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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嫁枭妃,王爷难招架-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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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呀,看新王发脾气,跑得比兔子还快。”提起影颜,珠儿愤愤然的样子,“新王顶多说她几句,她正逍遥着呢。也是,咱们命贱,碰到她活该倒霉。”
椰儿不再作声,回头收拾包袱去了。
尺妃进来时,椰儿把几件贴身换洗的衣服叠好了,等着一名跟着进来的嬷嬷查看过目,然后用青布包了,小心地卷了那叠画样,朝着尺妃垂首叩拜。
“宫里才这几个人,就闹翻天了。”尺妃居高临下,语气大为不满,“你是皇上赐给新王的,你自然就是新王的人。我朝历代有哪个侍姬可随意进出主人的屋子的?真没料到在你身上破了例,你可记住了,那是新王怜悯你。”
椰儿又低言谢了。
尺妃缓步走到木漆箱子旁,随手打开,声音中带了惊讶:“那些鞋子呢?”
“回娘娘,奴婢将它们放在西院的梨树下了。”椰儿老实回答。
“西院?你去过西院?”尺妃变了脸色。
“奴婢有夜做梦,有位女子托梦给奴婢,要奴婢将箱子里的鞋子放到那边去。奴婢照言做了,娘娘若觉不妥,奴婢这就把它们取回来。”
“不,不必。”尺妃连连摆手。
半晌,椰儿偷眼望去,尺妃失神地想着什么,过了良久,才似轻言呢喃了一句:“扔了也好,没人穿得进去的……”
已是四月天,屋子里有了晴热,尺妃瞟了她一眼,拿手绢微微揩拭了粉脸,唤道:“叫车夫在偏门等着,送欣妃回并州。”
椰儿提着包袱,随嬷嬷慢慢走出了楚香宮。
抬眼看周围,各处亭台楼阁笼罩在虚浮冥蒙的光辉里,草花茁壮蔓延,风动花香满庭芳。此时太阳偏向西天,微风拂来,滟滟地迎上她的衣带裙角。
想着西院里缥缈的紫色身影,轻水宮布满蜘蛛网的檐角,她不由得淡淡笑了。
影颜也好,华能也好,都与自己无关。
只要回家,就好。
偏门开了,一辆落帘的马车停在外面,马车夫正无聊地甩动着响鞭。
“欣妃姑娘,”椰儿刚一上车,珠儿从门内跑出来,将两个烙好的煎饼塞在她的怀里:“秋荷姐想法子搞来了这些,你在路上就不会饿了。”
椰儿感激地望着珠儿,满含泪光,将手抚在珠儿的头发上。
轻轻落了帘,在一个风细柳斜的黄昏,椰儿离开了王爷府。几件随身衣服,一卷画样,淡然而去……
椰儿回岖村正是早晨,两边垂柳依依,池塘依然水波清碧,此地的村上人家,都是家家门庭绿荫浓郁,和风吹送,一股股熟悉又亲切的草泥味幽幽扑入鼻间。
深深的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椰儿沿着爬满青苔的台阶往上走,远远地望见了自己家的院墙,墙边已经爬满了葱翠的藤蔓,在满目的翠色中,皎洁如玉的小花点缀其中,繁繁纷纷,层叠葳蕤。
在晨时澄澈而透明的阳光下,椰儿首先看到了妹妹笑笑。她正从家里出来,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此时她正拿了手中的木梳,懒洋洋地卷起长发,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满脸舒适惬意的神色。
笑笑不经意的抬头,脚步蓦地停住了,嘴巴半张着。
笑笑惊骇地看着她,像见了鬼似的,回身便往家里跑,边跑边喊:“娘!娘!……”
“他们家的椰儿从王府回来了,听说是华能玩腻了,放她回家。”
“真作孽,人家过去时好歹还是黄花闺女,这一回来,往后的日子怎么过?龚家这回亏大了。”
