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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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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陪了片刻,见瑞安头上已然渗出些汗水,自己苦劝不听,也只得悄然打了盆热水来,再拧好帕子递过去。
瑞安生怕抄好的经文落了水渍,先将雪浪纸小心地搁在一旁,这才去接半夏手上的帕子。她将脸上的汗水拭净,复重新执起笔来。
一篇经文不长,瑞安停停歇歇,却抄了近一个时辰。眼瞅着最后一笔墨字落在纸上,瑞安也好似抽离了全身的力气。
她颓然将笔一扔,吩咐半夏去笼个火盆。半夏晓得她这是要亲自动手烧经,超度那个无缘来到这世上的孩子,不由无声叹息。
只遵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能不问的便不过问,半夏闷着头如同锯嘴的葫芦一般,依着瑞安的吩咐出来,与一秋一同笼起火盆,抬到瑞安榻前。
瑞安拿香点燃了自己抄写的经卷,眼瞅着白纸被火舌一卷,到似是枯蝶舞风,片片化做灰烬,心上一阵空荡荡难受。
做完了这一切,瑞安已然筋疲力尽,她命两个丫头将东西收拾好,本待早点儿歇下,却是半丝睡意也无。只闭着眼睛思来想去,琢磨着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
心间纵然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悔意,却敌不过对于人上之人的渴望。瑞安扪心自问,若时光重来一次,她依旧会觊觎那把龙椅,依旧会视景泰帝为心腹大敌。
绕指柔肠转而被心硬似铁代替,瑞安将经文焚尽,便好似尽了自己该尽的责任。听得亮柜格间紫檀木透雕的西洋珐琅自鸣钟发出单调又有序的声响,瑞安只闭眼假寐,听着滴答声细细回味自己这些年的行事。
当初接近仁寿皇帝,为得自然不是什么情义,瑞安真正想要的是那个中宫之位。在她看来,有了权利才有与景泰帝叫板的底气。
得之桑榆,失之东隅。瑞安机关算尽,仁寿皇帝并没有真正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肯许以中宫之位,她只得负气归国。正自万念俱灰之际,黑衣客偶然与她擦肩,却对她惊为天人,甘愿供她驱策。
江湖草莽自然入不得瑞安眼中,便是四大暗卫名动天下,也不过是奴仆的身份,瑞安对白虎这种人嗤之以鼻。
直待黑衣客为表忠心,设计将玄武等其余三人一网打尽,又在景泰皇帝饮食中下了慢毒,还将毒药方子亲手呈到瑞安面前,瑞安才终于肯正眼瞧一瞧他。
对这样的人自然不肯倾心以待,任凭黑衣客千恳万求,瑞安也不过拿他来比芙蓉洲间一众白衣少年,此长彼短各有千秋,终不肯真心青睐。
求之不得,黑衣客烦躁之机,便只能对瑞安变本加厉的折腾。瑞安有求于他,偏又无法退却,只得逆来顺受。因此这些年来,两人关系十分微妙。
金水桥畔与苏世贤的邂逅,不过是瑞安红颜渐逝,为得掩人耳目。这种为了荣华富贵便抛妻弃女的负心郎,又怎值得瑞安托付一生。
她终不肯替他生下孩子,不过从育婴堂间随意抱回个女婴充数。
回思这些年的是是非非,瑞安对最初的局面十分满意,到分辨不出是打从什么时候,一把好牌叫自己打烂,如今竟有些捉襟见肘。
想要一偿夙愿,手中最大的王牌依然是那个黑衣客。可是纵有江山为饵,他又对自己俯首听命,瑞安依然不愿就此一生。
九重凤阙,世间少有男儿堪与自己并肩。若她真登上那个高位,又怎会让个草莽陪在一旁?瑞安也想择一处温暖之怀小鸟依人,却也只得独享高处不胜寒。
草莽术士,到也并非一无是处。瑞安每每决策失误,能兜头泼她冷水的也唯有这名黑衣客一人。因此他纵然嚣张,瑞安也只得纵容。
瑞安暗眸沉沉,闪过粹然的精光,陷入最深的凝思。
