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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_怀愫-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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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太初承烨缠着卫修玩闹的时候,卫善便招手让崔芙坐到身边来,对她道:“我让沉香给你取一身保儿的旧衣裳,你把它压在枕头底下。”
  崔芙柔眉柔眼,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卫善看她这样害羞便道:“不过是个民间的法子,似你这样新嫁本也不该着急。”
  崔芙红着脸道谢,手里还抱着孩子不肯放下:“多谢娘娘。”
  走的时候果然拿了个锦包,卫修还当是卫善赏赐的,并不曾多问,到夜里见她拿出来压在枕头底下,还劝她一声:“我不着急,你也别急。”怕她娘家亲戚又来歪缠,催着她要孩子。
  崔芙伸手去抚床枕,粉面微红,低头轻道:“是我想要孩子了。”
  以卫修的年纪,若是早些成婚,这会儿连孩子的亲事都要打算起来了,崔芙又怎么不急,姻缘来的迟些,孩子可不能再迟了。
  那件小衣裳压在枕头底下三日,崔芙便不思饮食,卫修还当这是自己出征在即,她自己一人在家心里害怕,这才茶饭不思,给她买了糖山楂回来当零嘴儿吃,又请了太医来看,想给她开些助食的药。
  谁知太医一摸脉,道了一声喜,见桌上搁着糖山楂丸子便道:“吃了多少?往后这东西可不能再吃了。”
  唬得丫头赶紧抱起漆盒来数数,数着吃了三两个,这才放下心来,卫修知道了又把太医再请回来,恨不得把这些日子吃了什么都细数上一回。
  太医只是摆手:“不打紧不打紧,这会儿脉像还不显,过得半月再来诊脉,只是螃蟹之类寒凉之物这些日子便不要再用了。”
  喜讯送到甘露殿,卫善还没出月子就赏了许多东西下去,还把白姑姑派到了辅国公府去,白姑姑也知道她的意思,平南王已经好几个孩子了,辅国公世子膝下还一个孩子都没有,娘娘这才加倍的仔细。
  崔芙还想进宫来谢恩,又被卫善给拦住了:“国公府门前这么多热闹我也知道,你面嫩,才刚出嫁便与娘家不和睦,脸上也不好看,有了白姑姑在,当真有人来烦你养胎,也得看看我的脸色。”
  甘露殿里堆满了各家送来的礼,金子打的长命锁小项圈都不知有多少个,紫宸殿中赐下的朝食连着三日都是元宝蛋,秦昭满耳朵都是恭贺的话,更有人道,一胎双生是少有的吉祥事儿,更别提是在皇家。
  秦昭还未给孩子起名,太初已经叫起大妹二弟来,承烨是大弟,小的这个自然就是二弟了,她除了读书连跑马都少去了,盯着悠车打转,恨不得妹妹立时就长起来,能同她一道玩耍。
  承烨却不懂这么许多,两个婴孩,他更喜欢妹妹,大约是看妹妹生得弱小些,就算同在床榻上玩,两个孩子一起哭了,他也必先伸头去看妹妹。
  秦昭日日回来都看见这满床的孩子,心中欢喜无法言喻,他将要征战,得闲便多陪卫善,这回又是她没出月子便要上战场,心里颇多愧疚。
  再不舍得也依旧要上战场,南朝已经几回送信来,两边既互为约定,伪朝乱军侵扰江宁王的疆土时,秦昭便该发兵,大业军队五次中只有三次赶到,江宁王忍了又忍,终于写了信函来。
  秦昭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整顿三军,征驾亲征,出发那一日,秋高气爽,金甲衣在日光映照下熠熠生辉,卫善虽在月中,还是裹着锦袍斗篷去城楼上送他。
