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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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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她叔父的大寿,咱们看着嘉柔郡主的面子,也该随一份礼物。”陶灼华并不记得前世里叶蓁蓁的叔父大操大办过生辰,今次谢贵妃收了何子岩为义子,叶家却一直蠢蠢欲动,到似是失了当家人,再也难沉住气的症候。
听叶蓁蓁的话,大约是想与谢贵妃抽刀断水,不愿意再回宫内。奈何贼船早上,哪里是她想下便能下来。
陶灼华自然记得前世里便是谢贵妃将何子岩与叶蓁蓁凑在了一处,两人成婚之后不久,叶蓁蓁便随着何子岩远走蜀地就藩,陶灼华还伤心了许久。
后来叶蓁蓁随着何子岩回来为仁寿皇帝祝寿,陶灼华亲迎她至十里长亭,叶秦蓁看上去美貌如昔,与何子岩也好似伉俪情深。不曾想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求了当时还未失势的谢贵妃,将她依旧留在了宫内。
仁寿皇帝寿辰之后,何子岩苦求无果,独自一人踏上了返程之路。
前世的好姐妹身上处处都是迷,陶灼华却曾对她深信不疑。如今,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前世的种种记忆便被唤起。
陶灼华琢磨着菖蒲话间透露的意思,对叶蓁蓁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打量着叶家根本无法相护,她难以翻越谢贵妃的五十山,便依旧水光潋滟笑道:“到了正日子,叶府门前一定车水马龙,咱们这些小人物便不去凑那个热闹,明日送蓁蓁回府,托她将礼物送上便是。”
娟娘答应着,便下去挑选了尊和田玉的寿星,盛在红木填漆的盒子里,拿过来给陶灼华过目。记得这尊寿星像是当日从瑞安长公主府里顺手牵走,陶灼华到瞧得扑哧一笑,望着娟娘道:“娟姨,您也学会了借花鲜佛。”
茯苓、菖蒲几个都守在房里,对这尊寿星像印象深刻,便是忍冬都横了一眼,认出了这本是叠翠院中的东西,偷偷撇了撇嘴。
谢贵妃在宫里自有眼线,打探得自德妃娘娘掌了内务府,对陶灼华多有照拂,两人走动更为频繁,今次竟留了她在宫中用膳,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叶蓁蓁已然收拾好了行李,打算此次离宫之后便不再回来,瞧着谢贵妃眉间不虞,依然耐着性子柔声劝道:“娘娘为个敌国质子生气,没得气坏自己的身子,待蓁蓁去泡壶花茶,再弹首曲子为娘娘解闷。”
自然晓得叶蓁蓁是打从青莲宫回来,谢贵妃有些猜不透这小女孩儿的心思,却不与她说破,只疼惜地抚摸着叶蓁蓁的鬓发,心间依旧不曾放弃打着自己的算盘,她柔柔笑道:“幸好有你在本宫身旁陪伴,解了本宫许多的烦忧。蓁蓁,你的终身大事本宫一定会好生替你谋划,不然怎能叫你早逝的娘亲安心。”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书信
昔日的叶贵妃与叶蓁蓁的母亲本是义结金兰的手帕交,两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一个入宫为妃,一个则成了昌盛大将军的妻子,又成就了同样的金尊玉贵。
两人还曾戏言,若日后育有儿女,要么义结金兰,要么便续秦晋之好。
只可惜叶蓁蓁的母亲诞下叶蓁蓁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导致气血两亏,早早撒手人寰。而谢贵妃入宫多年,虽然得尽圣宠却一直无后,这诺言迟迟无法兑现。
