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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梦华-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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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误,口误……”他笑着连连摆手,看向妻子时目光中却尽是宠溺。
玉郎仰起小脸好奇地看着他们,心中暗道:原来阿娘对我还是很温柔的嘛,她对爹爹才是真的凶……
玄都观之所以颇负盛名,大半是因为观中的道士李遐周道术精深,不但名满天下,而且还颇受今上李隆基礼敬,开元年间曾召他入宫讲授道术。传闻这李遐周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也不知是真是假。盛王一家到达玄都观时,却寻不到这位大师的踪影,询问观中道童,方知李遐周数日前已悄然归隐,不知所踪,唯在居处的墙壁上留下一首诗,词句隐晦,无人能解。紫芝一时好奇,便请那道童带自己前去观看,进了屋,只见那石壁上洋洋洒洒地题着两行字——
“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
若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
紫芝亦不解其意,看了一会儿便与夫君和儿子一同离开。也不知触动了什么心事,她忽然紧紧挽住夫君的手臂,低声问他:“二十一郎,如果有一天我老了,变得不那么好看了,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吗?”
李琦笑着轻轻一弹她的额头,道:“又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比你还大两岁呢,要老也是我先变老。”
紫芝想了想,又黯然摇头道:“那不一样的。你贵为亲王,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女子愿意侍奉左右,而我……”
他一笑,语气忽然变得郑重起来:“紫芝,我只愿和你一起慢慢老去。”
紫芝笑靥明媚,拉住他的手指强行与自己拉钩:“说定了,反悔了可是要变小狗的哦!”
“嗯,一言为定!”
“郎君,你真好,我真是太喜欢太喜欢你了……”
紫芝一瞬间只觉得无比安心,握住他的手甜甜地笑了,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可以如此幸福安逸,谁知数年之后,石壁上那首诗中的隐喻竟一一变成现实。
。
光阴飞逝,岁月更易,转眼间又过了几个春秋。
这几年来帝国朝堂风云变幻,把持朝政十余年的宰相李林甫因病逝世,贵妃杨玉环之堂兄杨钊渐渐步入大唐王朝的权力中心,被皇帝赐名“杨国忠”。胡将安禄山圣眷日隆,不但身兼河东、范阳、平卢三镇节度使,还兼任河北采访使等要职,受封上柱国,赐爵东平郡王。大唐开国一百余年,外姓武将得以封王者,唯此一人也。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安禄山率二十万大军起兵范阳,一路锐不可当,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等大唐名将皆不能遏其锋芒。次年正月,安禄山于东京洛阳自立为帝,定国号为“燕”。
安禄山狼子野心早已路人皆知,只是皇帝李隆基始终不愿相信自己识人有误,对群臣的进谏充耳不闻,直到燕赵大地狼烟四起,才不得不从盛世虚幻的迷梦中清醒过来。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好在就在安禄山忙于称帝之时,唐军战势出现重大转机,河北战场上颜杲卿、颜真卿兄弟浴血奋战,河东战场上骁将郭子仪、李光弼临危受命,力挽狂澜。然而,此时长安城中的官民百姓却和皇帝一样,都觉得战争离自己还很遥远,只要唐军牢牢守住潼关,固若金汤的京城便可平安无事。
时值盛夏,暑热难耐,紫芝独自坐在盛王府后苑的水榭中纳凉,清风徐徐,竹簟生凉,当真是好不惬意。正翻着一卷新购来的《河岳英灵集》看得入神,却见侍女独孤盈急匆匆地跑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王妃,小公子又发脾气了,茉儿那几个丫头都在烈日下跪了半个多时辰了,可小公子还是没有消气,说是一定要给她们点颜色看看……王妃快过去看看吧,这大热的天,怕是会晒死人呢!”
