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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婿-果木子-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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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骄婿》作者:果木子

文案
傅家是官家,——芝麻大的七品小屁官。
一朝得了荣宠,升了官,赐了婚。
赐婚之初,傅家上下对未来女婿的期许是这样的:活得久不久没关系,别造反就烧高香。
成婚之后,傅家上下对既成女婿的期许是这样的:造不造反没关系,别欺负我女儿(妹妹)就成。
再后来的某日,傅母进宫,看见自家女儿正趴在女婿背上闹着薅“龙角”。
傅母:……作孽哟!
——原以为只是蒙尘的璞珠,却不想竟是方醒的骄龙。

温馨提示
1、男女主前期各有各的病,后期都会好,请不要嫌弃他们。
2、这大概是一篇傻白甜,考据什么的手下留情。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延湄、萧澜 ┃ 配角:好多…… ┃ 其它:

    
    第1章 荣宠
    
    冬,大齐,金陵。
    申时,宫钟敲过两遍,礼乐声渐歇下来,又过两刻,武英殿殿门大开,回风舞着纷扬的雪花在殿门口打了个旋儿,被殿中飘着龙涎香的温热空气扑了出来。
    一殿的锦衣华服鱼贯而出。
    在最前头的自然是一等的公、侯以及三品以上的重臣,脸上俱含醺带笑相互礼让,雪天路滑,内侍们不敢大意,打着绸罗伞,小心地在旁侧搀扶引路。
    傅济原煞在最后头,结果被太仆寺卿喊了名,只得躬着身子又往前走了几排。他身着墨绿色官服,红着一张脸,像是刚被蒸烤过似的。
    一出殿门,寒风夹雪,直兜兜地往人领子里灌,傅济打了个冷战,没走几步,方才在殿内出的一身汗已经冷透,中衣凉浸浸的贴在背上,叫人好不难受。
    “傅大人,恭喜恭喜!”
    “恭喜了,傅兄,双喜临门呐。”
    “傅大人鸿运当头,改日我可要到贵府沾沾喜气。”
    “……”
    “哎哎,多谢多谢,一定一定。”傅济站在武英殿前的丹陛下,灌了一肚子的凉风,脸都要笑僵了,到此刻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一个时辰前,他还是太仆寺里一介小小的从七品乘黄署令,战战兢兢地坐在偏殿角落里宴饮,正殿里的贵人们也不知饮坏了哪杯酒,忽就提到了他。半柱香的功夫,他官升两级半,直接由从七品提为了太仆寺五品员外郎;更甚至,得陛下御赐,将他家里尚未及笄的小女儿嫁与刚得封不久的颖阴县侯萧澜为妻。
    这荣宠……当真一言难尽。
    傅济作揖作得双臂发酸,道喜声方渐渐远去,揣着一肚子的黄连,面上还要笑出个春风得意,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其实在中京城太仆寺五品员外郎真算不上什么官,可这个官职仍是众人眼中的肥缺,——无他,太仆寺员外郎在皇帝外出时可随侍左右。
    这也是为何有些从前正眼都未曾给过傅济一个,并心下嘀咕这桩赐婚八成是祸不是福的人,仍也笑眯眯过来道贺的原因。
    傅济瞧着前面的人已远远落了他一截路,这才抹了把脸,提步往宫外走。没多会儿,方良过来与他同行,傅济冲他笑笑,有些尴尬。
    这方良与他是同僚,司从七品典厩署令,之前二人官职相当,又都是老实规矩的性子,宴饮时方良还正说想攀个亲家,哪成想一顿饭的功夫,傅济就要上了天。
    傅济张了半天嘴也不知该说句什么才好,倒是方良拍着他肩膀一笑,道:“先前的话傅兄无需放在心上,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子没这个福气。”
    “不不”,傅济忙道:“是小女没这个福气才对。”
    方良哈哈一乐,倒也不当个事,片刻后方又低声道:“按说傅兄今日升迁,又得了御赐,件件都是好事,我不该泼这个冷水,不过京里头人事复杂,傅兄可得仔细些才好。”
    傅济心头一热,口中虽不多言,却执手揖了一礼。
    出了端门,方良被人叫走,傅济立在原地,等着横街上的车马先行。——这是南正门,只有从三品以上官员的车马能行到这道宫门,其他人要再走出两里路,到宣阳门外。
    脑子一片混沌,呆站许久,傅济没有一点儿升迁的喜悦,只觉提心吊胆,又想想等会子到家说了这消息,还不知是怎一番光景。
    正愁眉不展,冷不防面前多了个伶俐小童,揖礼道:“我家主人有请大人上车一叙。”
    傅济顺着他的手一瞧,啥也顾不得想了,忙上前几步躬身,“下官见过大司马。”
    面前是一辆四驾犊车,皂漆轮毂,上加青油幢和朱丝绳络,宽敞雅致,车中一人稍稍探出半个身子,美髯飘飘:“傅大人要到宣阳门,可需我捎你一段?”