见叶蓁蓁低眉敛目,一幅恬柔的模样,谢贵妃却想起她那日因为何子岩的事情与自己打太极,深深怀疑这小女娃儿并不是面上看的这般温顺谦恭,她出宫大约另有企图。
叶家大宴宾客到是一桩好事,谢贵妃也想趁机瞧一瞧,失了昌盛将军这条人脉,昔年他的旧部还有多少能聚拢在叶家周围。
瞅着叶蓁蓁泡了茶来,谢贵妃并不要她抚琴,而是拉了她坐在自己身畔,轻轻一点她的额间,拿话去套叶蓁蓁的心事:“痴儿,你的心事本宫也晓得几分,只可惜他是德妃的儿子,与咱们离着心。你如今年纪还小,有些事咱们从长计议。”
叶蓁蓁脸上浮起一片烟霞如锦,却是轻轻起身行了个礼,让忽闪着的睫毛深深遮住眼脸:“蓁蓁谨记贵妃娘娘的教诲,一切但凭贵妃娘娘做主。”
心间的小九九轻轻拨动,叶蓁蓁想的便是自己离了长春宫,谢贵妃的手还能伸到叶家不成?谢贵妃却是瞧着她的睫毛如双翼舞动,神情里多了些扑朔迷离,早便暗自留了心。
陶灼华果然一早便命人送了贺礼过来,晓得谢贵妃不待见青莲宫的人,菖蒲并不进去讨人嫌,而是一直等在长春宫外。远远见到叶蓁蓁的身影,才上前屈膝行礼。
叶蓁蓁接了那尊和田玉的寿星,目光复杂地盯着菖蒲,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可惜昨日无缘一见,替我谢谢你家郡主。”
春风扬起叶蓁蓁葱绿色妆花披风的一角,露出里头月白色的芝兰勾边长裙。再回首望了一眼长春宫,叶蓁蓁疾行的身影竟似有些决绝。
菖蒲离了长春宫,并未接着转回,而是折向内务府,寻了那位新上任的总管说话。打听得这总管除却喜欢收藏些鼻烟壶之类的,再无旁的嗜好,前次出宫时陶灼华特意托人买了两只西洋的舶来品,让菖蒲悄悄送往他的手上。
如今菖蒲与他愈加熟稔,连番地听他讲些宫中旧事,将六公主、七皇子的身份,连同如今那位高嬷嬷的来历,都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高嬷嬷与七皇子的生母,两个人都不是选秀进的宫廷。事情牵连到一桩几十年前的旧案,一场科举舞弊案牵连甚广,两个人都是那场舞弊案的受害者。
七皇子的生母闺名许馨,是昔年名动一时的翰林院许大学士的嫡亲孙女,许大学士获罪之时,这位许馨不过七八岁的稚龄,便没入宫中为婢。
那位高嬷嬷便曾是许家的旧婢,受家主牵连一并罚没到宫为奴。想来那一日高嬷嬷遭难时,许馨认出了家中旧婢,这才苦求先皇后出手。
许馨本是罪臣之女,先帝御笔朱批的铁案历历在目,仁寿皇帝无论如何不能宠爱于她。因此才能说得通,为何她给仁寿皇帝诞下龙凤双胎依旧不得待见,连带着一双儿女都不受仁寿皇帝喜爱。
菖蒲借着大事小事寻内务府那位总管说话,将这位高嬷嬷的性情、做派也摸了个清清楚楚。高嬷嬷为人刚正,曾受许家大恩,眼看着许家的后人被仁寿皇帝糟践,大约会满心不甘。
若是为此与瑞安长公主有些牵连,替瑞安覆灭大阮添把柴火,到也能说得通。
瞧着比自己更加年幼的六公主与七皇子,陶灼华不信那两个孩子如今便是瑞安的眼线。大约是时日渐长,又被高嬷嬷耳濡目染,才渐渐对仁寿皇帝滋生恨意,祸及此后即位的何子岑。
陶灼华自己对自己这个大胆的推断吓了一跳,却深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当日在瑞安的府上,瑞安曾命两位嬷嬷教授陶灼华宫廷礼仪,还曾深挖了大阮皇宫里的秘密说与她听,连同先皇后与谢贵妃之间的不和都曾提及,却独独忽略了这位许馨和她的家人旧婢。
陶灼华一遍一遍以己度人,想着假如自己是那位高嬷嬷,一次一次放弃荣养的机会,留在宫内到底会如何图谋。
而菖蒲与茯苓对高嬷嬷的跟踪也渐渐有了新的线索,高嬷嬷逢着初五便会出宫,每次无一例外都是去往昭德古街一处豆腐坊中,一待就是多半天的时间。
老管家受陶灼华之命,已然派人盯住了那处豆腐坊。虽然如今还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却足以令陶灼华看到了新的契机。
