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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投喂日常-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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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了些眉目,那地方的尸首,是委托了流民去埋的,兵器一类却是我们自己人收走的。好兵器可以传家,江湖上人的眼睛都贼亮。你那剑,八成是被哪个识货的带回去了。逐个找还是找得回来的。”谢璇带了一壶梨花白来。
在庙里几天,叶黛暮死活不肯放他一个人去偷吃,没办法,他就生生忍了几天。回来刚去酒肆把酒壶打满了,叶黛暮的飞鸽传书就跟催命似的来了,一刻钟七八只,直接把他带的鸟食吃个干净,还没完。
那送信的鸽子没讨到食,啄了他几下才甘心。惹得一众纨绔笑成一团。谢璇哪是那种心眼子大的人啊,他的心眼比那麦芒大不了多少,唯有叶黛暮治得了他,其他人就等着被报复吧。
那边谢璇接到信,立即甩了他那一众的狐朋狗友,来找叶黛暮了。连仇都来不及报,可见多把她放在心上。
“都怪你,当时撞了我一下,害得我什么也没想起来。”这碰瓷也是绝了,隔了个七八天还能用。叶黛暮却不管这么许多,一股脑地把气撒到谢璇头上。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好了吧,搞得你忘了人家小姑娘,又忘了重鹰,还把那发病的村子也给忘得一干二净。”都说了这是个顶顶小心眼的家伙。
叶黛暮本还坐在那里一边喝着冰镇的绿豆汤,一边听他的道歉。听到这最后一句,顿时脸色大变,惊得跳了起来。“糟糕,还有这一茬子事呢!我说怎么觉得还忘了事情的,竟还真一点也没印象了。”
谢璇做了那么许多,就等着这儿呢。见叶黛暮震惊得跳了起来,手里的绿豆汤都要洒了,他才得意洋洋地替她抓住那绿意荷叶碗。“小心汤啊。”
叶黛暮这下彻底慌了。这件事可等不得,这几日没顾得上,如今也不知会酝酿成如何的祸端。瘟疫若是真,那便是万民受苦的开端。叫这大魏的百姓摊上她这么个忘性大的皇帝,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这个怎么办?得叫人去看看才行,若真是瘟疫……那我还焦急了个什么劲,等死好了。天哪……”叶黛暮被吓得语无伦次,说的话都毫无逻辑了。
谢璇本是拿这件把柄想逗弄一番就好,不想竟叫她惊惧至如此,赶紧地收尾。
“别怕,别怕,我逗你的。那地方第二日你还睡着的时候,我与师父就去看过了。不是瘟疫,就是中了山中的瘴气,师父给他们开了药方,这几日我盯着的人回报说,都好全了。”
“不是瘟疫,不是,不是,呼。”叶黛暮长长地出了这口气。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脸色煞白,手脚都软了,靠在谢璇身上,那是站也站不住了。
“不过,这倒是漏出了一段好事。你猜得有一件事不错。那些人俱是被人贩子拐来的,里面虽不全是汴州之人,但是也占绝大多数。更妙的是,里面还真有战乱地界逃出来的人。”谢璇赶紧转移话题。
“什么!快快去带来,细细盘问啊。”叶黛暮立即大喜过望,脸上的红润也回来了,力气也有了,一把拧住谢璇的耳朵。“你个混球,又来吓我。”
“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叶维桢,你再这样,我下面的话不告诉你了。”谢璇习武了十多年,叶黛暮这等把戏,哪是真的能弄疼他的。偏偏他就不敢站直了,生怕拉伤她的手臂。
以往卢淑慎见了,虽觉得这男人不配她家什么都好的陛下,但也劝过,这光天化日之下揪耳朵也太过了点。但是后来她就不劝了。她可算是看明白了,自家的陛下和这纨绔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什么锅配什么盖,那个相配啊。
谢璇也就是那这个龇牙咧嘴,哎呀呀叫疼的模样来逗弄他家小媳妇的。但是做戏要做全,哪怕叶黛暮心里明白,他也愿意演来供她一乐。
“那好吧,你说。”叶黛暮笑够了,放了这耳朵,拿回自个的汤碗,一勺接一勺地喝绿豆汤。这个天喝这个,又冰又甜,还清凉,最是解暑不过。
谢璇凑过去,非要从她勺子蹭上一口汤,才心甘情愿地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你之前给我形容的白骨神婆的酒,是斐家特有的寒潭香。我觉得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这边村子刚出了类似瘟疫的事,就被你听到了,刚下山就被早有准备的绑匪撞上了。其中必定有鬼。”
叶黛暮听着,心中便有了猜想。“与那斐家可有干系?”