“亏什么?龚老二可是收了五百两银子呢,这五百两咱可是一辈子都挣不来!龚老二是生气,好不容易送出去的又回来了。亏是亏椰儿这闺女,长得有模有样的,这辈子就毁了。”
“总比老死在那里好吧?听说很多女子去了宫里,到死还见不到君王面呢。华能放她回来,算是宽厚仁慈了。”
“走吧走吧,别多管闲事了,让那龚老二听见,跑出来把怒气都泼在你身上,麻烦就大了。”
人们小声议论着,陆续散了。
椰儿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半褪了身上的罗衣,雪白的臂膀上大块的淤青,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就疼得倒抽了口冷气。
龚父这一把木凳扔过来,差点要了她的命,幸好她避得快,臂膀还是重重地挨了一下。暴怒的龚父还想拿东西抽她,被龚母在后面死命拉住了。
“椰儿虽是回来了,可到底是侍奉过华能的,那便是华能的人了。你这样打了她,一旦传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龚母这回哭得有板有眼,生生把龚父吓唬住了。
龚父虽不再动手,骂声照旧。
笑笑嘟着嘴进来,翻弄着橱柜,将属于自己的东西重新搬到自己房间里去。
“笑笑,我回来,以为你会很高兴。”椰儿的语气虽低婉,却染了深深的伤感,“记得我那天离开,你是哭着叫姐的。”
笑笑的动作放缓了,不一会儿抬眼看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怎么会不高兴?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我还想着有机会去都城找你呢。”
椰儿闻言露出了微笑。这时安然掂了一瓶药膏,从帘外探进头来:“大姐,娘让我拿药膏给你,问你伤得怎样?”
“去,男孩子别进女人的房间。”笑笑一把夺了药瓶,就势坐在椰儿的面前,将药膏涂在淤青上,用手指轻轻摸娑。
椰儿低着头,凝眸看着笑笑灿若桃花的脸。十六岁的妹妹有着暗幽如兰的馨香,恰年华丰美,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笑笑的幸福,就是她今后的幸福了。
她温存地笑了,将一只柔暖的手掌,轻轻地将笑笑长长的发带收紧,让它轻柔地降落……
这一个夜里,椰儿躺在自己家的木床上,听着窗外熟悉的虫吟唧唧,沉沉地睡过去了。
月光渐落渐浅,深青的天幕上,闪烁着星星寥落的亮色。房间内,蒙蒙的光辉透过檐角、木窗洒满一地。
穿紫色锦衣的影颜穿过木窗,盈盈落在椰儿的床前。风吹乱了她长长的发丝,将她的身躯吹成一痕纤弱的影子,她拢着眉头,静静地看着椰儿,眼里划过一缕忧伤。
椰儿想开口,却怎么都开不了。她想告诉影颜,她已经离开了皇宫,影颜来错了地方。她应该去西院的梨树下,或去累累斑驳的轻水宮,那里才是她心心念念的地方。
影颜似乎懂了她的意思,广袖舞动间,振起轻飘飘的身躯,绣鞋踏在了窗棂上,冥蒙中椰儿仿佛看见了那双纤小的玉足,那双玉足也只是在裙摆下一闪即逝,若有若无。月光在影颜的身上铺成碎金,一点一点的消融而去……
椰儿睁开了双眼,梦中的情景清晰可见,依稀在眼前刚刚发生。
她飞速地起来,几乎是扑到了木窗边。
天色蒙蒙亮了,岖村的晨景依稀可辨。淡青色的苍穹下,没有那抹紫色的身影。
“好,我答应你,回家。”
她的耳际分明掠过一个声音,应风而来,又随风而逝。
原来,那天的华能并没用“本王”的称呼,在迷迷糊糊间,她竟疏忽了。
鸡鸣第一声后,椰儿就起来了。在厨房里忙着给一家人做早饭,这是她以前必须做的。
她看见母亲出现在院子里,将手臂抬了抬,就哎呦一声弯下身,用手扶了腰。
她急忙叫:“娘,怎么啦?哪里不舒服?”人碎步跑了过去。
“没事,”龚母摆摆手,“一年到头尽干这活,腰背就酸。”她用手捶了捶,关切地扶住椰儿的肩,“昨日你父亲打你,可是伤得厉害?”