  就在亲征之前,秦昭下了旨意,立承烨为太子。


第396章 痴心
  大军出征, 林文镜与章宗义坐镇后方, 各部议事都到六部值房去,紫宸殿中原来日日点灯到深夜, 秦昭一走立时冷清起来。
  甘露殿里却依旧热闹非凡, 宫中添了这样的喜事,除了诰命们上贺表贺礼之外,太妃太姬们也都日日过来看一回孩子,陪着卫善说话解闷。
  徐太妃给儿子定下了亲事,心里便也盼着孙辈,在拾翠殿中细备聘礼, 拿来单子给卫善掌眼, 既是给娘家侄女儿的,她便仔细捡点,既怕委屈了儿子, 又怕委屈了侄女, 最要紧的是还不知秦昰的婚事要如何定, 又是个什么章程,无论如何也不能越过秦昰。
  卫善看过单子,点了一几样:“这些该再厚几分才是。”秦晏的亲事虽定了, 还未外出建府,他既跟着章宗义在户部当差, 秦昭便没想这么快就叫他到封地去, 要赐府邸便不能薄了秦昰, 大军出征军械粮草军饷处处要钱, 户部此时拿不出这许多钱来,只得先委屈他们在宫中住着。
  大钱没有,小钱却不差,卫善伸手添了几样聘礼,织锦缎子嵌宝珠钗,和一匣子明珠宝石,徐太妃看了便道:“真是她的福气,竟有娘娘这样的嫂嫂。”
  徐太妃早早就表明了心迹,不说朝中无闲钱,只说她宫中地方大人又少,儿子儿媳妇能在宫里多住一段时候,也能热闹一些,两边互相体谅,事儿自然办得顺当。
  婚期还未定下,前头秦昰还未成婚,排行靠后的秦晏确是得等一等,徐太妃算着儿子还有两年,并不着急却想问问秦昰的事要怎么办:“昰儿不是说年末回来,这会儿也该出发了?”
  “要不是这么催,他还不肯回来呢。”他长到这么大,头回出京城便长了这么多见识,跟着卫平学到的事,比秦晏跟着章宗义学的更多更全,听说姐姐生了龙凤胎,往甘露殿送了几箱礼,还能承烨送来南边小娃玩的竹马竹刀来。
  “这一路有的好走呢,也不必催他,只要年前回来便成。”卫善知道徐太妃吞吞吐吐要问什么,干脆同她道:“昰儿的婚事,我与二哥都想要给他挑个大家出身的姑娘,这才催他怎么也得年前回来,看他自个儿喜欢什么样的,弟弟都有了,哥哥可不能再晚了,最好是兄弟两个一道办婚事。”
  徐太妃这才安然,伸手抱一抱掂一掂,夸赞道:“这两个孩子生得真好,等再大些,还不知怎么讨人喜欢呢。”
  帝后二人都不是张扬的人,可得了这对龙凤胎,朝臣们三日朝食都是元宝蛋,陛下原想含元殿开宴,被卫善都给劝住了,出征在即,大宴群臣还是等凯旋归来再办。
  后宫中倒是凑了一桌,给两个孩子添盆,徐太妃还亲自给两个孩子做了斗篷,一件绣着金纹牡丹花一件绣了海水纹,都是大红底金丝线,帽上缀着毛边,看着喜气洋洋的:“这是我亲手做的,给两个孩子节里穿。”
  卫善摸着斗篷上的花样轻笑:“太妃也太耗精神了,这些事交给司针局便是。”
  “我做的是我的心意,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给两个孩子做些衣裳鞋子,看他们穿在身上,我心中欢喜。”徐太妃说着面上笑一敛,“阿乔也想给两个孩子,一人做一双小鞋子,只是一入秋身上便不好,我不许她拿针动线。”
  卫善也跟着收了笑意:“天一寒她便身上不好,我正打算问一问太医,把乔太妃挪到长清宫去,就在温泉阁中居住休养。”
  秦昭都未曾去过长清宫,卫善肯下旨意把乔太妃送去,便是恩典,徐太妃赶紧替她谢恩:“娘娘肯花这份心思是你的福份,那边水阁又暖,你若是觉得寂寞,我陪你一道过去就是。”
  可乔太妃却不愿意去长清宫,只想呆在宫中:“我知道娘娘是好意,陛下都未去过,倒送我去,可我太乏了,不想再动弹了。”
  说着隔着帘子望出去,她将对面的屋子还按阿符在世时那样装饰起来,依着她的喜好布置屋子,屋中的家具摆设和褥子帘子都和原来仿佛,一抬眼就似阿符还住在她对面,珠帘儿一响,她就能从屋中走出来。
