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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娃是国之大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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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说。”
  “知道了。”唐宛宛乖乖点头,待走进了亭子,陛下俊朗的面庞都在眼前了,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本以为下回再见就要到月底入宫那时候了,压根没想到陛下会出宫来见她。她怄着一口气,却理不清自己是因为钟姑娘怄气,还是因为陛下在宫宴之上没有明确拒绝而怄气,又或者是因为钟姑娘那么好,觉得自己拍马都及不上……
  这股气梗在心里,难受得要命,偏偏还寻不出具体的因由来。想不明白,便将心里的难受都化成了发愤读书的气力。
  她与石桌隔着一步距离,站在晏回侧边上,手里的帕子绞成一团,低着头,像个小丫鬟似的。晏回看着都替她委屈,眼疾手快地捉了她的手,径直拉到自己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了。
  “陛下!”唐宛宛霎时红了脸,把手缩回了身后,瞠着黑白分明的杏眼瞪他。
  亭子里除了道己公公,还有另外一个小太监,都垂首敛目站着;另有两个黑衣侍卫站在亭子外,都背着身。可唐宛宛却莫名觉得他们此时一定在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动静。
  晏回低声笑了:“看朕做什么?看鸟儿。”他指了指石桌上的一只大鸟笼,口中道:“这是母后养的鸟,前几回你入宫时见过的,带出来给你逗个趣儿。”
  鸟笼以粗金丝制成,里头站着两只凤头鹦鹉,一只红毛,一只绿毛,个头还挺大,紧紧挨着站在栖木上。
  唐宛宛拿着一根细草从笼子缝探进去,绿毛鹦鹉歪着脑袋左躲右躲,似乎被逗急了,冲着唐宛宛开口道:“哼!鬼灵精!坏东西!”
  一旁的红毛鹦鹉跟着学嘴:“鬼灵精!坏东西!鬼灵精!坏东西!”
  晏回立马黑了脸。
  “它们这是……在骂我?”唐宛宛有点傻。
  一旁的小太监一哆嗦,忙挤出个笑脸上前来解释:“娘娘别多心,这是太后的口头禅了。这两只鹦鹉嘴刁得很,只吃西湖龙井清炒过的葵花籽,有时太后娘娘拿普通瓜子去喂,这俩鸟儿脑袋都不抬一下的,所以太后常喊它们‘鬼灵精’‘坏东西’。”
  ——可以前好几年都从没这么说过啊!也不知今日怎么把这词儿给蹦出来了,还是在陛下哄姑娘的当口,差点坏了事。小太监抹了一把冷汗,都不敢抬眼去瞧陛下是什么表情了。
  唐宛宛拿细草戳戳鹦鹉的脑袋,听两只鹦鹉此起彼伏地叫了好几声,眼睛里也带了笑:“还挺有意思的。”
  小太监大舒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晏回见她将捏在手里的细草丢了,想来是逗鸟腻了,岔开话头又说:“朕来的路上瞧见城东百戏区那处十分热闹,似乎是从南边新来了一个杂耍班子,花样繁多,宛宛可要去瞧瞧?”
  唐宛宛眼睛亮了一瞬,下一瞬又慢慢缩了缩肩膀,低垂着眼睑摇摇头:“陛下日理万机,不能总是陪我胡闹。”
  “今天天儿热,呆在家里也好。”晏回顺势接道。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觉不妙:两人见了这么多回,他早把宛宛的性子摸了个透。如今她连平时最喜欢瞧的热闹都不去了,嘴上说的话虽乖巧,却是不容错辨的生分,怕是真的对他有了芥蒂。
  本想带着她去百戏区瞧瞧热闹,晌午去福满楼用个午膳,下午再去圃田泽游湖泛舟,晏回连漂亮的画舫都叫人准备好了。结果头一句就被人姑娘不轻不重地顶了回来,当下有些束手无措,后头的安排却是不好再提。
  晏回无声叹了口气,早知道前天晚上就把人留在宫里好好哄了。再不济,前两日出宫总是使得的,他还想着休沐日再出宫带她去玩,如今休沐日是等到了,最好的时机却已经过了,真是大大的不妙。
  “那宛宛想玩什么?”晏回顿了顿,又问她:“听闻姑娘家喜欢打叶子牌?”
