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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千山-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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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彪悍,那种精气神韵远远不是当日庐州府那些整日病怏怏只知道欺压百姓的府兵所能比拟。看得围观的人群更是啧啧赞叹,拱舌不下。
大道旁一座邻街酒楼,斜挑着的“醉来居”的幡子随风飘荡。二楼临窗一名粗布衣裳的精壮少年目光炯炯的看着大街上走过的红巾军,眸子中闪动着烁烁光芒。看了一会,这名少年方收回目光,坐回自己位席,向身旁一名正大快朵颐的中年方脸汉子道:“虎狼之师,名不虚传。怪不得短短半年多时间,蒋公义能打下这么大一片天地,果然是有过人之处啊。嘿嘿,光这些新兵才训练多久,气势已是拿了个十足十,我看就是我的八百扑天营,恐怕光论这架势,也要输上一筹。”
那中年汉子放下手中筷子,对那少年笑道:“我说九郎,你也就不要随时把你的扑天营挂在嘴上,和谁都要比上一比。我们都知道,军中你是老大,成不成?我看啊,就是慈老七和任小五的手下,都比你逊色不少。”
少年嘿嘿一笑,脸色微红,对中年汉子喃喃道:“潘叔,你就别笑我了。慈老七和任小五那都是天王座下一等一的猛将,在天王眼中,地位可是和容叔相提并论了,我现在可不敢比。”说到这里,他的拳头一握,在空中晃了晃,沉声道:“不过我以后一定能超过他们,潘叔你看着,以后天王军中第一将一定是我灌九郎……”
那中年汉子似笑非笑的点点头,转过头去,看着楼下还未过完的红巾队伍,若有所思道:“九郎你说的不错,新兵就有这等架势,必有练兵高手在红巾军中相助。不过……”,说到这里潘姓汉子面上略显忧色,“不知道这蒋公义会否仗义出手?前段时日,容头领同他们的诸飞燕联手打败了郎州锋将蓝采雷,还算是有点交情;但现在官兵势大,就怕这蒋公义……”
灌九郎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抓了块牛肉丢入嘴中大嚼一阵,方大咧咧的道:“我看潘叔你是多虑了。这蒋公义短短半年时间能打出这样的天地,又有这样强悍的兵马,我才不相信他会是个胆小怕事,毫无远见的人。”
潘姓汉子摇摇头,叹息道:“不是我潘颂云瞎想,实在是时不由人啊。若是前段时日我天王军势大之时,自然不惧,对他们当可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即使不说收编他们,但做个主人还是没有问题。可如今天王兵败,强弱易位,或许他红巾会出手相助,但事后呢?嘿嘿,恐怕就由不得我们做主了。怕的就是这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啊。”