这是一条在前世从未出现的线索,也许依旧解不开最终的谜底,却无疑令陶灼华另辟了捷径,朝着她想要的方向迈了一大步。
暂时将这件事搁浅,陶灼华一早便忙着给苏梓琴写信。两个人都是重生,说起来便比旁人多了些默契。寥寥几句隐晦的描述,陶灼华请苏梓琴一定要将景泰帝另有后人的好消息递到这可怜的君王耳畔,也顺待贺了苏梓琴一声,点醒她李隆寿多了个帮手。
陶灼华相信苏梓琴前世里顶着个假的身份苦尽了后半生,必定不会嫉妒这新生的孩儿分薄李隆寿的江山,想的更多的该是如何在这孩子身上埋下希望,让他成为李隆寿在宫外的助力。
这封信送到大裕皇朝李隆寿的太子东宫时,已是四月的春意弥漫,殿前早开的榴花如火,宛若浮动的云锦,璀璨了这处寂寂的宫廷。
苏梓琴正陪着李隆寿用膳,接了陶灼华的信,心间没来由一阵悸动。
明明火漆封得完好,苏梓琴前世里熟谙瑞安长公主的手段,依然从蜘丝马迹间晓得有人做过了手脚,不由微微冷笑,守着李隆寿轻轻挑开了信封。
☆、第一百七十五章 驾崩
没有血缘关系的两姐妹没有旁的默契,唯有几道暗语用的炉火纯青。
苏梓琴将信展开默默读了一遍,眼中一时火花簇簇,恍若流光万点。她顾不得李隆寿还未搁下筷子,挥手命众人道:“都下去都下去,这里不用你们侍候。”
宫人们早习惯了她颐气指使的脾气,一个个垂着头鱼贯而出,李隆寿见苏梓琴神色不动,狐疑地将面前的汤羹推开,抬头问道:“琴儿,莫不是有什么事?”
苏梓琴方才故意变着脸大声呵斥那些宫婢,如今见再无旁人,她拼命掩饰的喜色再也遮挡不住。轻灵地从榻上滑下来,苏梓琴赤着足跑去李隆寿坐着的一侧,再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啷一声,李隆寿手中的银匙落在骨碟兰纹方碟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时而迷茫、时而愕然,一时悲喜莫辨,良久之后却化做一声无言的叹息:“梓琴,偏是你这古怪精灵的丫头,是在说故事给我听么?那刘才人早便没了,还是郑贵妃带人去验看的。”
“傻瓜,我苏梓琴的心向着谁,这些日子你已经瞧得一清二楚,我何苦拿这些个谎话骗人。陶灼华在信里写得清清楚楚,寿郎,你又多了个弟弟。”苏梓琴眉眼灼灼,那般的华彩夺目,令李隆寿布满阴霾的心间霎时明亮起来。
“琴儿,快同我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本是皇家秘事,陶灼华又是如何卷入其中的?”李隆寿紧紧抓信苏梓琴的手,迫不及待地问道。
本是半信半疑,听苏梓琴拿着陶灼华的信与李隆寿略略分解,无边的喜悦便渐渐浸染了这个总是愁眉深锁的少年的脸庞,从外头筛进来的春光给他面上镀了层浅金,少年人露出了少有的神采风扬。
“真好,琴儿,若是我有什么不测,这世上还有着父皇的血脉”,李隆寿声音哽咽着未及说完,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苏梓琴一巴掌。
小女孩力气并不大,却是气鼓鼓地瞪着一双美目,双手叉腰指着李隆寿道:“什么叫你有什么不测?你若敢有什么不测,叫我往后如何,如何…”
话没有说下去,苏梓琴眼里的泪珠已然纷纷坠落。她抱着李隆寿,忽地张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疼得李隆寿轻轻叫了一声。
苏梓琴不敢想像前世里李隆寿英年早逝的场面,更不敢怀想自己以泪洗面的日子。她恶狠狠地指着李隆寿肩膀上浸出的血渍,嚣张地吆喝道:“你若再敢有这种想法,我便一辈子不再理你,生生世世都不再理你。”
纷纷如雨的泪珠顺着苏梓琴脸颊滑落,都滴上她深紫色的锦衣。不过片刻功夫,绣着重瓣芍药花的前襟便漉湿了一大片。李隆寿猛地抱住了她,将下颌抵在她的额上,似是要将她深深嵌入自己的骨子里。
