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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娃是国之大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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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吃过午饭歇了一会儿就上路,紧赶慢赶,总算在日落之前赶到了一个镇子。这安河镇距离京城不远,南北往来的过路人没地儿歇息,都要进镇子里寻个住处,是以十分热闹。
侍卫找了镇子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入住。临下车前,晏回给她往头上罩了一顶帷帽,把整张脸都遮在白纱里。唐宛宛还不太乐意:“为什么要带帷帽啊?”
因为常在外边行走的多是些大汉,性子比较糙,看见个美人指不定要调侃两句,图个嘴皮子爽快;就算他们没这么荒唐,只是多看两眼,晏回也会不高兴的。这些跟她解释反倒麻烦,于是晏回面不改色说:“你长得太美,怕把别人的魂儿勾跑了。”
这句话正正好戳在唐宛宛的心坎里,十分满意,戴着帷帽下了车。
侍卫引着两人往客栈里行。他们来得有些晚了,提前住进来的是一个晋商帮,三十多个大汉住得散,前院住了十几个,中院住了十几个,后院也住了一拨。人倒都挺爽快,侍卫本想给些银子让他们将里面的院子空出来,这些人却没要银子,拿着行李换到前头的院儿去住了。
那家领队的是个比晏回还要年轻的少爷,穿着一身锦袍,颇有两分儒雅之气,还带着十多个仆从,另请了镖队护行,一行人中没一个女子;晏回这边却是带着俩小妾,另有好几个丫鬟,都是养尊处优的模样,看上去就不像勤勤恳恳做生意的人。
那年轻少爷行出来时跟几人打了个照面,唐宛宛定睛看了看,长得还挺俊。他旁边跟着的几人要么是目光精亮精神矍铄的老者,要么是脸庞稚嫩的年轻小伙;再往后看,都是抱着刀的彪形大汉,有一个脸上还有刀疤,看着挺渗人的。
大概是看出几人气度不凡,这位少爷拱手笑了笑:“敝姓竹,字如晦。要在这客栈中住个三两日,手底下都是一群粗人,若有叨扰还请原谅则个。”
金吾卫副提举贺知舟怎敢让陛下开口作答?他忙接过了话头:“竹公子客气了。”
待几人走远,唐宛宛小声说:“这人好会说话啊。”明明是人家先住进来的,自己这边要请人家换个住处,换成谁心里都会有两分窝火,若是遇上脾气暴的指不定要吵上一架。而这家少爷不光不嫌他们多事,行了个方便还主动示好,实在是太会说话了。
晏回跟着侍卫往最里面的院子行,闻言说:“晋商一向以仁义走天下,还有个‘学而优则商’的说法,越是家业庞大的,为人越好打交道。”
唐宛宛一进了客栈就好奇地左右张望,这家客栈共有三进院子,最前头一个院留作大堂,后头两进院子东西南北四面都是屋子,中间再有两排屋子横亘,成了一个“皿”字形。每个院子都是上下两层楼,再在南面开出一道出口。
贺知舟将人领到了地方,恭恭敬敬一拱手:“爷,您往最中间住,周围一圈都是咱们的人,其他兄弟住在左右两家客栈,必能万无一失。”
晚膳用得简陋,比宫里自然要差远了。不过能开店的都有两分手艺,唐宛宛这么多年来吃遍京城的路边摊,一点都不挑拣,不管哪儿的吃食都能吃得有滋有味的。
等进了屋,新奇的东西就更多了,墙角立着一张床,前头有壶门形木镂装饰,床外侧摆着一张小小的炕桌,上头放着一个瓷壶两个茶盏。这床居然没有四条腿,而是实心的。唐宛宛蹲下身掀起床被看了看,底下竟是泥砌起来的。
她看得稀奇:“我还没睡过这样的床呢。”
“这是土炕,一般是寻常人家用的,你出身富贵自然没有见过。咱们京城也少见,百姓冬天都在屋里生炭火,都嫌土炕不好看。”晏回说。
今日见了不少新奇东西,唐宛宛一整晚喋喋不休:“陛下,晚上的时候那店小二问咱们‘打尖还是住店’,打尖是什么意思?”