    傅济弯着腰,刚要道“不敢不敢”,脑子忽地转弯儿了,——沈大人这时刻还未走,必是有话要说与自己。
    他一抬头,却已有小厮滴溜溜弓背给他做踏凳,傅济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踩人的背,很有些不自在,上车前悄悄将靴子磕了磕。
    车中香气袅袅,暖如内室,傅济生怕把这车坐脏了、坐乱了,绷着身子不敢乱靠。
    沈湛一眼瞧出他的拘谨,索性半卧着躺下,展了宽袖道:“傅兄随意便好,车、犊再美,也是给人用的,若为个物件反把人拘着,倒不如弃了、烧了的好。更何况你我早年相识,不必见外。”
    “哎”,傅济听他这样这说,身子放松了些,但心里却不敢真正与他攀甚么交情。
    要说二人相识确实很早,算到今已十四、五年。彼时的沈湛还不曾位极人臣,只是大家族里被赶出来的庶子,穷困交迫之时落脚在一间破庙里痛思人生;而傅济那会儿自也没入京,还是个一心想着怎么养活一家人的放马汉。
    傅济不好奇却热心肠,虽然自个儿家里伙食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口热乎饭,他就给沈湛带了四、五天的菜粥和山药蛋,直到沈湛走两人实际上也没说过几句话,后来傅济也就完全忘了这回事,直到机缘巧合的入京为官,才又见到了沈湛。
    他当时根本不敢认,一是时日太久有些模糊了,二是他这人脸皮薄,生怕人家以为他要拿着那点儿缘分当恩情。倒是沈湛后来认出了他,——当时,他正被太仆寺主事骂的狗血淋头,沈湛无意中路过,远远看了一阵儿,便过来问他可是当年在辛子村住过?
    自那日后,主事再不曾为难过他。
    傅济心里其实挺高兴,但绝不敢攀附,因此偶有遇见都是恭恭敬敬地执礼,平日也不曾主动拜访亲近。是以,今日还是头回与沈湛同车说话。
    沈湛不满四十,身材高大,面皮白皙,素有“玉面司马”之称,又久居庙堂,自有一股气势,此刻虽闭眸闲卧,却也叫人丝毫不敢放肆。
    犊车行得又缓又稳,沈湛伸手摸了只杯子,傅济忙探身帮他倒水,斟好之后沈湛却不是要喝,而是将它随手递与了傅济,傅济赶紧接过来喝了一口,不是水,而是极辣口的清酒。
    “嘶…”傅济毫无防备,一张脸登时皱起来,却听沈湛在对面朗声大笑,不能自抑。
    半晌,堪堪止住,他也不曾坐起,只问傅济:“令爱可是曾得过宸妃娘娘召见?”
    “自然不曾,我官职低微,内子和小女哪里有那个福分”……和资格,傅济说着忽想起一事,忙又接道:“不过今年三月听说宸妃娘娘曾出宫游春,内子与小女得旁人引着,也曾远远伏拜。”
    他说到此悚然心惊,今日宫宴除皇后娘娘外,另有二妃陪坐在侧,先前殿上赐婚之时确也有一位问了两句话,只是他不曾得见过宫妃,也不知到底是哪位。但沈湛觉不可能无缘无故与他提及宸妃,这是不是提点他此事与宸妃娘娘有关?若说给萧澜指婚,京中随便拎出来一家大约都比傅家合适,怎就落在他头上?