灌九郎张口结舌,显然从没有考虑到如此长远。愣了一会,灌九郎啪一声猛拍桌子,长身而起,厉声道:“若真是这样,我灌九郎决要和他蒋公义拼争到底。”潘姓汉子忙一把将他拖回位置,埋怨道:“九郎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这里可是红巾的地头,不是朗州。”灌九郎心中郁闷,埋头大口刨饭,吃了数口,突然抬头,看着潘颂云的目光中却有迷惑之色:“潘叔,若我们开始就不相信对方,那又如何要来向他们求援?若要同他们合作,双方互不信任,那又怎能取胜?”潘叔理解的看着灌九郎,语重心长道:“九郎,你看看天王军所在的朗州五府三十八县,周围势力最大的就是这云冈红巾,其他各路山寨不过都是些小毛贼,何能成事?但你也不要忘记,红巾背后是谁?江湖第一大教明教分支光明宗。嘿嘿,明教三大分支,江淮的光明宗、青兖的白莲宗和西域宛凉的拜火宗,哪一个是吃素的角色?当年大天王承天师老君托梦起事,坚决摒弃明教人手加入,怕的就是这些人来一个李代桃僵,篡权夺位。只想不到事到如今,还是要求到明教门下。所以啊,九郎,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行不可无啊。你为人冲动,又年少不经,实在是需要多领会领会其中奥妙啊。”灌九郎咬着下唇,恩的一声,点了点头。
潘颂云看着灌九郎皱眉细思的模样,心中却是叹息。人世彼此尔虞我诈之事众多,实在是让人心灰意冷。想到灌九郎一天真少年却必须学会这等污秽,潘颂云却也是无可奈何。想灌九郎身为天王义子,他日必当如慈七任五一般独当一面,今日可多教授提点与他,也是好事。转念想到天王兵败立轩场,被困薄水谷,不得不行假降之策,与那禁军统军使闻承烈虚与委蛇,却盼着容知孟容头领领兵回援,心中不由急火如焚。可惜容头领现有人马不足五千,且多为新收流民,若不能联结如今势大的云冈红巾,单枪匹马仓促回师必定不济,而坐镇云冈的诸飞燕虽然有心,但实力单薄,收成有余而进取不足,所以才委派坐第二把交椅的自己微服前来庐州府,直接找蒋锐侠求援。想到身负天王军数万弟兄身家性命,潘颂云只觉如有千斤重担压下,不由又长长叹息一声,声音中充满忧虑。
叹息声未落,潘颂云却听到身边一个清朗之声关切问道:“这位兄台,听你叹息声中焦虑愤懑之情溢于言表,却不知是所为何事,可否告知在下?在下或可襄助一二。”潘颂云侧目看去,邻座一名少年男子正目光炯然的盯着自己,而身边则伴有两名神情彪悍体格健壮的汉子,满眼警惕。看那少年男子气质高雅,风度翩翩,虽然年纪不大却沉稳内敛,而身上所着白衣质料上佳,纯色如水,显然是一个出身高贵的富家子弟,身边二人则应是家丁模样。潘颂云摆摆手,向那少年公子道:“多谢公子关心,不过潘某心中烦忧的乃是家事,公子怕是有心无力了。”
那少年公子显然不以为意,端起手中酒水,向潘颂云作了个请的手势,沉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的确是我多事了,在下在这里赔罪。”说罢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少年公子向着二人眨了眨眼,语带双关的道:“家和万事兴啊。兄弟间虽然有误会,可是若能待之以实诚,又何不能同舟共济呢?所谓我投之以桃李,彼还我已琼瑶,只要大家能精诚相待,少点猜忌,却又何愁不能经历风雨,兴家立业呢?”
灌九郎瞪大眼看着少年,听得一头雾水,而潘颂云却是闻言大惊失色。这少年说得如此直白,他已知道这少年公子身手了得;方才他和灌九郎二人的私语,虽然酒楼上人多声杂,恐怕还是多半都落入了少年耳中。却不知这少年时何方人物,是否会泄露自己所负重任。想到这里,潘颂云向那少年一拱手道:“多谢公子提点,潘某如拨云见日,恍然大悟。在下丰谷潘颂云,字潜山。”又伸手指着旁边灌九郎介绍道:“这是在下侄子,姓灌名行严,无字,排行第九,因此又叫灌九郎。”侧目看向少年公子,双手却暗暗聚力,沉声问道:“不知公子该当如何称呼?”