紫芝只得放下书卷随她过去,摇头笑道:“玉郎这孩子,真是人小脾气大。”
如今玉郎已长成了一个小大人儿,虽然说话还是脆生生的童音,举手投足间却已带着几分王孙公子的威仪与气势,颇具乃父之风。因怕儿子在家中寂寞,紫芝特地挑了几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小丫鬟、小内侍给他做玩伴,独孤盈提到的“茉儿”就是其中之一。主婢二人行至玉郎的书房门前,只见几个小丫鬟正满头大汗地跪在烈日之下,衣衫皆已被汗水浸透,脸颊涨红,身形摇摇欲坠。紫芝走到廊檐的阴影下站定,淡淡问道:“你们几个,怎么又惹小公子生气了?”
茉儿忙膝行两步上前,怯生生地叩首道:“回王妃的话,是奴婢一时贪玩,带着姐妹们在书房前嬉闹,打扰了小公子读书。此事都是奴婢一人的错,奴婢甘愿领罚,只求王妃不要责怪其他姐妹……”
紫芝心中明了,微微一笑打断她:“茉儿,我知道你这孩子平素最是乖巧懂事,断不会如此莽撞。你这么说,恐怕是想代人受过吧?”
茉儿愈加惶恐,忙惴惴地叩首解释:“奴婢不敢欺瞒王妃,只是……”
“夏日闷热,人难免心情烦躁,你们在这种时候更应该小心服侍,不要惹小公子生气。”紫芝正色提醒她们一句,然后又稍稍放缓语气,“好了,现在罚也罚过了,你们都起来吧,回去喝点水歇一歇,记住以后要谨言慎行,莫要再乱了王府的规矩。”
见王妃并不责罚,茉儿等几个小丫鬟都大大松了口气,连忙叩首谢恩,才一起身,却见盛王正从不远处向这边走来,忙又跪下行礼。这一起一跪,茉儿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双腿一软,便栽在地上不省人事。玉郎此时才闻声出来,见茉儿晕倒,不禁大惊失色,焦急之下忙一个箭步跑过去扶起她,大声唤道:“茉儿,你怎么了?”
紫芝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嗔道:“这么热的天,你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在太阳底下跪那么久,不晒晕了才怪。”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玉郎顿时慌了,两只小手用力地摇晃茉儿单薄的肩膀,“茉儿,茉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茉儿被他晃得悠悠转醒,睁开眼睛艰难地开口:“小公子,求您不要再生气了……”
玉郎忙点头答应:“好,我不生气了,以后再也不生你的气了。”
紫芝一指茉儿,对其他几个小丫鬟吩咐道:“把她扶到阴凉处,给她喝点水。”
不待侍女们靠近,玉郎便扶着茉儿回到书房,让她在月牙凳上坐下,自己亲手倒了杯水给她。茉儿依然十分拘谨,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谢了恩,被玉郎强行按着坐下,这才捧着水杯小心翼翼地抿了几口。李琦也轻摇折扇跟了进来,笑道:“听说我家玉郎又发脾气了,怎么,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
玉郎一提功课便觉头疼,讪讪地笑道:“那个……还差一点点。”
李琦收起折扇一敲他的额头,道:“那就赶紧去做。”
“哦。”玉郎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仍停留在茉儿身上,见她一杯水饮尽,便关切地问,“茉儿,感觉好些了没有?”
茉儿忙站起身来回话:“已经好些了,多谢小公子关心。”
李琦侧首看她一眼,淡淡吩咐:“茉儿,你先回去歇着吧,休息好了再过来当值。”
“是。”茉儿乖巧地应了一声,行了个礼默默退下。
玉郎却不满地嘟起小嘴儿,问道:“爹爹,你为什么要把茉儿赶走啊?一会儿还得让她替我研墨呢,其他人都做不好这个的。”
“她脸色那么不好,一定难受得很,今天就不要差遣她做事了。”李琦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语重心长,“玉郎,下人们有错你可以责罚,但一定要把握好一个度。正因为我们身居高位,一句话就可以对别人的命运造成巨大影响,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对身边之人心怀仁慈,记住了吗?”