    总不会是殿前临时改的主意……
    傅济的冷汗下来了。难不成是女儿无意中见罪过这位贵人?
    可想想又觉蹊跷,那位贵人高高在上,且听说颇得圣宠,倘若真是自家有见罪的地方,她当场处置也就是了,怎还绕到了女儿的婚事上?
    傅济坐立不安,以他的官职实在所知寥寥,不由道:“司马大人……”
    对面没有应声。
    又等了半会儿,傅济凝神细看,却见沈湛呼吸匀称,竟已熟睡过去。
    正这时,犊车稳稳停住,外面小童轻唤:“大人,宣阳门到了。”
    傅济情知这已是莫大的提点,轻手轻脚起身,虽沈湛已睡着,他仍旧恭敬地行了礼才退下车,站在原地目送司马府的车驾悠悠走远。
    许久转身,猛吓了一大跳!
    ——身后不远处,静静站着一人:正是刚被赐了婚,他傅家的准女婿,颖阴县侯,萧澜。
    傅济这一日受的惊吓实在不少,此刻抚着心口,一时连行礼都忘了,倒是萧澜微微欠身,先出声道:“傅大人有礼。”
    此刻时辰已近酉初,天色昏暗,萧澜身如玉山,一袭紫裘轻拢,衬着身后青色的长街,显得寂寂又从容。声音微微下抑,像是琴弦的角音,将傅济从惊愕中拉了回来。
    “县侯请恕罪,傅某失礼了。”赶紧上前几步行礼。
    在今日之前,傅济总共见过这位县侯两回。
    头一回是两个月前他刚刚回京,得封颖阴县侯,进宫谢恩,傅济听同僚们风言风语私下议论几句,远远瞧了个背影;第二回便是在两日前,陛下祭郊坛,礼部册上有其名,安排车驾时傅济打过个照面,未有半句问答。
    是以,时到现下,他都没太看清这位准女婿到底长得怎个模样,只听旁人说是俊极了的,这晌抬眼偷觑,却只看到光洁的下颚和一双微抿的薄唇。
    “傅大人走得晚。”萧澜的声音徐徐传来。
    “啊是”,傅济忙道:“今日、今日……”他一咬牙,身子又低了一分,语气带了几分恳求:“县侯乃是人中龙凤,小女天资痴愚,实在是不敢高攀,还请县侯在陛下面前再禀明几句……”他越说声音越小,自己也知旨意一下,怎还有更改可能?但心底总存着点儿缥缈的希望,哪怕此人能看在傅家实在无用的份儿上,别让他们扯进来。
    萧澜“嗯”了一声,话依旧是不紧不慢,“这是抗旨。”他说。
    “傅大人是宁愿断送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也不愿成全这门婚事。”不知是否他的语气习惯性下抑,问句被他说出来便成了断定般地陈述,傅济觉得像是明天全家就要上断头台。
    “不不不”,他慌忙摆手,这刻忽明白过来,自己的现下态度成了严重的错误!
    萧澜却并不以为意,他躬身捧了把雪,依旧像方才一般谦谦有礼,说:“这样的谦辞傅大人在殿上已说过一回,不必再过分自谦。备婚过程中,傅家若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来说与我,萧澜必尽力办到。今日是冬至,家中想必还盼着傅大人早些回去,雪天路不好走,傅大人还请慢行。”
    这是“送客”了。
    傅济背上一松,不由自主要告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长街,不是在县侯府,怎么就“被送客”了呢?况且人家为尊,理应请萧澜先行才是。
    因转过身去想请萧澜先行,却见对方似已知他所想,萧澜立在原地未动,身后的小厮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傅济只得再次揖礼,先上了自己的小油幢车。
    车轮辘辘,压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傅济掀开小帘偷偷往后瞧,见这风寒雪厚的,萧澜竟弃车不乘,绸伞也收了,金丝乌靴踏在雪上,留下一行笔直的脚印。
    傅济默默放下帘子,叹了口气。
    
    第2章 福祸
    
    由宣阳门往西再往南,过西虹桥、西市,再过下浮桥才能到傅济所住的塔巷。
    到了家,一进后院便瞅见两个憨憨的雪人儿,傅济过去拍了拍,正好长媳唐氏和婆子出来换炭盆,见了他立时都笑呵呵地给屋里报:“父亲(老爷)回来了。”
    傅济嗯了声,掸雪进屋。
    正房里刚刚点起灯,傅夫人坐在长塌的矮桌旁,方脸大眼,肤色不很白,瞧着便不是养尊处优出来的。见人进屋,便笑问:“老爷回来啦,吃了多少酒?给你备着热汤,可要先喝一碗?”
