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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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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秋容起身道:“那我走了。”
:“恩。”
听闻木门一开一关,轻巧的脚步慢慢远去。
杨毓双手扶在窗边,手指一点点,一点点用力,食指因用力而变得指节发青。:“恩!”杨毓口中溢出一声轻呼,接着身子缓缓倚着窗边滑落,坐在地上。
帷帽在挣扎中,掉在地上。暗藏在内间的阿九闪身出来,却看见杨毓那半张清艳的脸上冷汗殷殷,眼中的泪水沿着脸颊流到腮边,右脸上的伤疤还未结痂,焦黑中带着血红的肉块,水泡或大或小连成片,布满在伤疤上面。
这种疼,没有人能够体会的到,整个脸似乎都麻木了,连着头颅也跟着疼,头脑中痛的嗡嗡作响。伤口虽醒目又骇人,却难以表述痛感的十之有一。。
杨毓嘴唇煞白,她紧咬着银牙,痛的几乎窒息。
双手想要抚上脸颊,却又怕碰到了会更加疼。堪堪的那双手停留在离脸只差一分的空中,隐忍着噬骨的疼痛。
:“女郎!”阿九喊了一句,眼神中尽是痛心,不由分说的将杨毓打横的抱起来,三两步踏进内室,稳稳的放下。
:“怎地了?”祺砚喊了一声。静墨已顾不得看看,径直跑进内室。
:“女郎,你怎地了?”祺砚眼中的泪水滚落,声音有些颤抖。
:“无事。”杨毓躺在榻上,口中溢出两个字,接着,便昏了过去。
:“祺砚,快去寻医,快!”静墨强作镇定,却已经手足无措的呆了。
:“哦!”祺砚怔了一怔,飞快的跑了出去。
立在一旁的阿九眸光闪烁,暗自隐藏在榻后。
祺砚跑的飞快,“砰”的一声,撞在一堵肉墙上。
:“哎呦!”祺砚叫了一声,被撞的头晕,身子不由得倒退两步,慌忙抬头看过去,却是桓七郎。
祺砚双目惊喜道:“郎君!女郎晕过去了!”
桓七郎大惊,一张俊秀的脸不禁皱了起来,也不管其他,径自陪同祺砚寻医。
二人寻来医者,杨毓已然陷入昏迷。
医者青色的衣衫因桓七郎和祺砚的拉扯,显得处处褶皱,脸上汗水隐隐,苍白着一张脸,手指颤巍巍的帮杨毓把了脉,面色更加严峻。
回身拱手施礼道:“桓家郎君,女郎是忍痛过甚,须用麻沸散镇痛。”
桓七郎放下心来,面色一松:“好,用,快用!”
医者微微抬眼看了桓七郎一眼,额头的汗滴了下来,颤抖的道:“痛尚且能止,可女郎脸上的伤,却因一路的颠簸更重了,恐怕。。。”
:“恐怕什么!”桓七郎气急焦急,那张脸全皱在一处。
医者斟酌着用词,迟疑片刻。桓七郎一把抓起医者的衣襟:“快说!”
医者脸色苍白,嘴唇颤抖道:“需要刮去腐肉,此痛非常人能忍。”
:“不是有麻沸散?”祺砚在一旁急道。
医者看了一眼祺砚道:“小娘子有所不知,麻沸散不能多用啊,一旦上瘾便要用这药一辈子,而且,用得越多,神思受损越严重。”
祺砚惊讶,手不自觉的抚上嘴唇,目光看向榻上紧抿双唇的杨毓。
☆、第九十一章 五不弹
静墨此刻浑身冰凉,隐隐的有些晕厥之感,她定定神思,黯然道:“女郎不是寻常女子,待女郎醒来,再问她的意思吧。”说着看向桓七郎。
桓七郎一直紧紧抓着医者的衣襟,目光凶狠道:“要你何用?”
