争气,愈发怒极:“你们……还要如此逼迫阿拂……”她说着,竟是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将老夫人安顿好,退出门外,不敢再打扰。
  林氏仍期期艾艾拉着宋之拂低声道:“阿拂,你外祖母已再经不起打击了,舅母晓得你是孝顺的孩子,便是为了你外祖母,就答应了这一回吧!”
  宋之拂中烧的怒火已然平息,此时只剩荒唐与无措。
  前世林氏没想出这样的法子,只因那时她已是郑子文妻,林氏还等着她旺郑子文的官运。如今她嫁不成郑子文,自然被她拿来替郑潇挡灾。
  她别开眼不愿看林氏:“舅母无须多言,且让我想想吧。”
  宋之拂闷在房中整整三日,听着外头林氏进进出出张罗婚事的动静,心里又委屈,又气愤。
  只是此刻她哪还有选择?
  一头是将错就错,嫁给慕容檀,另一头则是死路一条,她,郑家,没一个逃得过。前者兴许还能捱过两三年,后者却是立即赴死。
  若她一人也就罢了,舅父舅母分明是拿上全家的姓名逼她就范!旁人尚可不顾,外祖母如何能不顾?那是这世上仅有的对她真心实意的亲人。
  这婚事,她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如今躲在房中,不过是不愿见那起子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宋之拂不是个爱为难自己的人,消沉三日后,便彻底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安心待嫁。
  屋门打开的那一瞬,这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双眼睛都盯着。
  林氏得了耳报神,头一个赶来,扯着袖,含着泪,可怜巴巴道:“阿拂,你……你可算是出来了,舅母都急坏了,生怕你想不开。”
  宋之拂本不想同她多说,可瞧她这虚伪的模样,仍是忍不下心头的气,但只冷笑:“舅母担心的,只怕是没了我,再寻不到能替表姐出嫁的人了吧?”
  林氏养尊处优惯了,一时脸色便难看了不少,只一想到宋之拂即将出嫁,这几日须得好生供着,方忍下火气,陪着笑脸扯话:“外甥女说的哪里话?舅母自然疼你,这不,你的嫁妆也都备好了,那可是满满当当十大车!便是放到这遍地王侯的金陵城里,也不比谁逊色。”
  这话不假,只是那份嫁妆里,除了皇帝赏的,宋家原有的,又有多少是郑家给的?须知宋家祖上是商贾巨富,虽到宋之拂父亲这一辈,已不是显赫皇商,到底家底仍厚实,多年来,宋家的家底都由老夫人攥在手里,方能安安稳稳给宋之拂添作嫁妆。
  宋之拂不愿再同她多言,敛目清冷道:“舅母不必多言,阿拂应了便是。”说罢,只从林氏手中抽回衣袖,背过身道,“阿拂还要去探望外祖母,便不叨扰舅母了。”
  林氏一听她亲口答应,登时觉得心头大石落下,哪还有不允的道理?当下陪着笑脸道:“阿拂只管去,你外祖母这几日调养着已然好了不少,只一心记挂着你呢,如今你想通了,你外祖母定然能大好了!”
  宋之拂只觉荒唐,荒唐得她双目沁出眼泪,却又不敢教人看出她软弱,只挺直脊背,快步离去。
  ……
  王氏起先还担心着宋之拂,却瞧她不哭不闹,每日来屋里请安侍疾,除了更娴静些,便是闭口再不提此事,只安心待嫁,方才舒了口气,这几日吊着的精神也渐渐缓过来。
  她心疼外孙女,却更恨自己无法解了这困局,只能从自己的私房银子里拿出大半,贴补进宋之拂的嫁妆里。
  宋之拂原想请外祖母留着将来养老,可为安老太太的心,只好勉强受之。
  册礼与大婚日间只一月整,大婚前三日,郑子文特意向国子监告假,欲回门替妹妹送嫁,可谁知回到家中才知,要出嫁的不是妹妹郑潇,却是他心尖尖上的表妹宋之拂。
  郑子文当日便在家中大闹,说什么也不肯让表妹出嫁。
  郑承义生怕闹出动静来,让旁人探听到此事,当即命人将儿子堵住嘴,打了一顿,关在屋里不许放出来。
  林氏心疼儿子,哭着要求情,郑承义却压着嗓子气急败坏低喝:“你养的好儿子,若教他捅破了窗户纸,咱们全家都得被你这馊主意累得活不成!”