  徐太妃见此情形,哪里还能多说,背后垂泪,吩咐宫人把地龙烧得暖些,食用的粥菜也要加倍精心,太医虽日日都去请平安脉,可乔太妃的身子还是一天比一天虚弱。
  她身上的寒毒每到天气转凉便发作起来,浑身骨痛难忍,菊花还没开,她就已经穿起夹衣披风保暖,手上早早就揣起了手筒,等天再凉些,寸步难离暖盆地龙。
  霜降过后,她便连起身都难,既不肯出宫到温泉边去,卫善出了月子亲去看过,她还待挣扎着起身迎接,可人已经坐不起来了,身上疼痛难忍,面上还要带笑,谢卫善费心去看望她。
  “去岁吃红参膏身上好受了些,这些日子又骨痛起来,她自个倒是从来达观,只是我看在眼里,很不落忍。”徐太妃捧了茶盏,缓缓说着,眼眶也跟着微微泛红,当年的旧人,留下来的也只有她和乔太妃两个,乔太妃再一走,就只有她了。
  人人都知道乔太妃身子不好,她自己更是已经在预备后事,这些年得的首饰衣裳,分送到拾翠宫去,说是给徐太妃留个念想。
  如意承佑都是小辈,她也各有所赐,给如意的是一块粉碧玺雕花坠子,当年太皇太后赐给她压裙角的,说她年轻肤白最合适这样的粉晶,她特意寻了出来送给如意。
  连侍候她的那几个宫人也都一并求了恩典,拉着卫善的手央求她道:“她们跟着我,也有受委屈的也有受辛苦的,等我走了,也别叫她们守丧守陵,将她们放出宫去,各自讨生活。”
  连银子也已经给她们预备好了,事事都不须卫善烦心,最后求的就是与阿符合葬:“我也知道不合规矩,可我盼着这一天已经许多年了,只盼娘娘能圆我心愿。”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太医确也跟卫善禀报过,说是乔太妃没有多少日子了,卫善也吩咐人先预备起丧事来,听她这么说,嘴上不住宽慰她:“这是冬日里身上一时疼痛,春暖花开就又好了,太妃别想这许多,只管好好休息便是。”
  乔太妃心知大限已到,思量一回,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后悔的地方了,吩咐花房送来夜合花插在瓶中,一瓶摆在阿符灵前,一瓶搁在床头。
  屋里烧着地龙,夜合花插在瓶中,朝开夜合,乔太妃殿中总有药味难散,插了这花便满殿都是清香气,叫她不住回想起才刚进宫时,与阿符同屋,屋边窗下开的就是这夜合花。
  阿符最爱摘这个来给她簪头,说这花香最衬她,摘来满满一碟,她便拿针串起来配在襟边,比什么花粉胭脂都要香,自夏日开到秋日,香得这么久这么长。
  卫善听说乔太妃房中插了这花,叫她精神都好起来,便吩咐花房隔日便送些新鲜的去,看她吃得多了,睡也得香了,还道她能撑过这个冬天。
  乔太妃吩咐宫人高烧红烛,就在花边点灯,照得夜合花至夜都还盛放,又让宫人开取妆镜,替她梳头,她已经瘦得一把骨头,脸色苍白,调了胭脂点在唇间,看上去才精神一些,伸手摘下一朵夜合花配在襟边:“我睡了,有甚事不要来扰我。”
  说着合衣而卧,一只手按着襟边花朵,闻着花香气睡去,睡梦中仿佛没了病痛,眉间还带着三分笑意。
  宫人值夜换班,每到夜间乔太妃便疼痛难忍,便是梦中也轻轻呻吟,今日却睡得这么熟,掀开帘子一瞧,才知人已经走了。
  第二日天明,宫人才把乔太妃去了的消息送到甘露殿,卫善心知她早存死志,符允容死的那日,她也跟着入了土,活着不过是为了复仇,听见她握着花枝睡过去了,也还是红了眼眶,半晌才道:“就按乔太妃生前安排的那样,给她办丧事罢。”
  徐太妃听见消息哭得满面是泪,急赶到乔太妃房中,见满殿的夜合花开得正盛,她立在门边久久都未进去,隔着薄帘道:“她也总算是如了心愿。”