  唐宛宛慢腾腾眨了眨眼,连呼吸声都变轻了一些,轻声问:“陛下……这是听谁说的?”
  闻言,晏回心里又是一突。他成日跟一群臣子打交道,好几年没见过陌生姑娘,自然是从宫妃身上得出的这个结论——宫侍会三五不时地将后宫妃嫔相处的情形报上来。几个妃子闲来无事常常聚在一块儿打叶子牌,晏回才得出“姑娘家喜欢打叶子牌”的结论。
  可晏回到底是人精,再精明的老狐狸都能被他一眼看透,何况是宛宛这样将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的?她眼角眉梢一动,晏回就瞧得分明。
  “陛下听谁说的”这个问题它不完整,宛宛想问的应该是“陛下是听哪个姑娘说的”。可晏回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坦诚回答,宛宛会更不高兴的。
  心中这么百转千回走了一遭,他面上却丁点不显,只正色道:“母后常和几个老太妃一起打叶子牌,席间欢声笑语,十分自在。”
  话落之后,晏回还十分细致地注意到宛宛坐正了身子,抿唇浅浅笑了一下。晏回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一时心中感慨:怪道人都说女子心海底针的,连宛宛这么个心思浅白的,话里都处处是坑啊!太考验人了!
  “我不会打叶子牌。”唐宛宛想了想:“不如陛下教我念书吧?”
  放着热闹不瞧,反而想看书?这才三日不见,怎么就改了性儿?晏回左思右想想不明白,也不迟疑,应了一声好。
  唐宛宛平时读书习字都是在自己的卧房,可陛下来了,这处就不合适了。唐老爷忙把自己的书房腾了出来,又把女儿拉到一边叮嘱了几句:“宛宛只学一会儿就是了啊,陛下平日朝政繁忙,难得歇这么一日半日的,可别把陛下给累着。”
  “不妨事。”耳力十分好的晏回隔着五步远,也不遮掩自己听到了的事实,甚至主动出声讨好未来岳丈:“朕与宛宛在一块儿,不管做什么都能解乏。”
  “这孩子就是欢实。”唐老爷干笑两声,拍拍宛宛的肩膀把人送上前:“微臣就在门外候着,陛下有什么吩咐尽管喊人就是。”说完便退出去了,十分的有眼力见。
  比起之前去过的御书房,唐家书房要更小,两人并肩坐着,陛下还往她这边倾着身,唐宛宛觉得更挤了。
  晏回拿起书翻开看了两行,忽的顿住动作,合上书瞧了瞧,书封之上正是《盛世记》三个楷字。这就是宫宴之上钟宜芬提过的书,是晏回十年前初读唐书时自己的所感所悟,随笔记了下来,被学士整理成了册子。
  非他自夸,写这些感悟时虽年纪尚浅,可眼界阅历包罗其中,远非唐宛宛的学识能读明白的;也绝不可能是女夫子要学生读的课本,只能是她自己想读的。
  前因后果一想明白,晏回心底一阵阵暖意往上冒:“怎么在看这书?”
  “我听二哥说这书是陛下十四岁那年写的,何太傅看了大加称赞,叫翰林院人手拓了一份。后来民间学子争相抄录,书馆也开始卖这书了,每年要拓几万册。”
  晏回低声笑了:“所以呢?”
  “陛下真厉害。”唐宛宛毫不吝啬夸奖。
  这大概是晏回活了二十三年来听过的最直白的夸奖了,却比朝臣的溢美之词听着要顺耳多了,直叫他通体舒泰。晏回展开夹了花笺的那页,只见满页没一处勾红,也没做什么标记,连翻几页都是如此,一时有些不解:“哪里不懂?”
  听他这么一问,唐宛宛眼睛一热,忙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地说:“哪里都不懂,所以没有勾红。二哥给我讲了三遍都听不懂……我笨死了……”
  “那又如何?”晏回偏过头,极细致地打量她,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温热的呼吸正正好落在她耳畔,左边耳根烫得跟被火燎了一样,右边脸也慢慢热起来了。唐宛宛猛地站起身,把自己的椅子往边上挪了挪,这才重新坐下,小声说:“要不,等我把这三本书都学明白了,再跟陛下好?”