    一旁的次子长启和小女延湄也起身行礼。
    傅济摆摆手,见小女儿的目光直利利的看向他的靴子,瞧见他回来时换过了备用的,这才抬起头来,灯光晃到了她白净的额头,额际的绒发软软的弯着,像是勾了一层金,下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的有些无辜。
    傅家两子一女,长子傅长风,今年二十有二,未进京前就已娶妻生子,年少时跟着傅济养牛驯马,练得一身好骑术,现下在御马司任职;次子傅长启,尚未弱冠,与父亲和哥哥不同,他自小能言善辩,通诗书也通人情,会好几种胡语,这几年总能倒腾些新鲜东西,也颇有些进项。
    “长风还未回来?”
    “应是快了”,唐氏去端了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来,应道。矮桌上趴着三岁的小孙子元儿,起身过来要撒娇:“阿公抱。”
    唐氏阻他,“莫要缠着阿公,阿公今日累了。”
    元儿瘪着嘴憋出泡泪,扭身往傅长启那儿扑,“二叔……”,他一面叫唤,一面转着眼睛往对面瞄。
    延湄手里拿着个被他弄坏的小木车,不紧不慢地取出根细铁丝,三两下弄好了,放在小桌上。
    “癞瓜蛋子。”傅母伸手抹小孙子的脸,元儿从长启怀了挣出来,偷眼觑觑小姑,手疾眼快地拿起木车跑到一旁耍了。
    傅济咕咚咚喝完了醒酒汤,精神微震,想起方才司马大人的提点,一颗心落不到实处,挥手让屋里的两个丫头先出去,思忖着问自个的妻子:“我有事要问,你且想想今春三月,就是宫里头有贵人出来游春的那次,你带着湄湄沾福气,是只在外头伏拜,还是被召到近前去了?可有什么不妥的叫贵人见怪了?”
    傅夫人不意他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才说:“没有啊,我们在外头候着,听里面是吃酒说话来着。怎一时想起这事来了?”
    傅济摆摆手,只道:“你再细想想。”
    傅夫人被弄得莫名,凝神回想了一阵儿,嘴角忽而一紧,她冲小女儿招招手,柔声道:“阿湄,你可记得春天里那回,咱们出门去,远远见着了宫里的娘娘……”
    延湄乌亮亮的眸子眨了眨,点了下头。
    “那那日,娘不在的功夫,你有没有做旁的事?”
    延湄轻轻歪着头,没出声。
    傅夫人看向丈夫,一副“你看我说没甚么吧”的表情。
    傅济叹口气,横生出一股心酸,正要起身,延湄却突然开了口。
    “作诗,很多人。”她的话极简,声音清凌凌的,但傅家几人都听懂了。
    傅夫人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同时涌起些微没由头的不安,傅济脑子里转了几个大弯,一拍膝盖,他明白了!
    那日游春,宫里宫外许多女眷,除了赏花赏草,应景吟诗也必不可少,尤其未出阁的少女,最易被人放在一块儿比对,傅家虽排不上溜儿,但当日人多,难免被人抓做陪衬。傅济倒不很担心女儿出丑,毕竟幼时她也是和长启一并拜过先生的,虽对诗、赋不甚喜爱,但叫她做两首平常的还是成的,况且字不赖。
    只是当日作诗,有宫里的娘娘在,多数女子定然是面上赞美景实际更赞美人,而自己家里这一个,多半会写景比人美。
    这样的事没法子明说,也算不得罪过,但贵人心里必定不舒服,八成就此记下了。
    ——傅济觉得自己找到了根源。
    他不由埋怨傅夫人,“你当时去哪里了,怎也不把湄湄带着?”