  林氏一下偃旗息鼓,讷讷不敢言。
  ……
  大婚前夜,宋之拂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半梦半醒间,总仿佛看见前世纷扰。
  捱到寅时,却忽听窗格上传来“笃笃”的敲击声,随后便是压着嗓子的低呼:“阿拂妹妹,阿拂——”
  那声音,不是郑子文又是谁?
  宋之拂双眉微蹙,披衣起身至窗边,却不开窗,只隔着纱窗低声道:“夜已深了,表哥快快请回吧。”
  郑子文好容易才从屋里逃出来见她一见,哪肯罢休?他急道:“阿拂,我就是趁着夜深才赶来。母亲说你看重燕侯是皇亲国戚,位高权重,便自愿嫁给他,我,我不信,阿拂,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
  宋之拂望着那道焦躁不安的身影,冷然道:“表哥请回吧,便是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表哥又当如何?难道表哥愿为了阿拂,葬送全家人的性命吗?”
  郑子文突然静了,半晌说不出话。宋之拂的话便如给他当头棒喝,教他不知所措。
  他这犹豫不决,当断不断的性子,越发教宋之拂心寒。正当此时,外间榻上守夜的小丫头半梦半醒的嘟囔了一声,宋之拂便压低声音道:“阿拂乏了,明日便要出嫁,须得好眠,表哥也请回吧,教人瞧见了,只怕又要挨舅父的打。”
  说罢,她先移步回去。
  郑子文仍立在纱窗外踟蹰片刻,才低声赌咒道:“阿拂,我,我不会就此罢休的,你等着。”
  宋之拂双目紧闭,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第5章 洞房花烛
  第二日三月十六,便是燕侯亲迎的日子。
  一大早,外头的街道便已清扫干净,郑府大门洞开,处处红绸高挂,喜气难掩,外头厅堂更是挤满了郑家远近的亲戚们,不论真心假意,面上皆是一派和气。
  宋之拂这处,一屋子的宫里来的仆婢将她团团围住,簇拥着沐浴梳头。
  只见少女如出水芙蓉,亭亭而立,身量匀称,双臂舒展,越显四肢纤长,身段玲珑;巴掌大的俏脸因水汽熏蒸,浮起粉霞,琼鼻朱唇,目如点漆,娇而俏,柔而媚,风姿楚楚,饶是周遭见惯宫廷美人的仆婢都不禁直了眼。
  擦干身,绞干发,一袭火红丝绸对襟曳地大衫,两条深青织金缀珠凤纹霞帔,配以珠翠金凤九翟冠,娇柔少女立时变得端丽华贵。
  吉时将至,老夫人双目含泪,望着盈盈拜别的宋之拂,哽咽许久方低声嘱咐道:“我的心肝儿,到了燕地也要常往家中报信,咱们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族,到底也是世代官宦,若受了委屈抑或短了吃穿,千万不必太过忍气吞声。若是将来……你舅父到底也在朝堂上说得上话,我断会令他保全你……”
  宋之拂亦含泪点头,一一应了。她心知老夫人未说出口的话,便是将来燕侯倒了,便让舅父向陛下求情说,勿连累她这个燕侯夫人。
  郑承义与林氏坐在一旁,面上讪讪,不敢开口。幸而此时有女官入内,言吉时已到,二人方故作心疼状,示意她快些出门。
  循礼,燕侯当亲迎。
  宋之拂行至厅堂处,便见众人目光皆望着门外一处。府门外仪仗逶迤,大乐吹奏,喧闹不已。
  她抬眸望去,便远远瞧见一男子,手持玉圭,顶九毓冕,青衣纁裳,大带玉佩,一副亲王冕服,立于高大华丽的迎亲彩车之上,正是已降为燕侯的慕容檀。
  慕容檀身形颀长,肩背宽阔,气宇轩昂,轮廓深邃如刀刻,眉目俊朗似星辰,虽非凶神恶煞之徒,却有英武不凡之气,不愧为边疆沙场上真刀实枪磨砺过的。
  他自彩车上步下,穿过重重人群,渐渐靠近,最终于两步外驻足,向她伸手。
  许是燕侯身上有不同其他金陵王孙公子的肃然之气,周遭围作一团的人们竟不约而同噤声,数十只眼睛齐刷刷望着二人。
  宋之拂只觉一颗心砰砰跳着喘不过气,双颊绯红,大着胆子抬眼直视慕容檀,方才远远的未能瞧见他面容,此刻但见他薄唇紧抿,不辨喜怒,只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未见一丝喜悦。
  她些微悸动的心渐渐凉下,原本如小鹿乱撞,此刻已静如止水。
  强扭的瓜不甜,强牵的姻缘更是苦不堪言。更何况,御史言官之女,那是新皇给燕侯上的一道枷锁。
  如此一桩婚事,有几人真心祝福?