  晏回:“……”
  身为大盛朝最尊贵的人,晏回从来没哄过姑娘。可纵是没先例可循,他也知道此时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不然等宛宛把三本书都学明白了,指不定是猴年马月——到那时,自己的“隐疾”怕是要坐实了。
  “宛宛,你认真听我说。”晏回正色道,却见唐宛宛又跟鹌鹑似的缩回了脑袋。晏回心思一转,脚尖勾住唐宛宛身下的椅子腿,轻轻巧巧便将人转了个向,面朝自己,端的是促膝长谈的架势。
  四目对视半晌,晏回满肚子搜刮甜言蜜语,总算想到了几句。
  “这天底下饱读诗书的姑娘多了去了,可如你这般笨得讨喜的却没几个。”
  唐宛宛黑白分明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晏回再接再厉:“这天底下能说会道的姑娘多了去了,可如你这般心思坦诚的却没几个。”
  听出这是在夸自己,唐宛宛不由翘了翘了唇角。
  晏回却仍觉不够,静默须臾,不疾不徐说了最后一句,低沉的声音如醇香美酒,光是听着都醉人:“这天底下品性纯善的姑娘也不少——可朕欢喜的就你一个。”
  身为帝王,不动声色早已成了习惯,越是说到正经事上,晏回往往会越严肃。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浅浅蹙着眉,与在太和殿跟朝臣议事时没什么两样,压根不像个初识情滋味的年轻小伙。
  若是别的姑娘听着这话,指不定会想:假的吧你骗我的吧!你脸上都没个笑模样跟我说你喜欢我!你板着个脸给谁看呢你!
  唐宛宛却挺受用,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晏回刚这么说完,面前的小姑娘就扑进他怀里了,两只手用力箍着他的后颈。
  晏回猝不及防,软玉温香却已扑面而来,鼓鼓囊囊的那处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寸之摇,人还是站在他两腿之间的……
  脑子浑浑噩噩的,晏回分不清自己的思绪飘到了何处,甚至连“今日穿的亵裤比较紧”这样的念头都在他脑袋里打了个旋儿。
  缓了好一会儿,晏回才勉强找回两分清明,垂着眼睑,声音有些哑:“宛宛?”语气是在征询,双臂却不由自主地揽到了人家腰上,抱了个满怀。
  可惜一站一坐,这个姿势实在不得劲,她又离得这么近……晏回徐徐吐一口气,将人往后送出半步,自己起了身,复又将人搂回怀里。
  毛茸茸的发顶贴着他下颔,正好差一个头的高度。晏回整颗心都踏实了。
  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动静不对,胸口那处也有点潮润润的。晏回心里一咯噔,想把人拉开来,又被唐宛宛箍得死紧,他舍不得硬扯开,只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果然湿漉一片。
  心尖仿佛被重重拧了一把,晏回却无端想笑,下颔埋在她发顶蹭了蹭,放柔声音问她:“委屈了?”
  唐宛宛声音泛着哽,委屈极了:“我不看书了……看不懂就是看不懂,学不明白就是学不明白。”
  “好好好。”晏回一下下轻轻拍她的背,跟哄孩子似的。一边好整以暇问:“宛宛还有什么委屈的?都说与朕听。”
  “她说思慕陛下!”唐宛宛瘪着嘴,又啪嗒啪嗒掉眼泪:“这话我还没说过呢!”