医者气息紊乱,颤声道:“可先用些安神的药物,让女郎安然歇息片刻。”
:“开药!”桓七郎一把松开医者,医者倒退两步,自走到榻几边开药。
杨毓再次醒转,已是月上柳梢,脸上逾发的疼痛不已,:“水。”她轻轻呢喃了一句。
见杨毓醒来,祺砚和静墨惊喜的手忙脚乱,赶紧将水拿来。
足足喝了两杯,祺砚将软枕放在榻边,杨毓靠在榻边,身上的寝衣已经换了干爽的,此刻却又痛的汗湿了。
静墨走到外间,桓七郎坐在软榻上,见静墨出来,惊喜道:“阿毓醒了?”
:“是。”静墨回了一句,跪坐在一边的医者一颗心终于放下。
三人进了内间,医者对杨毓施了一礼,颤抖的将刮去腐肉和麻沸散的事又说了一遍。
杨毓沉吟片刻,轻描淡写道:“刮。”
医者偷偷的看了桓七郎一眼,桓七郎却道:“阿毓,那麻沸散用上不会感觉到多少痛,你安心。”
杨毓轻轻的摇摇头道:“不需麻沸散,若真的上瘾,我岂不是成了被它控制的行尸走肉?”
:“可是。。。”桓七郎还要再说,却见杨毓笑道:“当年蜀国五虎上将之首关公刮骨疗伤时,谈笑对弈,我便学学关公。”
杨毓笑着,半张脸清媚无边,美艳绝伦。半张脸焦黑上带着水泡,水泡隐隐的渗出粘稠的液体。
医者擅长治疗烧伤,见这如此强烈的对比,也不禁低下头,暗叹一句,可惜了如花美眷。
一夜无话,次日天一亮,医者整好装,再次登门。
小小野店已然被包了下来,下仆们忙着准备补给,士人们听说杨毓今日要在店中刮腐肉,纷纷聚集在院子中等候着,人群中窃窃私语着。
天光大亮,日头充足。
杨毓一顶青色帷帽,一身青蓝色襦裙,自昏暗的厅中走了出来。
医者早已等候在院子中,突见杨毓一身清华的走出来,不禁惊叹,这女郎容颜未毁时,该是何等绝代淑艳。
她脚下踏着绘有芙蕖的高齿木屐,步履优雅而洒脱。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皎然兮似婉转之朝霞。
医者拱手施礼,眸光似有不忍,语重心长的劝道:“女郎,内间昏暗,非日光能比,遂在院中进行,不知你。。。”
医者此话说的有些犹疑,杨毓微微福身行礼,落落大方,声音清脆道:“无事。”说着,施施然的坐在早已准备好的软榻上。浑不在意周围的目光似的,杨毓伸出洁白丰腴的小手,将帷帽自头上拿下来,放在一边,脊背始终挺得笔直,自始至终没有丝毫犹疑。
这是杨毓自毁容后,第一次将容貌置于众目睽睽之下,众人见那触目惊心的伤,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微微侧过脸去,不敢再看。
在场之人都是见过杨毓风姿的,也颇有些相熟的,此刻见她饶是受到毁容之痛,也没有一分黯然,心中对杨毓更是另眼相看。
衣着华贵的小姑见到杨毓的脸,瞬间吓的失神,脸色煞白的,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与身侧的小姑道:“这,该有多痛。”
一侧的小姑脸色亦是讷讷,两人本不熟识,却相视一眼,小姑娇弱的双唇抿成一条线,轻声道:“往日我总羡慕那女郎,虽出身低微,却能得王靖之青眼。”
另一小姑低声道:“单凭这将毁损之貌暴露于众人眼前,却无一丝矫揉。今日方知,我真逊阿毓多矣。”
二人似有同感,又互视一眼,不忍再看退出人前。
医者似乎不放心又对杨毓劝道:“刮肉乃是噬骨锥心的痛,不用麻沸散那更是痛上加痛,女郎想好了?”
