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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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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姨娘是青楼的清倌,她恋慕父亲才学愿意以身相许,父亲回家禀过娘亲后,将她接回府。
她在议亲时,娘亲曾谈起过,“不要指望男人会从一而终,哪个男人不贪恋新鲜?你父亲这般风光霁月先立文书再行事已经算是好的,更有些连私生子都有了还两边瞒着,简直不是男人。”
严其华就不是男人。
要是真有情有义的,大可以堂堂正正地纳进家里。
天天偷鸡摸狗算怎么回事?
只可惜,严其华既薄情寡义,又没本事养妾,只能这般偷偷摸摸地,提上裤子就可以翻脸不认。
严清怡压下心头厌恶,接过薛氏煮好的艾叶茶,恭恭敬敬地倒满一盅,含笑端到严其华面前,“爹喝茶消消暑气……刚听曹婶子说衙门招人学武,让阿昊也去吧,没准还能被选中当差。”
严其华在外头尝过野趣,回家又被薛氏殷勤伺候,心里颇舒畅,稍思量便答应了,“行是行,可每年二十文,而且铺子里没人帮忙,进项怕要少了。”
严清怡心知肚明,连忙道:“我手里还有些银钱,足够阿昊这两三年花费,顺便也让阿昊跟着学写字,以后有了差事总得会写自个儿名字。”
严其华啜两口茶,瞧着严清怡俏生生的小模样,笑了,“就依你。”
他知道严清怡有钱。
街坊邻居都说严清怡得了财神爷青睐,一串玉兰花,一篮马齿苋都能卖到十几文钱。虽说她时不时给家里添置东西,可一年算下来至少能攒上百文。她摆摊三年多,估摸着有半吊钱了。
他老早就想抠出来用掉,可薛氏非得说留给闺女攒嫁妆。
现在有机会,总得让严清怡往外掏点儿,反正以后要送出去的,攒什么嫁妆?
第7章 不值
夜里,严清怡思及严其华的所作所为便无法安睡,隐约听到南屋似有责骂声,可屏住气息仔细听却又没了。
也不知几时睡着的,及至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薛氏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在灶间地上摘豆角。
灶间是北屋,光线昏暗,可严清怡还是瞧见她眼眶略有些红,似是哭过的样子。
严清怡正要询问,就听脚步声重,严其华担着两桶水走进来,“哗啦啦”将水倒进大瓷缸里,一言不发地又挑着担子出去。
家里没有井,吃水要到胡同口的腾蛟泉去担,夏日用水多,每天需得担两次才够。
眼下,家里确实离不开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严清怡暗叹口气,蹲在薛氏身旁帮忙,“豆角是中午炒着吃的?”
“嗯,”薛氏简短地应着,手下动作丝毫不停。
严清怡犹豫着,低声道:“娘,要是有事别一个人撑着,你还有我,我已经长大了。”
就听薛氏发出短促的泣声,泪水滚滚而下,落在半旧的青碧色衫子上,洇出浅浅淡淡的湿点。
不过数息,薛氏已收了声,“去叫阿昊他们起身,等你爹担水回来就吃饭。”
严清怡去里屋将两个弟弟唤醒。
及至吃饭时,薛氏脸色已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利落地给严其华添饭,又低声告诉严青旻慢点吃。
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严清怡明白,这个家看起来有多和美,薛氏就有多隐忍。
饭后,送了大小三个男人出门,严清怡洗了碗筷,寻出一根炭笔坐在杏树底下画绢花样子。
薛氏将冬天的厚棉袄都找出来搭在竹竿上晾。
严青昊的还能凑合着穿一年,而严青旻的已经小得不成样子。
薛氏便也坐在树底下,拆着里面棉絮,边拆边道:“阿清,娘没事,一时钻了牛角尖。你呀,小小年纪心思那么重。看你两个堂姐,有件新衣裳穿能高兴好几个月。”
严清怡歪头笑,“昨儿娘刚说我长成大姑娘了,今儿又说我小小年纪,到底是大还是小?”