玉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孩儿记住了。”
李琦满意地一笑,继续道:“对了,刚才父皇派人过来传旨,让我带你进宫住两天,一会儿你做完功课咱们就走。”
玉郎一向最喜欢入宫去玩,闻言欢喜道:“太好啦!爹爹,阿娘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李琦却是含笑摇头:“你娘刚刚怀上身孕,胎像还不太稳固,太医说最好不要到人多的地方走动。等她给你生下个小妹妹,咱们再一起去宫中逛逛。”
玉郎歪着头去想母亲尚自平坦的小腹,怎么想都想不通那里面竟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半晌,忽然脆生生地说了一句:“我不要小妹妹,我要弟弟!”
“为什么啊?”李琦不解地笑问,“像茉儿那么漂亮可爱的小妹妹,玉郎不喜欢吗?”
玉郎挠挠头,很认真地回答:“女孩子柔柔弱弱的,我不喜欢。我想要弟弟,能和我一起读书习武,还能帮我打架。”
李琦爱怜地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笑道:“你娘那么厉害,生下来的女儿还能柔弱不成?若真生个小妹妹,打起架来只怕比男孩子还厉害呢!”
玉郎深以为然,咧开小嘴儿笑了起来:“嗯,爹爹说的对!”
这日傍晚,紫芝独自在家颇为无趣,便派人去教坊请念奴来陪自己一同用晚膳。念奴还带了几个初入教坊学艺的歌儿舞女,席上为紫芝抚琴调筝、轻歌曼舞,一派盛世的热闹景象。没有人知道,眼前这绚丽夺目的繁华不过是散场的开始,离乱近在眼前。天黑之前乐伎们都已告辞离去,紫芝只把念奴留下来陪自己过夜。时隔多年,再度回想起少年时在宫中挤在一张小床上谈天说地的往事,二人都不禁会心一笑。
岁月如水,不觉经年,唯有彼此的情谊不曾有丝毫改变。
而今夜,二人躺在朗风轩舒适的大床上,仍如少年时说说笑笑了好一阵,方才渐渐睡去。
直到黎明时分,侍女独孤盈忽然隔着帐幔急急唤她:“王妃,快醒醒!马总管从宫里回来了,说是殿下有十万火急的事,要立刻告知王妃……”
紫芝蓦地惊醒,心底忽然泛起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
她连忙披衣起身,匆匆理了理鬓发,竭力用最平静的语调开口:“请马总管到前厅说话。”
☆、第244章 离乱
紫芝匆匆步出内室,问道:“马总管,出什么事了?”
马绍嵇急得满头大汗,连忙上前几步说道:“王妃,大事不好了!殿下也是入宫之后才知道,安禄山的叛军已经攻破潼关,如今河东、华阴、冯翊、上洛等郡的防御使纷纷弃城而逃,叛军马上就要杀到长安来了!陛下已经带着妃嫔公主、皇子皇孙从延秋门悄悄逃出宫去了,殿下在御前一时脱不开身,让我速速回来接王妃一起走。”
“什么?”紫芝惊出一身冷汗,似是难以置信地向后退了两步,然而片刻间就已想通其中因由,“这么说,陛下昨天之所以急着召殿下和玉郎入宫,其实是早有打算,只是把百姓和官员们全都蒙在鼓里罢了?”
“正是如此。”马绍嵇急急点头,连声催促,“王妃快走吧!安禄山手下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兵痞子,等他们杀进城来,咱们可就真没活路了。”
“不行。”紫芝却是摇头,咬了咬唇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得先回娘家一趟,让爹娘兄弟跟我一起走,还有咱们府上这么多人,也不能丢下不管……马总管,你现在立刻安排府中所有人速速离开,然后再回殿下身边复命,告诉他我随后就到。”
马绍嵇略一犹豫,只得颔首道:“那好吧。陛下一行人已经往西边走了,打算先去咸阳望贤宫避一避。王妃一定要快些,迟了只怕就来不及了。”
“嗯,你放心!”