杨毓伸出洁白如玉的双手,缓缓的将帷帽拿了下来,抬起脸,看向医者,一字一句道:“是。”
说着,杨毓一身的洒脱清傲,眸光熠熠生辉看向静墨,语句字正腔圆的道:“将我的琴拿来,我便学一学关公的雅度。”她的话说的很自然,而字字又无比清晰。
:“是。”静墨没有迟疑,转身去取琴。
樊明眉头微蹙着,心痛的道:“静墨回来,便请你家女郎用我的琴。”说着,一伸手。身后一下仆送上一把梧桐木琴,静墨俯身行礼,淡然的接过琴。
杨毓冲樊明微微点头。
樊明皱着眉,看着那张流着脓水的半张脸,不忍侧目。
琴案摆好,香案点燃,杨毓一身雅致素蓝衣裙,端坐在第五徽的位置,对着自己的当心,她微微抬眸看向人群中隐隐的有些人正互相私语议论。
她扬唇而笑,若不看那张可怖的脸,这一身柔情绰态,仪静体闲,真是让人心神往之,只见她微微一笑,清亮柔润的声音道:“阿毓虽称不上甚传世琴家,却也有五不弹。”她眸光瞥向众人,轻缓又清傲的道:“疾风甚雨不弹,尘世不弹,对俗子不弹,对商贾不弹,鼓动喧嚷不弹。”
众人中几个怯怯私语之人突听杨毓这“五不弹”,登时面色羞的绯红。
杨毓又转头对樊公道:“多谢樊公将琴予与阿毓弹奏,但,地不静则心不宁,心不宁,哪里来的风雅高华之音?”杨毓缓缓自榻上起身,将樊公的梧桐木琴抱了起来。
众人此刻哪里还能不明杨毓话语中的意思?
樊公微蹙淡眉,扬声道:“高雅之音只能予以知音。”他转身对众人深拱一礼道:“烦请无事之人先行避让。”
樊公躬身,只为赶走打扰杨毓奏琴俗人。士子们惊叹一瞬,接着,他们将目光直射到那几个满身华贵衣裳,配着香囊的小姑郎君。
那几人脸色红欲滴血,纷纷低下头,灰溜溜的走开。
这几人一离开,满院便剩下几位气度高华的士人与世家郎君小姑。这几人分榻而跪坐,正襟而视。
杨毓对众人又是福身一礼,重新坐回琴案。
☆、第九十二章 冠以琴仙
她从容的抬起手腕,心神惧正。
熏香自香炉中袅袅升起,暗香浮动。
医者再没有迟疑,自手边的药箱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包裹,包裹亮开,里面赫然是大大小小数柄闪着森森寒光的刀。
杨毓看也未看,素手抚上琴弦。
站立在二楼处的王凝之轻声道:“她真也狷狂。”
王靖之目光深远的看着,缓缓地道:“她这女郎品格太也高超,性情太也清傲。”
王凝之侧目看看王靖之,嗤笑道:“若一会哭叫起来,便不好看了。”
王靖之猛然回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王凝之,声音清冷道:“叔父似乎太过关心阿毓。”
王凝之竟似乎被那双眼睛看穿了一般,不禁偏偏头,不再说话。
二人并肩,看着院子中,王靖之却微微蹙眉,侧目看向王凝之,那目光似乎能洞察一切,王凝之只觉得后背发僵,却似乎没有察觉一般,眼神望着楼下。
桓秋容紧紧的拉扯着桓七郎的衣袖,手心全是汗水,轻声道:“定痛极了。”
:“恩。”桓七郎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抚琴微笑的杨毓。
一串如珠玉落盘的音阶,自杨毓指间流淌开来。
医者手持一把弯月小刀,走上前来。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情景,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太大太大,往日若是提起刮肉,哪个不是当场晕厥,白色惨白,手术中,哪个不是用绢紧紧的绑着,哪有这样神色自若又抚琴弄雅的!何况面对这一切的,竟是个清傲决然的小女郎!
他手执着刀,定定心神,薄如蝉翼的小刀碰上杨毓的侧脸。
众人纷纷捏了一把汗,唯有微风吹过树影间的沙沙声,和悠扬肆意的琴声,回荡在这方小院中。
一片腐肉被小刀割下,杨毓指间微微停顿一瞬,眉间一皱,只一瞬间。
接着杨毓闭上双目,想起那日在宏伟的瀑布下,心神豁然畅快的感觉,她挑挑眉,唇角勾起张扬不羁的笑容。
医者额头隐出汗水,手却一丝不敢停歇,一边擦着她脸上的血水脓水,一边继续下刀。
杨毓因心中豁然,指间的琴曲变得更加释然,一如自开阔的山野中奏出的轻袅之音,是出尘决绝的心间之曲,士人们一边看着这即绝美又骇人的一幕,一边不由自主的握紧双手。
杨毓仿若未闻一般,指间的调子却徒然一转,音调高荡起伏如鸣环佩,不绝于缕。仿若经过漫长漫长的幽思与晦暗,徒然豁然开朗一般比之先前更加的开阔的琴声。如玉碎,如凤凰叫,如芙蓉笑,如孤鸿展翅!