薛氏忍俊不禁,抬指点下严清怡脑门儿,“你呀……倒是像你大姨母,人精儿似的。”
薛氏极少提起两位姨母,严清怡顿时来了兴趣,连声问道:“大姨母嫁了什么人,现在住在哪儿,家里有没有表哥表姐?”
见她这般急切,薛氏好脾气地笑笑,“……嫁得是你外祖父同窗的儿子,是江西人。成亲不久,你大姨父就考中了秀才,转年又考中了举人,我生阿昊的时候还写过信,那时你大姨父在余杭当县丞,家中有一儿一女,后来也不知有没有再添丁。”
万晋朝官场上江西人非常多,几可与苏杭等地媲美。
严清怡不无遗憾地说:“要是大姨父能在济南府做官就好了。”
那样,严家人肯定不敢这般欺负薛氏。
“在哪里当官是朝廷说了算,咱们可不能乱讲,”薛氏嗔一声。
朝廷不就是那几个手握大权的阁老?
只要打点好了,想上哪里都可以,即便没有空缺,也会临时挪出一个来。
尤其是这种不需要经过圣上的七八品小官吏,阁老稍露口风,底下自有人安排妥当。
严清怡笑笑,接着问:“那二姨母呢?”
“那几年你大姨父活动差事花费不少银钱,家里完全依仗你大姨母的嫁妆度日,过得很贫苦,你二姨母不愿过苦日子,就嫁了个东昌府卖药材的客商。你外祖父过世时,她正怀着身孕走不开,后来被孩子缠累,慢慢也就断了往来……你二姨父家里阔绰出手也大方,我记得聘礼给了两千两,你外祖父说全部置办成嫁妆陪送过去,那会儿铺子天天抬着东西上门让挑选,光是瓷器就买了整整一箱笼……”
说起往事,薛氏脸上流露出与有荣焉的光彩。
严清怡暗自替她不值。
大姨母嫁了个做官的,二姨母嫁了个有钱的,算起来数薛氏嫁得最差。如果严其华是个知情知趣的人也好,却偏偏这点也做不到。
正嗟叹着,忽听门外有人叩着门环问,“二婶子,严家婶子,在家吗?”
“在,是大勇吧?”薛氏放下手里棉袄,起身往外迎。
大勇已提着竹篮走进来,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刚摘的桃子,给婶子尝尝。”
“昨天不是刚吃过,怎么又送来?”薛氏笑问。
“熟透了的桃子搁不住,我娘让分给左右邻舍尝尝。”大勇挠挠头,瞟一眼旁边正写写画画的严清怡,鼓足勇气问:“三妞,你看我这样穿能不能进去净心楼?”
三妞是祖母张氏叫出来的。
因为上头已经有了严清芬和严清芳两位堂姐,张氏又不待见严清怡,所以也不愿意称名字,就“三妞三妞”地叫。
严清怡打眼一看,险些笑出声。
这次他穿得倒是齐整,可身上明显是件秋衣,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正是三伏的天,也不怕捂出痱子?
不由开口道:“穿这么厚,你不嫌热,别人看着也热。”
大勇红着脸解释,“别的衣裳都缝补了好几层,就这件是新的。”
严清怡哭笑不得,想到以后要麻烦他带严青昊学武,便认真地说:“破旧点儿不怕,洗干净就成,回家后你还是换了短衫,这样穿出去被人笑话。头发得好生梳,梳不整齐就沾点水,毛毛糙糙得不像话,还有你衣裳知道换,扎头发的布条怎么不换根好的,这根成什么样子?你这竹篮也是……我爹前两天做了好几只柳条的,你拿一只去吧,底上铺张荷叶,桃子挑颜色好看的摘,记着带两三片叶子,摆的时候……算了,你待会儿再来一趟,我告诉你怎么摆。”
她说一句,大勇应一声,等严清怡话音刚落,他撒丫子就跑了。
不到半刻钟,换过衣裳再回来。
严清怡教他如何把桃子摆放得好看,遇见客人如何答话,细细叮嘱一番才打发他出去。
薛氏抿着嘴儿笑,将先前大勇拿来的桃子洗了洗,咬一口赞道:“挺甜,你吃一个吧。”
严清怡摇头。
再世为人,她还没吃过桃子,不是不爱吃,而是看见桃子皮就觉得嗓子眼发痒,即便洗得再干净也没用。
前世都是丫鬟们将皮削掉,切成小块码在碟子里,用银质的签子叉了吃。
可现在,周遭人都是大口咬着吃,甚至有些人连桃毛都不洗,只用手蹭两下就啃,谁有那个闲心思给她削皮?