她直觉里那黑衣客并非只有夜间飞檐走壁、见不得光的本事,这几十年间他安然无虞躲在京中,根本无须自己的庇护,一定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替他遮掩。
无数次欢好之际,瑞安都想揭开黑衣客的真面目,瞧瞧他那张真实的面孔该是什么样子。只可惜与他来往了这么多年,依旧不曾识得庐山真面目。
讥讽也好、激怒也好、诱哄也好,黑衣客总不为她所动,由得脸上一张人皮面具变来变去,偏不是他本来模样。
瑞安遗憾之作,更有隐隐有些不甘心,越发存了好奇。
☆、第三百九十八章 真相
疑心生暗鬼,瑞安时不时便会草木皆兵。
每次隔着道珠帘听下头群臣参朝议政,瑞安总有种错觉,好似黑衣客也在其中。有时候望见个长相奇特的太监、亦或长袖善舞的嬷嬷,或者谁与自己多说了句话,瑞安也会怀疑,是否又是黑衣客的装扮。
每每费心猜忌,瑞安撕不开黑衣客的真相,到弄得自己筋疲力尽。
此时卧在榻上想不明白,瑞安只觉得心浮气燥,偏是小腹又隐隐坠痛,提醒她昨夜那一幕曾经真实发生。
不方便去传太医,瑞安只得再唤了一秋与半夏两个进来。
到能对自己狠下心来,瑞安只怕昨夜里污血不曾流尽,长痛不如短痛,便命一秋去太医院抓些红花煎服。又吩咐半夏拿血糯米炖了碗燕窝羹,依旧加了些黄糖在里头,强忍着反胃喝了两碗。
太医院里今夜是刘太医当值,闻得瑞安派了人来,心间便就一阵厌恶,只得立起身来相迎。一秋素日与人为善,并不借着瑞安的势对旁人恶语相向。她轻轻敛礼,便就客气地道明了来意。
红花最是活血化瘀,又常为妇人落胎所用,本是宫中的禁药。刘太医见无凭无据,自是不管乱开方子,不由多问了两句。
一秋自是不能实话实说,只浅浅笑道:“刘太医您尽忠职守,是自己职责所在,都怪奴婢方才不曾把话说明白。”她将衣袖往上一卷,露出手腕上一粒半个黄豆大小的暗疮,还留着些白色的脓头。
如今费嬷嬷有些离心,瑞安身畔便数一秋与半夏最为堪用。两人连轴转着当值,难免有些劳累。那日一秋疏忽,不小心便溅上手腕一滴热油,现如今还不曾痊愈,不想今日正好拿来说事。
刘太医心善,轻声说道:“姑娘该早些看太医才好,现如今这伤口都生了脓,我替你将它挑破,再覆些药粉吧。至于红花,一则不大对症,二则对姑娘家身子有损,下官并不建议您用。”
一秋本是敷衍之词,奈何这太医尽忠职守,到说出一番道理。她感激之余,待刘太医替自己上了花,依旧变着花样讨要了些红花,拿回去给瑞安煎服。
刘太医年纪不大,心思地极为缜密,对瑞安讨要的东西格外留了心。
景泰帝尚未驾崩之时,他与其他太医轮流司药,时常查觉药不对症。他因此曾偷偷翻阅过景泰帝所用的药方,还从药渣里发现过东西,只是人微言轻,只好将这通天的秘密埋进肚子里。
今次又是瑞安的人来讨红花,分明不承想自己会耐心询问,那姑娘只得故意拿着一点烫伤说事。刘太医察言观色,早便发现透着些蹊跷。
他想了想,并没有将方才取走的那味红花记录在档,而是自己悄然写了张纸条,详细记下了时间与用量,再好生收进自己的衣袖。
涂了药膏的手腕清清凉凉,一秋对那位细心的刘太医印象颇好,拿了东西回来,依着瑞安的吩咐将红花煎得浓浓,瑞安便就一口气灌下。只觉得身上淋漓不尽,瑞安连着跑了两趟净室,身上松乏得没有一丝力气,早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深宫巍峨,到底戒备森严。黑衣客纵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敢摸进皇宫。瑞安无人打搅,这一觉到是难得黑甜到明。
次日五更天的早朝,瑞安强撑着身子盛妆莅临。李隆寿面无表情,只疲惫地冲她微微一揖,便如泥塑木雕般坐在龙椅上一语不发。
瑞安心知这小皇帝依旧为了董大人与自己别扭,便在退朝后留他说话,想要见好就收。李隆寿从苏梓琴口中知晓瑞安近日身子不好,却要借机气一气她。
眼见瑞安放低了身段,李隆寿却不肯下这个台阶,梗着脖子冲瑞安说道:“姑姑,您往后想做什么事不要再假梓琴之手。她本来对政务不上心,也无意染指朝政。您几次三番叫她背这些黑锅,是想坏她的名声?还是根本希望梓琴便是下一个您,身教胜于言传?”