立在二楼的王凝之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带着惋惜,轻声悠悠的道:“可惜了。”
王靖之那清远淡然的眉微微蹙着,手扶着窗边,手指指节因紧紧的抓着窗边,而泛着青色,没有回应一句。
王凝之顿了顿,再看向那院中残忍又绝美的一幕,不禁摇头惋惜,离开窗边。
医者手上的弯道灵巧又快速的将杨毓脸上的腐肉剔除,他从医以来,自认肯学用功,却都无今日一般如此的聚精会神。
终于医者松了一口气,放下刀,笑着道:“如此剜肉之痛竟一声未吭。女郎,真乃神人!”
杨毓脸上的腐肉剔除了,却显得更加的丑陋,没有了那一层腐肉,血水不断的顺着脸颊淌下来,一大片的红肉颤抖的停在脸上,颤巍巍、现着惊人的血光。
医者说完这句话,重新自那药箱中拿出药品和绢布,将她脸上的伤口包扎好。
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羽毛蓝红相间的艳丽鸟儿,小鸟展翅,也不过女人的手掌大小而已,它围绕在杨毓的身边,张张嫩黄的小尖嘴,似啼似诉一般,扑棱着美丽的翅膀,如舞者随琴起舞似的。
:“这是极乐鸟!”一位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的士人指着那翩翩起舞的小鸟,诧异的道了一声。
:“极乐鸟?”众人回过头看向跪坐在后的那青年士人。
士人笃定的指着那小鸟道:“我曾随郎君前往大晋极南之地,有幸见过这鸟儿一眼,传说极乐鸟乃是神鸟,天生可识文断字,预测世事,食宝玉,饮琼浆,栖梧桐,且不死不灭!”
:“啊!”众人皆发出一声惊叹声。
士人是王靖之麾下的文士,他口中的郎君,自然指的是王靖之。既然是王靖之的文士,他口中之言大家自然而然的信服。
那小鸟儿在杨毓眼前扑棱翅膀,似乎对着杨毓点点头,接着便转身朝远处飞走了。众人的目光追随着那身姿轻盈艳丽的小鸟,直到鸟儿飞远,再也看不到。
那青年士人愣愣方才的道:“杨氏阿毓的琴声,竟引来极乐鸟!岂非天籁?难道杨氏阿毓乃是琴仙转生?”
众人似乎恍然大悟,那鸟儿突然出现,在杨毓身边跳舞一般,临走时冲杨毓点头,不就如同行礼一般无二吗!
杨毓敛着眉,微微垂下头,指间的琴音渐渐的平静,过尽千帆后的平静。
这种事真的存在吗?杨毓心间有些凌乱,就像她知晓西施定是美貌,却不信她真的美到能令鱼沉到河底一样,这些都不过是世人的杜撰而已。她的琴是很好,但是真的到了能引来“极乐鸟”的程度吗?
不。
杨毓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她的目光投向案几上的香炉,杨毓缓缓抬眼,瞥向小店的二楼处,一片素白衣袂,自窗口一闪而过,她默默的低下头。
这只“极乐鸟”的到来,令杨毓的琴声更蒙上一层奇异的色彩,在场的士人们,自今日以后再提起七弦琴,还有哪个能忘了杨毓的?而琴仙这个名号也不知何时,被何人,传扬了出去。
樊明叹道:“阿毓琴声高绝,堪称绝唱!”