    傅夫人垂了眼,含含糊糊说:“我,我更衣去了,就那么一会子的功夫,回来也没听说有甚么事。”
    ——她那日被一件事大大分了心神,光心不在焉了,可能之后延湄身边的丫头跟她说了一嘴,但她也忘了。
    “当时不好好的,现又怎么了?”
    长启已瞧出了父亲的不对,想了想,“阿爹,宫宴上有事?”
    傅济“唉”了声,正这时,傅长风带着一身凉气进了屋,他个子颇高,浓眉大眼,麦色的皮肤上挂着化湿的水珠,笑时露出一口白牙,叫人觉得亲切可靠。
    延湄原本静静站着,这时难得地拿出块叠的四四方方的帕子,上前递给傅长风。
    傅长风冲她一笑,接过来,“多谢小妹。”
    延湄不说话,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又回到原地站着。
    若在往日,傅长启总要逗上几句,说她偏着大哥,从不见对自己这样好,今日没言语。
    傅长风看屋子里气氛不大对,询问地看着唐氏,唐氏完全摸不着头脑。
    傅济起身道,“先用饭罢。”
    一家人莫名其妙,被他带的有些忐忑,傅夫人牵了小女儿的手,“人都在这,有事情你就说,吊着人做什么。”
    傅济打头先朝梢间走过去。
    今儿日子特殊,京里过冬至便似过年,晚上这一顿是极丰盛的。
    唐氏带着两个丫头端菜,延湄摆碗筷,——她做的极其仔细,碗与碗之间的距离都要一点儿不差,筷子放在筷架上,露出的长短更要相同。
    她摆完了,便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上,严肃而认真地看着傅济,等着他那一声“动筷吧”。
    桌上热气腾腾,酒糟鸡、干蒸鸭、连鱼豆腐、煨鲜菱、芋儿羹、还有一家人最爱的芙蓉肉……傅济发了话,大家才开始动筷子。
    傅家并没有甚么必须食不能言的规矩,早些年里,孩子们都还小,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才是常景,后来傅济在衙里谋了差,几个孩子也都大了,慢慢自己就长了规矩,有话留待饭后说。
    不过今日这顿饭,显然安静地异于往日,时间也要短些。
    延湄放下筷子时,见只有唐氏还在给元儿喂最后几口饭,她眨眨眼,觉着今日的菜有些多,肚子很撑。
    傅夫人叫人撤了桌,饭菜都余不少,便当今儿给下人们多加些菜,遣自个儿身边的婆子带着几人都到前院一块儿吃,不必忙着回来伺候。
    “现快说,在宫里头出什么事啦?”她催促傅济道:“叫人好不安生。”
    傅济正正脸色,这才将今日之事简单说了,总结有贰:其一女儿被赐婚;其二他升了官。刚刚的推测未免妻女惶恐,他便略了没提。
    他说完,一屋子人全傻了眼。
    傅夫人的目光从丈夫脸上移到小女儿的脸上,心中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完了”,长风和长启也皱起了眉头。
    静默中,还是唐氏先开了口,她兴奋中带了些不解,小声道:“阿爹,这,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傅长风转身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别添乱!”