椰儿摇头笑道:“娘,别担心,针儿习惯了,过几天会好的。”一手扶着龚母进了绣房。
在椰儿眼里,娘一直是年轻可人的,性情又温婉又和顺。到今日才发现,几缕细密的皱纹已经爬上了娘的眼角,娘本就柔弱的身躯,慢慢地开始佝偻起来。
她不由得鼻子一酸,回身重新进了厨房。
待椰儿将厨房拾掇完,龚家的另外几人陆续下了楼,厨房热闹起来。
吃饭期间,椰儿说出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提议:她请龚父将五百两银子还给宫里。
☆、185-白衣男子
185-白衣男子
“什么?”龚父将手中的筷子重重一放,圆睁着眼睛叫道,“才出去这点日子,脑子就烧坏了是不是?你到底在替谁说话?已经陪他睡过了,人也是新王自己放的,怎么,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椰儿,你也替家里想一想,我们家穷,你弟弟上次请了个私塾先生,花了不少的钱……”龚母的脸色也变了。
“娘,想回家是女儿自己要求的,新王既然放了女儿,女儿也不想欠着人家什么。”
笑笑也生气道:“龚椰儿,你进王宫,好歹还享过几天福吧?而我呢,我在这穷地方,啥时享过福了?你还想把这五百两银子还回去,你想让全家陪着你喝西北风啊!”
“甭想从老子身上掏走一文钱!要不要人是魏王的事,想不想给是龚某的事!偌大的王宮,还缺这区区五百两不成?”龚父唾沫横飞。
“好了,都别吵。”一直默不作声的安然站了起来,“我不去私塾就是了,在家好好念书,可省下好多钱。”
“安然,你尽管去读书吧,大姐不是这个意思。”椰儿安慰安然,“这银子大姐自己想法子。”
“椰儿,你想什么法子?”龚母问。
椰儿淡淡而笑:“椰儿跟娘做点针线活,或者去附近打听有什么适合的活可干。”说完,开始收拾起碗筷来。
龚父这才缓色,朝着龚母冷哼道:“看看你生的好女儿,自己犯贱,以后有什么事,也是自找的。”
椰儿也不去顶撞龚父,她知道跟龚父说也是徒劳,于是自顾跟着龚母,陪龚母将手中的绣活干完。
有时她托村里人四处打探,看周围有没有活可干。乡野这个地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们对椰儿入宫早有耳闻,又何况她是出了名的小脚,自然没人要她。
龚母的绣针活也不是源源不断的,眼看手里的针活干得差不多了,椰儿和龚母不免犯起愁来。
“椰儿,”龚母捧着一叠绣好的衣料交给椰儿,“这是元家的,听说他家老夫人下月做寿,很多人都抢着做针活呢。我们坐等别人送衣料来也不是办法,你去一趟都城,把这些送去,顺便可以问问元家有没有活可干。”
椰儿一听,连忙应了。龚母叹息道:“娘向来足不出户,又不大会说话。城里的不像乡里的……你的事人家也不会知道。”
椰儿轻轻点头,看来在附近找活是不可能的,去城里也只能找些绣工活拿回家做做,去元家碰碰运气也好。
翌日一早椰儿就出发了,走了一段的泥石路,总算讨到了辆马车,车轮辘辘,朝元家赶。
都城并不大,城南城北相距十几里,达官贵人多沿着盘水大造园林,沿岸楼阁相连接。从邻国北上的人士多要经过此城,再由此城上都城或转往其它地方,因此客舍旅店生意甚是兴隆。街面上人来人往,虽有面如土色者,却也不乏衣者光鲜者。当街有小贩叫卖,酒楼茶馆时有人进出,青楼瓦子里还有丝竹调笑声传出。
椰儿找到城西元府前,定眼一看,果然是个富贵人家,琉璃闪烁、翘檐拱壁,虽没有皇宫的恢弘,却也气派轩然。四周还有树荫丛林掩映,尤是幽雅。
报了身份,守门的进去禀告,然后指引着椰儿进去。
宫里的老夫人才四十开外,宝月祥云,一脸慈眉善目。她唤身边的侍女将龚母绣的衣料摊开,细细地端详着。椰儿看见老夫人大衫下摆细密的五彩富寿花样,织锦堆银的重重叠叠让她觉得好一阵恍惚。
“咱都城的绣娘是绣得好啊。”老夫人笑道,“可元家的绣品都包给了城南的张老爷,姑娘想在这里拿点过去确是没有。”
说完,令人端来水果、茶水,客气地让椰儿享用,椰儿福礼谢了,退身告辞。
椰儿退出屋子,听到元老夫人问侍女:“夜郎他们可回来了?这帮孩子,一早出去,也不知道饿肚子?”