:“哈哈哈!”徐茂在旁笑了出来,侧着身对众人扬声道:“那日聊城被围,杨氏阿毓单枪匹马勇闯乱军,那时我就想,这女郎不平凡。直到今日,看见她面对刮肉之痛从容恬淡,才真真的拜服。”说着,徐茂对着杨毓拱起双手,深深的弯下腰背。
☆、第九十三章 折服
樊明一见抿着唇,全没有往日的不羁,坦荡的道:“杨氏阿毓,乃当世女子楷模!”说着,亦是拱起双手,慎之又重的弯下腰背。
立于樊明身后的杨固尘蹙起双眉,随着樊明弯下腰。
众士人无不惊叹,纷纷拱手,弯下腰背。
清风徐徐,吹过山野。院外山林青翠林间飞鸟扑朔,院内长势可人的美人蕉纷纷弯下纤腰。
在这个不论功业、节操、学问,端以气质、才情、风神评论一个人的时代,杨毓却以女子之身,凭借果敢、才智、风度得到士人们无上的推崇与拜服。
琴声渐止,杨毓微笑起身,行云流水般对着士人们俯身行礼,声音清脆道:“多谢诸君伴阿毓在此,阿毓心中好舒爽!”一串清灵又曼妙的笑声,将众人拉回现实。
桓秋容拉着杨毓的衣袖,怯怯道:“阿毓姐姐,痛吗?”
:“痛?”杨毓偏着头,笑的奇怪,接着道:“何事痛矣?”
孔夫人携着阿桐自人群中走出来,笑骂道:“你这孩子,半点不省心!”
杨毓唇色白的惊人,却莞尔一笑道:“孩子嘛,皆是如此的!”样子极坦荡,没有半点的不适。
众人不禁摇头大笑。
阿桐见状,狡黠的眸子,满是坚定道:“阿毓,待到金陵,我定替你寻来葛仙公,为你医好脸上的伤。”
桓七郎笑着揉揉阿桐的头发道:“安心,裴良会寻到葛仙公的,你便等着阿毓恢复原貌吧!”
阿桐侧过身子,惊奇的看着桓七郎,仿佛炸毛的猫儿一般,瞪着桓七郎道:“谁叫你摸我的头发!”
桓七郎哑然失笑:“阿毓摸得,我便摸不得?”
阿桐鄙夷道:“除了阿毓,论谁也不敢摸我的头发!”
:“好好好!”桓七郎摇摇头,手掌一转,抚到杨毓头顶,轻轻地,充满爱怜的揉揉,轻声道:“安心,会好的。”
杨毓的头发被那温暖却不算厚实的手掌揉着,低下头,轻轻的“恩”了一声。
被爱包围的感觉,让人痴迷。
刮去腐肉的脸颊虽然还会隐隐作痛,却不似之前的痛不欲生,这让杨毓感觉轻松了几分。
杨毓转身对医者躬身行礼,声音依旧平稳清亮的道:“医者妙手仁心,救阿毓于撕心之痛,阿毓谢过医者。”
年老的医者无比畅快,他放下手中的刀,慎重的道:“于此一生,得遇女郎这般风神绰态之人,乃是人生大幸!”
杨毓微微点头,再次谢过,方才被静墨与祺砚扶回房室。
夜半时分,一抹青色的身影略过重重树影,立在杨毓门前。
阿九守护于杨毓房室外间,透过影影绰绰的木质长窗,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他微微转头看向内室,深叹一口气,走出房门。
“咯吱”————
房门发出一声浅浅的低吟,阿九身姿如高屋建瓴,负手立于门外,眸光瞥也未瞥一眼那一身青衣之人。
青衣人眉间蹙了一瞬,展颜笑道:“随我归去罢。”
阿九微转眸光,英俊的脸庞带着些森寒道:“呵。”他唇间轻轻一笑道:“可我却不想再回去。”
青衣人眸光跳了跳,低头一瞬,神色沉重道:“主公发丝白了许多,双目也浑浊了,腿疾常常发作,他口中时常念叨着,九郎君儿时之事。”
阿九一直紧绷的唇有了一丝松动,他眸光有些受伤,转眸看向庭院中的美人蕉,虽眼神定在那里,却若有所思。
青衣人接着道:“九郎君儿时常常夜啼,主公便不论办公还是浅眠定要亲自将九郎君抱在怀中,待到郎君三岁以前****如此。”
阿九唇间发出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轻蔑的笑声,轻声道:“他却在我七岁那年,质疑阿母贞洁。我亲眼见他手持尖刀将阿母一刀刀的捅死,事后还将阿母头砍下,放在书案前。”阿九转过头看向青衣人,他唇间带着微笑道:“周公以为,他这样的人,可怜可悲?”