“正是。”
☆、第贰佰叁拾玖章 久旱逢甘雨
饭要一口口地吃,事要一件件地做。
但不知怎么的从今天下午起,叶黛暮便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做了。书也没读,字也没练,马步也没扎。卢淑慎进来替她添了两回茶,她也没动弹一下。
她还想着谢璇的话呢。
斐家,到底想做什么?
大概是和徐家一样想换一个皇帝。但是这也不对啊。徐家那是皇太后的娘家,玉真郡主的外祖家,若是叶黛暮死了,玉真郡主便是下一任皇帝,这徐家便是得了大好。
谁做皇帝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谁给得了这利益。徐家有利可图,想谋反,叶黛暮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这斐家图个什么呢?他家也就剩刑部侍郎斐济还做着一品的官,余下的皆不成气候,连个三品都没子弟占着。
若是说从龙之功,徐家还好好的呢,他斐家就是腆着脸凑上去,能拿多少好?还不如老老实实给她这女皇做事情拿到的光明正大。
皇位之争,权柄之争,说到底都是利益之争。这一点,叶黛暮再清楚不过了。别说这些满腹诗论的老学士,就是泥土里刨食的小娃娃也知道,谁能给的东西多,谁就是老大。
“淑慎,若是你能选,你想要活在怎么样的世道上?”叶黛暮提笔,百无聊赖地问了这么一句。
“妾不知道,就是想要活在如今这世道就好了。”卢淑慎的眉眼俱是柔和的,温柔得叫叶黛暮想到花。
“如今这世道哪里好了吗?”叶黛暮顿时来了精神,孜孜不倦地问了下去。
“说是这么说,但哪个世道又是完全好的呢?当年诚敏帝在世的时候,这世道应当算好的,妾跟父亲去了乡下的庄子,那里几乎没有流民,连吃闲饭的都少。那些袍子上打着补丁的农户搬着小凳子,坐在大门口,说着来年的好年成的时候脸上却是笑着的。妾现在想来,那应该算是个好世道。”
不过,卢淑慎紧接着话锋一转。“可是说来也奇怪,那时候明明觉得国家昌盛,万世太平。可不过五年,平炀帝继位五年,这天下就完全颠倒了个样子。流民也多了,天灾也接连不断,听说乡下乱起来了,妾的父亲就再也没有带妾去过那庄子了。”
“如今还不是吗?流民肆起,天灾不断,国家动荡,还有黄巾反叛。一桩桩一件件地数来,我恐怕比我那伯父更不如。在咱们大魏老百姓眼里,我和昏君也差不离了。你还想活在这样的世道吗?”叶黛暮倒是奇怪了。
换做她来选……叶黛暮望着卢淑慎的眼睛,那双乌黑透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对她的信任。叶黛暮想自己大概是知道淑慎为什么这么说了。
“因为这世道上,有陛下。”这番话,叶黛暮虽猜得到,却也不由地想听下去。那是一股无法抑制的暖流涌遍全身。她从头到脚的细胞都挥舞着小旗子,欣喜若狂。
卢淑慎轻轻地替叶黛暮卸妆梳头。“这世道虽乱,陛下却在整治啊。妾知道,陛下定会让妾看到从未见过的景象,比天佑年更好的年头。一个太平盛世。”
“如果连诚敏帝的时代都不能叫做太平盛世,那什么才叫太平盛世呢?”叶黛暮觉得自己压力有点大。
作为现代穿越人士,其实她搞不太懂古代人是怎么定义幸福的,总不能也是有车有房,老婆孩子热炕头吧。不过,也不能一概否定,毕竟这是全人类的共同幸福基准嘛。
叶黛暮突然想到过去朋友的戏言。“吃得饱,穿得暖,睡得着,起得来。”
这四个短语代表的就是温饱、安全感,还有那虚无缥缈的梦想,或者说是事业。光能吃得饱饭穿得上衣还不够,还得给他们寻找理想,寻找可以奋斗终生的事业。等等,那是她该想的事情吗?