  她低下眉眼,静静伸手放入慕容檀带着薄茧的掌中,随他步出厅堂,踏出大门,最后在司礼官高呼下跨上凤轿。
  这一路上,亲王仪仗逶迤,大乐连绵不绝,声势浩大,看来新皇给足了燕侯脸面,然众人皆心知肚明,这只怕是皇帝最后的恩惠,便如上断头台前的最后一顿饱餐,天家的儿女亲情向来脆弱不堪。
  燕侯之国就藩已近十年,原金陵燕王府规制甚小,又年久失修,因婚仪在此,才匆忙重整装点。
  一行人至王府时,王与妃座已升,其余观礼者也皆列座两侧,翘首望着洞开的大门。
  人人都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如此可怜,配给燕侯这般穷途末路的天煞孤星,尤其想知道,这位新妇能否摆脱过去三位王妃的命运,过得去这洞房花烛之夜。
  仪仗,彩车并凤轿入府,司礼女官掀开凤轿帘,将宋之拂引至慕容檀身侧。
  前方列座人群的嘈杂议论之声已然传入耳中,慕容檀面上却依旧波澜不兴,仿佛对旁人的议论全不挂怀。
  宋之拂也是官宦人家,书香门第教养出的女儿,虽未见过此等婚仪场面,到底前世也曾身为皇妃,面对四面八方或好奇,或窥伺,或嘲讽的目光与议论,只垂眸深吸一口气,平缓心绪,再抬头时,已是面露微笑,端华殊丽,风姿绰约,昂首挺胸的跟在慕容檀身侧,缓缓步入厅内。
  慕容檀此时方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新妇,于人群瞩目,议论纷纷中能面不改色,倒是令人刮目,只可惜了出身……
  却说厅内众人,自二人入内便渐渐止了声,只将目光都放在这二人身上。郑承义入京不久,众人原未听过关于郑家姑娘的传闻,如今一瞧,当真是颜色姝丽,华彩照人,更可叹——天妒红颜……
  堂内王与妃拜位已就,司礼官引二人至,慕容檀两拜,宋之拂四拜,礼毕后入座,于众人目光中取金爵盏饮合卺酒,便算礼成。
  一众婢女簇拥着宋之拂,将她送入寝房,直至她端坐于床上,有婢子入前厅报“夫人已安坐”,众人方大大松口气——总算这第四位新娘平安入了洞房。
  慕容檀微微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了今夜的第一抹笑意,一面接受四方祝福,一面举起酒樽与人同饮。
  ……
  却说宋之拂入了寝房,便由婢子们搀扶着坐在床塌边静候。
  这间屋子陈旧而朴素,却洒扫得一尘不染,一道六折漆边彩绘描金江海流云屏风将屋子隔成内外两室,外室设案几座椅与博古架,内室置黄花梨蝠云描金四柱架子床,红烛罗帐旁是漆木圆桌,墙侧有妆台并银锤揲牡丹团花芝草纹镜台。
  宋之拂举目四望,才觉一身衣物饰品沉重不堪,令她肩颈酸痛不已。
  乳母孙嬷嬷遣走周遭婢子,令陪嫁侍婢柳儿将屋里的门窗都小心关上,方到床边怜爱的替宋之拂卸下妆面配饰,除下大衫霞帔,将她如小儿般搂在怀里,轻拍着她背道:“可千万不能教那龙凤烛熄灭,咱讨个好彩头吧,横竖燕侯要削爵断头,姑娘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
  宋之拂闻言暗自苦笑,人人皆以为燕侯已至末路,孰料他日后靖难成功,荣登大宝。她哪里能不委屈自己?分明该趁着他此刻落难,时时讨好,日后方能求一条活路。
  只是瞧慕容檀方才模样,怕是难了……
  摇曳烛光映得室内一片昏黄,宋之拂只觉困顿,孙嬷嬷疼惜她,令柳儿在屋外候着,自己则哄着她小憩。
  然少顷,柳儿便叩门轻声道:“姑娘,有女官至。”
  只见女官手持木底红绸托盘,携左右二女使,穿过长廊至喜房外,未待宋之拂出见,便朗声道:“燕侯大婚,太常寺卿齐大人之妻许夫人特赠薄礼一份,请夫人笑纳。”言毕,将托盘递入柳儿手中,不待旁人言语便匆匆离去。
  宋之拂心头浮起疑云,赠何礼,须得趁此时送入喜房来?