青衣人抿抿唇,语重心长的道:“主公对云娘是爱之过深,才会癫狂如斯。”
阿九唇角崩的紧紧的道:“只因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才会唤周公前来劝我回去吧?”他虽面无表情,却难掩眸中的苍凉。
阿九闭目一瞬,轻缓的道:“内室的女郎曾救我一命,现下她有性命之忧,我必定要保她平安,才能安心离去。”
周公微微蠕动唇角,最后点点头道:“我在郓城等九郎君。”
阿九闭上双目,生母那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似疯似魔的父亲,那两张脸交织在一起。耳边似有利刃刺入骨肉的噗呲声,鼻尖萦绕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母亲双目空洞的头颅被父亲抱在怀中。
周公拱拱手,慎重的长施一礼,转身离去。
次日清晨,车队终于再次启程了。
马车虽在行进,却慢的让人抓狂,整整十日才过了新野,刚过了新野,王靖之收到裴良的飞鸽传书,汉水郡饥荒,饿殍满地,并且瘟疫横行,众人商量下,决定取道天水郡,绕行此段。
此时已然到了初夏时节,马车悠悠的行在田野间,绿油油的田地长势喜人,蛙鸣虫叫,叫人心间更加畅快。
:“止行!”一声高呼自外面传来,半睡半醒的杨毓慵懒的起身,她挑开帘幕往外看去,微风拂面,满目绿地,心中不禁开怀,唇角漾起一抹笑容,却牵扯到右脸的结痂,生生的痛呼一声,她心间沉了沉,拿起手边的帷帽,戴在脸上。
马车速度减慢,逐渐的停了下来。
杨毓轻巧的自马车上跳了下来,却见一团灰色早已等候在马车边。
小东西“呜呜”的叫了两声,抬起清亮的眸子,巴望的看着杨毓,杨毓轻轻一笑,将它抱了起来。
:“小东西,你又独自来寻阿毓了!”阿桐跑来,脸色红红的,闪着眸子,叉着腰,玉雪可爱的模样直教杨毓想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杨毓看看怀里灰突突的小狗,笑着道:“小东西这名字不好听,我们改个名字吧?”
小东西似乎听懂了,口中“嗷嗷”的叫了两声,看起来很会兴奋。
☆、第九十四章 呦呦鹿鸣
阿桐不悦的看着小东西,狐疑的用手指戳戳它的脑袋道:“它怎么不会叫啊?都多少日了,整日不是呜呜的就是嗷嗷的,你还想学人说话吗?”
小东西似乎很恼阿桐的行为,双眼狡黠的看着阿桐,装作可怜的模样,使劲的在杨毓怀里蹭着。
阿桐一看更加不悦,手指头又重了几分:“你还会告状?”
:“呜呜。”小东西可怜巴巴的看着杨毓。
:“你!”阿桐还要说话。杨毓却侧过身子,抚抚小东西头顶,对阿桐道:“你怎么还与狗吵架呢!”说着唇边挂起微笑。
杨毓看着风拂田野的样子,笑着吟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杨毓转过身,对阿桐道:“它既然不会狗叫,便叫它学鹿叫好了,叫它呦呦如何?”
阿桐笑着看着杨毓怀中的小东西,道:“好,叫什么都是一团灰毛,有甚区别。”
杨毓举起手中的小狗,笑着道:“以后,你叫呦呦,记得了吗?”说着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呦呦”“呦呦”。
小东西张着嘴,呲着小牙,脖子微微仰着,口中发出“呜呜”的应和着,明显的很满意这个名字。
田野上不知什么吸引了阿桐的注意,阿桐一蹦,跳到了田野中,不知抓着什么,笑的开怀极了。
杨毓抱着呦呦,就在一旁的树下,看着满眼的葱郁,听着稚童的笑声。
:“阿毓!”阿桐笑着跑回来,手中捏着一只蚂蚱道:“你看,多好玩!”