叶黛暮想了想,应该还不是。因为永远也唤不醒装睡的人。一个自己都不愿意去寻找梦想的人,给他安上个事业有用吗?大概是没有的。
环境不能代表一切。富人也许更有教养更有展现才华的可能,但是不可否认,富人里也有十恶不赦的坏人。同理,穷人也许在更脏乱差的生活里长大,但是却有可能成为富人有教养的学士,有才华的名士。
在一切发生之前都不能盖棺定论。
然而,对于人来说,大概是既往印象更为重要吧。这个人贫穷,穷人多恶徒,结论便成了这个人是恶徒。多么的强词夺理。可惜不管是对现在这个世道,还是未来的那个世道,这句断论都是人们脑子里不可避免的“真理”。
对于叶黛暮来说,建立一个富庶的国家大概并不难,大魏本就根基颇深,只要去掉这些蛀虫,和烂掉的根系,休养生息,不用几年便可以恢复元气。她什么力气都不用花,就能白白得到一个明君的称号。
但是那样一个如同镜中花水中月的国家,并不是叶黛暮想要的。人生只有一次,难得做了可以指掌天下的皇帝,叶黛暮还是想要做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而这种想要建造一些什么,留下一些什么的想法,令她不由地热血沸腾。这是叶黛暮第一次去探究,她想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恩,不如说是她想要大魏变成什么样的国家。
“无论是哪个朝代,都有穷人富人,都有寒门世族,我会努力叫这大魏强大富足。可是我不能保证每个人的幸福。因为一个人的幸福,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我强给他的,他也不屑一顾。”
叶黛暮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的人,是她自己、是谢璇、是姜瑛、是卢淑慎……是这大地上从古至今,将来会生存的人们。然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且我才不要给那么多人东西呢。自己想要的就要自己去争取。我想要的大魏,大概就是人人都会争取自己的幸福,不管遭受过多少磨难和离苦,都不肯妥协低头认输的国家。我想要建立一个那样的国家。”
卢淑慎笑着说。“那真是一个好地方。妾此生能追随陛下,是妾三生之幸。”
“不,是淑慎给了我这样一个宏大的愿望啊。我希望淑慎生活在那样的国家。我希望你能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与我无关。”叶黛暮始终记得,第一双握住她的手有多么的温暖。
云繇法师说的对。
怎知是救人,而不是被他人所拯救了呢?
叶黛暮笑着提笔,正要往上写字,却听外面忽然噪杂起来。青筠不顾形象,冲了进来,欣喜若狂地对叶黛暮大喊。
“陛下,下雨了。”
叶黛暮激动地攥紧了双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雨终于下了啊。天佑我大魏。
☆、第贰佰肆拾章 改天换地
窗外的雨稀稀拉拉地下着。这是最普通不过的雨景,没什么特别的。然而叶黛暮就是怎么也看不过瘾。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下雨。这雨来得迟了些,总比没有的好。
对百姓来说,这雨比她这女皇要来得好多了。
雨滴答滴答地落在屋檐上,落在竹叶上,落在窗前的石灯上,像敲响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乐器,时而低沉,时而高昂,最终要的是自始至终地悦耳动听。
叶黛暮喜欢下雨。每到下雨的夜晚,她都会睡得特别好,好像有一双温柔地手代替那些已经故去的人,抚摸慰藉她的灵魂。
“太好了,这一场雨下来,山里能长出很多可以吃的东西。”青筠兴奋极了,连走路都是蹦着的。
卢淑慎瞪了她好几次,都没见她改。明明在生气,嘴角的笑意却也没断过。这雨下得太好了,即使有天大的事情,这会儿也得消停了。
“一个晚上能长出什么东西呀?”青盏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她不喜欢下雨天。湿漉漉的,衣服容易潮湿,烘干一会儿,就又有点水汽了,叫她忙得脚不点地。就算是及时雨,她也不喜欢。
“可多了,蘑菇、木耳、野菜,河里还会多很多小鱼、水草、小虾子,甚至是贫瘠的岩石上也会长……”青筠正掰着指头数。
叶黛暮插了一句。“青苔。哪怕是破砖头上长的青苔,也是能吃的,还会有盐味。”
这个科普不知道引发了女孩们的什么触点,这些侍女们本还聊得欢快,却在叶黛暮插嘴的之后彻底沉默了。就算是从未想过这种常识有什么不妥的青筠,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陛下……”卢淑慎心疼极了。
“这有什么的。你们之中也有很多人懂啊。”叶黛暮倒是不明白她们激动什么了,有点好笑地说。“难道有人规定皇帝就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我大魏的开国老祖宗还是人家前朝的罪犯呢,是人就吃过糠咽过菜啊。有什么好稀奇的。”
虽是这么说,但是人人都觉得皇帝这两个字一旦披在了某人的身上,人便不是人了,像是散发着金光的神。叶黛暮来自现代,那是个早就没有皇权,连历朝历代皇帝都能被扒开衣服仔细研究的时代。
皇帝算什么,不过是教科书上排列着一个个的名字,偶尔还会有一两幅不知道歪曲到哪里去的小画像。在这样的环境耳读目染长大的人,怎么会对皇权有什么敬畏之心?