紫芝转身回到内室,掀开床帐叫醒念奴,二人收拾了些金银细软匆匆骑马离开盛王府。到了永嘉坊的裴家宅邸时,却见偌大的宅子里已空无一人,想必是听到叛军即将攻城的消息,先行出城离开了。紫芝心中稍安,却又不知家人逃往哪个方向,不由担心起他们路上的安危。念奴生怕她太过焦虑动了胎气,忙好言劝道:“紫芝,你别太担心了。你不是说你们家景云嫂嫂武功很厉害的么,有她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一定不会有事的……”紫芝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看着街上携妻挈子争相逃命的百姓,心底忽然涌起一种深深的茫然和恐惧。
烽火四起,遍地狼烟,天地之大,无处容身。
离开了生活多年的长安城,她和她的家人又该往何处去?
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勤于王事的官员们依然如往常般早早来到宫门前等候上朝。丹凤门前的禁军仪仗依旧庄严肃穆,报时的更漏声依旧清晰可闻,一切似乎都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然而,就在宫门缓缓开启的一刹那,无数宫人内侍疯了似的从里面冲出来,惊慌失措地叫喊着:“陛下跑了!叛军要杀进来了!”
官民争相逃命,黎明中的长安城一片动荡。
于是,昔日繁华富庶的帝京长安成了地痞流氓的天堂。他们提着刀棍,冲进富贵人家的宅邸中趁火打劫,有些胆大的甚至骑着毛驴到皇宫中横冲直撞,肆意洗劫财物,见到落难的宫嫔秀女,便红着眼睛扑上去强行凌。辱一番。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美娇娘,以前连看都不屑于看他们一眼,如今却在这些粗鄙的男人身下饱受屈辱,让他们有种近乎疯狂的快感。能随御驾先行逃离的嫔妃宫人毕竟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被遗弃在宫墙内,难逃悲惨的命运。就如在冷宫中幽闭多年的才人江采蘋,刚随着人群恍恍惚惚地逃出皇宫,就被几个暴民拖到墙角剥去衣裙,受尽屈辱后才一刀结束了生命。
衣不蔽体,鲜血横流,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朝阳喷薄欲出,在女子渐趋冰冷的身体上洒下璀璨的金光,那样明亮而温暖,仿佛是这人世间赐予她的最后的慈悲。
战火尚未燃起,长安城已惨烈犹如修罗地狱。
宫城西侧的九仙门,华妃刘澈已换上了一身民间女子的装束,随着人流向宫外走去,步履沉稳一如往昔,与旁人的惊慌失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原本可以在天亮之前随御驾先行离开,可她却自愿留下来安排宫中一应后续事宜,为宫人们分发钱帛,打开宫门让她们逃生。自从十六岁主动应选入宫,这里就承载了她所有的荣耀与梦想,从位高权重的“六尚”之首,到权倾后宫的正一品华妃,她所拥有的权势与成就几乎不亚于这世间任何一个男人。她,早已成为了自己人生的赢家。
不过,时至今日,这满目的繁华锦绣似乎也有些看得倦了呢……
就这样独自悄然离开吧,以后海阔天空,自在逍遥,未尝不是一个完美的归宿。
“华妃娘娘,我们这就要走了,您一定要保重啊……”
几个小宫女走到她面前深深施了一礼,眼眶微湿,眸中尽是不舍之意。
刘澈微笑着一一扶起她们,语气真诚:“你们也一样。快回家去找你们的亲人吧,一定要尽快离开长安城。生逢乱世本不是什么幸事,但你们一定要坚强,无论以后遭遇什么,都要咬着牙勇敢地活下去。”
“嗯!”小宫女们齐齐点头,看着她清澈眸光中的坚毅之色,心里忽然涌起无限勇气。
刘澈辞别她们,提着包袱走在混乱的人群中,行至城西的开远门时,忽然远远望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已经多少年不曾见面了?她与他,彼此都早已不再是昔年的小儿女模样。然而那疏朗的眉目,挺拔的身姿,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疏狂傲世的铮铮风骨,一切似乎都与从前并无不同。
君平,是你么?