此时已近午时,元府漫漾着一层暖暖的氤氲。青石路边的海棠、月季花俱在阳光的直照下,隐去了多姿的身影,看上去蒙蒙胧胧的,十分寂寥。
椰儿叹了口气,沉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做,隐隐的有股闷热在胸口弥漫着。
就在此时,从前方的一侧门洞处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只见几名宿卫模样的人簇拥着两名翩翩公子进入。那俩人一青一白,脚步极是轻快,一路说笑。
掠过班驳扶疏的枝叶,椰儿的眼光停滞在那白衣男子的身上。
白衣男子也似是放慢了脚步,他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边走边扭头看她。
椰儿浅浅地一笑,抬起盈盈玉足,继续走自己的路。
这是她第三次巧遇到这个白衣男子,却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他看样子分明是个富家公子,一瞬间的疑惑冒在脑海里,他那次夜闯王爷府,究竟去干什么?
她一直走出了府门,来到了林荫道口。
后面有人叫她。
她回过身去。
是他,面若冠玉,眉彩奕奕。
“真巧。”他说,面部呈现温煦的笑意,恰如这晴暖的天。
“是真巧啊。”她柔声回答,“我……已经回家了。”
她垂下了眼帘,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或许这样主动说出来,心情会好过些。
“这样,出来了就好。”他点了点头,并未多问。
她又淡淡地笑了笑。
他眯起了眼,好似被阳光微醺了眼眸。他们一时没有说话,却又仿佛尽在不言中。
“你回家吗?”好半晌他问,看她点头,便道,“你稍等,我去叫辆马车送你。”不等她回答,他便唤了守门的侍卫。
马车很快来了,椰儿福礼谢过。白衣男子先扶她上了车,自己在她的对面坐定,马车一路飞奔向岖村驰去。
他们互报了姓名,椰儿这才知道白衣男子全名叫赤睿涛,是元的朋友,时常过来做客。
三月三那日或许他也是来做客的吧?那夜闯魏国王宫又代表什么?椰儿沉思,安静地坐着,他没提起,自己也不必问。
岖村就在前面,椰儿望着自己所坐的马车,六角亭型坐厢,绣绫蒙覆,檐垂流苏,极为豪华,在乡间小道上又甚醒目。
她便婉言表示自己下车走回去。
赤睿涛会意,让车夫暂将马车停在路上,自己扶椰儿下来,眼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脚,又不留痕迹地移开,陪着她慢慢走。
那个午时,道边垂着烟一般的柳荫,一对燕子剪过天空,黑色的双羽飞成一种绽放的姿势,抖落满天的柳絮。风动拂过河塘,携进几许荷香,悠然漫了一路的适意。村里有女人在河边捶打着换洗的衣衫,水花溅起,眼光却偷偷地往这边张望着。
“我家快到了,多谢夜公子,请回吧。”
他站定了。
她依然慢慢地走,拾阶而上,一直走到樟树下,这才往泥石路望去。
他依然站在那里,面对着她,白色的衣袍在风里翩飞。
这一晚,椰儿走进了笑笑的房间。
笑笑正坐在妆台前,像是刚洗浴完,身上只穿了件素白色的内衫,长长的头发垂着,一直快淌到脚下的地板上。
椰儿想起了赤睿涛身上飘逸的白袍,心想,原来他们都喜欢白色的啊。
想是房间有点闷热,笑笑一手执着一柄团扇,懒洋洋地拂着,回过头又似不耐烦:“你有什么事?”