那少年不以为意的摇摇手道:“兄台过奖了。在下不过是不忍见兄台心中忧虑,出言为兄台排解排解罢了。在下淮阳颜云放,草字君弥。”说罢起身向潘颂云拱手为礼。
潘颂云“呼”的长出一口气,全身松懈下来,看着颜云放道:“原来是颜云放颜司马,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一看就非同凡响啊。”又自嘲的笑了数声道:“相必方才潘某的话,颜司马都听在耳中。若有得罪之处,颜司马可要多多包涵了。”
颜云放轻笑一声,对潘颂云道:“潘头领对我云冈义军不甚了解,也不知我家头领高风亮节,心存疑虑,思虑周详,本就无可厚非,何罪之有。不过,既然潘头领来了我庐州府,我颜云放也当作地主之谊,这杯水酒,就请了潘头领了。”说罢斟上满杯,向潘颂云举起。潘颂云当下也端起桌上盛满烧酒的海碗,向颜云放示意,二人相视一笑,痛饮而尽。倒是一旁灌九郎嘀咕道:“潘叔你用海碗,他用那个尿泡大的小杯子,摆明是看不起你嘛。”颜云放哈哈笑了起来,赔罪道:“颜某酒力不行,若是用潘头领的那个海碗,恐怕一碗就倒,那可就丢人现眼了。”灌九郎摸摸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潘颂云当下正色颜云放问道:“既然在此遇到了颜司马,那就要劳烦颜司马为潘某引见引见了。在下身负天王之命,前来求见红巾天侠营统领蒋锐侠蒋大头领。”颜云放脸现难色,犹豫道:“潘头领来的可是不巧,现在我家统领却不在庐州府中。恐怕潘头领是无缘得见了。”潘颂云脸色急变,迭声道:“什么?不在庐州?这可如何是好?蒋头领现在在什么地方?”颜云放缓缓摇摇头,岔开话题道:“潘头领可是需要我云冈红巾出兵朗州?”潘颂云面色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颜司马方才想必也听到我二人交谈。的确,现在我天王军有难,我潘某人是来求助的。”
颜云放默然不语,思忖片刻,方对潘颂云和灌九郎二人点头道:“今日颜某本是微服巡视,既然遇到二位,那就且随我先到大营去吧。沐波今日正好也在营内,大家一起商议商议,如何?”看到二人不解,颜云放恍然,解释道:“沐波就是留守庐州府的另一司马周海羡。现我二人留守庐州,却也是有专擅机断之权。”潘颂云松了口气,连声道:“那好,那好。”
颜云放对随从的两人吩咐道:“朋烽,你先赶回大营,通知周司马,让各曲曲长都到大营,就说我颜云放有要事相商。”杨朋锋拔足先行下了酒楼,颜云放招呼过掌柜结了两桌饭钱,方抬手对潘灌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时楼梯口传来人声,随着店小二走上来两名模样俊俏书生佩剑的少年,裘衣锦袍,上面还点染着朵朵雪花,正在那里不停哈气暖手。楼梯口狭窄,四人暂时避到一旁,让上楼的客人先过。灌九郎站在颜云放身边,目光中却全是好奇,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颜云放,过了片刻,方叹口气道:“你我年纪相差不多,你却是一方统将,我灌九郎赶你差远了。”颜云放淡淡一笑,侧身让过从身边走过的少年,低声道:“九郎可无需妄自菲薄,我颜云放也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哪里又有什么能耐。你若是见到我家蒋大头领,才知道什么是真英雄。我颜云放赶公义,那时自愧不如阿。”灌九郎听着,不禁面现神往之色。
“颜云放?你是颜云放?”刚从四人面前经过的少年中身着貂裘长衫个子娇小者突然顿住脚步,转目看向颜云放,两只眼神水汪轻灵,声音却是清脆悦耳。颜云放一怔,不知此人为谁,当下点点头,口中应是。那少年眼眸旋转,闪过一丝喜色,又再次开口确认道:“淮阳颜云放?平凉世家颜云放?”颜云放开始还以为这是庐州府内听说过自己这个镇守将领的人,但那少年再次所问,却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知道,不由警惕道:“你是谁?怎么知道颜某?”
裘衣少年也不回答,一双俏眼却只在颜云放身上打转,看得颜云放煞是怪异,那眼神让他不舒服之极,不由问道:“你到底是谁?”裘衣少年对自己同伴眨巴眨巴眼,笑若银铃:“阿蘅,你说呢?”。那身着锦袍的同伴捂着嘴,笑得身子微颤。颜云放被二人弄得极是不悦,当下正色道:“既然二位不愿告诉颜某是谁,那就请恕在下无礼,先行告退了。”
那裘衣少年收住笑,却嘟起了嘴,看上去可爱异常。颜云放心中一荡,当下凝目打量,立刻看出异常,不由拱手,向两少年道:“不知颜某哪里得罪两位姑娘,却要戏耍再下,颜云放在这里陪罪了。”
两名女子见已被颜云放识破,顿时都羞意上脸,毕竟女子孤身出门不合礼法。那裘衣女子跺跺脚,嘟嘴看着颜云放,脸色通红,支吾了一下,突然喃喃道:“颜云放,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要……”。语声渐渐低了下去,榛首低埋。颜云放看到女子一段天鹅般的洁白脖子在乌发映衬下红润如酥,光嫩似玉,心神渐松,不由随口调笑道:“你找颜某,却是要怎么啊?”