    唐氏脸一红,嘟着嘴不说话了,长启缓慢开口道:“颖阴县侯两个月前才受封,嫂嫂多半还不清楚他是何人。”
    唐氏忙点点头,心说我本来就不知道,你们倒是说啊。
    长启续道:“这位颖阴县侯名为萧澜,萧是国姓,他的父亲乃是皇上的异母弟弟,原端王萧成道。后来……端王欲弑兄造反,端王府七十六口皆被杀,最后还是皇后娘娘求情,皇上多半也念着最后一点儿兄弟情分,留了原端王妃和幼子萧澜一命。
    原来的端王妃去了栖霞寺,这萧澜也在道场寺里呆了五年。前年朝廷要谴人出使乌孙和于阗,到于阗要过精绝,那精绝州邪得很,据说有鬼魂精灵吃人,少有顶着胆子去的几个商队,全都有去无回。皇子里无人愿意前往,推来推去,后又有人说于阗奉佛,而萧澜恰在道场寺受了几年熏陶,多半能得佑护,于是这差事最后就落在了他头上。一去快两年,今年秋末,还真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而且带回不少宝玉,立了此功,这才被封为县侯。”
    “啊?!”唐氏顿时被皇家的倪墙之祸吸引,两个眼睛瞪得溜圆,压着声说:“就是他呀!我好几年前也听人说过的!人都说最后八成也那啥了”,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原来竟还真活着呢!果然还是皇上仁厚,到底不忍端王一脉就此绝了根儿。”
    她想起来了,那时候她还没嫁人呢,某天听村里人神神秘秘地说京里头出大事了,先说皇帝险些不成了,后说又活了,反正死了好些人。她实际也没太弄明白到底出了啥事,只听人说“造反”什么的,这事在村里翻来复去传了好久,版本也有好几个,最后只记得有老人感慨了那么一句“皇帝仁厚,不忍叫自个儿兄弟绝了种”。
    傅长风嘶嘶抽了口气,“你悄悄呆会儿。”
    可唐氏这下子明白过来了,一腔的高兴登时都化了苦,两步过来抓住延湄的手,“三妹的命哟!怎么就赶在咱们身上了呢!这要是哪天皇上心里不舒服,一想起来当年的事再……”
    傅济咳了声,打住她的话头:“圣上当年既已赦免了他,想必不会翻旧账。”
    他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怎么足,结果唐氏还咧着嘴,惶惶道:“那可说不准,从前他是呆在佛寺里,旁人不记着他了,现今见天儿地戳人眼,保不准啊!况且你说经了这么大个事,这人还正不正常啊?再者有,万一他也像端王似的想不开干出点啥,那咱家……”
    傅家几人:“……”怎么人怕什么你说什么!
    那厢里傅母的脸已经变了色,她抓着傅济的袖子:“这可能不能改呀?人说姻亲不结高门,咱们寒门小户,求个安生自保还不成?”
    傅济一脸苦像,唐氏摸摸脖子,觉得凉飕飕的。
    一屋子凝重,大家都不由看向了下首坐着的延湄,只见她一双乌亮亮的眼睛盯着香钟,——外面已经隐隐听到了河坊的乐声,每天这个时间,她该去院里的桃树下绕圈儿了。
    傅夫人一个忍不住,扭头抹眼眶,仿佛看到自己女儿一条腿迈进了火坑。
    
    第3章 痴愚
    
    二更末。
    延湄披着被子坐起来,她睡不着。过了入睡时间仍不能成眠这件事,让她感到烦躁。
    丫头桃枝与她一并睡在床塌上,中间吊了层纱帷隔开,听见动静也坐起身,小声问:“怎么不睡啦?”
    延湄闷闷的,伸指头在塌上写写画画。
    ——这说明她心情不好。
    屋里只有一盏小地灯,桃枝又不识字,看不懂她在写画些什么,但能猜个差不多,因而轻轻劝,“小姐的亲事定啦,老爷夫人,大公子二公子他们舍不得你,这才心里头难过。”
    延湄果然停了,顿了一会儿,她伸手将发皱的褥面捋平,继续写。
    桃枝不知道她明不明白成亲意味着怎么一回事,只能又说:“这是喜事啊,都是要成亲的,只要小姐日后过得好,他们就会打心底里头高兴。”
    延湄用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团成一个球。
    桃枝不大放心,又不敢去拽她的被子,只能一声声地唤她。
    半晌,延湄把头露出来,慢慢躺倒,睡了。
    
    第二日,宫里的旨意到了,赏赐也跟着到了。
    昨晚傅家里没一个人睡得踏实,今早都恍在梦中,旨意一接,大梦成真。
    皇上的赏赐最直接,真金白银。
    来宣旨的梁公公走前又特意对傅济说,“傅大人这里叫咱家好找!往后您进宫的时候可还多着呢,这里热闹是热闹,毕竟远了些,建初街一带就近得多,又挨着大市,过后家里给傅小姐备嫁妆也方便,您说是不是?”