  生前侍候她的那些宫人,有肯出宫去的,也有愿替她丧守的,卫善也赐下一笔金银给宫人们,这才知道乔太妃已经替自己收拾出一只箱子来,里头俱是她一点一点收罗起来与符允容相关的物件,除了那口箱子要带进陵中去,余下的都分赠赏赐了。
  符允容是正元帝降罪贬为宫人的,死的时候连口薄棺也没有,尸骨还是卫敬容派人悄悄收拾起来,到这会儿卫善才如了乔太妃的心愿,将两人葬在姑姑身边,她们在时便与姑姑亲近,死后也能和姑姑一道。
  徐太妃送了祭棚到灵前,红着眼对儿子道:“日后我去了,你别将我葬在封地,把我送回京城来,陪在娘娘身边。”
  她口中说的娘娘自然是卫敬容了,秦晏虽不愿听母亲说这些,却知道她是当真感念太皇太后,闷声不答,徐太妃连说几回,他这才答应了。
  卫善吩咐在乔符二人同置一棺,棺中摆放夜合花,陵前也种上花木,等来年花期,必开得满殿清香,看徐太妃茶饭不动,劝她道:“这回她们二人终于相见了,我猜乔太妃心中必然是高兴的。”
  若不然也不会眉间含笑,徐太妃听了,黯然出神:“她是个痴心的,咱们难受,她这会儿必见着阿符,不知如何欢喜。”


第397章 并立
  乔太妃无子, 她自己又早已经打算好了后事,丧仪便按她生前吩咐的那样从简来办, 她殿中的宫人都不必替她守陵, 守过百日的孝便能讨个恩典出宫去。
  宫中几个孩子都按着辈份穿孝扎白守制, 等换下身上的孝衣,换上素色暗花衣裳时, 宫里各廊各殿便又重挂上了红灯, 迎来了新一年。
  秦昭带大军亲征, 在金州发兵, 年前便攻到通州,魏宽的兵马节节败退,捷报送到京城, 林文镜便上书提议,虽陛下不在京中, 也依旧请开含元殿大宴,由皇后代为主持。
  这封奏疏送到了甘露殿, 卫善颇有些吃惊,京中既有秦昰又有秦晏,若循旧例,该由亲王代为主持年宴, 林文镜却突然作此上书。
  他有许多回上书提议,虽都是秦昭心中所想, 却操之过急, 这回的主意更是急进, 卫善并未曾授意,他却突出此言,卫善倒不怕传到秦昭耳中会惹出是非,只是担心朝中大臣以为是她有心如此。
  往年大宴,帝后共同升坐,祝酒三杯之后,皇后便往后殿去,与诰命同席,从来也没有皇帝出征,皇后来主持大宴的先例。
  正元帝也曾御驾亲征,那时便没有过,永平帝在朝时,由甄太后开年宴,甄家的风评如此之差,那一回年宴,甄太后有意抬举母家,被百官暗中嘲讽,徒留笑柄。
  林文镜这封奏疏一出,朝中诸臣却并觉得多么冒犯,却也互相打听,猜测着是不是陛下征战,皇后有意想从后宫往前朝来。
  皇长子才刚立为太子,卫家又手握重兵,皇后若有此意,该当如何是好。
  林文镜不能往后宫来,卫善便将叶凝请来,叶凝带来一对木牌子,一看便是林文镜亲手刻的,一块是龙一块是凤,叶凝取出这对木牌搁到桌上:“这是先生特意雕来送给小殿下小公主的。”
  木牌上的龙凤雕得精致,龙盘凤舞,可卫善是见过林文镜原来做的雕件的,知道这虽是贺礼,线条却并没有原来那么精心,叶凝低头一笑:“他这些年事多忙乱,已经许多时候都没有空闲好好碰一碰刻刀了,手生了。”
  曾经刻刀是林文镜打发长日唯一依靠的东西,这么一算竟也两年多不摸刻刀了,手竟生成这样,叶凝看了又是感叹又是欢喜。
  在他病痛难医的时候,她没想过要离开他身边,除了能够依靠她之外,他身边再没第二人了。如今林文镜声势煊赫,门前车马不绝,叶凝虽心中为他一展抱负而高兴,可却觉得与他之间越隔越远了。
  他身边多了许多人,侍候茶饭的小厮,磨墨铺纸的书僮,迎客送客的管事,人人都知林相没有家室,自然也不会带着夫人过门交际。
  叶凝在府中成了尴尬人,独居后院,越来越难见他一面,若不是前朝后宫尚且要她传话,她守在屋中绝少出来,连许多年没功夫练字帖都取了出来。
  林文镜气色好了许多,叶凝的气色却不比过去,清眉倦目,与卫善同坐时,再没有在军中那样的光彩了,卫善问她道:“林先生这封奏疏是什么意思?”