瑞安被小皇帝几句话气得瞠目结舌,碍着太监宫女一大堆,指着他的鼻子又不敢真正开骂,只得恨恨拂袖而去。
李隆寿望着瑞安比平日行走缓慢的步履,难得露出丝开心笑意。他依旧有着未曾完全湮灭的孩子心性,想要拿这好玩的事情说与苏梓琴听。
苏梓琴临行在际,又与李隆寿和好如初,整日忙着准备衣裳首饰,将这趟大阮出行看做游山玩水一般,惹得几位忠于李隆寿的老臣十分恼怒。
依着李隆寿的意思,黄怀谦走过一次大阮,本待任命他为今次的主使,陪着苏梓琴走这一趟,不曾想金銮殿上黄怀谦却以身体违和为由一力推辞。
黄怀谦苦笑地冲李隆寿说道:“陛下,臣如今有心无力,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臣这个样子到了大阮也未必能好,岂不是白白丢天家的脸面。”
李隆寿本意是想由黄怀谦会同苏梓琴,与远在大阮的刘才人接洽,双方敞开心扉谈一谈,都做到彼此心中有数。如今瞧着黄怀谦腿上打起的夹板,深知他行动不便,虽晓得他今次受伤蹊跷,也只得放弃这最合适的人选。
为了留在国内等着真相大白,黄怀谦还未曾与李隆寿通气,不惜演了出苦肉计。他前几日退朝时故意踩空了台阶,顺着几十阶的高阶便滚了下去,不仅磕破了膝盖,还扭伤了脚踝,如今拄着根青竹拐杖,右脚依旧不大敢着地。
黄怀谦想留在朝中,只为等待一个答案。
他这些日子被自己匪夷所思的猜测吓到,一方面不敢相信,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正在揭开事实的真想,当真十分矛盾。
自从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孙大人府上,黄怀谦便时常有些魂不守舍。专程派去追董大人的小厮还不曾转回,如今他焦急地等待着回音。
黄怀谦深知这件事关系着李隆寿等人的生死存亡,不敢稍有懈怠。见李隆寿正关切地望着自己,他大胆抬头,给了年轻的帝君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第三百九十九章 启程
联系到黑衣客要自己小心黄怀谦,瑞安也觉得他此刻受伤有些蹊跷。她传了朱怀武议事,要他寻个妥当人留意黄怀谦的一行一动。
至于陪同苏梓琴去大阮的人,瑞安思之再三,选了礼部侍郎宋大人。宋大人为人循规蹈矩,还显得有些迂腐。有这么个人在苏梓琴身边,她便是想生事怕也得听人劝,到让瑞安更觉得安心。
这一次李隆寿难得没有私底下同瑞安争论,反而一力赞成,对瑞安笑道:“姑姑,咱们总算有一次意见相同的时候。宋大人极守规矩,有他从旁规劝,我到不怕梓琴任意行事。”
两下里到想以一处,瑞安微微冷笑,并不想同李隆寿多说,只将新任的礼部侍郎宋大人传来嘱咐了几句,转而唤了苏梓琴来说话,又给她布置了另一桩任务。
此时的瑞安已然不是头两年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没有黑衣人对她当头棒喝,便更显得心浮气躁,行事也愈加乖张。
活着的陶家人已然远走高飞,瑞安出不来这口气,便只能打死人的主意。
她狰狞而笑,冷着一张脸对苏梓琴道:“你去见见陶灼华,告诉她莫觉得她与陶家人是天高皇帝远,孙悟空迟早跑不出如来佛祖的手心儿。”
陶家能将陶府里搬空,却不能移山过海。陶婉如已经入土而安,就葬在云门山麓,她的坟冢前萋萋蒿草四季常青。瑞安要苏梓琴转告陶灼华,若她再敢一意孤行,她便就派人将陶婉如的墓穴扒开,把她挫骨扬灰。
苏梓琴惊得花容失色,望着瑞安惶惶道:“母亲怎么会有这样的主意,陶灼华的母亲好歹与父亲做过几年夫妻,况且逝者已逝,她又不成不了母亲的绊脚石。您一意孤行,叫父亲往后如何做人?”