不同的是,如今他身边已有了妻儿,一家人并肩走在清晨灿烂的朝阳之下,那样默契,恍惚中竟让人忘了自己身处乱世,危险近在眼前。
刘澈黯然一笑,并没有走过去与阔别多年的故人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目送他离开,看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渐渐隐没在人潮之中。
君平,可惜你我此生终究无缘。
好在还有妻儿始终陪伴在你身边。愿你们一家人能顺利逃离战火,一生平安幸福。
逃难的人群汇聚成一股巨流,滚滚向西,然而在这汹涌巨流之中,却有一滴小小的水珠正在艰难地逆流而行,渺小而坚定。因为实在放心不下杨锜,太华公主李灵曦从随驾御前的队伍里悄悄溜了回来,冒险重返长安城,一路向崇仁坊的公主府飞奔而去。尽管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尽管这些年来杨锜再未踏入她房门一步,可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她还是不忍心抛下他独自逃生。
或许,一直以来她都是爱着他的吧?并非因为他长得像某个人,而仅仅是爱他。
只可惜,当局者迷,她亦从未真正看清楚自己的心。
公主府内亦是一片混乱,灵曦气喘吁吁地在亭阁楼台间寻觅许久,却见杨锜抱着盼儿矫健地跃上马背,一扬马鞭向大门外疾驰而去,根本没留意到她的存在。反倒是盼儿一眼看到了她,忙轻轻一扯杨锜的衣袖说:“郎君,你看公主怎么又回来了?外面兵荒马乱的,公主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你是不是应该也带着她一起走?”
杨锜都未回头瞧灵曦一眼,语气冷淡:“我自顾不暇,那里还有心思管她?”
“自顾不暇么?”盼儿低头轻轻笑了一下,心中溢满暖意,“那你怎么没忘了要带上我?”
杨锜微笑不语,只是紧紧搂住怀中的女子,仿佛要在这惶惶乱世中给她一生安宁。
马踏飞尘,二人共乘一骑消失在长街的转角处。
灵曦泪眼婆娑,满心悲凉地独自穿行在混乱的街巷间,耳边回荡着暴民的咆哮声、妇孺的哀泣声、刀剑刺入身体后汩汩的流血声,一声声刺入耳膜,让她惊恐不已。直到此时,这位尊贵无匹的大唐公主才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所有,没有人爱,没有人在意,千金华裳穿在身上也无法抵挡敌人的刀锋,千户的封邑,却依然没有一块小小的容身之地。
她要去哪里,此时此刻又能去哪里?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绝望袭上心头,她无力地跌坐在路边墙角,以袖掩面,泣不成声。
因为杨锜的冷漠,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彻底崩塌,唯有眼泪,无尽的眼泪。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站在面前轻轻唤她一声:“灵曦……”
灵曦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既惊且喜:“逸峰,你……你怎么来了?”
萧逸峰微笑着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温柔:“我来带你一起走。”
灵曦诧异地吸吸鼻子,问他:“去哪里?”
萧逸峰牵着她的手一起站起身来,含笑回答:“跟我回家。”
☆、第245章 咸阳
黎明之前,李隆基就已带着妃嫔公主、皇子皇孙,以及杨贵妃姊妹、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等几位大臣,在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所率禁军的护卫下,从宫城之西的延秋门出宫,一路向西仓皇逃离长安。这位匆忙出逃的大唐天子并不知道,他的帝都长安即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京兆尹崔光远已经派儿子带着降书去洛阳觐见“大燕皇帝”安禄山,掌管宫禁钥匙的宦官边令诚也忙不迭地投靠新主,城中天翻地覆,一片人心惶惶。
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李隆基从几十年的盛世迷梦中清醒过来,经过左藏时,杨国忠建议烧毁国库中的财物,以免落入叛军手中,而李隆基却是喟然一叹:“贼人来了若是拿不到财物,必会劫掠百姓,不如就留给他们吧,也让朕的百姓少受点罪。”出城后过了西渭桥,杨国忠立刻命人将桥梁焚毁,李隆基却阻止道:“士庶百姓还要靠它避贼求生呢,何苦绝其生路?”当即命宦官高力士带人回去救火,待将火扑灭后再返回御前。
在暴。乱中惊慌奔走的长安百姓,若是知道皇帝此时此刻还如此惦念他们,心中是否会有一丝安慰?