  晏回笑得合不拢嘴:“那你现在说呀,朕听着呢。”
  唐宛宛默了好一会儿,赌气哼哼:“就不说。”
  “不说就不说罢。”晏回又是笑:“留着以后说。”
  唐宛宛难过了三天,家里人怎么劝都没能开解。可只跟陛下呆了这么小半个时辰,什么心事都说出了口。然后开开心心去百戏区看了杂耍,晌午在福满楼用了午膳,游过湖泛过舟,原先沉到谷底的心情立马就拨云见日了。
  *
  一眨眼就过了十日。
  这十天,唐宛宛忙得脚不沾地,宫里送来的宫装常服、绶带鞋袜、簪珥环佩都得挨个试,不合身的还得送回宫里返工。陛下纳妃不过一句话,宫里的针工局和银作局却忙成了陀螺,都得在一个月内赶出来。
  即便如此,司寝局发下来的几本图册唐宛宛也没来得及看,唐夫人红着脸说给她先收起来,也不知里边画的是什么。
  唐夫人又带着两个儿媳将嫁妆清点了好几遍,每回都要往里头再添点东西,嫁妆单子都改了好几回,力求最好。
  等到了入宫前一晚,唐宛宛吃过晚饭就早早回屋睡下了,正开心地在床上打滚,刚好赶上唐夫人推门而入,瞧了个正着。
  唐宛宛怕她唠叨,连忙规规矩矩躺好。
  “宛宛先别睡呢,娘跟你讲点要紧的。”唐夫人红着脸,将司寝局发下的两本册子掏出来,支支吾吾含糊其辞:“也不知道这书你能不能用得上,按理说陛下有腰伤,兴许是用不上的……可也没准能用得上……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唐宛宛听不明白:“什么用得上用不上的?”
  唐夫人展开画册子,本想一张一张讲过去,略略扫了一眼,又啪得合上了。也不知宫里的能工巧匠怎么这么多,书舍里卖的压箱底往往画工粗糙,从头到尾看完了也是一头雾水。可司寝局发下的这两本却连一根根头发丝都画得精细,什么都能一览无遗。
  唐夫人压根不知道这该怎么讲,一时左右为难,又寻思着自家闺女这性子就算是将两本画册看明白了,也不会伺候人,陛下定然早有了这个觉悟。
  于是把册子丢给女儿:“宛宛你自己看吧,上头有字也有画。”
  她怕唐宛宛不当回事,没忍住又唠叨了两句:“你看得细致些,万一今后能用得上呢?都是说不准的事……”
  *
  大盛朝的一等皇妃之位极重,不再是像前朝那样乘一顶小轿静悄悄地抬进宫了,入宫时可设卤簿仪仗,可奏钟磬为乐。除了不能身着正红、不能得朝臣一一贺礼之外,用度之上比立后并不差多少。
  再加上晏回和太后拿私库贴补的嫁妆,整整九十九抬没得一点水分,装满了奇珍异宝的嫁妆大敞着,绕着京城行了一整圈,当真是十里红妆。连后头的九顶福轿里坐着的都是京城有名的全福老人,直叫满京城的女子艳羡不已。
  唐夫人在家门前站了两个时辰,从嫁妆的最首端看到最尾,一早上哭了好几回,晌午迎客的时候都是红着眼睛的,脸上的笑却一直没停过。
  而坐在轿子里的唐宛宛听着外头的喧嚣声、锣鼓声、礼赞声,真是好想掀开帘子瞧瞧外头是什么样。又怕掀起了帘子会把福气漏走了,只能硬生生忍着。
  一路行过城东秀水街,行过鲁阳大街,行过河安道,行过金粉桥。离宫门越来越近,外头的喧嚣声也渐渐小下来。
  小轿从顺贞门进的宫,在长乐宫前又听了一道圣旨,其中大意是夸她恭谨知礼的。可惜用词晦涩,什么“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这些文绉绉的词太多,唐宛宛没能听懂,便直接被抬入了内殿。
  这是东六宫之一,长乐长乐,意为一生顺遂和乐,光是这么个名字,便是极用心的。
  再有长乐宫是历代宠妃所居,其间也有好几位贵主入主坤极,母仪天下。这也是太后娘娘年轻时住的宫殿。
  唐宛宛规规矩矩坐在喜床上,送她入宫的全福嬷嬷先前叮嘱她不要四处走动,她就真的一步不动,只转着脖子好奇打量。
  五尺见长的千喜屏风之上满满都是金线绣出的喜字,比正红只差一线的双喜床幔上头绣着许多白胖娃娃,龙纹精雕红木喜床足以躺得下四个人,连床头红木柜上的锁扣都是纯金的……
  跟着她入宫的四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喘,虽然先前一个月就把该学的规矩都学明白了,也早就知道宫里是寻常人想象不到的奢华,却还是被眼前所见给惊到了。
  听到屋外有人轻声叩门,小芷忙跑上前去开了门,进来的四个宫女各个提着一只小食盒。待请了安之后,为首的大丫鬟笑吟吟问:“娘娘方入长乐宫,小厨房尚摸不准娘娘的喜好,挑最拿手的吃食做了几样,娘娘看看想用些什么?”