“是要杀你……”,随着一声娇叱,寒光突闪,冽冽疾射,直刺颜云放当胸……
见君胡不喜(二)
“什么?颜司马遇刺?”周海羡得了杨朋锋的通报,正候在大营中等待颜云放和天王军使者到来,却没想到先等到了霍疾云带来的这个噩耗,顿时满脸涨红,厉声道:“颜司马如何?刺客抓住没有?”而阎仲元邢庆嗣二人更是怒容满面,阎仲元一把揪住霍疾云衣领,大声责道:“你是怎么保护我家公子的?要是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抵命……”
霍疾云奋力从阎仲元手中挣脱,大口喘息数下,方哑着嗓子嚷道:“颜司马受了点皮外伤,并不碍事。”阎仲元努眼盯着霍疾云,眼中似要冒出火来,邢庆嗣出手将阎仲元推到一旁,却向霍疾云正色道:“俊啸,如今我和忠扬二人都不再随在公子身边,公子的安危,可是靠你和丰谊二人。如今这样,可怎么让我等放心得下?”
霍疾云面带羞色,埋下头去,口中却嗫嚅道:“我怎么想得到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子会突然出手行刺?”阎仲元在邢庆嗣身后嘿嘿冷笑:“想不到?当然要想不到。当刺客的要谁都脸上刻上我是刺客,还有个屁的搞头?”邢庆嗣叹了口气,对霍疾云道:“吃一堑长一智,俊啸,日后你可要更警醒一点。”霍疾云默然点头。邢庆嗣看看撩起大帐帘子,却看到帐外无人,当下向霍疾云问道:“既然公子无事,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霍疾云瞟了一眼周海羡,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女子出手行刺,颜司马反应极快,闪开要害,反手拿下。刚抓住那女子手腕,那女子立刻尖声一句,我是张含韵,颜司马就跟见了鬼似的,立刻松手放人。还让我带着那朗州来的潘灌两人先到营中,他随后再来。”说到这里,脸现不解,眼眸中却又满是笑意。
听到张寒韵这个名字,邢庆嗣阎仲元二人脸上顿时显出古怪神情。周海羡迷惑不解,开口问道:“这张寒韵却是何人?为何要行刺颜司马?颜司马却又为何放人?”。邢阎二人对望一眼,都暗自窃笑,邢庆嗣踏上一步,忍笑解释道:“这张家姑娘是我家公子年幼时家中所订的亲事,可从小到今还未曾见过。想必如今那张家姑娘长大成人,千里寻亲来了吧?要是因爱生恨,来上这么一出,呵呵,这档子家务事,还真不好管……”。
周海羡闻言顿时哑然,帐中其他一众红巾军官也都哗然大笑。一身材修长的曲长起哄道:“这夫妻两人的第一次,怎么是新娘子倒让新郎倌见血了?这世道还真颠倒过来了。”阎仲元听他说的不堪,方才对霍疾云生出的怒火已经熄灭,笑骂道:“好你个旷义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另一曲长曲讽也借势笑道:“这敢情好,看来今天我们大家都有口福,是要让颜司马请喝喜酒才对。听说今日城中的八仙阁拉来了两坛八十年的汾酒,嘿嘿,那可正好了。”帐中顿时闹开了锅,大家都连声嚷了起来。
邢庆嗣拱手在帐内团团行了一礼,大声道:“各位,我家公子脸子薄,等会见了颜司马,还请大家收敛点,别落了公子脸面。”众人顿时大笑起来。红巾军中虽然有职位高低,但彼此间却还颇为亲近,加上平日颜云放对留守庐州的头领加意接纳,这里里外外上下诸人到都还与他相熟,成了朋友。如见见他有痛脚被抓,哪能不起哄,各各都不依不饶的吵嚷着要借机敲诈一番。
笑了一阵,周海羡将手在虚空中按了两下,示意大家安静亲近,方开声道:“今日召集大家来,除了这么一个喜事,还有一件关系红巾存亡的大事。”帐中立刻安静下来,嬉笑之情尽去,凝神等待着周海羡的下文。
周海羡微微点头。他出身精锐淮军,向来治军甚严,云冈红巾虽然大部出身草莽流民,却能有森严军纪,泰半功劳都要归他。只见周海羡正色沉声道:“前段时日,留守云冈的诸飞燕诸司马就曾通报过,郎州天王陈君嵩兵败谭川府,损失惨重。却没想到,如今天王军主力却被困薄水谷,五万人马,缺衣少粮,若没有援军,恐怕灭亡是迟早之事。所以天王军大将容知孟派人前来洽商,希望我们能够出兵。诸飞燕因为兵少,不敢擅断;容知孟的使者现在已经在大营之外。现今大头领不在,而军情却又十万火急,各位可有什么好建议?”说着,目光扫向帐下诸人。