瑞安颇不在意地说道:“你本是我的女儿,怎么到学会了胳膊肘往外拐。陶家当家不过资助了你父亲些银子,助他考取了功名。他们之间若真得有情,你父亲又怎会再娶?你只管将这些话传给陶灼华,我到要瞧瞧她听不听话。”
不理会苏梓琴惊惧难信的眼神,瑞安饮了口煮得烂烂的红豆姜枣茶,再嘱咐苏梓琴此去也留意一下忍冬的下落,瞧瞧她是生是死。
苏梓琴早便知晓忍冬的下落,也只得睁着眼睛演这出戏。她到是望着瑞安手上的茶盏有些惊异,疑惑地问道:“母亲素日不喜生姜与红枣,怎么今日这茶里到有这两样的味道?”
瑞安只为拿生姜与红枣暖腹,听着苏梓琴的话到底心惊,只怕旁人窥出端倪,不耐烦地说道:“些许的小事上你到肯留心,偏偏大事上毫无建树。快些出去吧,我还有一摞子奏折要看。”
苏梓琴素知瑞安处理公务效率极快,那摞折子昨日便堆上她的案头,到今日却是丝毫未动,根本不是她的处事作风。心里明知有异,苏梓琴依旧笑嘻嘻道:“母亲这几日到真有几分怪怪,瞧着与平常不大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啪得一声,瑞安将炕桌上的书重重阖上,沉着脸道:“都做了皇后的人,说话依旧没轻没重。快些出去,莫扰得我不清净。”
已然连着住在宫中几日,瑞安却丝毫没有出宫的动静,也与她平日行事大相径庭。苏梓琴撇撇嘴,假装没趣地出了门,却招手唤了沉香,要她留意着瑞安与手底下那两个丫头的动向,看看她们又在宫中弄什么鬼。
出得御书房的门口,苏梓琴接了丁香刚添好炭的手炉笼在怀中,便悠悠闲闲溜达着回宫。却见费嬷嬷扶了个小丫头立在芜廊一侧的花墙下,见苏梓琴出来,恭敬地俯身行了个礼,唤了声皇后娘娘。
“原来是费嬷嬷,母亲身子不大好,费嬷嬷这几日一直陪着母亲住在宫里么?”苏梓琴笑吟吟立住,明知她的来意,还是故意打着太极。
费嬷嬷勉强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将身子弯得极低,对苏梓琴说道:“果真叫皇后娘娘说着了,老奴这几日一直陪着长公主殿下住在宫内,这会儿专程在这里等皇后娘娘,是想求您一件事。”
忍冬一日下落不明,费嬷嬷便一日不得安生。虽有媳妇儿娘家的人悄悄去了大阮打探,却始终得不着消息。费嬷嬷不敢将这份抱怨带到瑞安前头,晓得苏梓琴将赴大阮,这才大着胆子求到她的面前。
“嬷嬷快快请起”,守着费嬷嬷,苏梓琴到不托大,她命丁香将老婆子搀起,扶着她做到花墙一侧芜廊下落了座,雍容笑道:“嬷嬷的来意梓琴已然晓得了,本宫此去定当问一问那陶灼华,到底将忍冬藏到哪里去了。”
费嬷嬷见苏梓琴说得客气,又是一务应承,眼中立时便透出感激的喜意。她不顾苏梓琴的阻拦,硬是跪在铺着秋香色地毡的花墙前给苏梓琴磕了头,还洒了几滴眼泪:“若蒙皇后娘娘恩典,能替老奴将那丫头带回大裕,老奴全家这一辈子都对皇后娘娘感激不尽。”
素日仗着瑞安的重新,费嬷嬷一家飞扬跋扈,手底下并不干净。忍冬落得如此下场,深追起来也不过咎由自取。苏梓琴冷眼旁观,对这老婆子并无多少怜悯。