冷凝妍眉,明眸朱唇,容光慑得人几乎呼吸窒息。
椰儿对笑笑的态度并不在意,知道她为了上次的五百两银子,不怎么理姐姐。便坐在她的面前,眼里露出真心的笑意:“笑笑越来越美了。”
笑笑是最喜欢听好话的,这回脸上有了暖色,站起来朝着镜子端详着自己。
“姐,新王……他搂住你时,你是什么感觉?”她好似不经意的问,慢腾腾的口吻。
椰儿闻言脸颊一热,微嗔道:“笑笑,尽问这种无聊的话。”
“我无聊吗?”笑笑走到椰儿的面前,细细地看她,冷不防将手放在椰儿的胸前,使劲地捏了一把。
“笑笑,你干吗?”椰儿吃痛,拿手护住了胸部。
笑笑咯咯笑起来,边笑边说:“夫有……,足以移人。新王这样就放姐姐回家,真是可惜了。姐姐貌不如我,那副姿态可是无人能及的,我一直在羡慕姐姐呢。”
“算了,姐姐就这点命。”椰儿也被笑笑逗乐了,“笑笑要是找了个好男人,就是姐姐最大的幸福了。咱家门口老是有小伙朝里面张望,还笑笑笑笑的叫,不知妹妹看上哪个了?”
☆、186-摇曳一室泥草香
186-摇曳一室泥草香
“这些人,我才不要呢,他们哪个配得起我?”笑笑自得的笑,“我要找个自己喜欢的。”
“找个什么样的?”椰儿含笑看她。
“姐姐是否还记得三月三的那个白衣人?”笑笑终于憋不住了,她向椰儿泄出了心底的秘密,“嫁人就要嫁给这样子的男人。”
笑笑说这话时,晶亮的眼睛如剪剪秋水,桃花笑脸如沐春风,更显娇娆妩媚。
椰儿被感动了,她抚起笑笑乌黑的长发,想着那道挺拔俊逸的白色身影,感受着手中的绵柔。
还有机会再见到夜公子吗?如果有这么一次机会,她定当好好地探问他的身份,这是她为笑笑做的事,只要笑笑高兴。
她的手指无声地划过长发,初夏之日,暖风兀自拂过窗帘,摇曳着一室的泥草香。
椰儿还在想着笑笑的事,没过两天,元家来了马车,说是老夫人看中龚家的针绣,让椰儿去元家挑取绣品。
龚母很激动,拉了椰儿道:“这太好了,遇上元家的,那可是件大生意。菩萨保佑,我们家碰上好运道了。”
“姐进城,带我去好不好?”笑笑看见漂亮马车,来了精神,在一旁欢呼雀跃。
椰儿想起赤睿涛,料着元老夫人寿辰未到,这几天他应该不会离开都城,正好借此机会让他见见笑笑,然后再作打算。于是欣然应允,拉了笑笑一块上车。
城西有盘水蜿蜒穿横而过,元家的庭院惯来都引入盘水之渠。宫里蓄了一泓秋水,迤逦的河流绕过庭院不知伸向何方。而整体设计又是低调不张扬的,宛然南方特色,院与院之间小巧玲珑,曲径通幽。
笑笑就似逛街一般,拉着姐姐的手,亮晶晶的眼睛顾盼四周,看都看不够。
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姐妹俩,说话很和气:“瞧这对可人儿,水灵灵的,一个比一个俊呢。”说着让婢女捧了一大叠罗缎过来,五颜六色的,缤纷耀目,“你们龚家绣得是好,老身寻思着拿什么交给你们?这不,宫里的媳妇、小姐们都想穿些绣花的,你们拿去后够忙一段日子的。”
椰儿和笑笑施礼谢了。老夫人又唤管家过来:“人家做点女红也不容易,你带姐妹俩过去,从账房里取五十两银子给她们,作为定金。”
椰儿一听,急忙回道:“这如何使得?就这些活,老夫人不用这么多。”
笑笑在身边插上一句:“老夫人家里的自然要用最好的丝线了,听我娘说,单是买一绞鸟羽毛线就要好几两银子呢。”
老夫人含笑看着椰儿,颌首示意道:“先拿着,老身也嫌不够,你们家的针活岂同一般绣娘比拟?等活做完了,咱们一并再算。”