但是卢淑慎她们不同。哪怕当初她们接手叶黛暮的时候看不起她的落魄和无知,但是当她登基为帝,做了一个皇帝之后,她们在内心里就给这个一无是处的小姑娘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
她是不同的,她是皇帝。
但是有什么不同呢?她还不是要在愚蠢又残酷的命运里拼命地挣扎,才挣扎出了如今的一线生机。
“陛下,说的是。可是我还是心疼。因为无关你是谁,只是因为……”卢淑慎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扑过来的叶黛暮打断了。
叶黛暮紧紧地抱住她,撒娇地说。“我知道。”
两个相拥了一会儿,还是叶黛暮打破这种气氛的。“淑慎,你有没有发现,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没有自称‘妾’了。”
妾这个词,听来温婉可亲,好像一条在山涧里的小溪,对着那高山和大海,显得楚楚可怜。可是这个词永远都不是用来形容一个独立完整的女人的,这是一个代表附庸的词汇,是永远低人一等的称呼。
叶黛暮开始的时候以为这是女子的自称,并不十分在意。但是当她听过徐苏英怎么说话之后,还是有一点感觉的,那个被庶妹打压得畏畏缩缩的小姑娘从头至尾也没有用过“妾”这个自称。
也就是说,这并非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温雅贤淑,而是阶级的划分。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自诩文明的时代,强者总是靠压迫弱者得到优越感。从未改变过的,世界的原则。
“妾……”卢淑慎刚开了口,叶黛暮便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语。
“不许说出来,不许道歉,不许告诉我这是便是规则。我不信。当年武桓帝驾崩,哀纯帝、悼端帝、幼灵帝皆收不住这大魏,唯有武景帝浴血奋战。那时候,这天下还从没有出过一个女皇。她做了第一个。”
叶黛暮紧紧盯着卢淑慎的眼睛,不许她逃避。
“当时人人都称大魏已亡,竟让一介女流披上了龙袍。但是怎么样?偏偏就是他们看不起的女皇,守住了咱们大魏的天下,打得周围六国一百年不敢踏入我大魏一步。你说她配做这个皇帝吗?”
“武景帝乃是女中豪杰,天下英雄。她如此勇武,当配这帝位。”卢淑慎坚定地回答。但是她没有理解叶黛暮的意思。
“文惠帝继位之时,才华横溢,天下无双,她所治之时,国士满堂,乡野之夫都能识文断字。宝鼎年的大魏不是最强大的,也不是军队最多的,可是偏偏不出一战,六国来朝,从不敢犯,以魏为尊。她不配做这个皇帝吗?”
“自然是相配的。”卢淑慎搞不懂叶黛暮为什么将这几位女皇的故事重提。自从她侍奉陛下之后,熟读这几段历史,她自认她的陛下也绝不会输给这三位女皇的。
“不,你不懂我在说什么。武景帝之时,人人皆以女皇为耻;文惠帝之时,人人皆以她不为男身为憾。可是到了诚敏帝之时,你记得史书上是如何书写她的吗?”