  “便是他所写的意思,想请娘娘主持群臣大宴,与臣子同乐。”叶凝说到这个,目中闪现此许光华:“若是娘娘问我,我自得说先生这话很是应当,这本是年宴,又刚立太子,娘娘出席同乐也没有能挑理的地方。”
  秦昭带走了一批武将,留下林文镜章宗义,林文镜算半个卫家人,章宗义又承过卫善的恩惠,以眼前的形势来看,他绝不可能跳出来反对卫善。
  本来年宴也由帝后二人同坐,余下卫善一个,领着公主太子们出来,趁着战事大捷说上几句,接受臣子们的道贺,也并无不妥。
  原先那位卫皇后把自己藏身在后宫中,前朝又有袁礼贤这样的宰相,把卫家压得死死的,迫得她不能不能谨慎言行,如今还是卫家女当皇后,却不必当成原来那样样子。
  卫善沉吟片刻,想到小顺子找回来那付卷轴,祖父书就“正身谨心”四个大字,是姑姑当皇后时恪守着的四个字,她将那幅字挂到姑姑灵前,却并不打算以姑姑的方式来当皇后。
  承烨正趴在她身边午睡,裹在里面烧的毛料被子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从毛被子里头伸出一只手来,揪着卫善裙子的一角,呼哧呼哧睡不醒。
  一对双生子由乳母抱下去吃奶,甘露殿内殿中都奶香味,连卫善衣上裙上都染着这味儿,她是很喜欢身上沾着孩子们的味道,却不能只有甘露殿这一方天地。
  什么事是她能做的,心里自有一把尺。
  卫善唤了宫人来给叶凝添茶,她上回来时是桂花双窨,这一回虽非花季,也还是今年的新桂,卫善亲自开了琉璃盒盖,使银勺子从里头舀了一勺子桂花,替她加在茶中。
  “告诉林先生,我会写信传给二哥,告诉他这件事。”
  叶凝完成任务,想起身告辞,卫善把茶盏推到她面前,留她再饮一杯茶,叶凝有些意外,手握着茶盏便听见卫善问她道:“叶姨打算一辈子就窝在林相后宅中,甘心情愿当个没个身份的女子吗?”
  叶凝倏地抬眼看她,二十多年来她确是这么想的,在龙王山上幽居,靠着捉鱼织补换来米粮度日时她从不曾觉得苦,随他千里奔袭大展宏图时也不觉得苦,可到近日却慢慢觉得苦起来,仿佛含了枚橄榄,盼着有一日能口出余甘来,可苦劲却迟迟都不消退。
  卫善其实能够懂一些她的心思,碧微也是如此,她的身份已定,不容许她再做些什么事,若是秦显在,也不一定能容忍她与蜀地旧臣过多结交,何况是秦昭在位,只能将满怀的希望都倾注在儿子的身上。
  承佑的功课极繁重,她原来是怎么指望弟弟的,如今就怎么指望儿子,期盼着有一日能重回蜀地,盼着儿子能够有所施为。
  碧微是身份已定不得不如此,可叶凝却无拘束,就算她此时离开林府,又有谁能来阻拦她呢?
  卫善心底叹息一声,知道她无法决断,却不忍心看她就这么日复一日,缩身在林府后院,若是她甘之如饴便罢,可她分明一天比一天更没精神。
  “后宫女子,徐太妃也好,乔太妃也罢,实则都为身份所拘,一辈子都不曾伸手做一点自己向往的事,就连姑姑也是如此,我从来都极敬重叶姨品性,赞一声坚忍也还太轻了,难道往后的时光都要在林府后院中数着日子过去么?”