所以,她宁肯忍着嘴馋也不吃。
薛氏并不勉强,吃罢,拿帕子擦擦嘴,“近些天你曹婶子正张罗着给大智说亲,差不多快定下来了,大智完了就轮到大勇,说实话曹家的孩子都不差,你曹婶子性子也好,知根知底的……你平常不怎么跟别的孩子玩,跟大勇倒能合得来。”
言语间,颇有些试探的意味。
说实话,曹家真挺不错,虽然也穷,但曹元壮两口子性情开朗爽直,很容易相处,其余兄弟几个也都不是刁钻的人。
但严清怡两世加起来共活了二十六岁,虽然不曾历过男女之事,心思却比同龄孩子深沉得多,连大智她都当孩子看,更何况大勇。
“哪里合得来了?”严清怡急忙分辩,“在街上摆摊,他没少挤兑我……我是因为阿昊才指点他两句。以后要真是学武,少不得让他照应着。”
“我明白,就随口提这么一句,”薛氏笑道,“你是长女,不会随便许出去,总得跟你爹好生商议商议。”
这话题实在尴尬。
严清怡不愿再继续,忙把自己画的样子指给薛氏看,“先做两支芍药两支石榴试试行情,要是卖得好再做丁香、梅花还有牡丹。”
芍药是大花,石榴是小朵,都非常艳丽。
薛氏端详番,赞道:“好看,就怕你做不出来,而且不逢年不过节,谁戴这么花哨?”
严清怡应道,“那再加两朵玉兰花,用鹅黄色绉纱……这东西简单,我能做出来。”
薛氏笑着不吭声。
严清怡大话说出去了,岂料连续两天都没做成一朵,第三天总算做成朵玉兰花,却像被人踩过一脚似的,蔫不拉几的垂在木簪上,根本挺不起来。
偏生严青昊还兴奋地问:“长姐,咱们几时往文庙街去卖?”
严清怡不好打击他,强笑道:“才刚一支不够麻烦的,等做出五六支再去。”话说完,已经觉得心累。
前世明明她真的做过,没觉得特别难,而且还给玩得好的姑娘小姐都送了。
思量半天,终于记起来,前世所用的纱或者绢都是丫鬟们事先浆好的,她只负责攒成各色花型,而最后怎么固定到金簪或者银簪上,也是丫鬟们动手。
想通此节,严清怡豁然开朗,一步一步地尝试,等到七月半,已经做出八支式样精巧的绢花了。
薛氏将鹅黄色的玉兰花插在她发间,对着镜子打量片刻,笑道:“真是好看,就算卖不上七八文,也能卖到四五文。”
玉兰花小,严清怡便将两朵并起来,做成一支簪。
她肤色白,一头秀发浓密乌黑,配上鹅黄色的玉兰,看上去俏生生水灵灵的。可一双沉静明澈的黑眸,又使得她娇俏之余格外多了些坚毅。
“少于十五文,我就不卖,”严清怡起身,将八支绢花整整齐齐地放进特意央及严其华做的木头匣子里,对严青昊道:“走吧,等卖出银钱就去买纸笔,然后买大骨炖肉汤喝。”
严青昊挺直腰杆,高兴地喊一声,“好,走咯!”