第26章 夜色
  食盒一一打开; 大大小小一套青花釉下彩的盘子亮得能透出人影,盘中装着各样美食; 可惜里面盛着的份量太少了; 叫人都不忍落筷子。
  唐宛宛饿了大半天,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等陛下晚上过来的时候一起吃。却见面前站着的丫鬟福了个礼; 温声笑说:“奴婢名红素。”另三个也跟着介绍; 分别名为絮晚、花着、牵风。
  “啊。”唐宛宛眨了眨眼,明显没搞明白状况; 只好说:“都是好名字。”
  她执起筷子要吃的当口,却见面前的四个丫鬟都围到了桌边; 看模样是要帮她布膳。入宫好几回; 唐宛宛却还是头回见到四个丫鬟一齐布膳的阵仗; 忙说:“我自己来,你们退下吧。”
  四个丫鬟面面相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头回见面不是该给她们立规矩吗?或者软硬兼施地敲打一通?娘娘怎么一句没提?
  为首的红素瞧了瞧唐宛宛身后站着的四个丫鬟; 心说这几位是跟着娘娘进宫的,自然是亲信无疑。难不成娘娘让她们退下; 就是在告诫她们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是娘娘初来乍到,不信任她们,连吃食都不敢假以人手?
  红素几人一时为难得要命:该怎么表达“我们不是普通宫女; 我们是太后专门指给您的大丫鬟啊”?
  主子的话不敢不从,只好这么惴惴不安地退出去了。
  *
  御书房里。
  晏回明显心不在焉,案上的奏章还剩一小沓,要紧事都处理完了; 剩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他提笔批了个龙飞凤舞的“驳”字,便将这份折子合上了,出声问:“什么时辰了?”
  一旁的道己听得直笑:“陛下,您已经问了三回了,还得大半个时辰呢。”
  宫妃头回承宠要按规矩来,皇帝得到天黑之后才能过去,白日宣淫是大忌讳。他要是天没黑就去了,再留宿那么一整夜,指不定明早就得有御史的折子摆在案头上了。
  如今正是秋末,戌时以后天儿才能黑下去。晏回徐徐吐出一口气,又翻开下一本折子,心说还得耐着性子等等,让宛宛初入宫便遭人诟病,却是不美。
  又坚持了两刻钟,日头西沉,天色还没大黑,却已经昏暗了。晏回也不再为难自己,乘着御辇去了长乐宫。
  长乐宫离御书房极近,御辇只行了约莫两刻钟。晏回先前选定这处宫殿不光是图它名字吉利,还有别的考量。
  一来德妃的柔嘉宫跟长乐宫一东一西,离得远远的;二来,晏回琢磨着把自己的御书房分一半出来,以后他在这边批奏章,宛宛就在那边写课业,多好啊。如此一来,就挑了离御书房极近的长乐宫。
  他正要行入内殿,却被一个丫鬟拦了一拦。小芷跪在门廊下,声音都有点颤:“陛下,娘娘在沐浴呢。要不,您且等等?”
  晏回瞥她一眼,蹙着眉,挥挥手让她退下去了。心中倒有些无奈,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丫鬟看模样也是个蠢的,自家主子这都已经入了宫,她却还当小姐一样护着呢。
  明明心中敞亮,晏回进里屋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声,入目便是五尺见长的千喜屏风,上头整整一千个喜字,其字体运笔结构都各有不同。原帖是晏回停停歇歇写了十来天才成的一幅字,自己瞧着甚为满意,可惜时间太赶,针工局绣得有些糙了。
  里头正在沐浴的唐宛宛哼着一只欢快的小调,没听出是什么调子,估计就是一时兴起瞎哼哼的。
  晏回听得好笑,寻了张阔椅坐下了。隔着一扇薄透的屏风与微袅的水汽,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欣赏,自是别有滋味。他闷不吭声坐了半刻钟,才出声说:“出来吧,水凉了。”
  “陛下?”唐宛宛吓了一跳,也意识到当下是个什么处境,忙抓过外衣披在身上,光着脚跳上床把自己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晏回眼角直抽:“你就这么湿淋淋的上床了?”