此时郎州城内有军十二曲,各曲司马均立在侧。看到周海羡动问,颜云放麾下阎邢诸人均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言。旷义殊蔺阔海两人本是当日周海羡玄荼营属下,周海羡没有点名,便也保持安静。姚曳仲曲讽两人都是云冈豪强,在军中虽为下属,周颜等人对之却也颇为客气,加上二人本就机智多谋,云冈本又地跨朗淮,对情况颇为熟悉。此刻周海羡的目光,就是落在二人身上。
姚曳仲点点头,正要开口,身旁一人突然大声道:“打,为什么不打?打垮了郎州兵,顺便吞了天王军,地盘大,人马足,还怕什么?”帐中人目光汇集,看到是那痴肥的李见麟在说话,都不禁苦笑。周海羡晒笑,嘴角微翘,看着李见麟道:“打?用什么打?”李见麟看到周海羡看着自己,有点得意,跨出一步,大声道:“属下愿作前锋,前往攻打郎州……”话未说完,身旁另一曲长,出身李家庄的栾君雅压低声音道:“大少爷,你别说了……”李见麟一梗脖子,道:“为什么不说。这是千载难逢之机,为什么不去立功?”。栾君雅摇头,周围诸将却都暗自叹息,这个李见麟,怎么同亲弟弟相差就那么大呢?
周海羡知晓李见麟也说不出什么子曰,当下摇头,目光看向曲姚二人。姚曳仲踏出行列,沉声道:“天王军从来就对我云冈心存不善,一心想要吞并云冈,当日天王军大将祝黑虎就是死在我们韩家庄外。这容知孟是祝黑虎的后任,属下以前曾与他打过多次交道。哼哼,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若我等救他,怕是救了一匹中山狼,他日反而要遭其反噬。”
曲讽也出列大声道:“的确如此。陈君嵩自诩九天天王降临,要求各地人等统统膜拜于他。若有人胆敢违抗或质疑,他就灭人九族。哼,他在郎州自称天王期间,也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不愿归附于他的人。当日我云冈诸家能摒弃前嫌,同力抵抗天王军,也是畏惧一旦他入主云冈,我云冈诸家恐怕无人能逃过毒手。若他陈君嵩有大头领的十分之一的气概,恐怕我云冈当日也早降服在他的三万大军之下了。”
看到了解天王军的姚曲二人都出言反对,周海羡一时决断不下,目光瞟向保持沉默的阎仲元邢庆嗣等人。颜云放未至,颜部诸曲长自以阎邢二人为首,其它如高元荡、崔蔚波、燕兰性安、贺拨月冽等颜府家将都保持着静默,看着阎邢二人。
阎仲元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出列道:“周将军,我认为,我们红巾还是要出兵救天王军。所谓唇亡齿寒,不得不救。如今张鹰所部覆灭,纵观江南,只有郎州陈君嵩和泉州王潮。王潮地处偏远,缓急难以相救;若有陈君嵩所部能做为翼护,的确是有关我军生死唇亡之事。至于其它,我想,他陈君嵩危亡之际,恐怕也没有哪个心敢做以蛇吞象之事。至于以后,那就看各自本事,且先解开眼前危局是为上策。”
周海羡暗自点头,却开口道:“可若我将所部前去救急,巨江孙庭先、洪州杨耀岚,还有前往宁阳的大头领,万一有事,却又有何处可以增援?大头领留我据守庐州府,本就是为了居中策应各地,缓急有事,能即刻赴援……”
阎仲元面色凝重道:“如今官兵击破郎州天王军,诸飞燕兵马单薄,我军根基云冈若有失,那可是关系全军生死的大事。若还不主动出击,待官兵消灭天王军,腾出手来好整以暇,那还有我等生存的余地?到时候,张绣章亮基两部夹击,我云冈红巾可谓必死之局。此时不是危局,还有何时再是?”说着拱手,急迫道:“将军三思……”
听阎仲元说的激昂,曲讽姚曳仲两人本是豪杰,细细沉思却也赞同,当下齐声附和,而如旷义殊蔺阔海等周海羡旧属更是无话恭命。周海羡站在上首来回踱步,面色犹豫,沉思片刻,猛然袖手回抄,目光中露出坚决,大声道:“既然如此,我意已决。诸将听令,我周海羡本奉命留守,有事急专断之权。今日郎州事急,姚曲李鸾旷蔺六曲近日日暮,即随我前往云冈;颜司马数部却是新建,留守庐州府。各位可有异议?”