  叶凝自己都不知前路如何,若是一天天呆在林府,日子已经能看得到头,却又不知当真离开,前路又在何处,林文镜需要她的时候,她便义不容辞,如今林文镜身边早已经不再是非她不可了。
  二十年的安稳,被这两年的动荡改变了,她本以为,他们会相知相守,在龙王庙后头的小竹屋里过上一辈子。
  却没想到年华尚在,时光已经不复。
  叶凝双手举起茶盏来,捧到身前,对卫善道:“娘娘这些话,是我心底思量,却从不敢宣之于口的,生怕出了口,事情便无法转圜,今日听见如听霹雳雷声,我以茶代酒,敬娘娘这一席话。”
  把半温茶水通通饮尽,连杯中金桂都一并咽进嘴里,饮时甘香醇厚,真的嚼到花瓣,却苦入心脾。
  卫善也不知今日这一番言辞对她有什么改变,也不能评判她二十多年的时光值不值得,只是不吐不快,皆因心中敬佩,才不能不说这话。
  叶凝告辞出去,沉香这才进来,她方才束手立在帘后,不敢出来,这会儿才道:“确是该让林丞相给叶姨一个名份才是。”叫夫人,她未受封,叫姑娘又似在戳人脊梁,便跟着卫善称一声姨。
  卫善把承烨的毛被子掖一掖,也不接口,这二人哪里是差一个名份呢,“取笔墨来,我要给二哥写信。”先写儿女事,把太初学写大篆的事告诉秦昭,再说承烨又会背哪几句,跟着将林文镜的奏疏一一细写上去,将自己愿替他主持年宴的话也写上去。
  她给秦昭写信,从来没有这么艰难过,小儿女时写些什么都觉得有趣,后来困居京城,动笔时便要再三思量,直恐信件被人半道截去,飞奴传书只能寥寥数语,此时写信又比原来不同,她写了半张又揉了扔进火盆,好半日才把信写出来。
  这信加急送到通州,那几日之间卫善虽行止如常,将要年关,接见命妇,预备祭祀都由她一人操持,后宫里又还有个长病的嘉合帝姬,太医开了许多舒肝理气的药,她也依旧不见好。
  京城里便又流传起来,说嘉合帝姬是个病秧子,一年有半年都躺在床上,卫善还以皇后之名,特意写信到南朝去,讨两个太医来,说本朝的太医十个有九个给她号过脉,南朝既不住送信来问,不如干脆派两个太医来,好给嘉合看病。
  年节之前百事缠身,到年宴前几日还未有决断,林文镜不住上书催促,卫善却在等秦昭回信来,直到年前三日,秦昭的信才终于从通州传回,他亲拟旨意,含元殿开年大宴由皇后代为主持,一应祭祀皆以此例。


第398章 女官
  含元殿年宴是正元帝的旧例, 攻进皇城之后的第一回 大宴便摆在含元殿中,正元帝一边饮酒一边封赏群臣, 饮得越多赏得越多,当年殿中都未有坐席,个个席地而坐。
  当年还无史官,都是正元帝麾下文臣写诗作序, 甚至还有人泼墨作画,那些文臣吃得微熏当庭取出笔墨来,就在含元殿殿中立柱上写诗, 最粗的那根柱子上, 自然是袁礼贤的诗作。
  这些旧事都被袁礼贤被写在书信中, 正元帝下令修史书, 这一段自是浓墨重彩着意描绘, 连林文镜那本《大业英雄志》以星宿落地写起,写到含元殿大宴群臣而止,被说书人编作故事在瓦肆书场之中广为流传。
  从此每年岁末之交,含元殿中都要大摆宴席, 宴请群臣, 规格也越来越高,从君臣席地而座, 到自上往下摆起食案食桌,殿中又有鼓乐之乐, 含元殿除了赐酒还要赏赐年菜, 不论大小官员, 只要在京中任职,都会分到一盒,从一等十八种年菜到五等六种年菜,以官位依次递减。
  秦昭旨意未到,卫善便已经吩咐司针局做起新衣来,她的那一身自然是金红色,上衣绣金莲宝相,下裳绣鸾凤穿花等,这几种纹样是她自亲挑选。
  沉香看着花样子还觉着古怪,进言道:“陛下都让司针绣十二纹章在娘娘的衣裙上了,怎么不做那个,还更显得庄重些。”不论是否主持年宴,穿那个出来都更庄重气派。
  卫善笑看她一眼:“就按这个吩咐去绣罢,将承烨的袍子按规格做来。”