晏回说:“就是休息一会儿,吃个便饭的意思。”
“那进门的时候,小厮怎么把咱们的车马都给牵走了?”
晏回说:“那么多马挡在店门口会挡了人家生意,客栈后头有个马厩,就牵去那儿。”
唐宛宛点点头,又嗅了嗅:“屋子里燃的香怎么跟咱们平时用的香不一样?闻起来味道怪怪的。”
晏回无奈答:“那是劣质的熏香,想来是除异味用的。你在京城用的都是上等香,闻起来自然不一样。”
“还有这床为什么没挂床帐?”
晏回听得心累,自己也不清楚,只能信口胡诌:“现在没蚊蝇,所以不用床帐。”
也不知她这一晚上怎么攒下这么多问题,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京巴佬。晏回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杯茶解了解渴,问她:“你从没住过客栈?”
“没有呀。”唐宛宛摇头:“我在京城的时候肯定没住过,从小到大又只去过江南,太爷爷带着去的,一路上有时住在我太爷爷朋友的家里,更多时候都住在远房亲戚的家里——陛下你也知道的,我家亲戚太多了,因为京城花销太大,好多人都去了别处落户,天南海北哪儿都有。”
话刚说完,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咱们吃完晚饭的时候,那掌柜的为何笑得一脸奸相,问咱们要几个私窠子?私窠子是什么?”
晏回微微蹙着眉,纠结了好一会儿,寻思着还是得告诉她,她才能消停。于是一翻身把人压下了,低头看着她说:“就是从私妓馆里唤几个姑娘过来,做咱俩晚上会做的事。”
唐宛宛呼吸一滞,不说话了。她还是知道私妓是什么的,眨了眨眼慢腾腾说:“这样……好像不太好……”
旁边屋子住着的关婕妤噗嗤一声笑了,揶揄道:“宛宛你赶紧睡吧,大晚上瞎琢磨什么呢?”唐宛宛顿时大囧,这屋子墙薄,隔音效果十分得差,这边打个呼,对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她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对屋没动静了,唐宛宛心说关婕妤应该睡着了,又小声问:“先前在楼下见到的那些人,陛下说他们是晋商,可商人怎么身上都拿着兵器?后头还有个男子脸上有条刀疤,看着怪渗人的。”
晏回把她搂进怀里,开始给自家小美人讲故事了:“那是晋商,他们从北边出发,将皮子、药材等物卖到南边,再进些布匹、茶叶回来卖。因为路途遥远,若只是一家一户做生意是做不大的,晋商往往是一个大家族做买卖,有时甚至整个乡镇都入了伙。”
“天下巨贾,三分之一为晋商。这一去一回就得大半年,有时会遇到山匪、水匪、地方豪强,路上必须得有镖队护行。而镖局之中又有好些镖师曾经是江湖人士,身上难免会带两分凶煞之气,这才能不被外人欺负了去。”
“这么厉害?”