椰儿没法,谢了,和笑笑捧了衣料,跟着管家出院子,去账房里取了银子出来。
刚走到回廊处,笑笑就朝椰儿皱眉瞪眼,口吻颇为不满:“我说你傻不傻啊,人家给你银子了,你还嫌给的太多了。要不是我抢了一句,人家把银子收了,后悔了哭鼻子也没用!龚椰儿,我真是服了你,竟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椰儿并不在意笑笑说的话,或者她已经习惯了,此时她的眼光落在荷花池那头。
隔了曲直河流的水榭之上,几名工匠正忙碌地搭建着戏台子,榭下的两名翩翩公子正指点商议着,他们也看见椰儿姐妹,互相说了些什么,接着两人踏步往这边走来。
一身白衣的男子,如玉发带迎风飞扬,嘴角仍是若有若无的一缕笑,暖煦晴光更衬得他白皙肤色鼻挺目深,俊秀之至。
椰儿捧衣料的手骤然有细微的抖动,她慌忙垂下眼帘,朝身边的笑笑斜视了一眼。
她看得清晰无比,那一刹那,笑笑的瞳仁是发光发亮的。
两个男子在她们的面前站定,另外藏青色衣袍的爽声笑道:“睿弟,想必这位就是椰儿姑娘?”
椰儿抬眼,那人眼光炯炯地打量着她,年纪看上去比赤睿涛长二三岁,方正面庞,虽比不上赤睿涛的俊美,但也一表人才,儒雅潇洒。
赤睿涛闻言介绍:“这位是元钰。”
椰儿弯膝想施礼,看身边的笑笑没什么反应,便拉了她,福礼道:“夜公子以前救过奴婢跟妹妹笑笑。”
元钰不禁笑起来:“原来是英雄救美人,睿弟向来孤傲,如此义举我元钰没见到,真是可惜了。”
赤睿涛默然,眼光飞快扫过她们的脸,又与元相视一下,似乎还有要事必须离开。椰儿侧眼看笑笑,伶俐的笑笑一直没说话,如花的脸上弥漫着红晕。
他在转头离去时,眼光无意扫过椰儿手中五色的衣料,嘴角再度牵起那层淡淡的笑意,让她心中有一丝的恍惚,他是不是跟元老夫人说了什么?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笑笑一路的脸色愈来愈阴沉。她不知所措地观察着,笑笑一路并未同她说话,直到下了马车,笑笑撇下她,独自噔噔跑上了台阶。
“笑笑。”她在后面喊。
老樟树下,笑笑一个转身,已是憋不住,满腔激愤道:“龚椰儿,你好阴险!明明你跟他已经见过面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套我心窝子的话,心里是不是很美?你害我没话说,害我当众出丑,是不是?”
椰儿见四向无人,才轻声细语解释道:“我也是上次去元府无意见到的,姐知道了妹妹的心思,不是让你去见那夜公子了吗?姐姐暂不告诉你,是还没了解他到底是何许人,他是富家子弟,也要问清人家到底婚配了没有,是不是?”
笑笑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嘴里说不出的讥讽:“别装假正经了,像他这般年龄怎会没有婚配?分明是你自己对他有意,故意来气气我!刚陪了新王,这回又勾搭上人家富家子弟,没想到你还有那副媚态子!”
椰儿这回也苍白了脸,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往家里走。
见椰儿这样子,笑笑顿觉自己说话有点过了,但她也是轻易不会检讨自己的,板着脸进了院门。
姐妹俩白天里都没理睬,晚饭时也都不说话,闷闷的。连龚父也察出了异样,用筷子敲了敲桌面:“发生什么事?怎么都不吭声?”
笑笑突地放了饭碗,生气道:“瞎问什么?烦不烦?”