她一面吆喝着小丫头快些将老人家扶起,一面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给了费嬷嬷无限希冀。
苏梓琴启程时,已然将近腊月。明知这个春节要在大阮渡过,她与李隆寿依依惜别,又殷勤嘱托对方保重身体,记得天寒添衣、夜冷添被。
对于苏梓琴的嘱托,李隆寿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他重重点着头道:“梓琴,你放心,便是为着往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也不敢辜负你的嘱托。咱们身在两处,各自保重,你见了刘才人替我问候一声,将咱们的意思转达给她。”
苏梓琴一一应着,就在乾清宫里与李隆寿分手,随同宋大人的队伍启程。
瑞安假托送苏梓琴为名住在宫内,也只是在宫门口与她分手,懒得往外相送。
☆、第四百章 送别
苏世贤到是真心不舍得与苏梓琴分离,特意送她送至城外,父女两个在十里长亭话别。苏世贤特意禀退了众人,与苏梓琴说了几句悄悄话。
原来瑞安前些时日与黑衣客夜半议事的时候,半夏影影绰绰听到他们提起过苏梓琴的名字,又听他们提及什么四大暗卫,晓得是些隐秘事情,便借着瑞安要她给苏世贤传话的机会,将自己听到的东西原原本本说与苏世贤听。
一个丫头并不晓得当年四大暗卫的来龙去脉,半夏只是知道苏梓琴在苏世贤心上的份量,听得瑞安与黑衣客提起这位有名无实的皇后娘娘时,心间多是不屑,生怕再横生枝节,便想叫苏世贤留意。
苏世贤略略思忖,便晓得这二人对苏梓琴的不屑多是来自苏梓琴的本来身份,一时半会儿到不至对她不利。唯有半夏提到的什么暗卫的名头才让苏世贤动心,开始正视这件事情。
打从昔年宫中内乱之后,四大暗卫同时销声匿迹,旁人对他们生死未知。如今看来,时常出入芙蓉洲的黑衣客到与当年旧事有些关系。
若这黑衣客真是瑞安手上握着的一张王牌,敌人隐在暗处,终归对李隆寿与苏梓琴不利。苏世贤思忖再三,还是将黑衣客的事情说给苏梓琴,要她小心提防。
苏梓琴心间狂跳,她紧紧攥着拳头提醒自己保持冷静。曾听李隆寿提及,昔年的白虎在四人中最为狡诈阴险,素不以真面目示人。
本是景泰帝握在手上、用上对抗瑞安的王牌,白虎却背信弃义,私底下勾结了瑞安,并撒下弥天大谎诱得青龙几个上当。
青龙等三人被他圈围在蛮荒山乱石之中,以火舌与弓箭攻击,本来万无生机,幸亏玄武身负绝技,硬生生将脚下的石头挖开一条通道,才侥幸没有葬身火海。
三兄弟同时受了重伤,情知被白虎算计,早将深仇大恨铭刻在心。如今有机会东山再起,这三人多方打探,都想将昔日的白虎碎尸万段。
奈何化身黑衣客的白虎一直蛰伏,世上再难有人知晓他的行踪。青龙他们苦寻不果,虽想复仇却无半点头绪。
却原来众里寻他千百度,倚门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黑衣客终归技高一筹,懂得大隐隐于朝,堂而皇之匿在京师之中。