晏回笑笑:“你们唐家也有商队,是卖玉器和木材的,如今已有些规模了。兴许再有个几十年也能做大。”贤妃不是随便纳的,家世背景祖宗五代都得一一查明白了,晏回反倒比她还清楚。
唐老爷早早地分了家,这些事唐宛宛不清楚,寻思着回头去跟太爷爷问问自家的商队是什么样。
*
到了次日再下楼,唐宛宛看竹家商队的目光就不一样了,满眼敬仰之色。
大堂是井字形的,四面是屋子,顶上是个大大的天井。大清早没什么阳光,今日又有些风,竹家的仆从拿出几张苇席来铺在地上,将药材从麻袋里拣出来,通通放到苇席上去晾晒。
这些药材平日都在镖车里闷着,容易受潮生虫,有工夫就拿出来晾晾。
一排药材唐宛宛只认得两样——上等的老山参摆了满满一张席子,胶面光亮的驴皮胶也摆了满满一张席子。这两样都是年份越久越珍贵,唐宛宛辨不出年份,却也清楚人参和阿胶在京城都是几十两起价,人家一带就是好几麻袋,妥妥的财大气粗。
晏回抬起手按在她发顶上,把她的脑袋扭正,一边说:“出门在外要懂得避嫌,不能盯着别家商队的货物看,这是规矩。”
他两人是从竹家人旁边走过去的,离得并不远,竹如晦听到这话朗声一笑:“这位老爷严重了,小姑娘随便看,看上什么只管说就是。”
晏回心中一动,心说这是在主动示好了。都说晋商讲义气,出门在外喜结善缘,此话果真不假。尤其是己方这会儿也扮的是一个商队,与商路上的朋友交个好总是有益处的。
可他却听得心口一堵:竹家少爷喊他“老爷”,喊宛宛却是“小姑娘”,俨然是把他和宛宛当成是一对父女了。
为了应和“富商家主”的身份,晏回往嘴唇上贴了一小撮胡子,脸上也以太医特制的药水涂黑了些;他又一向说话做事老辣,举手投足间尽显老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个五六岁。
而唐宛宛行为举止活泼,本来就长得面嫩,穿的戴的又一向比实际年纪小两岁。晏回比她大六岁,再加上个跟晏回年岁相当、又跟宛宛十分热乎的关婕妤,这就被错认成爹娘带着女儿出门了。
——真是太没眼力见了,晏回心说。
吃过早膳回了房,他立马把嘴上贴着的胡子给撕了,又吩咐道己去叫太医来,往脸上贴了一张面具,拿过镜子左照右照,总算跟唐宛宛像夫妻了。
第57章 镇安
清晨用过早膳; 这就要上路了。
侍卫去后院套车马去了,唐宛宛和晏回等在大堂里; 这时却见竹家商队的少主走上前来; 躬身作了一揖。唐宛宛正是莫名其妙,却听竹如晦说:“今早是在下眼拙; 错把夫人认成是您闺女; 还请见谅。”
唐宛宛偏过脸捂着嘴偷笑,只听陛下淡声答:“竹少爷客气了。”
竹如晦又从身后的仆从手里拿过来一个小布包; 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来:“这相逢即是有缘。这包裹里头装的是些上好的阿胶,夫人拿去泡茶喝是极好的。”
唐宛宛没敢接; 扭过头望着晏回; 晏回点了点头说:“收下吧。”
沉甸甸的一包阿胶; 唐宛宛接在手中时都有点吃力,怕是得值几百两,心说这么贵重的礼必定是有所求。
果不其然; 竹如晦接着说:“我听您与这位夫人都是京城口音,仆从骑的马却是西边的大宛马; 又是带着茶叶往西行的。恕竹某冒昧一问,您可是要去那茶马古道?”
他见晏回神色莫名,怕被误解忙解释道:“前朝时西边辟出了一条茶马之道; 这些年南边的滇商去往西北以茶易马,来回一趟起码五倍的利。不瞒您说,我们竹家有心想做这门生意,却苦于没有熟人引路; 我瞧您似乎是做这门生意的,若是有门路还请指点一二。”
“竹某别的不敢说,只担保一点,今后天下各地的晋商会馆都可为您开门。若有幸成了事,另有重金酬谢。”
唐宛宛真是哭笑不得,心说这竹家少主说话做事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要是别人兴许会一口应承下来。可他实在是找错了人啊,陛下哪里是做生意的富商,明明是假扮的啊……
晏回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凝视他半晌,跟一旁的道己说:“取我的名帖来。”
竹如晦心中一喜,看样子自己的猜测挺准,这家还真是做茶马生意的。昨日傍晚他瞧见这家商队便有心结识,毕竟晏回一家子看着就气度不凡——出门跑商还带着夫人丫鬟,各个养尊处优,怎么看也不像是走南闯北的商人;可再看那镖师,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的,比他们雇的这群江湖人还要内劲深厚。
竹家的仆从有心探问,这群镖师的嘴巴却各个比蚌壳还严实,连姓什么、哪里人氏、做什么生意都一个字不说。这要是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那种人,竹如晦也不会上前自讨没趣,偏偏人家各个心平气和,不是瞧不起他们的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
竹如晦越是问不着,心越痒痒,今早听说这家商队要上路,本来只想下楼来打个招呼,到了大堂却见候在门前的镖师骑着的都是毛色油亮的大宛马。大宛马是西边的名马,中原普通人家是买不着的,他心中一动,立马有了眉目,这才有此一问。
道己将晏回的名帖取了来,这名帖是有身份的人才有的,上面会写有一个人的姓名与职衔,有的还会写上住址。出门在外戴在身上,若是结识了新朋友便给人家一张,也好将来联络。
晏回这名帖却不一样,上头写着“严缜之”两字,笔力遒劲,另盖着一枚私印,别的什么都没写。这张名帖以云锦为褙,背面绣的花纹十分复杂,竹如晦知道越是身份贵重的人越怕名帖被人伪造,做得越是复杂。他仔细瞧了瞧这张名帖,光是这手字就是一般人学不来的。
——严家?京城哪家富商姓严呢?