  她定完了衣裳的式样,又把预备好的两份坐席图拿出来看,若是她来主持年宴,那么除了承烨之外,太初也要列座,秦昰秦晏陪坐,如意也与太初坐在一起,按辈份坐在太初之前,承庆承佑坐在秦晏下首。
  林文镜办事锋芒外露,又从不顾及他人,与袁礼贤的性子倒很有些想像,若不是遇上秦昭这样心如明镜的人,不论在谁的手下做事,都会引人猜忌。
  这回上书,秦昭虽应了,却引得诸臣不满,青霜进宫说过一回,就没有唐九打听不到的事儿,她会进宫特意说上一句,必是听见唐九说了什么。
  若再穿着绣十二纹章的衣裳坐在御座上,更扎人眼,不如在这上头退一步,她都已经坐到了含元殿宝座上主持年宴,又何必在衣裳上计较。
  沉香几个不明白这些,叶凝却是明白的,她隔了几日又进宫来,还从未有过相隔这么近就又进宫来的先例,她面上依旧迟疑,脚步迈进了甘露殿,心却还飞在殿外卫善猜测她是想说些什么,把一对儿女交给保母尚宫,坐在罗汉床上,让沉香捧了首饰匣子出来,并不催问她,只一样样的挑选年宴里要戴的首饰:“把新年戴的大凤钗取出来。”
  从凤钗看到猫儿眼晶石长链,一对儿镯子是嵌珠子的好,还是嵌红蓝宝的好,说了好半刻,叶凝这才道:“我看那猫儿眼的晶石链子倒比明珠的更耀眼些。”
  卫善知道她这是预备要说了,把链子搁到红漆托盒中,叫沉香收起首饰,端些小点心来,乳酥软糕摆上桌,挑了块玫瑰细沙的托在帕中,等着叶凝开口。
  “我枉自多活了这些年,竟不比娘娘看得明白。”叶凝一开口便先笑起来,方才还神魂不属,此时却立定了主意:“我这回来是跟娘娘告辞,我想回家乡看望父母。”
  卫善从未听她说起过家乡事,更没听说过她还有父母,只知在夏朝时叶家确是官宦人家,若不是官宦人家,也养不出读书识字的女儿来。
  当年与父母断绝往来,一是战乱断了音信,二是抛不下刚受重创的林文镜,这么多年无暇细顾,此时想来除了忘记留半份心意给自己之外,也全然忘了父母家人。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回家乡寻访一番说不准还能见到叶氏族人。
  当年无力寻访,如今能够去找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
  “年少气盛,与父母争执,谁知一别二十五载,再也没见过父母的面,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还在人世。”叶凝缓缓说着上,她似乎梦醒又似乎这个梦还没做完。
  卫善那些话直刺人心,只要想到眼中便迷茫起来,她曾以为一辈子只能如此了,可原来不过是她作茧自缚,她和被困在后宫中的那些妃嫔到底是不一样的。
  “先生知道此事么?”卫善没想到她这么容易便想通了,倒有些惊讶。
  叶凝点一点头:“先生说既然我要还乡,也不能这么没名没份的回去,他既认我作义妹,便该用他的车辇送我回乡去寻访亲人。”
  怪道她这么容易就想通了,原来是林文镜到她要走了,也没有别的表示,卫善不知如何评断:“叶姨若是不愿意,也可由辅公国府的护卫送还家乡去。”
  叶凝摇摇头:“就顺了他的心愿罢。”林文镜头一回当着她的面对她说亏欠她良多,若她将来觅得良人,便替她办嫁,丞相府所有资财都是她的嫁妆,陛下赐下的庄园田地,将来也都是她的。
  叶凝这才打定了主意不能再呆在林家的后宅,活得无声无息,别人死了还有个某妃某嫔某姬的牌位,她又算得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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