  待柳儿端着托盘入内呈上,她伸手揭开表面绸缎,便见盘上只一叠素纸,封、底皆有折,正是臣子们上疏皇帝的题本。
  宋之拂顿生出不好的预感,若非她上辈子曾侍奉慕容允绪三年,根本不会识得此物。
  她抬手取下翻看,越看脸色越凝重,红润的面颊也泛起一丝白。
  柳儿与孙嬷嬷皆不知何故,正待要问,却听外间忽而喧闹,嘈杂脚步声,宾客笑闹声不断逼近,原是宾客们吃多了酒,簇拥着慕容檀要来闹房。
  孙嬷嬷气道:“都是乡野民间的风俗,怎王公贵族之家也能容人如此放肆?”闹房原是民间风俗,金陵城中但凡公侯官宦之家的婚仪,皆遵规守礼,燕侯是虽已降爵,到底仍是先帝亲子,如此戏弄,为免失分寸,且闹房原便叫“戏妇”,皆是戏弄新妇,多教妇人难堪罢了。
  宋之拂心中已然有数,宾客闹房,连同她手上这份“薄礼”,八成皆是新帝慕容允绪授意。
  那题本分明是去岁她舅父郑承义所书,其对燕侯近来“罪状”大书特书,谏言皇帝裁撤藩王。大臣的奏疏,除了慕容允绪,哪还有旁人敢动?而太常寺卿齐澄,更是曾经的东宫伴读,如今的天子亲信。
  题本方至,闹房宾客便至,当真蹊跷。
  慕容允绪此人,自来面上和煦如春风,行止循规蹈矩,驭下宽和敦厚,实则疑心甚重,更兼优柔寡断,小心谨慎,从不敢授人以柄,便如削藩之事,都借由旁人之口说出。今日此举,必然也为着敲打燕侯。
  眼见嬉笑的众人就要至门边,宋之拂无暇多想,只慌忙将手中题本塞至被枕下。方垂首坐回床边,作端柔羞涩状,那一众人便至门边。
  慕容檀面色泛红,眼神涣散,脚步不稳,显然已被宾客灌了许多酒。他被簇拥在中间,头一个跨进喜房,绕过屏风时,竟是一个趔趄,直往床边扑来。
  宋之拂赶紧侧身让开,又忽而想起周遭无数双眼睛,便伸手搀扶住他。二人靠得极近,她能清晰的瞧见他浓黑的双眉,直挺的鼻梁,以及深邃眼眸里,除却厌烦与不耐,竟还有一闪而逝的喜色。
  他怎会有喜色?
  她有一瞬恍神,只是旁人爆发的哄笑声却将她惊醒:“燕侯和新妇这是等不及了吧!”