竹如晦正这么想着,却听到这严老爷跟他说:“你拿着这名帖,去陇右道的任何一处严家票号,把所求之事告诉他便是了,自有人与你交涉。”
一听这“严家”,竹如晦肃然起敬,满目激动地问:“您是天下仁商之首——严家的人?”
晏回笑了笑,没有答。
说起这严家,也算是盛朝一大传奇,因为他们将钱庄票号开遍了天下,除了京城以外的任何一个镇县都能看到他家的票号。
按理说票号利薄,一百两银放出去,一年也不过那么一两利。做生意的哪有脑子蠢的?严家生意做得这么大,早该做些别的营生才对,他家却只做票号。谁也不知道这么多钱从哪儿来,连严家家主是谁,在哪儿起的家都不知道,好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唐宛宛压根没有听过什么严家票号,却也不明觉厉。待侍卫套好了马车,她跟竹家少爷告了别,跟着陛下上车走了。
竹如晦怔怔望着两人的背影,等到车马行远了他这才回神,立马解下自己的荷包把里头的安神香料倒出来,小心翼翼地将这张薄薄的名帖放进去。
身边跟着他的老头是竹家的二掌柜,也是一脸震惊之色,喃喃道:“还是少主有远见,咱们这回是碰着贵人了。”
上了车的唐宛宛忙把心中疑问问出口:“陛下,为什么你给自己起了个名叫严缜之啊?”
晏回答:“严与晏字同音,缜之是朕的字。”他一出生就被喊太子,连真名都没多少人知道,更别说是表字了。
唐宛宛在手心把这三个字写了一遍,认真记下了,又问:“那他为什么说严家是天下仁商之首?”