“不说,往后再也不说,好琴儿,咱们还有长长的一辈子,往后谁都不许说这样的丧气话”,李隆寿手忙脚乱地替苏梓琴拭泪,自己的泪都却滴落在苏梓琴的脖颈上,一滴一滴滚烫火辣。
四月二十八,景泰皇帝戕,太子李隆寿即位,年号康平,大裕皇朝举国大丧,除去大阮外,波斯、南昭等临近的小国也纷纷前来吊唁。
李隆寿全身缟素跪在景泰帝的紫檀木寿棺前头,眼中早已无泪无波。
彼时将消息递到景泰帝耳边,已是病入膏肓的皇帝颤抖着拉住了儿子的手,浑浊的双目中涕泪肆流:“朕苦撑至今,终于等来这个好消息,更欣慰地看到你没有怨恨父皇的懦弱与逃避。朕去了,往后的千钧重担,好歹能有人与你分担。”
“父皇”,李隆寿跪在景泰帝榻前,握住父皇枯瘦如柴的手,低低垂泪道:“儿子必会善待刘母妃、善待那位未曾谋面的弟弟。儿子与梓琴夫妻同心,一定要夺回本该属于父皇的东西。”
“梓琴,到是朕看走了眼”,景泰帝眼里含了些歉然:“可惜朕无法补偿于她,你告诉她,朕已然认下了她这个好儿媳,往后在九泉之下也会盼着你们快些长大,再为李家添上一男半女,将香火续下。”
李隆寿依旧沉浸在回想中,眼望着景泰帝的梓棺发呆。苏梓琴同样白衣白裙,腰间系着白色的丝带,跪在他的身后。眼见李隆寿日渐憔悴,苏梓琴心痛不已,吩咐宫人端上一碗米汤。
咣当一声,却是大殿的门被人狠狠推开,夫妻二人愕然回过头去,见一身月白绫宫缎长裙的瑞安长公主有些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费嬷嬷与半夏两个一左一右随在身旁,苏世贤远远跟在后头。
李隆寿没有起身,只是暗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姑姑,依然扭回去头,端端正正跪在景泰帝的灵前。到是苏梓琴立起身来,往前迎了两步,一双美目里满含着央告,低低唤了声:“母亲、父亲”,似是要瑞安长公主别再糟践已然离世的景泰帝。
“寿儿,你父皇寝宫里好些东西对不上,许三那阉人去了哪里?”瑞安并不理会苏梓琴满是求恳的眼神,亦不理会苏世贤在她身后悄悄拽着她的衣角,往前走了两步,盛气临人立在李隆寿前头,浑然没有将这少年人看做新任的帝君。
李隆寿再抬起眼来,静静望了一眼瑞安长公主。连着几夜的不眠不休,少年人唇边带了青色的胡茬,脸色格外憔悴,他凝着声音说道:“好象打从父皇咽气,寿儿便不曾见过他。姑姑,乾清宫里短了什么东西?”
瑞安铁青着一张脸,不敢说仁寿皇帝从不离身的私章连同半块兵符都已不见,她搪塞道:“你父皇收藏的古玩玉器不知短了多少,必是许三这家伙监守自盗。如今我已命城门紧锁,挖地三尺也要寻出这个混蛋。”
“许三啊”,李隆寿惋叹了一声,“素日觉得他是好的,原来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姑做得好,若是抓住了他绝不轻饶。”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守灵
沉郁的钟声遥遥传来,大殿里纸香弥漫,漫天的白幡无风而动,正中的紫檀木梓棺上盖着景泰帝素日的龙袍,盘旋的五爪金龙隐在云端,显得无限峥嵘。
瑞安还待再说什么,李隆寿已然折回目光,重又木然地跪在景泰帝灵前。
苏世贤瞧着这一幕,一时不晓得如何是好。眼见女儿一双美眸中泪光闪动,满是央求之意,显得极是哀婉,又见瑞安丝毫不为所动,他忍不住长叹一声,撩起衣襟跪在了景泰帝灵前,端端正正磕下头去。
“开棺,本宫要开棺”,瑞安盯着阖得严严实实的梓棺,脸上忽然泛起一片绮丽的笑容:“寿儿,当日是许三那厮替你父皇穿的衣裳吧?本宫要瞧一瞧你父皇口里含的明珠,还有手中握的玉佩都在不在,莫不是也被这贼子一并偷了去。”
此言一出,苏世贤与苏梓琴都惊讶地抬起了头,苏梓琴大着胆子唤了一声母亲,低低泣道:“先帝尸骨未寒,您这是要做什么?”