帐中诸将还未应声,帐外一人大声道:“我不同意……”在一众惊异目光中,颜云放掀帘大步而入,看着周海羡,沉声道:“我属下各曲均是新建,一旦周边再生事端,却靠何人前救?若庐州府骤然遇袭,却又依靠何人守城?”毫不理会阎仲元邢庆嗣二人惊异的目光,颜云放向周海羡大声道:“周将军,再说我本是突得高位,心不自安;再说我出身敏感,任由我留守庐州府,嘿嘿,恐怕……”
周海羡哈哈一笑道:“你是公义兄弟,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恩,不过你所说全是新兵这事,的确麻烦。”考虑一下,周海羡以商量语气道:“要不,我留下曲曲长所部,而你抽调部分新兵补入各营,这样也可保证我全军也有三千精兵可用。这样君弥你看如何?”
颜云放恭身行礼,沉声道:“如你所说。孙杨两司马处,还有蒋大头领那里,也都要立刻派人通知,要他们注意周边事态,最好能暂停行动,抽兵回援,保证击败郎州官兵。”
周海羡本来心忌颜云放出身王府,方才做决断之时就是为此犹豫,此刻见颜云放自请监护,当下却也释怀,笑道:“那是自然。孙司马负责狙击巨江官兵,兵马不能轻动;杨司马所部却进展顺利,宝庆府指日可下,而各地投奔的豪杰流民络绎不绝,短短半月,人马已经翻了两番,不下两万,自然是要从他处调人了。”
二人相视一笑,既然已有定计,周海羡当下向帐外大声道:“有请郎州天王军使者潘颂云、灌九郎二位。”帐外亲兵应声传令,呼应不绝。等候间,周海羡突然面露笑容,将脸凑到颜云放身边,压低声音突然问道:“听说今天有女千里寻夫,血溅酒楼,不知颜兄弟感觉如何?嘿嘿,我周海羡还真想可以见见咱们那凶悍的弟媳妇张含韵啊……”顿时大帐中紧张之色尽去,哄笑满天而起,伴随着颜云放涨的通红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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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巾军的侠字大旗伴随着周海羡高大的身形消失在远方的夕阳之下。满地积雪在落日的光芒中,都被染上了一层暗淡的血红。几只乌鸦在雪地上蹦跳着,挑拣着雪下掩埋的果实草根,偶尔抬起头向着寒冷的天空发出呱呱的难听嘶叫。
颜云放一袭玄甲,骑在马上,看向远方尽头红巾大队消失之处的目光凝重中却带着说不出的失落。身旁随同诸将沉默不语,倒是留下来作为颜云放副手的曲讽向颜云放安慰道:“颜头领,你不需担心。相信周将军前去一定能够马到功成。”
颜云放露出一个笑容,点点头,向曲讽道:“日后就是你我二人守卫这庐州府。可要多多亲近亲近了。”曲讽看着颜云放的笑容,只觉得其中充满苦涩,心中诧异,却又不好相问,只有点头道:“那是。颜头领出身世家豪门,精通韬略,以后我曲某可要多多请教,倒是君弥他日可不要敝帚自珍了。”颜云放点点头,向曲讽拱手告辞,圈回马头,向城内而去。他本来住在大营,但因为张含韵的缘故,却不得不在庐州府内寻了一处宅子,安置这个鲁莽的千金小姐。阎仲元邢庆嗣二人对望一眼,也向曲讽告罪后,打马随了上来。
看看曲讽的身形渐远至小不可见,阎仲元摘下头盔,脸色急切的向颜云放问道:“公子,今日中午机会那么好,为什么……”。话未落音,已经听到颜云放一声深深叹息,打断阎仲元的问话;阎仲元抬眼看去,只见颜云放骑在马上,萧瑟的面容被落山的夕阳映衬得无比落寞。阎仲元不禁一呆,张口还要说点什么,邢庆嗣一把拉住他,略略摇头。阎仲元神色一黯,却也明了了颜云放心中难以决断的矛盾。