晏回笑笑:“民间的私人票号重利,百姓存钱利薄,可贷钱时利息却高得很,有时甚至高达十之一二,实在可恶;而国库存银数十亿两,放着也无甚大用,不如在各州县开两家票号,也不需多,有个几万两银就足够周转。民间票号想要继续做生意,也得跟着把利降下来。”
车外骑马跟着的江致拱了拱手,笑说:“陛下仁慈。”
*
马车又行一日,傍晚时分到了另一个城镇,走在官道之上都能听到来往的人声。唐宛宛掀起车帘探了个脑袋出去,一眼望到了城门,还没等她看清城门上的字,便见前头的镖头打马一转,转向了另一条小路。
她诧异地扭回头,晏回能猜到她心中所想,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说:“今晚不进城,咱们去行宫住一晚。”
又行了两刻钟便到了行宫。这个行宫名为“安泰宫”,比唐宛宛的长乐宫还要大,却远没有宫里那样的一步一景,而是规规矩矩的青石板,红廊柱,白墙灰瓦,看上去十分朴素。除了游廊建在湖水上这一点还算新奇,再没什么可说道的了。
本以为行宫之中只有一群负责洒扫的仆从,谁知里头还住着不少人,有那一身儒袍的老叟,也有背着双剑的女侠,还看见老和尚带着一群小和尚,纷纷跪地请了安。
这些人并非是常住在这儿的,只是过路而已。因为帝王三五年才出京游玩一趟,光是京城周边千里内就有十几处行宫,都弃之不用实在可惜。所以下令回京述职的官员,以及有朝廷赐下名帖的名僧仁侠、诗画书法大家等等云游至此都可以去到偏殿歇歇脚,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两日舟车劳顿,路上都没吃点什么好的,野味和鱼汤吃一回两回是吃新鲜,吃了多了就有些腻味了。这会儿御厨有了食材,都卯足了劲做了一桌好菜。
唐宛宛吃得肚子溜圆,绕着行宫溜达了一圈消了消食,回来洗漱之后就要睡觉了。
晏回晚上睡觉一向是合衣睡下的,这会儿却坐在床边开始宽衣解带了。唐宛宛眼睁睁看着他把外衫和中衣脱了,又把外裤也脱了,心知陛下又不正经了,一定是又想做那事了。
她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平展展躺好,像一条主动跳上砧板的鱼。晏回被逗乐了,揶揄道:“这回怎么这么主动了?”
“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前两天晚上都是进城住客栈的,今天陛下过城而不入,反而来了城郊的行宫。”唐宛宛幽怨地瞅他一眼:“陛下是专门来找行宫的吧?”
晏回解扣子的手顿了顿,十分诧异她的榆木脑袋居然能转过这个弯来,笑得开怀极了:“客栈不方便,就每三日到行宫一歇,朕都记着呢。”
唐宛宛心说:陛下实在是计虑周详算无遗策,今日到得不早不晚,赶到行宫正好是晚饭的点儿,吃完晚饭还能做这事。
……
半个时辰之后,唐宛宛瘫在浴桶里不想动弹。每回完事她总要这样瘫小半个时辰,从头到脚都发软,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晏回还得把她从水里捞出来,擦干以后拿被子裹好,又递了一杯茶到她眼跟前,微笑说:“叫人煮好的阿胶红枣茶,滋阴补肾养血安神,再好不过了。”
以前都没有这杯“事后茶”的,唐宛宛懵了一瞬,接过来慢吞吞喝了两口,忽然顿住了,满目悲愤地问:“这阿胶是竹家少爷送的,我本来没打算收人家东西的,陛下开口让我收下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这一茬了?”
晏回这辈子笑得没这么爽过。
*
离京第四日,下午时就行到了镇安县,比晏回原先计划的要快上一日,只因这一路上唐宛宛都乖得很。晏回本以为她看到新奇的东西会央着他去逛个街,听到哪里有好玩的会折个路什么的。谁知宛宛什么要求都没提,一路顺顺当当的到了镇安县。
镇安县是一个大县,足有四五万人,此地人杰物灵,本是个好地方。只是因为官道修在它东边的山阳县,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去山阳了,镇安县不常有外人来。
也正因如此,晏回一行人为掩人耳目,是分批进的城,五十多个伪装成镖师的侍卫和二百多羽林卫提前进了城部署,留在身边的就只剩下武功最好的四五名暗卫、金吾卫提举贺知舟、关婕妤、潜渊阁的两位新臣和三四个丫鬟了。进城之后也没有忙着恢复身份,而是带着一行人住到了严家商号的地方,另叫人去暗中去联络那半月前就到此查案的钦差。
镇安县街上的商肆都不大,门面也普通,都是前店后屋的格局,也不像京城的大街那样秩序井然。好些家柜上都没有人坐堂,得扯着嗓子吆喝一声才能看到掌柜从后院拐出来。
正是半下午,一排小食肆都冷冷清清的,店门外的招牌上写的是当家菜,那字歪七扭八,还尽是错别字。
晏回一家都不想进去,耐不住唐宛宛兴致高,他只好挑了一家价钱最贵的,正要抬脚往里走,唐宛宛却指着对街的一家说:“老爷,咱们去那家吧。那家的招牌上写着三四十样菜,而且老爷注意到没有?只有他家的桌椅摆到了街上,这说明来吃饭的人多,店里都坐不下,只能往大街上坐,这肯定是有口碑的老店了。”
她说得头头是道的,一看就是常在市井吃路边摊的老饕。一行人正要进去,却听身后一身吆喝:“客官里边儿请!”