姑姑”,李隆寿一直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也终于动容,他沉沉说道:“有道是入土为安,父皇已然是盖棺定论,姑姑便让他老人家去得安心吧。”
瑞安五指成梳,风华绝代地笼着拖曳在肩上的黑发,美目流盼间轻盈笑道:“寿儿,不是本宫不让你父皇入土为安,实在是许三那厮拿走的东西非同小可,本宫只是打开看一看,绝不惊动你父皇分毫。”
李隆寿低头不语,只是折返过身来,冲着瑞安长公主重重叩下头去。
咚咚咚连着三个响头磕在坚硬的墨玉阶面上,李隆寿的额头霎时便见了血瘀。瑞安目中半分怜悯也无,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漠无表情地唤了声:“来人”。
苏梓琴见状,大哭着拖李隆寿起身,自己却冲着瑞安长公主深深拜了下去。
瑞安狭长的凤目中闪过一丝不虞,方待吩咐涌进来的几名御前侍卫开棺,却听得外头长长的甬道上又是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白裳如雪的宫婢手间掌着素色灯笼,簇拥着一身重孝的郑贵妃和一众妃嫔悄然而至。
其间郑贵妃品阶最高,她雪白的孝衣拖曳到地下,臂上挽着厚厚的白色披帛,缓缓走到景泰帝灵前,深深叩下头去。
此时虽未流泪,细看郑贵妃的脸上却有些容光水华,当是先哭过了一场。妃嫔们随在郑贵妃身后次第拜倒,大殿里一时满是低低的啜泣声,叫瑞安听得心烦意乱,只好冲侍卫们挥挥手让他们暂时退却。
瑞安虽然不惧这满殿妃嫔,却忌惮她们身后满满的家族势力。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她大权初掌,更需要笼络人心,万万不能与满殿妃嫔树敌。
方才瞧着李隆寿势弱,瑞安才敢言语相逼,如今满殿妃嫔齐至,再要开棺验看的话便无法出口。瑞安凤目森森,盯着景泰帝的梓棺暗影沉沉。
郑贵妃拜过了景泰帝,便又默默地走到火盆前,取了一沓黄纸,安静地续到火盆里。不知何时几滴眼泪滑入火盆,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更添了无限悲恸。有些个年轻的妃子便撑不住,开始放声大哭,李隆寿听得凄惨,也黯然垂下了头。
郑贵妃起了身,又走到李隆寿前头,冲他微一行礼,唤了声:“皇帝陛下”。眼见他额头的淤血,楞楞问道:“陛下,您的额头怎么了,可要传太医过来?”
李隆寿恍然惊觉是在唤自己。此时额上发木,却没有疼痛的感觉。他无言抬起头来,望着这位久不得宠的贵妃娘娘,眼角竟流下泪来。
原本该册封了这些先帝嫔妃,才好册封苏梓琴为后。如今一颗心都扑在景泰帝的丧事上头,到让这些先帝的妃嫔们身份尴尬。
再唤贵妃便有些于理不和,李隆寿艰难地唤了句:“郑贵太妃”,便宽慰道说道:“方才多磕了几个头,到不觉得什么,也不必传什么太医。到是您还要在后宫出持大局,当多多保重身体。”