    傅济忙“是是是”的应了,他知道这多半是上面的意思,毕竟他一个五品小官,皇上御赐个宅子有些太过了,但眼下既赐了婚,不能让他寒碜了萧澜的脸面,赏的金银珠宝足足够他置办座像样的大宅子。而且既然太监提点,想必宅子已给瞧了个差不离,价钱也不会高。
    ……这么看,皇上还是挺看重这个侄儿?
    皇后还有宸妃、荣妃两位娘娘也赏了东西。
    皇后赏了四样:一座鸡翅木山水屏风,一匹茱萸纹蜀锦,一对儿青釉宝瓶,还有一支镶了玳瑁的金笄。这意思延湄的笄礼有如皇后亲在,对傅家简直是天大的荣耀。
    ……皇后对萧澜也不赖?
    荣妃赏的是一对儿乌木首饰盒,盒里盛着六只金花钿。
    宸妃赏的物件傅济特意细看了一番,是座鎏金银竹节熏香炉和一柄麒麟纹嵌宝石的铜镜。傅济瞧了快有一顿饭的功夫,那香炉下面做成竹节的样子,又细又直,上头如一朵刚绽开的花苞,若燃起香来,翠烟浮空,定是美极了。可傅济端详太久,竟生生把香炉看出股子高傲姿态。
    得了赏需得进宫谢恩,傅母赶紧拉着延湄打点梳妆,傅济千叮万嘱,让延湄一丝不差的将礼行了一遍才放心。
    傅夫人这辈子也没想能进皇宫走一遭,一路上战战兢兢,攥着延湄的手跟在领路太监身后,气都不敢喘大了,只觉走走停停,许久才到了皇后娘娘的显阳宫外。
    宫门厚重,紧闭不开。太监在外唱报了一声方有宫人出来。
    按礼她们只需在宫门处磕头,品级太低是得不了皇后召见的,但今日磕完头宫人并未立即着她们离开。
    母女二人在宫门外又候了一刻多钟的功夫,里面有宫女来传:“皇后娘娘宣夫人和姑娘面见。”
    傅夫人一听头上就了冒汗,颇是受宠若惊。她悄悄捏捏女儿手心,很怕她对着生人不讲话。延湄似乎觉得有趣儿,也捏了下阿娘。
    那宫女的眼神一直在延湄身上转,将她们带到暖阁,恭敬地往里通报,须臾,有人打了帘子,宣她二人进去。
    一进暖阁,浓郁的花香袭来,傅夫人打了激灵,硬生生将喷嚏憋下。她眼角余光盯着延湄,见女儿反比自己自若的多,在她身后半步处,提裙行礼。
    “嗯”,前方传来懒懒的一声,皇后坐在一张紫檀矮塌上,手里拢着暖炉,说:“抬头我瞧瞧。”
    傅夫人小心翼翼地抬眼,见凤头塌上皇后着绛绫袍,缓鬓倾髻,金饰满头,修剪漂亮的丹色的指甲微抬了抬,叫延湄:“来,到近前来。”
    傅夫人一哆嗦,眼珠都不敢多转,怕女儿这会子发痴。
    延湄却并没有,她听话的上前,跪坐在脚踏旁,皇后细细的端详她,好半天才道:“是个好孩子,读过书不曾?”
    延湄声音发干,竟也答话了:“读的不好。”
    皇后一时笑出来,又问:“都读的什么?”
    延湄这下敛了敛眉头,像是不知怎么回答。
    傅母赶忙伏身,“皇后娘娘见谅,小女多是太过紧张……”
    皇后摆摆手,似不以为意,“这孩子,怪有意思的。”她道。
    说完这句皇后便不再言语,却也不叫她们走,只时不时看延湄一眼。
    就这样捱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外头进来个宫女低低在皇后耳边禀报了句什么,皇后便阖上眼,轻轻道:“去罢。”
    傅夫人紧张得头昏脑涨,暗暗松口气,总算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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