唐宛宛闻声扭头,只见有个面庞黝黑的年轻小伙扛着一袋面进来了,忙给人家让开道,这才跟在后边进去。
这小伙进门后放下肩上的面,跑到柜台前喊了一声“掌柜”,眉飞色舞地说:“那皇陵之事又有了新进展,听说……”
掌柜的看见后头的客人,厉喝一声制住了小二的话头:“瓷马二楞的做啥呢?没瞅见有启人来啦?你扛着面往啊达,搁厨房去!”
唐宛宛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扯晏回的袖子:“老爷老爷,这是说什么呢?”
这是陕南方言,晏回也听不懂。他手下的暗卫中却有能人无数,有两人是专门学各地方言的,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给贤妃娘娘翻译。
唐宛宛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十分之强,半顿饭吃下来,嘴里就多了一股子陕南味儿,已经能和那店小二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上话了。
晏回啪得在她后背拍了一巴掌,虎着脸:“你给我捋直了舌头说话!”
唐宛宛讪讪一笑,不敢再学了,端着自己的面碗讨好一笑:“这油泼面也是陕南的特色,我出门前看过书的。老爷尝一口?”
她夹起一筷子面,晏回瞅了瞅,卖相还不错,就着她的手吃了。晏回打小吃着珍馐美馔长大的,只需舌尖一辨,就能吃出名堂了:油菜煮老了,辣子有点糊,面不够香,还特别油,勉勉强强能入口。看唐宛宛仍吃得津津有味的,晏回笑了笑,心说真好养活。
他们正吃半截,又有几个客人进来了,还没坐下就吆喝说:“锅盔馍来两份,多搁辣子,酒菜按老样儿上!”看样子是老客了。
很快地,小二端着一只大盘子送上了他们那一桌。唐宛宛瞅了瞅,盘子里头盛着一张圆饼,这饼足有一寸厚,大得像个锅盖。唐宛宛又扭回头小声问:“老爷,那是什么?”
“不知道。”晏回瞟了一眼:“看模样就不好吃。”
“话不能这么说,这是人家当地的特色,就算不好吃也得尝尝。”唐宛宛振振有词。
晏回给她叫了一份,只见一张大圆饼平分成八块,小二又上了一小碟辣酱,笑着说:“这是咱这儿的锅盔,外酥里脆,一块管饱。”
唐宛宛夹了一角到自己碗里,这么大块颇有点下不去口,拿勺子舀了一点辣酱倒上去,找了一条边咬了一口。晏回问她:“好吃吗?”
“干巴巴硬邦邦的。”唐宛宛放下锅盔饼,默默吃自己的粉蒸肉去了。
“这么大块饼你就啃一口?”晏回眸里含着笑意,偏偏要逗她:“一茶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唐宛宛被这么句至理名言唬住了,低头瞅瞅比自己脸还大的一大盘锅盔,为难:“我不知道一份饼这么大呀,点多了怎么办?”
“你自己想办法。”
唐宛宛苦哈哈地看着他,默了好一会儿,红着脸说:“留着路上喂鸽子行吗?”这一路上要与京城联络,与前方驿站联络,与已经到镇安县的钦差联络,侍卫带了一群训练有素的信鸽,每回上路时都要准备些干粮。
晏回笑着点了头。
第58章 查案
当天夜里; 已在镇安查案半月有余的钦差大人秘密到了晏回下榻之处。
这位钦差是晏回调教了五年的潜渊阁新臣,叫熊安邦; 出生的那会儿正赶上边关有战事; 他爹就给儿子起了这么个名儿。
熊安邦人长得壮实,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文官; 这人最大的特点是心细如发; 他能在各种细微之处发现寻常人压根察觉不到的疏漏。熊安邦于六年前的殿试时背着一个竹篓上了太和殿,竹篓里面全是他多年读书时随笔记下的手稿。
能有信心拿到太和殿上给陛下看的手稿自然不寻常; 上头写的什么呢?