第8章 约定
路上,严青昊心急火燎恨不得两步并成一步走,严清怡则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看风景。
严家人起床早,现在才刚辰正,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却并不像正午那般炽热。
沿路要经过大明湖,有风略过湖面吹来,温润清凉。
荷花开得正盛,粉的白的,矜持地立在密密匝匝的荷叶中间。
严清怡探身够下一片荷叶顶在严青昊头上,顺势将他额头沁出的汗珠拭去。
严青昊扶着荷叶催促,“长姐,咱们快点去,别迟了。”
严清怡笑道:“不忙,来得及。”
大户人家的夫人姑娘通常是卯初起床辰初用饭,辰正能走出大门已经不错了。
严清怡花费一个多月的工夫往精细里做,就是想卖给她们得个好价钱。
贵人们多戴金银,可金银显老气,年岁轻的姑娘更喜欢鲜艳明媚的绢花。
上次她来文庙街买布料就注意到了,只是济南府不比京都,绢花式样少不说,也不够精致。
及至文庙街,严清怡来回转了转,停在一家绸缎铺门口。
铺子是座二层小楼,廊檐下挂了块长方形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两个大字——瑞祥。字是蘸着金箔写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闪亮的光辉,气派非凡。
严青昊看着门旁高大的马车心里有些胆怯,悄悄捅严清怡胳膊,“长姐,你要卖给这家铺子?”
严清怡思量下,拍拍他肩头,“进去试试,不用怕,咱们既不偷又不抢,没什么怯的?”
昂首迈进门槛。
旁边侍立的伙计殷勤地招呼,“姑娘,少爷请里面走,咱店里是整个济南府货色最齐全的,什么布料都有。”
屋里站了七八个穿红着绿的女子,另外一个年纪更小的伙计正抻开几匹布展示给她们看。
严清怡打眼一扫,已经看出中间穿粉紫衫子的少女是主事的,旁边穿杏红比甲的,容貌跟中间那人有些相似,许是她的姐妹。
至于其他,都是跟随姐妹俩的下人。
严清怡微微一笑,扬声道:“请问店家,我要给幼弟做身直缀,不知哪种布料合适?”
声音清脆软糯,屋里人顿时都朝她看过来。
她仍是穿着生辰那天做的月白色罗裙,衫子却是换了件天水碧的,浑身上下并无饰物,唯独鬓间插朵鹅黄色的玉兰花,亭亭玉立地站在屋中间,如同静水照花娴静淡然。
粉紫少女对小伙计道:“你尽管去招呼客人,我们再多看看。”
小伙计躬身对那两位姑娘揖了揖,走到严清怡面前,打量几眼严青昊,指着一匹宝蓝色的府绸,“小公子肤色白,穿宝蓝色最相衬,那边象牙白的细棉布也使得,不过料子稍厚实,等入秋穿最好。”
这厢说着已经将两匹布的布头扯过来,摊在案台上。
严清怡暗暗点头。
寻常绸缎铺子或者首饰铺子都是女眷光顾得多,为避嫌,所用伙计要么是年过四十的长者,要么是十二三岁的童子。
而这家店的伙计更年轻,才只十一二岁,说话办事便如此老道。
难怪能把店面做这么大?
小伙计见严清怡在思量,猜想应是嫌贵,又指了另外一匹,“鸦青色的潞绸穿起来也很斯文,二两半银子一匹,小公子的身量用半匹足够了。”
差不多质地的潞绸在京都要四两银子一匹,府绸更贵些,五两或者六两。
这小伙计倒实诚,并没有因她衣着寒酸而简慢,也不曾漫天要价。
严青昊闻言立刻急了,忙扯一下严清怡衣袖道:“长姐,我有衣裳穿,花了钱还怎么买纸笔?”
严清怡温声道:“纸笔要买,可你也该有件见人的衣裳,不能这样穿着读书。”
“不用,我不要,”严青昊坚辞,不留神将严清怡手中木盒打翻在地,掉出两支绢花。
“哎呀,”严青昊惊呼,弯腰捡起来,因见芍药花上沾了土便伸手去抹,岂知粉色的纻纱最是娇嫩,不抹还好,这样一抹那脏处愈加显眼。
想到长姐花费许多时候做成的绢花被自己糟蹋,严青昊目中顿时蕴了泪,脸涨得通红,嚅嚅道:“长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拿稳,”严清怡柔声安慰,“没事儿,这支卖不成还有别的呢,等回家我再多做几朵。”
严青昊自责地说:“可这些天的工夫不就白费了?”