:“这个。”杨毓指指阿桐手中的蚂蚱,侧侧身子道:“你自己玩。”帷帽下的脸已经吓得青白。
:“阿毓怕蚂蚱?”阿桐歪着小脑袋笑道,接着指指田野道:“里面可多蚂蚱了,你若是怕,离远些吧。”
一听这话,杨毓转眸看向阿桐道:“很多?”
阿桐挠挠脑袋,将手中的蚂蚱扔到地上道:“也不是很多。”
:“起行!”一声高呼,鞭响三声,杨毓不再多问,径自上了马车。
马车悠悠的又行了半天,到了一个小镇子,众人便在镇中住下了。
当日晚上,杨毓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索性坐起身子。
听闻内室窸窸窣窣的声音:“女郎何以夜不能寐?”阿九自外室轻声问道。
杨毓起身,披上一件外衫,走出内室,坐在榻边道:“今日在田野边,阿桐说田中许多蝗虫,虽说数量不足以成灾,但我还是无法安心。”
阿九坦然的坐在一旁,轻笑一声道:“既然无法释怀,便想做甚就做甚,但求安心。”
杨毓微微沉吟着,点点头,烛火下,半面清艳堪称绝色。阿九定定的看着她道:“如何?”
杨毓抿着唇道:“取五十片金叶,明日一早去购置尽可能多的田鸡,我们先带着行路,若无蝗灾,便放生了。若真的遇到。。。”她抬起头看着阿九,展颜一笑道:“也能救些庄稼。”
阿九抿唇轻笑道:“世人皆以不问政事,不管世事为尚,未想到你却心怀百姓,此事不难,明日一早我便去办。”
杨毓那双清亮的流光溢彩的眸子,散发着灼人的光芒,笑着道:“这下我可安眠了。”说着,杨毓伸个懒腰,起身踏进内室。
阿九望着那背影,不禁笑着摇头,端起手边的热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就在此时,窗外窸窸窣窣的响起。
阿九眸光一闪,吹熄身侧的烛火,身影一闪而过。
门外两人一身的夜行衣,两人见内间烛火熄灭,对视一眼,在外等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再将耳朵贴在木窗上好一会儿,直到确认并无异动。一人手持尖刀,自门缝间将刀尖伸进去,刀刃自下而上一路流畅,直至门中间,“咔“轻轻响起一声脆响。
持刀之人手臂用力轻轻一挑,门内的锁“啪嗒“一声开了。
二人对视一笑,轻轻的将门打开。二人一前一后,踏进门内。
夜里冷风拂过,门外的梧桐树枝桠间发出沙沙的声响,两人猛然回头看去,后背瞬间冷汗隐隐冒了出来,脊背僵直着。
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再回过身子来,只见一个黑影闪到眼前,两人后颈处猛然被击打,二人“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谁?”杨毓半睡半醒间听闻外间巨响,半倾斜着身子问道。
阿九重新燃着烛火,轻声道:“女郎,有两只老鼠,被我逮到了。”
杨毓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老鼠?
她缓缓的起了身,重新披上外衫,自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办?”阿九偏着头问道。
杨毓淡然的看着地上的两人,俯下身子,抬手扯掉一人脸上的面巾。
:“怎么会?”杨毓看到这人的容貌,怔住了。
阿九转眸看去,也是一愣。
杨毓蹙着眉,又扯掉另一人的面巾,正是自己心中所想的脸。
:“去,帮我找桓七郎来。”杨毓盯着那两人的脸,唇间缓缓的道,那双眼,隐含着不解。
阿九转身出门,杨毓猛然叫住:“阿九,只叫桓七郎一人。”
:“知道了。”阿九冷声道,接着踏出门外。
杨毓将衣衫穿好,在此坐到外间的软榻上,桓七郎踏进门来,阿九就守在门外,见桓七郎进门,便将房门关上。
杨毓抿了一口热茶,抬眼看着桓七郎:“二兄,这两人交给你了。”说着指指地上晕倒的两人。
桓七郎衣襟微凌乱,不明所以的看着地上的两人,他上前几步,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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