一阵朔风突然吹过,树枝上积下的雪层簌簌坠落,顿时将从树下经过的颜云放浑身甲胄涂抹的失去了形状,点点黑白相间。颜云放伸出手,轻轻拍打了几下肩上的雪花;那些雪花入手即融,变成了斑斑水迹残留在甲胄光滑的面上。颜云放的手指轻轻在水迹上划弄,呆呆的看着那些水迹在他手指的牵引下汇聚成一滴小小水珠,吸附在他的指尖之下。嘬嘴一吹,那水珠顿时消失无形。颜云放征了怔,抬头看着担忧的望着自己的阎仲元邢庆嗣,低声道:“这水珠,是多少那汇聚天地灵气的雪花汇聚而成;聚沙成塔,聚腋成裘,却只需一口气,就能让他飞灰湮灭。忠扬,烈裔,你们说,我应当作这随风而逝的水珠,晶莹剔透而不粘俗事污秽;还是应当成为这猛烈的飓风,无坚不摧却又是如此焚琴煮鹤?”
邢庆嗣轻咳了声正要开口,颜云放却抬起手,轻轻摇了摇,突然笑了出来,笑声中竟然有了阵阵酸楚。邢庆嗣听得心中压抑,阎仲元更是重重一拳,将旁边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打的折倒当场。颜云放这笑声直响了许久,方才渐渐哑然。突然,颜云放回头对着阎仲元邢庆嗣二人道:“我知道你们二人心中疑问,为什么中午周沐波要让我独统庐州府的时候会出言拒绝。嘿嘿,其实,很简单,不仅仅是因为周沐波他不能相信我,就是我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啊……”
话音一落,颜云放再也不理惊愕的二人,猛力夹马,雪尘飞扬,已经向着冬夜中灯火辉煌的庐州府而去……
见君胡不喜(三)
“他姓颜的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恨死他了……”。张寒韵嘟着小嘴,将身上的裘衣拉紧,站在窗口看着院子里几条在夜色中来回逡巡的身影,清脆如铃的语声中全是抱怨。身后无人搭腔,张寒韵回头,看到自己的同伴李蘅儿静悄悄的坐在那红木大桌旁,烛光映射下眼神明亮如珠,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不由顿时晕红满面,转身跑到李蘅儿身旁,揽住李蘅儿双肩不住摇动,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下唇,眼波流转中却是娇羞无限。
李蘅儿反手抱住张寒韵的小蛮腰,抬头看着满面红晕的张寒韵,揶揄的笑道:“韵儿姐,你现在到底是恨他还是喜欢他了?我可记得某人原来可是说了要杀了某个姓颜的,结果却好像是很乖乖的就跟着别人到这个大宅子里来了……”。张寒韵哎呀轻呼了一声,就着冰凉的小手就伸到李蘅儿脖子处,口中嚷道:“还不是那个姓颜的逼我。我又打不过他,你又不帮我……”
李蘅儿回手打开张寒韵搞怪的冰手,继续咯咯笑道:“韵儿姐,以前你在柳宁横行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你一招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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