  “陛下都不说一声就进来了……”唐宛宛小声埋怨,又不好意思地摸了一把身下的锦绸,果然湿淋淋的。
  好在先前换下的衣裳还在床上,唐宛宛伸出一只手四处摸了摸,摸到了小衣亵裤,中衣没找着,大概是掉地上去了。
  她麻利地在被窝里摸索着穿上了小衣,又将外衣扣好,这才敢爬出被子,去床头柜里翻了翻,也没找到能换的床单,不知道丫鬟们放哪儿了。
  紧跟着听到了一阵窸窣声,唐宛宛扭头瞧了一眼,“啊”地惊叫了半声。因为陛下脱了衣裳,全身只剩一条亵裤,就这么裸着上身跨进浴桶去了,腰身窄紧,背肌分明。
  “陛下你你你……”唐宛宛脸色涨红,却立马想起了昨晚认真看过的春宫册子,知道夫妻就得这么赤诚相见,这才闭上嘴巴,心中却跟一百面大鼓齐敲,砰砰砰砰地响。
  这么一来,她也不敢再找床单了,又飞快地缩回了被子里。
  晏回也没叫人换水,就着她用过的水洗了洗,唐宛宛砰砰砰的心跳声还没恢复如常,陛下就已经洗完了,只着一条湿透的亵裤坐到了床边,拿起一方干布巾擦身。
  瞧见唐宛宛缩成个粽子样,还紧紧闭着眼睛,晏回唇角翘了翘,十分好脾气地容她再缩一会儿,问她:“你上月生辰过了,如今是十七,我可有记错?”
  唐宛宛紧闭着眼睛点点头。
  晏回擦干了身子,丢开了手里的布巾,又莫名笑了一声:“不小了。”他一边说话,一边不由分说地抓起了她被子一角,唐宛宛猝不及防,立马瞠大了眼睛,忙把失守的那边抓回来。
  两人跟拔河似的,一人抓着一头,晏回一点一点把被子从她手里抽出来。待没了遮挡,唐宛宛开始慌了。
  她的里衣不知掉哪儿去了,而外衣那一整排金线编成的盘扣都系错了,方才是在被窝里穿的衣裳,里头的兜儿还没穿正,缝隙之中露出一片大好风光,自己还浑然不觉。
  晏回呼吸微滞,盯着她身上石榴红色的海棠宫裙细细打量半晌,还不待她开口,手下稍稍用了些力,盘扣就尽数断了,宫裙半遮半露地卡在手臂上。
  唐宛宛彻底傻了。
  “宛宛听话。”晏回坐在床边,好整以暇道:“该就寝了,脱了吧。”
  唐宛宛咬着下唇,以穷苦长工看地主的眼神瞪着他,好半天脱出了一只胳膊。晏回看不过眼,把另一头也轻轻松松剥了下来,随手丢到了地上。
  “怎么能扔地上!”唐宛宛惊叫:“那衣裳上头绣的金线都有一斤重!”
  晏回眼皮一跳,口中直说:“这石榴红的色儿实在不衬你。且等两年,给你换成正红的。”
  唐宛宛飞快地滚到床脚,只穿着小衣,露出的一截细腰在晏回眼前打了个漂亮的旋儿,白嫩嫩的跟豆腐似的,一边还不忘说:“我觉得正红也不好看,能换成鹅黄的不?或者水绿的?湖蓝的?杏黄的?丁香色也好啊……”
  话说半截,忽然卡了壳:“陛下!你压我做什么?”
  晏回闷声笑了笑,黑黝黝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摸了摸她的发梢,还带着些潮润的水汽。他也没打个招呼,这便埋低了头。
  方将眼前那朵红通通的耳珠卷入舌,脸上便呼上来一只巴掌,唐宛宛使劲把他的脸往一边推,表情惊惶:“陛下你做什么呢!”