是与不是,此时虽不敢贸然下结论,却必定与那只该死的老虎有些关联。
苏梓琴此时已然出城,来不及将这至关重要的事情说与李隆寿,只得央求苏世贤道:“父亲,这线索委实重要,我怕隆寿会受其害。请您回城之后,务必尽早转告于他,要他处处小心。
瞧着苏梓琴的模样,分明对当年的旧事无比清晰。想是小夫妻二人为着对抗瑞安,平日所做的功夫不少。
一边是曾有过肌肤之亲的继妻,一边是毫无血缘关系却唤了自己十几年父亲的苏梓琴。苏世贤心上的天平摇来荡去,一时有些踟蹰不决。
芙蓉洲间的纸醉金迷与酒污残红不时在眼前交织,终被苏梓琴明媚澄澈的目光所代替,那杆左右摇摆的天平也稳稳落向苏梓琴那边。
苏世贤认真冲苏梓琴点头,算是应下了她的请求。
北风吹动苏世贤被玉簪绾起的长发,苏梓琴真真切切地瞧见,父亲从前的满头乌丝如今竟有了三三两两的花白夹杂其间,不由鼻间一酸。
是非黑白、善恶对错,其实并没有明显的界限。苏世贤曾经对不起陶灼华和她的母亲,可在苏梓琴身上没有半分亏欠。他这半生被瑞安冠上的绿帽子压着,曾经挺直的身板显得微微有些佝偻,早便不复当年。
望着坎坷无序、又分明早生愧疚的苏世贤,苏梓琴发觉她一句埋怨的话也说不出来,反而满是心酸。千言万语无从说起,苏梓琴只是起身冲苏世贤盈盈一拜:“父亲大人保重,梓琴这便启程了。”
苏世贤嘴唇翕动着,似是有些难言之隐不晓得如何开口,他踟蹰了片刻,方沉声对苏梓琴说道:“你转告灼华,但凡我苏世贤有一口气在,必定会阻止长公主殿下惊扰她母亲的坟墓,请她宽心。”
即便时此时此刻这样的言语太过苍白,苏世贤根本无力与瑞安抗衡,苏梓琴还是从他话中听到从前少的的坚定之意,她微微点头,认真应下苏世贤的话,复将话题转移到方才的黑衣客上头,还想再嘱咐几句。
再牵着苏世贤的衣袖,苏梓琴低低嘱咐道:“父亲说的这人对咱们至关重要,既是能时常出入芙蓉洲,当有踪迹可寻。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还请父亲多多费心,看能不能查到些许蜘丝马迹。”
父女两个洒泪分别,苏梓琴请宋大人快马加鞭,一刻也不停留地直奔大阮。
而苏世贤明知苏梓琴所托的事情难为,却因为关系到李隆寿与她的生死存往,咬着牙一力应承。他回城之后,不仅立刻寻了个机会将黑衣客的事情说与李隆寿,还应李隆寿所请,替他去瞧了瞧腿上依旧上着夹板的黄怀谦。
回至长公主府,苏世贤瞧着门庭寂静,当是瑞安依旧住在宫里。他如今也没什么牵绊,更对瑞安毫无情谊,只默默回转自己的正院,坐在书桌前闭着眼睛琢磨最近发生的事情。
瑞安这些日子在宫中独宿,血燕、鸡汤等物不缺,身子已然渐渐复原。只为苏梓琴已然离宫,她只怕再不回府会惹人闲话,便派了半夏回去打前站,先回芙蓉洲将她的寝宫收拾一番。
半夏的马车在垂花门停下,她披着厚厚的莲青色鹤氅下来,想要先将些琐物放回自己房中,再赶去芙蓉洲。跨进垂花门去,沿着水磨石铺就的甬道走了几步,半夏却忽然立住了脚步,侧身问身畔的小丫头道:“大人可曾回府?”