郑贵妃此时眸中热泪才涔涔而下,她哀哀叹道:“臣妾与先帝置气,这几年里少有往来,如今悔之晚矣。今日领着众姐妹前来送先帝最后一程,心内当真五味陈杂。先帝还要停灵三日,臣妾等人便朝夕陪着陛下,一同守着先帝三日,也好稍减从前内疚之情,也全了臣妾诸人与先帝夫妻一场的情谊。”
下头的妃嫔们听得此言,大多人是满腔赤诚要送景泰帝最后一程,自然心甘情愿。也有人不愿受累,却不能守着新即位的皇帝表达不满,自然齐齐应是,一同俯下身去。
李隆寿艰难地牵动嘴角,露出丝苦苦的笑意:“便依贵太妃娘娘与诸位太妃就是,各位对先帝一片赤诚,待先帝风光大殓,朕一定另行封赏”。
一众人匍匐在地,唯有瑞安宛如鹤立鸡群,恍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太不合时宜。想要开棺验尸已然绝无可能,郑贵妃领着阖宫诸妃与李隆寿守上三日,防的大约便是怕自己会对景泰帝不尊。
本以为早便分道扬镳的两个人,未承想到了最后还如此维护。瑞安瞪着一双妙目,眼中如喷火一般注视着跪在地下的郑贵妃,露出些怨毒的笑意。她将袍袖狠狠一挥,便带着苏世贤与费嬷嬷等人扬长而去。
李隆寿听得殿门再度阖上的声音,心内不由一松,整个人跌跪在蒲团上。苏梓琴惶急地唤着他,接了宫人递来的米汤,一匙一匙喂到他的口中。
郑贵妃满怀慈爱地注视着李隆寿,隐隐含了无限的期盼之意。她从一侧扶住这新即位的小皇帝,看似帮着苏梓琴支撑他的身体,却将嘴唇离得他的耳朵很近,似是无声地翕动了几句什么。
李隆寿费力地吞咽着米汤,却忍不住热泪盈眶,扑簌扑簌都落进面前的粥碗里。苏梓琴亦是哽咽出声,悄悄背过了身去。
整整三日三夜,郑贵太妃果真信守诺言,在先帝灵前不离不弃。
☆、第一百七十七章 辜负
瑞安并不死心,一方面派人盯着先帝灵堂,一方面早将四个城门封锁,让许三插翅也难飞出皇城。她几乎将乾清宫翻了个底朝天,能想到的地方都搜了一遍,依然未能发现一直握在景泰帝手上的半枚兵符。
灵堂那边,以郑贵太妃、肖淑太妃、齐太妃等人为首的嫔妃们一直未曾散去。其间除却几个因为体力不支晕倒的妃子去偏殿休息一时,大多数人都陪着李隆寿守在先帝灵前,而且随着送葬的队伍一起去了京郊皇陵。
瑞安苦无机会,只得继续封锁着城门,寻找一直销声匿迹的许三。她却不晓得,夜深人静时,空无一人的皇陵地宫之内,许三用力挪开了景泰帝梓棺的棺盖,从里头探出身来。
半枚虎符与景泰帝的私章,都好生收在许三的袖中。他将棺盖重新阖严,再端端正正地冲着棺材磕了三个头,这才昂然立起身来:“主子,奴才并不是有意亵渎龙体,唯有这个法子才能遁出京师。奴才这便去寻小主子了,希望不久的将来,奴才能光明正大在您灵前祭拜。”
满室白烛映着大裕历代皇帝的梓棺,许三团团一拜,慷慨说道:“历代帝王祖宗有灵,保佑我大裕皇朝江山永固,保佑我许三一定完成先帝所托,保佑陛下从瑞安手中夺回大裕的江山。”
融融月色照着皇陵地宫,许三循着暗道悄然溜了出来,与等在山下的几骑会合。马背上一人青衣长髯,腰间配着一把宝剑,眉目端正而有威仪,许三瞧得一喜,抱拳行礼道:“郑将军,怎么您亲自出马?”
被唤做郑将军的正是郑贵妃的兄长郑荣,他手抚长髯朗朗笑道:“公公为着大裕出生入死,当得起义薄云天,郑荣在您面前又岂敢托大?”