太阳越升越高,炙烤的烈日将清晨的最后一缕凉意驱散。李琦抱着玉郎骑在马上,侍女茉儿在下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白嫩的小脸儿被骄阳晒得微微泛红,两只小手不停地扇着风,却丝毫不解暑热。昨日入宫时玉郎一定要茉儿随侍,李琦见她气色好些了,便也没有反对,不想竟无意中给了这小丫头一条生路。女孩子本就娇弱,哪里受得了接连两天在烈日下暴晒,此时走着走着便跟不上众人的脚步,眼前金星乱冒,几欲晕倒。
咸宜公主正骑马走在她旁边,见状不耐烦地甩了她一鞭子,厉斥道:“贱婢,走不动就滚到一边去,别挡了我的路!”
茉儿被她打得一个趔趄,含泪嗫嚅道:“公主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李琦不禁微微蹙眉,停下来回头道:“阿姐,你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咸宜公主冷冷地哼了一声:“烦着呢,别惹我!”
李琦翻身下马,把几乎快要虚脱的茉儿抱上自己的马背,和言道:“坐稳了,和玉郎互相扶着些,小心别摔下来。”
茉儿又是感激又是惶恐,虚弱地开口:“殿下,那您……”
李琦牵着马缰绳走在前面,淡淡道:“没事,我不累。”
这些皇族贵戚平日里养尊处优,何尝在烈日下走过这么远的路,才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已怨声载道。李隆基也是疲累交加,忙派宦官王洛卿乘快马先行,告谕沿途郡县准备迎接御驾。然而中午到了咸阳望贤宫,却发现王洛卿和咸阳县衙的官吏们早就溜之大吉了,无奈之下只得命人在街头张贴告示,希望能有士绅官吏出面接驾,可惜却无一人响应。见皇帝饥肠辘辘,杨国忠只得亲自去集市上买了些胡饼,一些善良的百姓不忍见天子挨饿,便从家中送了些糙米饭过来。众皇族再也顾不得什么仪容风度,争先恐后地以手抓食,怎奈僧多粥少,这些饭食根本喂不饱这一大群金枝玉叶。
李琦只分得一小碗糙米饭和两块胡饼,忍着饥饿让儿子先吃,见茉儿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瞧着,便也叫她过来和玉郎一起吃。玉郎自幼娇生惯养,王府中的玉馔珍馐都不怎么爱吃,更何况是这民间粗糙的饭食,尝了一口就眼泪汪汪地再也不肯吃了。茉儿显然也吃不惯这个,秀气的小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却还是咬着牙一口一口地把半块胡饼吃完,一边吃还一边劝玉郎:“小公子,您好歹也吃一点吧,一会儿还要接着赶路呢。”
玉郎倒是听她的劝,也拿起半块胡饼勉强吃了起来。
李隆基对雪中送炭的咸阳百姓颇为感激,忙命人取来钱帛赐给他们,想到自己做了几十年的太平天子,如今竟落得这般田地,不禁悲从中来,掩面低泣。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从百姓中颤颤巍巍地挤出来,走到皇帝面前拜了一拜道:“臣郭从谨今日有幸得见陛下,有几句话不能不说,若是哪句话说错了,还请陛下包涵。”
李隆基匆匆抹了抹潮湿的眼角,勉强一笑:“老人家请讲,朕不会怪罪于你。”
郭从谨又是拱手一揖,叹息道:“安禄山包藏祸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也有人向陛下告知那贼子的阴谋,可陛下非但不听,反而还把那些忠臣给杀了,这才使得奸佞横行,陛下今日不得不流亡至此。前代的圣主明君,无一不广纳忠言,使得自己耳聪目明。臣犹记得宋璟为相时,屡屡犯言直谏,天下得以太平。可是后来呢,朝中的大臣还有哪个敢说真话?官员们只知道阿谀奉承,取悦陛下,宫外发生的事陛下一概不知,又如何能治理好天下?臣虽只是一介草民,却也知道我大唐必定会有今日,怎奈宫禁森严,区区之心无路上达……唉,若不是发生这等祸事,臣也没有机会与陛下见面,一诉衷肠啊!”