“没关系,权当练手了,”严清怡笑笑,打开木盒,将那两支绢花原样放进去,正要合上盖子,就听有人道:“请问姑娘,可容我看一下你的绢花?”
却是那位穿着粉紫色衣衫的少女。
严清怡将盒子递过去,一个丫鬟接了,呈在少女面前。
少女掂起那支芍药仔细端详番,又拿起石榴花看。
旁边妹妹小声问:“姐姐想买绢花?”
少女同样低声答:“过几天表妹不是要回京过中秋节,我心思没有合适的礼物送行,这绢花做得新巧,她肯定会喜欢。”
妹妹就着少女的手看了几眼,“就是下边的簪太简陋,若是金的就好了。”
“我倒觉得木簪才合适,你看花啊叶啊都长在木头上,几时金子能开花了?表妹又不是爱金银的人。”说着,少女声音压得越发低,俯在妹妹耳边窃窃私语。
妹妹脸上慢慢浮起羞怯的笑容。
片刻,少女含笑看向严清怡,“不知道你这绢花怎么卖法,可还有别的花色?”
严清怡回答:“我并非以此为生,因家中贫寒,弟弟又要读书,所以只做出这几支贴补家用,绢花本钱有限,只是花费工夫,姑娘随便给点就行。”
少女睃一眼严青昊,了然地点点头,想一想道:“这八支我都要了,可芍药花脏了,你能不能另外做来给我,我许你二两银子可好?”
二两银子,那就是两千文!
严青昊惊讶地瞪大双眼。
严清怡笑答:“好,我两三天工夫就能做成,不知怎样交给姑娘?”
少女指着一个圆脸丫鬟,“她叫桂圆,你送到南关大街最西边第二家,姓李的那家,找桂圆就成。”
桂圆含笑点点头,掏出石青色荷包,从里面取出两只银锞子交给严清怡,“敢问姑娘怎样称呼?”
严清怡答道:“我姓严,家里行三,唤我三娘就行。”
济南府称年幼的姑娘为“妞”,京都才称“娘”。
少女与她妹妹愣了下,看向严清怡的目光明显多了些不同。
严清怡只作没注意,笑道:“那就说定了,大后天我将芍药花送过去。”朝两人颔颔首,扯了严青昊衣袖离开。
严青昊木木愣愣的,直到走出老远才恍然回神,“长姐,真的卖了二两银子?我还从来没见过银子。”
严清怡拿出那只铸成如意形状的银锞子,“呶,这是银锞子,有用六分银的,有八分的,也有一两的,这应该就是一两。”
严青昊仔细看了半天,忽地塞进嘴里咬了下,见上面一个小小的齿印,咧嘴笑了,“是真的,我听别人说能要出牙印来就是真的。”
严清怡收起银锞子,嘱咐严青昊,“得了银子的事情,就你知我知,千万不能告诉爹,行吗?”