  这些人口无遮拦,令宋之拂羞赧难挡,不敢抬眼,只侧过身下意识躲在慕容檀宽大身躯之后。
  今日来闹房的皆是金陵城中的二世祖,日日勾栏瓦舍里厮混,惯是没羞没臊的,自然不肯就此放过戏弄如此美人的机会。
  慕容檀已是耐心耗尽,当着众人的面将宋之拂横抱起,沉声道:“天色已晚,诸君请自散吧。”说罢,歪歪斜斜带着怀中夫人一同跌进床内,再一伸手,将床边火红的帷幔放下,将大床内外隔开。
  宾客们想不到燕侯这般豁得开,笑得越发放肆,脚步却不敢再前移,新婚床笫,旁人可不敢踏足。
  再说床塌内的宋之拂,被慕容檀这般一抱,再困在这方寸之地,不由心慌意乱,大气不敢喘,生怕他有旁的举动。
  好在慕容檀已然困倦,人群未散,喧闹仍在,便倒在枕上要睡去。
  宋之拂屏息片刻,狂跳的心刚平静下来,却见慕容檀双眉紧蹙,似是十分不适的动了动,倏然睁开眼,混沌道:“何物这样膈人?”说着,便伸手在被衾下胡乱摸索起来。
  原来是喜床之下撒的枣儿、花生等物膈到他了。
  眼见他的手靠近枕下,宋之拂的心再度砰砰跳起来,方要阻止他,便见他已从枕下将她方才情急下藏的题本取出。
  外头的人仍旧未散,床塌间的方寸之地却仿如寂静无声。
  “夫君……”她声如蚊蚋,脑中一片空白。
  慕容檀双眉色越发皱起,他撑着眼打开这叠素纸,却一下被题本中的内容震得瞬间清醒,原本尚算柔和的俊容一下紧绷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6章 心思各异
  这题本简直便是打他的脸!
  慕容檀只觉胸口怒火喷薄,眼神愈发冷厉迫人。
  他曾有妃三位,皆未能过门。他原是知道那皇帝侄儿此番赐婚的意思,对郑家姑娘的品貌也未有太大期望,更知道旁人如何等着看他的笑话。他甚至曾想过,若此番新妇再不能活着过门,他此生便不再奢求娶妻,横竖自宗族内过继子嗣,也不算无后了。
  可就在方才,婚仪上,新妇姝丽端柔,风姿楚楚,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引得旁人艳羡赞叹,便是一向以冷情冷心自居的他,心头也不由起了波澜。尤其待礼成,新妇过门,名正言顺成了他的人,他更是心潮起伏。
  年近而立,总算娶得娇妻,哪怕是扬言要废了他的御史言官之女,也挡不住他心底的喜悦。
  谁知新妇却将写着诛心之言的题本藏在枕下,这于他而言,不亚于在枕下暗藏匕首!
  难道这郑氏女也得了皇帝侄儿的授意,要时时刻刻膈应他吗?
  看来这桩婚事,当真只他一人空欢喜一场。
  他不禁冷笑一声,眯着双眸当着新妇的面,将手中素纸狠狠掼在喜床上。
  素纸终究柔软轻薄,用再大的力道,也仅是在被衾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于众宾客的笑闹声中,似滴水入沧海,毫无波澜。
  奈何宋之拂心湖甚小,那一滴水于她却能掀起波涛。
  她垂首咬唇,粉腮含霞,双眸起雾,跪坐在一侧的模样楚楚动人,粉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低低吐出一句:“夫君,非阿拂所为……”
  慕容檀只觉酒气并怒火上涌,半句听不进她的话,自喜床上一跃而起便要掀帷幔离去。
  外头宾客们尚在,若他此时愤而离去,不但令她颜面尽失,沦为笑柄,更是给慕容允绪留下可拿捏的话柄——
  “燕侯新婚即忿懑不满,当众离去,可见不满陛下赐婚,心中更积怨已久,当立即问罪。”宋之拂情急之下,伸出纤细双臂,自身后紧紧抱住慕容檀,凑近他耳边轻言细语。
  慕容檀伸出的手倏然停住。
  女子的絮絮低语回荡在耳边,温热轻软的气息拂过颈侧,娇柔的身躯紧紧贴在背后,灵蛇一般的双臂勾缠着腰身,慕容檀浑身一震,躯体有些僵硬。
  她话音低而细,却振聋发聩。
  是了,他冒险南下,自求降爵,为的便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让慕容允绪有拿捏他的把柄。
  如今的他,身侧只区区百人,即便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沙场好手,也抵不过成千上万的皇城禁军,若此时对慕容允绪稍露不满,明日便会有拿他下狱问罪的圣旨,教他落得同秦、楚、晋三王一样的下场。
  难道为一时意气,就要功亏一篑?