龚父见女儿发火,嘟囔了一声,便不再问了。
到了夜里,笑笑翻来覆去睡不着,起床掀了帘子的一角望去,椰儿的房间里隐约有烛光闪烁,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椰儿在烛光下还在忙着针绣,见烛光摇曳得厉害,抬起眼朝帘子瞟了瞟,笑笑素白的人影俏生生地进来,又似怯怯的,朝着她可怜兮兮地站着。
她的心头腾起一股暖流,似没看见笑笑的进来,低着头只顾绣着。
笑笑眼眸一转,以袖掩面哭泣似的,颤声叫了一声:“姐。”纤细的声音在屋内回转。
椰儿扑哧笑了,抬眼温柔地看着妹妹。笑笑蝴蝶般飞到椰儿身旁,挨紧她坐下。
“等这两件衣料绣好拿去,约夜公子出来,让你们单独见见面。”椰儿抚着笑笑的长发,喃喃道。
笑笑垂下头,靠在椰儿的肩上,粉红的唇片半弯起,嫣然欲笑一般。
椰儿急赶着让笑笑和赤睿涛见面,不到七日功夫,手头上有两件锦绣已完工。
元老夫人展开椰儿送去的绣品,便大加赞赏道:“的确是精品,龚家绣法名不虚传啊,理应多赏银子才是。”
说完,让管家去账房再取十两银子来。
椰儿急忙阻止道:“老夫人不用赏奴婢,上次给的够多了。”
老夫人只顾示意管家:“那怎么行,说赏就赏,姑娘只管拿去。”
椰儿执意不要,正推诿着,赤睿涛从外面进来。阳光落在他漾着笑意的眉目间,仿佛连他的笑都染了光华,耀目得让人睁不开眼。
“老夫人给的你只管拿去,不然她就没面子了。”
椰儿闻言只好谢了。老夫人笑道:“还是你说话有分量。这么好的姑娘,回头老身再去赏她个什么。”
“就赏她明晚过来看戏如何?”赤睿涛脱口道。
老夫人连连点头:“老身这寿辰,摆了三日的戏,明晚是最热闹的。有小桃红,包你过个瘾。”
椰儿想起笑笑,明晚若是带了她过来,真的是好风好景好时辰了。于是答道:“我家笑笑是最爱热闹的,极爱小桃红的戏。”
☆、187-看戏
187-看戏
“明日派车来接你们,夜郎,等戏看完,你再送龚姑娘回去。”老夫人边嘱咐,边要出去。
“这是自然的。”赤睿涛看定椰儿,仍是淡淡的笑,“她妹妹可是美人呢,她一来要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椰儿听了心下欢喜,看赤睿涛扶了老夫人出去。
老夫人淡黄珠花簇着如意式发髻,喜气洋洋的衣袖上是重重瓣瓣的蓝绣本色木兰,光华绮丽。从椰儿身边走过,余下一股隐隐约约甜腻的芳馥。裙下拖曳迤逦,跨到门槛时生怕跌着,撩了一把,露出纤小尖细的软屐。
椰儿怔忡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猜不透赤睿涛与老夫人的关系。老夫人的形态让她忍不住又想起了影颜,
她跟在后面出了庭院,一路有花木扶疏,蝴蝶在阳光下翩翩飞舞。赤睿涛在前面忽然朝她回眸,带了浅浅的歉意的笑。椰儿领会,盈盈地朝他屈膝告别,朝着府门方向走。
出了府门,来时的马车候在外面。椰儿刚要上车,后面有人叫住了她。
穿青袍的元钰不知从何处闪现,脸上是不可琢磨的笑,一道阴霾从眼里掠过。
“龚姑娘是想把妹妹介绍给睿弟吧?”他似是猜透了椰儿的心思,眼光却飘向远方。
椰儿一愣,随即如实回道:“是,元公子。”
“你妹妹不错。”元颌首,因为她的回答反而释然,“明晚想要下官帮忙的话,姑娘尽管说话。”
元钰已然没有上次爽朗的口吻,语气中带了严厉,椰儿不便说话,谢了就想走。
“下官没搞错的话,姑娘应该叫欣妃。”元钰话锋一转,椰儿蓦然停止了脚步。
“你是新王的侍人,所以下官想过来提醒姑娘。”元钰定住她,眼光呈阴鹜之气,“睿弟出身名门望族,你这样的身份,不说是配不上,即使想配也是不能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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