李隆基悔愧交加,垂首叹道:“都怪朕识人不明,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皇族贵戚们好歹吃了些饭,而随行的禁军侍卫却没有这等福气,只能到附近的村子里自行乞食,心中甚是愤懑。下午未时一行人继续赶路,途中不断有宦官、侍卫悄悄逃走,短短一天的功夫,御前的随从已散去了大半。晚上抵达金城县时,只见县令和百姓皆已遁走,驿站中的官吏也都跑得无影无踪。驿站内房舍有限,众皇族不得不几人一起挤在那些破旧的屋子里,昔日的尊严与威风荡然无存。
李琦主婢三人只分得一间小小的陋室,屋内四壁空空,只有一张窄窄的小床,勉强够一个人睡。茉儿虽然疲惫不堪,却还是乖巧地过去整理好床铺,然后侍立一旁,恭谨地垂手道:“被褥有点脏,请殿下和小公子将就些吧。”
李琦却摇头道:“茉儿,你和玉郎在这里挤一下吧。”
茉儿尚是稚龄孩童,并不介意男女大防,只是诧异道:“殿下,那您今晚睡在哪里?”
李琦伸手一指地上,苦笑道:“只能随便将就一下了。”
茉儿立刻惶然跪下,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奴婢今天本就占了殿下的坐骑,不能再……”
李琦俯身去扶她,温和道:“你一个女孩儿家,这两日身子又不好,就别推辞了。再说了,这床这么小,你们两个孩子勉强挤一挤还行,我和玉郎根本睡不下。”
茉儿感激得热泪盈眶,坚持向他叩首谢恩后方才起身,因为实在太累,才一躺在床上就立刻睡着了。李琦却全无睡意,且不说这样粗陋的环境他根本无法忍受,就是心中对紫芝的牵挂,也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马绍嵇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他究竟找到紫芝没有,难道叛军这么快就已经攻入长安城了?还是他们一不小心迷了路,没有找到御驾前行的方向?他很想回去找紫芝,可是又不能把年幼的儿子一个人丢在这里……
唉,这可怎么办呢?
愁思百转,一夜无眠。
他索性起身,轻轻推门走出屋子,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剑眉微蹙,身影萧索。茉儿不知何时也蹑手蹑脚地跟了出来,定定看着他的背影,一脸歉疚地开口道:“殿下还是去床上睡吧,奴婢在哪里都能习惯的。”
月华如水,静夜幽凉,女孩儿的声音轻柔甜软,骤然打破了他的思绪。
“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奴婢不困。”茉儿细声细气地回答,并未挪动脚步。
李琦这才回首看她,问道:“害怕吗?”
“嗯?”茉儿走到他面前,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
李琦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让她坐下,淡淡问道:“叛军就要杀过来了,这样仓皇逃命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你害怕吗?”
“不怕!”茉儿也坐在石阶上,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殿下放心,若是当真遇到叛军,奴婢会保护小公子的。”
李琦颔首一笑:“不错,是个勇敢的孩子。”
茉儿指了指自己漏风的门牙,忽然红着脸嗫嚅道:“怕倒是不怕,只是……只是今天吃的胡饼太硬了,奴婢刚刚掉了一颗牙,咬不动……”
李琦不禁失笑,心想到底是年幼不知忧愁,仿佛人生所有的烦恼就只是掉了颗门牙、胡饼太硬咬不动而已。茉儿却只当他是在笑话自己,愈加不好意思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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