  晏回:“……”
  想爆粗口怎么办……
  他撑在唐宛宛身上,灼亮的眸子锁着她看了半晌,还没带起兴致,自己又笑了。这么一笑,先前的两分旖旎彻底散了个干净。
  下不去口,也舍不得。
  这么笨,合该捧在手心里宠的。压在身下欺负,总觉得委屈了人家姑娘。
  可晏回又深知万事开头难的道理,总不能因为太喜欢就不下手,就一直卡在这里。费点儿劲多教上几回,以后就是一片坦途了。
  念及此处,晏回双手固住她双肩。唐宛宛还在发愣呢,眼前一黑,便见他俯身再度吻了下来,这回确实一点都挣不得了。
  等到她的舌尖都被吮得发麻,晏回才挪开一点,灿亮的烛光再次入眼,唐宛宛已经软了身子。她望着床帐顶上绣的胖娃娃喘了好一会儿,伸手在嘴唇上摸了一把,小声嘟囔:“这跟书上画得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晏回笑着问,心知她说的书是指那两册春宫册子。
  “书上没画这一步!”唐宛宛扭头瞪着他控诉:“陛下怎么能不按书来!”
  晏回额头抵在她肩膀上笑得不行,平时不见她如此好读书,这会儿倒将两本春宫册子奉为金科玉律了。
  那书他也看过,里头只有各种各样的姿势,前头该做什么却是没有的。他低头又在她唇角亲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反问:“谁说必须得按着书来了?”
  唐宛宛哑口无言。
  手下的兜儿是细绸做的,滑不溜手,将最美好的景致藏在其中。晏回收回视线,一只手撑在她颈侧,亲了亲她的眼睛,低声询问:“怕不怕?”
  唐宛宛神思一晃,不知想到了什么,眨眨眼:“如果我说怕,陛下是不是要拿把匕首割破手指,然后在那块白帕子上抹两滴血?”
  晏回的呼吸又绵长了些,眸中带着两分笑:“这又是你从哪儿听来的?”
  “是我从小话本里看来的。”唐宛宛喜滋滋,爹娘哥姐还有身边的丫鬟都说她看那小话本是不务正业,一点用都没有。每每找到点用处的时候她就特别乐,此时也一样。
  ——看吧?小话本也不是百无一用的是吧?
  晏回含着笑“嗯”了一声,手探至她背后去摸小衣的绳结,一边分出心神问她:“还从话本中学了些什么?与我说说。”
  等唐宛宛讲完自己多年从小话本中得来的经验,身前已经没了遮挡。他气息所过之处,酥麻之意一阵阵地泛起。
  唐宛宛忽然就回过味来了,双手叠着护在身前,抿住嘴不吭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瞅着他。晏回莫名升起两分心虚,死活下不去手了。
  为了掩饰这种心虚,他低声问:“你娘……岳母大人,就没有教过你什么?”
  唐宛宛想了想,很坦诚地回答:“我娘说不用教。她说陛下天纵奇才,一定什么都会,让我乖乖躺着就行,要是舒服了就哼哼两声。不舒服也得哼哼两声。”
  晏回笑得岔了气,手肘劲儿一松,就沉甸甸压她身上了。唐宛宛被他压得差点别过气去,一时连尊卑都忘了,攥着拳头在他背上捶了两下。
  捶完自己傻了眼,先前学了一整月的宫规都窜到了脑子里,比如“不得损伤龙体”“不得以下犯上”……
  唐宛宛又联想到后头的惩罚,心里一咯噔,立马跟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从晏回身下钻了出去,跪在床上低着头小声说:“陛下恕罪,我不是故意打人的。”
  晏回慢腾腾“嗯”了一声,掐住腰将人重新捞了回来,低低笑说:“今晚我怕是不止受这两拳头,提前恕了你的罪。”
  见怀里的姑娘眼神茫然,心知她没听明白,晏回还多叮嘱了两句:“今晚任你以下犯上。只有一条你记住了:可万万别半道儿跟我请罪,朕受不住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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