叶黛暮想要她知道的并非仅仅是皇位女子继承权利的来由,而是这天下女子权利的去往。
“大魏幸得第三位女皇。”卢淑慎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比天上最为明亮的星星更为闪耀。“人人皆以大魏女皇为荣。”
“这便是大魏的女子,世人笑我、怜我,皆不入耳。大魏女子的天是自己挣出来的。我们向天下证明女子是可以不依附任何人活下去的,女子可以活出自己的想要的模样。不管是战争、文采,还是这无上的帝位,男子有一半的事物,女子也可以拥有另一半。”
卢淑慎安静地望着她,仰望着她自己选择的君主,跪在她的膝前,等候着她的命令。卢淑慎知道自己在等待的是,她曾迷惘,曾不安,曾未料到的命运。
“我要你做我的女相。淑慎,向天下证明吧,我是对的。”
“谨遵君命。”
☆、第贰佰肆拾壹章 书写历史的人
卢淑慎叩拜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激动,是欣喜,还是害怕,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她等的就是这个。
十三岁进宫的时候,她的父亲在宫门的马车上拉着她哭。他是多么地爱她啊,将她宠溺着长大,亲手教她识文断字,教她诗词歌赋,教她骑马射箭。可是哪怕他再怎么将她当做男孩养大,她也成不了男人。
她不管是文采还是射箭,都比嫡兄强不知道多少倍。可是她偏偏只是个女人。父亲再爱她也没有用,她是个女人,她是个庶女,等她长大之后,只有嫁人这一条路。
若是父亲手中的权利一直好好的,她也许也会在十六岁的时候,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地嫁出去,好好地,像一个普通的女子那般,相夫教子,只在闲暇之时怀念年幼无拘无束的时光。
可惜老天连这条平凡的路,也没叫她走。父亲失势,嫡母一向容不下她,若是她还留在家中,必定要受嫡母的折磨,如同年幼的陛下一般吃尽苦楚。
幸好,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父亲,知道将她留在家中,她不一定能活到及笄,便忍痛将她送入宫中。于是她便见识了这天底下的女人还能怎么活,如同魔鬼一般争相投入丑恶的地狱,用尽手段和权谋,只为争一个男人。
不,不仅仅是男人,还有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可是那又怎么样?这些已经被黑暗腐蚀的女人,已经只是个空壳了,哪怕她们已经是皇太后,她们也不敢打破世人曾加诸给她们的规则。
在天下人看来,女子便要按女子的规则活着,从父从夫从子,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哪怕她们自己也是饱受这点苦楚的女子,她们也还是认同这规则活着。
卢淑慎厌恶这规则。但是她从未表露出来。她不会表现出对那些愚者的不屑一顾,也不会将自己的精明和智慧放在明面上,她缩在世人规划好的框架里,内心的不甘却依然肆意生长。
命运可以打磨轮廓,却无法透视内在。宝玉被包裹在石头里,也还是宝玉,一旦被剥开那层灰扑扑的外壳,便会呈现叫世人惊艳的光彩。
而叶黛暮正是那个打破石头,琢磨宝玉的人。
“可是陛下,女相,不对,是我该做什么呢?我能做什么呢?”叶黛暮伸手去扶她,卢淑慎才站了起来。她下定决心,不辜负陛下信赖。
然而这是她从未想过,从未见识过的道路,此时来看,前路茫茫,仿若被浓雾包裹,不知方向。
“中书省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侍女之中必有奸细。然而我在想,若是人人靠近我都是有目的的,难道我一个人也不用吗?当初还是你,一步一步引着我,将青盏她们收入麾下。此刻,便是由你来了。”
叶黛暮说完这一席话,感觉自己都被掏空了。她知道卢淑慎绝对不会拒绝她的命令,或者说是她的请求,但是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她应当做到最好。
卢淑慎是第一个,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等到天下所有的女人都站在她这一边,不,哪怕是绝大多数都站在她这一边的时候。世家还是寒门,都已经不会成为问题了。
她知道这个计划听起来很荒诞。哪怕大魏已经习惯了女皇,但是也还是绝对的男权社会。还是个无论男女都打从内心认可女子低人一等的时代。她竟想要做连现代都没能做成功的事,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可是偏偏叶黛暮不信这个邪。
若是说女子中尽是温柔顺从之辈,怎会有武景帝、文惠帝、诚敏帝?若是说女子连皇帝都能做,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挡,内心的冲动,无论那是魔鬼的怂恿,还是梦想的引诱。
现代做不到,古代却做到了的事,又何止是一件?怕什么,她现在是皇帝,她有任性的权利。
还有一个理由,大概也是因为她是皇帝,还是个每天都小命危在旦夕的傀儡皇帝。若是有一线生机,她都会紧抓不放。哪怕是前路渺茫,她也绝不会放弃。
要知道,她现在是一个现在时的活人,她要做的当然不能只是追着前人的脚步,重蹈覆辙。前人做不到,不敢想的事情,她为什么一定不能去想、去做、去努力呢?
她要做的是,一个书写历史的人。
“维桢,我知道斐家想做什么了?”谢璇带着叶黛暮托他订做的宝剑匆匆闯了进来。
叶黛暮表现得却一点也不好奇。她接过来,拔出宝剑,利器的寒光冷了一室。“好剑。”
谢璇只看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已经猜到了。“你猜到了?”