许三亦是朗声大笑,到真有几分慷慨之态,他大声说道:“咱们同为大裕皇朝的基业,彼此彼此。”
为着掩护许三出宫,郑贵太妃联合先帝诸妃灵前护驾,这才能在险中求胜。
郑荣翻身下马,冲着许三深深一拜:“公公这几日躲在梓棺之中,想必十分辛苦,郑某已然备了素斋,请公公随我来。”
许三微微点头,先将袖中残缺的兵符交给郑荣,再翻身上了侍卫牵来的马匹,一行人趁着夜色打马而去,片刻便消失在茫茫山涧中。
计划进行得十分顺遂,昔年的兵符一分为三,郑荣手上留有祖宗遗下的一块,景泰帝手上握着另一小块,最后的那块便在玄武手中。
瑞安对景泰帝严防死守,乾清宫的东西插翅也飞出不去,幸而今次许三金蝉脱壳,连同景泰帝的私章一并带出。
大殿上的钟声悠扬响起,金銮殿的龙椅又迎来一次新旧主人的交替。
苏梓琴冷眼旁观,李隆寿果真与前世一般颁下了第一道册封瑞安为监国长公主的旨意,并下令在御书房里另隔一间给瑞安专用,与他同时处理朝政,聆听大臣们的意见与建议。
郑贵妃被尊为端和贵太妃,暂掌打理六宫之权,其余妃嫔各晋一阶,每人赏赐素锦缎十匹,明珠一斛,不必另行迁居,依旧住在旧址。
册封苏梓琴为正宫皇后,从太子东宫挪出,正式入主坤宁宫。因皇后年幼,暂由端和贵太妃、肖淑太妃等人打理后宫。
圣旨一出,瑞安长公主门前车水马龙,迎来送往的宾客川流不息。平日阿谀逢迎、围在瑞安周围的个个都有好处,有些个忠臣良将不屑与她为伍,罢黜的罢黜、贬官的贬官。
朝中风气不正,连着几位重臣上了奏折,想要告老还乡。折子压在御书房里,都被瑞安留中不发,李隆寿无可奈何。
夫妻二人关起门来商议,苏梓琴倚在李隆寿身旁,贴心地宽慰他道:“忠臣良将被罢黜未必没有好处,他们如今远离朝中是非,到可明哲保身。到是那几位老臣,还须想个法子将他们送走,届时陛下振臂一挥,四野响应,瑞安便再也不成气候。”
李隆寿点着头道:“忍字头上一把刀,为了大裕的将来,我如今什么都能忍得,便由着她去作威作福吧,咱们先等着郑荣将军掌了军队,虽的再从长计议。”
私底下里,苏梓琴早向李隆寿坦白了自己并非瑞安亲生女儿的事实,李隆寿怜惜地将她揽在怀中,温柔地说道:“我与父皇一直都知道,父皇百般搪塞这门婚事,我却觉得你与我一样都是可怜人,未必不能知心。”
苏梓琴听得热泪涌动,紧紧环住了李隆寿的腰。李隆寿以衣袖替她拭泪,继续柔柔说道:“父皇临终时便要我告诉你,他已然认下了你这好儿媳,往后只要咱们夫妻同心,必定其利断金。”
两人十指相扣,紧紧握在一起,小心谨慎地维持着眼前的局面。
苏梓琴伏案将这一切细细密密写给陶灼华,要她传讯给青龙与朱雀的时候,陶灼华正在大阮芳心纷乱,满腹相思难系。
屈指细数,到了大阮已大半年的时光,依然未能与何子岑有更近一步的交集。便是那一日因着替德妃娘娘祛斑,他蓦然回头与她道谢,眼中的澄静陶无波让陶灼华心间怅然若失。
陶灼华无精打采地抚着楸楸背上的黑色鬃毛,将目光默默投到一旁的万年历上头。有些个事情不必用心去记,它自自然然就那样深深刻进脑海里,仿佛那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依然记得前世她与何子岑的初遇,是在她十一岁这年的五月初五,那一片榴花如火的灿烂云霞下,她从石榴树下走过,望见了撒落一身落英的树下,少年颀长又秀雅的身影。
那是他们前世里第一次单独的见面,也是那一次何子岑冲陶灼华璨璨而笑,说的话温暖而又明媚,给客居他乡倍感哀怨的陶灼华生命里带来了一抹亮光。
如今已经是五月初一,距离前世的初遇那么近,近得仿佛伸出手去便能触到那梦绕魂牵的容颜,奈何却一日又一日将心情辜负。
☆、第一百七十八章 端午
陶灼华意兴阑珊地揪着青瓷花斛间新折的榴花,微微叹息了一声。
娟娘挑帘进来,瞧着陶灼华又是郁郁寡欢,少不得打起精神逗她开心。
“小姐,再过几日便是端午节,咱们今年包几样馅的粽子?陛下与德妃娘娘那里要不要送几枚?”
五月初五,她与何子岑的初遇,陶灼华又怎会忘记。她回过神来,笑着与娟娘说道:“咱们今年依旧包些黄米饴糖、黑米红枣两样,双黄莲蓉的少来几个,再问问菖蒲与忍冬爱吃什么口味的,总不好厚此薄彼。”
娟娘应了声,便叫了茯苓一起去预备馅料。两人将煮过的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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