得了小丫头肯定的表情,半夏便命她将自己手上的包袱先回房去,自己却悄然折向抄手游廊,往苏世贤所居的正房走去。
☆、第四百零一章 曹营
雪花零星,地上不多时便落了薄薄一层。
半夏手间笼着暖炉,徐徐往苏世贤的正院去,自己说不明白为何要走这一趟。路过一丛被落雪轻覆的翠竹,她有些踟蹰地停住了脚步,心上盘算着拿什么理由才能让自己这一趟瞧起来顺理成章。
她穿过芙蓉花开的大插屏,望着阴得铅灰一般的天空,心上有些甜蜜的酸楚。
苏世贤的小厮手上撑着把青绸素面的竹伞从后头出来,正要沿着六棱石子的甬道往前走转去,一抬眼却瞧见半夏立在大插屏旁抬头望天,不由欢喜地唤了声:“半夏姑娘,奴才正要去寻您说话,可是赶得巧”。
原来苏世贤思之再三,芙蓉洲里戒备森严,没有瑞安的传唤,他根本不能踏足,难以完成苏梓琴的重托。若想事半功倍,也唯有借助半夏之手。
打听着半夏回了府,他便匆匆安排小厮前去寻人,想借这个机会求半夏相助。
半夏听得苏世贤打发人来寻自己,双颊竟有些娇酡醇粉的绮艳,幸喜大半个面庞都隐在兜帽之下,到不至被这小厮瞧出端倪,只微颤着声音叫小厮带路。
苏世贤早便烹茶以待,见半夏就着小厮打起的织锦软帘进了门,他便温言提醒她将斗篷搭上薰笼暖着,再将刚倒好的茶往她面前搁了一盏。
半夏受宠若惊,推辞间到显得有些慌乱。苏世贤自是晓得她一片心意,忍不住心间婉叹。今时今日不愿拿着虚情假意敷衍,苏世贤又许不了她的明天,便唯有开门见山,婉转地问及半夏,可曾在芙蓉洲间听过“白虎”二字。
半夏随了瑞安多年,早是冰雪聪明。有些人身在局中瞧不透彻,她却将府里的形势瞧了个通透。昔年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早便离心,苏世贤十之**想与瑞安分道扬镳。虽不晓得“白虎”究竟是什么人,却也晓得他对苏世贤至关重要。
这几年间,芙蓉洲里便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茬茬白衣少年无声无息地来,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好似没听到他们有什么名字。瑞安床榻的娇客换了一人又一人,到唯有那位黑衣客雷打不动,如同鬼魅般时常出现,却也不晓得那便是苏世贤想要寻找的白虎。
半夏认真回想着芙蓉洲间的过过往往,才待无奈地摇头,却蓦然发出一声惊呼。她分明记起那一夜发现瑞安小产,自己情急之余请了一秋过来,一秋言辞之间提起过瑞安拿病虎来喻这名黑衣客,显然对他大为不满。
病虎与白虎,都有个虎字,只不晓得与苏世贤想寻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半夏疑疑惑惑,将黑衣客来无影去无踪的行迹说与苏世贤,又提及一秋提到的病虎二字,苏世贤眸间倏地一亮,直觉里这个人必定与白虎有着关联。
他恳切地望着半夏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对世贤至关重要。今日想拜托半夏姑娘对这个人多多留意,看能否揭开他身世之迷。”
苏世贤在半夏面前从来都是温润君子,行动不骄不躁,似今日这般迫切地寻人,在半夏看来是头一遭。她从对方眸间分明看到些隐藏的焦灼,心内便是一软。
半夏轻轻屈膝,郑重应允道:“苏大人您放心,奴婢定当时时留心,替您分辨一下那黑衣客究竟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苏世贤眼望半夏良久无语,末了只是轻轻一叹:“半夏,这个人对我固然重要,此时此刻我却不能不顾及你的安危。你须记着我今日所说,凡事量力而行,咱们并不急在一时,你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这是头一次,苏世贤真情流露,对半夏露出几分关切之情。半夏只觉得心间暖流涌动,眼中蓦然便浮上一层晶莹的泪滴。
她只怕被苏世贤瞧见,只微微低垂着头,露出抹云淡风清的笑容:“苏大人,半夏不得已行此背主之事,虽然有些龌龊,却是尊从自己的内心。半夏今日应下苏大人,明知前路有些荆棘,依旧无怨无悔,大人您不必悬心。”
融融雪光映着耦合色的茜芸纱窗,半夏姿色平平的脸上溢着些幸福的容光。她声音极低,却又极尽温柔:“能为大人略尽绵薄之力,半夏十分开心。”
苏世贤无言以对,他走到薰笼前取下半夏的斗篷,替这清秀的女子披在肩上,只暖声说道:“世贤多谢半夏姑娘。”
瞧着那抹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苏世贤不由再次喟然轻叹。
黄怀谦前日晓得苏世贤过府探病,心内惊诧不已。他自然对这位瑞安的夫婿存有芥蒂,想要托词推拒。不曾想对方手中却持有当今陛下李隆寿的亲笔信,当真令黄怀谦难以瞧透。
金銮殿上黄怀谦大有深意的一眼落进李隆寿的眼眸,他便晓得这位肱骨之臣放弃去往大阮谒见刘才人与小殿下的机会,而选择留在国内,必定有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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