全是他这些年读书时整理出来的错字错句,先达着作中的笔误、错句、逻辑不通、自相矛盾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拣了出来。二十年读书破万卷; 竟没一本能逃过他的法眼; 是鸡蛋里挑骨头的典型。
晏回对他寄予厚望; 见他行了礼便问:“可查出了什么?”
熊安邦叹了口气:“公账账面是被人抹平了的,微臣核验了三遍无误,可见做账的是个行家。微臣也叫侍卫乔装之后混入修皇陵的民工中问过了; 他们从没被上头克扣过工钱。”
“唯一的问题在于——修建地宫时用的石材本该是火窑烧成的大砖,可微臣下到地宫深处看过了; 地基沉陷两三米,墙缝也开了裂,所用的石材竟是山上或河边的原石; 甚至是拿沙土烧成的灰渣砖,随便一磕就能碎成两半。这些劣质的砖是民间百姓常用的,建个房子不成问题,可拿来建数十米深的皇陵就吃不住了; 里头的石头是散的,山体轻轻一震就得塌。”
晏回眸色转深,只听熊安邦又说:“陛下怕是不知,开一炉火窑起码耗费百两,能成大砖三五十块;而取山石只需人力就够了,陛下给的银子十之六七都能从这里头省下来。再往外面抹一层墙灰,寻常人什么都看不出来,要不是这回塌了,怕是……”
熊安邦没往下说,晏回却知道他的意思——要不是这回正巧给塌了,他怕是到死也不知道。将来入土之后皇陵塌了,落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怕是真要变成千古笑柄了。
熊安邦接着说:“半个月前自尽身亡的刘县令在他的绝笔书中一共写了一十七人的名字,其中小到镇安县富商豪强,大到汉中府、陕南行都司、石工道道台、祖堂总督通通在列。”
晏回沉声问:“可查出了赃银?”
“微臣职权有限,除正二品的祖堂总督之外,余下所有官员及富商家中都派人搜查过了,连库房、地窖、密室等隐秘地方也一寸一寸翻了个遍。陛下你猜如何?”
熊安邦摇头长叹:“各个清廉得很,家里头穷得叮当响,确实是穷乡僻壤的官儿该有的模样,一分赃银都没有找到。”
晏回心下一沉,找不到赃银就定不了罪,顶多抓两个人出来杀鸡儆猴。这么高高抬起低低落下,连个解释都拿不出来,这“皇陵塌损乃是上天降罪”的说法怕是要在天下百姓心中落实了。
*
当晚唐宛宛睡到半夜时醒了一小会儿,看见身旁的人还在枕着手出神。
“陛下怎么还不睡,想什么呢?”她往晏回怀里挪了挪。
晏回捏了捏眉心,长长出了一口气:“要是给你六十万两白银,你会藏在何处?”
唐宛宛揉揉眼睛醒了醒神,“这六十万两是陛下给皇陵拨的钱?”
晏回说:“不止这些。祖堂总督两年一换任,每两年从国库拨银一百万两。以前几年不清楚情况,先从这任总督开始算,是前年秋天拨的银。熊安邦按石材算了算,说贪官贪去了十之六七,约莫就是六十万两了。”
“修皇陵两年才拨一百万两?修十年,那就是五百万两。”唐宛宛瞠大了眼睛,吞吞吐吐说:“好像有点少啊……当初我看一本野史,上头写着前朝每一位皇帝的丧葬费都是好几千万两。还听说前朝末代的炀帝生前在长安建的那个太和园,每回光是修缮就要花百万两白银呢。”
自己攒出来的棺材本被嫌弃了个彻底,晏回气得在她胸前揉了一把。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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