“为什么?”严青昊有些不解。
严清怡正色道:“娘知道也就罢了,可要是爹知道肯定要打酒吃,喝醉了会发脾气,说不定还会给小寡妇买衣裳买肉。”
严青昊脸上很快显出愠怒,毫不犹豫地说:“我谁也不告诉,阿旻也不说,他口中最没遮拦,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说出去。”
严清怡笑着揽一下他肩头,“咱们去文具铺子。”
临近正午,严清怡姐弟俩提着一大堆东西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薛氏看见荷叶包,就知道买了卤味回来,叹口气,“又买肉?这么个花费法儿,有多少钱也攒不住……你分一点给你祖母送去,刚才大勇送来半斤五花肉,咱们晚上蒸包子。”
“他怎么想起送肉了?”严清怡吩咐严青昊将纸笔放进屋,打开荷叶包,将其中一只猪耳朵拿了出来。
薛氏笑道:“大勇按着你的吩咐,这一个月卖桃子得了上百文,还送来半匹青布,我寻思他家人口多,让把布带回去了。”
“还算有良心,”严清怡嘀咕声,把手里荷叶包交给严青昊,“在街上多转悠会儿,记得见到婶子大娘嘴巴勤快点,多打招呼,要等门口有人的时候再进大伯家门。”
严青昊不解其意,却听话地出去了。
“你呀!”薛氏嗔一声,并未开口指责。
严清怡只是笑。
孝敬祖母是应该的,但不能悄没声地孝顺,总得让街坊邻居们都知道,免得被颠倒黑白的时候没人知情。
严清怡净过手,把留下的那只猪耳朵细细切成丝,码在粗瓷碟子里,走到薛氏跟前,压低声音道:“绢花都卖出去了,价钱也不错。我手头已经攒了些银钱,再攒上三五年,等我出阁时,你肯不肯跟我走……不是非住在一起,可以在附近买处小宅子,清清静静地住着。”
薛氏讶然地盯着她,眼圈慢慢红了,好半天才道:“我去哪里都成,可阿昊跟阿旻怎么办?严家肯定不会放人,回头你爹再娶个后娘进门,他们能有好日子过?即便是你,有个被休弃的娘跟着,也会被婆家或者妯娌看不起。”
严清怡早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薛氏已被孩子牢牢地拴在了严家,若要她走,无异于壮士断腕。
现在是想等严青昊兄弟长大,可两人都大了,又得亲自替他们选个能持家的媳妇,没两年就开始照顾孙子。
一年一年很快就老了。
严清怡默一会儿,又开口道:“娘,以后要有人上门说亲别随便应允人家,我得亲眼看看那人什么样儿,看着顺眼才能嫁。”
分明还是满脸的稚气,偏偏说出这么一本正经的话,薛氏心底郁气顿时散去,脸上浮起温柔的笑,“你呀,谁家姑娘这么没羞没臊?”却仍是答应了,“你一向有主见,就依你。”
第9章 旧识
严其华回家时,严青旻正手把手教严青昊用笔。
看到那支崭新的毛笔和桌上丰盛的饭菜,严其华心里有了数,问严青昊,“你姐的绢花卖了多少钱?”
严青昊犹豫片刻,回答:“十文。”
“十文一支,也得七八十文了。”严其华盘算着,“好好跟你姐学着点儿。”
严青昊嘀咕着,“我做不来那种东西。”
严其华笑着拍他脑门一下,“臭小子,让你学着脑子灵活些,谁让你拿针了?”
严青昊茫然地摇摇头。
到现在为止,他仍想不通绢花是怎么卖出二两银子的。长姐并没有沿街叫卖,也没有费口舌宣扬绢花如何如何地好,偏偏李家小姐就愿意花大价钱买。
就好像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刚巧就砸在他们姐弟俩身上了。
严清怡在屋里听见,轻蹙了眉头。
趁着大家歇晌的时候,将床下的柳木箱子拉出来,在最下面摸出只蓝色布袋,里面零零散散有四五两银子和二百多文钱。
严清怡将铜钱仍放进布袋,银子用帕子包了塞到枕头底下,想想不对劲,索性揣进怀里随身带着。
夏日天长,严清怡忙活一下午赶在太阳落山前另外做了朵芍药,先前那朵脏了的没舍得扔,将脏污处剪掉,再修剪一番也能戴得。
第二天,又做出两支月季花,再从墙角盛开的月季花摘下许多花瓣混在一处放着。过得一夜,绢花上也染上了月季的清香。
第三天,严清怡依约去李家送东西,仍是带着严青昊同往。
南关大街在府衙南面,不言而喻,附近住户多是在府衙当差的官员。
严清怡顺利地找到了李家,没去宽大气派的正门,转而走向角门,及至门前,轻轻叩了铜柄兽环。
有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出来,审视般打量姐弟一番,“什么事儿?”