  不,当然不。
  慕容檀咬紧牙关,压下翻涌的怒火,盘腿坐回喜床上,一言不发,闭目养神起来。
  宋之拂仍是不敢松手,紧紧抱着,像只柔顺的小羔羊,又像个耍赖的小儿,只浑身的微颤泄露出她心中的怯意。
  少顷,众人不见帷幔中再有动静,纷纷道没趣儿,可又无人敢大着胆子上前窥伺,一时闹房的声势低落许多。
  也不知哪个说了句:“燕侯喝多了,八成已经呼呼大睡了,这还看甚热闹?走吧!”
  众人顿时赞同,又一窝蜂儿散了,仆婢们皆在屋外,未有召唤无人入内。
  室内霎时静谧,慕容檀睁开双眸,低头望着扔圈在自己腰间的一双小手,冷淡的嗓音中不无嘲讽:“人散了。”
  宋之拂脸上一热,如梦初醒般松开双臂,缩在一侧垂首不语。他定是以为她方才劝阻,只是为了全自己新夫人的颜面。
  只是她亦无法辩解,方才举动虽非如他以为般只为自己颜面,却的的确确是出于私心。她记忆中,前世也并未听说新婚之夜有此事,以表姐郑潇的性子,除了哭,不会想到更深处,想来即便没有人阻止,慕容檀也能按捺得住。
  果然,他先是陡然起身,掀帷幔下床,疾步往门边去,眼见便要破门而出,他却骤然收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再转身回来时,已是锋芒尽敛,平静无波。
  “来人,更衣。”只听他沉声一喊,屋外守候的婢子便捧着铜盆巾帕等物入内,替他更衣盥洗,准备沐浴。
  宋之拂拧着裙角立在角落里不敢言语,直至他绕进浴房沐浴,仍是怔忡。
  趁着屋内无旁人,柳儿剪了龙凤烛的烛花,悄悄传话:“孙嬷嬷嘱咐姑娘,一会儿千万别教龙凤烛灭了。”
  宋之拂茫茫然点头,便见慕容檀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一身冕服换为素白起居服,周遭的锐气与锋芒也淡了不少,竟让人生出柔和的错觉。
  他皱眉望着明亮的烛火,只觉晃眼,方抬步上前欲灭,宽大的袖袍便被轻扯住:“别——”
  他凝眉,回眸望她。
  宋之拂捏着他的衣角道:“这是龙凤烛,不能灭。”
  慕容檀定睛望去,才发现这两根红烛格外粗阔,上有金色龙凤纹,交缠盘旋而上。曾听人言,龙凤烛交光星汉,若长夜不灭,则一生婚姻顺遂。难道她竟还对他们的婚姻有所期盼?
  他转瞬便否定了这荒唐的念头,兴许只是姑娘家弯弯绕绕的心思,生怕有不吉之事。
  如此,便随她去吧。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独自回喜床上仰面躺下,合眸入睡,周遭全是生人勿进的气息。
  宋之拂望着他闭目的模样,始终不敢走近他身侧安睡,再回首望一眼那对红烛,罢了,还是看着烛火吧。
  她在圆桌边坐下,撑大双目,紧紧瞪着摇曳的两朵烛火,连何时趴在桌上睡去都不自知。
  ……
  第二日一早,慕容檀如往日一般,天蒙蒙亮便醒来。
  周遭大红的装饰令他片刻空白的脑海回忆起昨日的婚仪,再转头,便见那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正歪着脑袋趴在圆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难道她竟真的看了那对烛火一夜?她是真心祈求婚姻顺遂吗……
  慕容檀不愿相信,心底却似被蜜蜂蛰了一下。
  他起身开门离去,动作中带着不自觉的蹑手蹑脚。
  新婚第二日,本应是带新妇拜见翁姑的日子,他父母俱亡,只能入皇宫叩谢天子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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