“恩。刚刚想到的。”叶黛暮将剑对准外头的日光,哪怕那光芒刺眼至极,她也没有闭上眼睛。她笑着问他。“这剑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但是这柄剑我试过了,毫不输给重鹰,当为绝世宝剑。”谢璇说到此处,眼神狂热至极。
“那我给她起个名字吧。”叶黛暮耍了一个剑花。“既是绝世宝剑,又是为我而造的,就唤‘帝姬’吧。正好,拿这想夺我天下的乱臣贼子开刃。怎样配这名字吗?”
谢璇毫不留情地嘲笑道。“配你个鬼。”
“怎么不好听?”叶黛暮将剑插回剑鞘,做了个鬼脸。“不配也给我忍着。反正是我的剑,我要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你管不着。”
“谁说我管不着的。你说说,将来要是我给咱们孩子启蒙的时候,给他这把剑,然后他问这剑什么名字。这么肤浅,这么蠢的名字,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他?”谢璇这么说,叶黛暮倒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
“既是我生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要是不喜欢这名字,自己打一把剑就是了。反正我就要叫这名字。”叶黛暮顽固起来,向来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好吧,好吧。随你。”谢璇从来也不是能拗得过她的那个人,老老实实地妥协了,就还是嘴硬地说道。“好好的绝世宝剑,竟起了这么个破名,真是糟蹋了。”
“嘿嘿,我乐意。”
两个人斗了一会嘴。最终还是忍不住安静了下来,这一片刻的停顿,便将那压得人喘不过的空气弥漫开了。是谈正事的时候了。
叶黛暮开口道。“幼安,如今已经不是和那些人扯皮的时候了。我已经不耐烦做这无用的努力。我立了淑慎做女相。”
“你还真敢做。但是那又如何?你说的又不算数。”谢璇毫不客气地泼她冷水。
“那就让这话算数。”叶黛暮的眼睛里是谢璇熟悉的光芒。那是杀过人之后水面上倒映出的他自己的眼神。
“你想要我怎么做?”谢璇等她的回答。哪怕这回答会在他日掀起腥风血雨,都与他无关。他想做的,不过是眼前女子一人想要他做的事情罢了,和天下无关。
“我想要一样东西,一样人人都想要的东西。”
☆、第贰佰肆拾贰章 天下为聘
“人人想要的东西多了去了,你想要的是什么?”谢璇嬉皮笑脸地追问。
“玉玺。”叶黛暮这话一出,大概是连谢璇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瞬间脸色惊变。
按道理来说,对于一个皇帝,哪怕是再无能的皇帝,一个玉玺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皇位的一种证明方式罢了。然而,很可惜,这种证明方式,对于叶黛暮来说,她可以看、可以摸,却不能收在自己手里用。
玉玺被中书省保管着,在必要的时候拿来给叶黛暮盖章,那盖章的地方都是画好了的,她可以连脑子都不用带地盖下去。当然她想动点脑筋,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是世家与皇权之间的制衡点,一旦被打破,便是你死我活的决战。
而叶黛暮还远远没有准备好打这最后一战。她太弱小了,弱到她的敌人都不将她放在心上。
谢璇立即摸上她的额头,仔细地测量了一番。“没发烧啊。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等等,这不会是你和珵文商量过了的对策吧。他烧傻了吧。怎么能同意这么莽撞的举措!”
叶黛暮赶紧摇头否认。“老师不知道,我没和他说。”
“那还好,傻的你一个就够麻烦了,再多他一个,我们这艘船不沉也难。”谢璇突然想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好吧,你先说,你要玉玺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如果玉玺从中书省失窃却出现在你的手中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叶黛暮紧接着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如果被发现,世家便再也容不下我了。他们会不顾一切地想杀死我,哪怕是在早朝上可能也会将我杀死,再做后续打算。但是你认为就算我不做这个准备,他们就不杀我了?”
叶黛暮苦笑。“你看我所在之所,何时停过刺客?你看那些世家何时曾掩饰过对我的杀意?幼安,难道你没发现,世家已经对我动了最后的念头!若我再不做打算,你认为我还能活过多少个日出。也许明日便是我的死期。”
“我不会让你死的。”谢璇明白,他明白,可是偷玉玺一定会加速这一切。这后果不是她一时的念头便能承受的。
“你当然可以带我一个人走,江湖这么大,只要易容,隐居,谁也不会发现我还活着。可是幼安,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连空气都顿在了此刻。
“难道对你而言,我比不过这天下吗?”这句话说出来,连谢璇都觉得可笑。这怨妇的腔调,竟然出自他之口,真是可笑至极。
沂水弦歌、快意恩仇、逍遥自在的浪子谢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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