严清怡笑道:“我姓严,麻烦找一下姑娘身边的桂圆姐姐。”说着递过去一个红纸包,“天气热,打点清酒解解乏。”
男子捏了捏,淡淡道:“等着。”
红纸里包了六文钱,严清怡没舍得多给,也觉得没有必要多给。
门房见过的人多了,单从衣裳就能看出个三六九等来,即便自己封上八分银,他也不见得能给个好脸色。
等了约莫盏茶工夫,才见桂圆慢悠悠地出来。
严清怡笑着递过手里木盒,“做好了,姐姐看看行不行?另外两支月季是送给姐姐的,姐姐别嫌弃。”
桂圆眸光一亮,没看芍药,先把月季拿在手里瞧了个仔细,又放在鼻端嗅嗅,“还有股香味?”
严清怡答道:“是跟月季花一起放了两夜,家里只养了这种草花,要不别的也可以染上花香。”
桂圆眼珠子骨碌碌转两转,将月季花塞进袖袋中,笑嘻嘻地看严清怡一眼,“你随我进去,给姑娘请个安。”
严清怡应着,低声嘱咐严青昊两句,随在桂圆身后进了门。
进门是雕着喜鹊登梅的青砖影壁,绕过影壁往西是外院,往北则是垂花门。穿过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往东,走进一处月亮门,是座三间正房的小跨院。
桂圆停住步子,“先等着,我进去禀报一声。”
严清怡含笑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院子靠东墙种了棵桂花树,树下摆着石桌石椅,另有口硕大的瓷缸,数支粉荷亭亭玉立。
看起来很齐整,只是地面铺着的青砖磨损得厉害,瓷缸沿儿似是被磕掉了一块,而窗户的朱漆也有些斑驳。
显见许久没有修缮了。
正思量着,桂圆出来招呼,“三娘子,姑娘有请”,亲自撩起门帘。
严清怡含笑道谢,步履轻盈地进去。
屋内坐着三人,正凑在一处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她适才做好的芍药花,其中两人是前天见过的那对姐妹,另一个穿湖绿色杭绸比甲的却只露出小半个侧脸,瞧不清相貌。
见严清怡进来,其中的姐姐笑着开口,“三娘子手艺真正是好,连我们平常最不喜欢打扮的薰表妹也爱不释手。”
薰是种香草,可极少人会用来做名字。
她所知也只那一人而已。
严清怡莫名地有些紧张,屏住气息,等待绿衣少女抬头。
不过数息,那人放下绢花,笑道:“我是怕麻烦,每天从妆盒里挑合适的簪子麻烦,戴出去碰不得摔不得,不当心丢了更是大麻烦。”转过身子,露出了她的面容。
十二三岁的年纪,容长脸儿,柳叶眉,带着几分婴儿肥,唇角一颗米粒般大的朱砂痣,一双凤眼斜飞入鬓,说不上特别漂亮却有种独特的韵味。
果然是何若薰!
宣城总兵何至的嫡长女何若薰,前世与二哥罗雁回定亲的何若薰。
何家世代从军,何至的三个儿子在年满十二岁之后都要拎到军营历练,何夫人身体弱管不了家事,故而中馈就交给何若薰主持。
罗雁回浪荡成性,凡事儿不着调,娘亲苏氏便想找个能干的儿媳妇管束他,挑来选去看中了何若薰。罗雁回守在何家门口偷看过两回,嫌何若薰长相丑,以后生得孩子也不好看,便想要退亲。
只是还没来得及闹腾,罗家就出了事。
原本依附于罗阁老的朝臣门生多以百计,一朝入狱便是树倒猢狲散,连个奔走说情的人都没有。
何若薰有天却装扮成个小丫鬟到监牢里探视她们,厚厚地打点了狱卒。
正因如此,罗家女眷过得虽苦,却不曾受到欺侮。
苏氏斥责罗雁回,“真是有眼无珠,把珍珠当成鱼眼,却把畜生当成座上宾……要是能脱罪出去,趁早退了亲事,你高攀不上人家。”
亲事自然没退成。
而她被卖为奴,自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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