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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千秋-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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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官,没有嘞!”掌柜的战战兢兢,根本不敢看他的脸,瑟缩着又说,“我的房间也,也是上房,您有同伴吗?要不您先凑合着住?”
      “有”,那黑脸的年轻人扫了一圈坐得满当当的餐厅,心知这掌柜说的是实情,也没有再为难他,收了钥匙,这才慢悠悠地转向少年人,“我的同伴在后面,他就是医生。”
      “全中州最好的医生。”一片寂静中,他万分自豪地说。
      少年立刻喜上眉梢:“真的吗?那你的同伴说不定能救她,不需要再去南离那么远的地方了!”他解下大氅,将怀中的病人平放在膝上,旁边的年轻人无意中扫过一眼,忽然瞳孔紧缩,抑制不住地倒抽一口凉气:“天呐!”

      第202章 初见太惊鸿其二

      这一日平逢山的夜晚,似乎来得比平日要早些——殷景吾手中的指隐刻盘,清晰地指出了一点。
      指引刻盘如今只有平逢山里还剩这一只,也用了许多年,每一日精准地指出日升月落的方位和时刻,连同十方星辰的轨迹运度,以供山中不知年的神官推算。
      殷景吾半卧在榻上,定定地看着手里的指引刻盘,上面的指针反常到近乎疯魔,难以抑制地一圈一圈飞速转动,在短短一刻内已走过十天的长度。指针骤停,精准无误地指出了一个方位。
      那个方向,无边的照壁延伸开去,空荡荡望不到尽头,雕窗外,雪色无垠,白浪翻涌。他目光落在近处的案上,那里,苍苔封布的匣中有一柄长久未用的剑。
      平逢山的神殿里点尘不沾,如今这里有了苍苔,也不过是因为他心境的猝然改变。他每次看到这把剑时,以为平静如水、近乎神道的内心,都会微微泛起波澜,甚至迭起良久,不能止息。
      殷景吾秉烛走过去,烛焰靠过去一点一点炙烤干净上面的苍苔。他拂落匣上的尘埃,冷眼看着,缓缓开启了匣子。
      祈宁剑,他还不是神官时,打马江湖的佩剑。
      那时候,他未习仙术,不似如今心绪寡淡,饮露餐雪。他是高门殷府的小公子,父母视若掌珠,宠得他少年轻狂,手中持剑,心比天高。
      中州第八年,他游历过遥城,想要去秦楼中点一个女子唱小曲儿,却被林望安抢了先。他哪里肯依,愤怒地指剑挑衅要他相让,最后大打出手。
      那是他第一次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林望安仗着兵刃锋利,在剑刃相接的一刹,使力将他的剑砍断。他愤愤地想要转身离去,却被林望安拦住了。
      “算了吧,反正听歌嘛,可以一起来。”少年人眉间也有些惺惺相惜、棋逢对手的意味,想要约他一起去,可是那个女子眼看他们大打出手,早就在惊乱中逃走了…
      后来,殷景吾和林望安已经熟稔,常去他所在的璧月观作客时,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望安,你一介方外之人,为什么那天要请人去唱小曲儿?”
      “自然是别人喜欢。”少年道长歪过头微微一笑,碧色的眼瞳里荡漾开一潭澈水,“我会弹琴,有人想听她唱我的琴曲。”
      殷景吾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却忽然发觉,望安道长的眼睛真是美,他从未见过那样柔和深邃到要化开的眼瞳。
      他去璧月观多次,终于注意到有个华服少年,是谢家的少主谢羽,总是和他前后脚擦肩而过,那天遇上了,按住林望安抄写道经的手,气忿忿地问他是谁。
      林望安似乎是皱着眉呵斥了句“别闹”,少年冷哼着摔门走了,此后的家族宴饮上,也对他怒目相向。
      殷景吾不知道在何处惹到了这位牛脾气的少爷,等他想起来去问林望安的时候,时局早已容不下这些絮絮温柔的小事情。
      中州第十年的一个深夜,烽烟初起的前夕,林望安背着长剑出现在殷府后院里,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悒郁。他一字一字地念出自己的名字:“殷慈,我没有和他道别,但我还是走了。”
      “你和我们一起吧!去行走江湖,去除恶降魔,杀一个便是一个,去哪里都好。”沉沉夜色中,林望安的双瞳如同最明亮的星子,他一时竟不敢直视。
      这是风岸大地上无数年累计的恩恩怨怨组合在一起,无法避免的一场战争。一旦踏入,就是不归路。天下的簪缨门第大多选择观望,还有如郴河云氏的,以死遁世,不知所踪。他身为殷府少主,本来是可能置身事外、独保平安的。
      然而,林望安站在这里,对他说,和我一起走吧。
      殷景吾心乱如麻,拔剑长身而起,轻啸道:“动手吧!你若赢过我,我就跟你走。”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尽全力,却察觉出林望安和他一样精神恍惚,似乎在迟疑着什么。
      ——你是在考虑着是否要把我卷进去吗?他满心悲哀地想。
      长剑落地的一刻,他躬身行礼,坦然应了战前的赌约,连同林望安叫来的另外两人。他们在京城神庙的敦与神像下搓土为香,立誓:“我们四人,一同踏行中州的每一处,驱灵除奸,同去同归。”
      望安道长,云袖,撷霜君,还有他自己。
      那时的他们无法猜到,所有事情的终结,在另一处庙宇里的敦与神像下。
      誓言的前两条都实现了,他们来自不同地方的四人,齐心协力一路走来,他在遥城一战中得到了祈宁剑,从此双剑同辉,并着撷霜君的短刀、云袖的镜术,除恶降魔,名震天下。
      只是,所有的事情在踏入六合城后都猝然改变,以至于最后一条,终于成了空谈。
      再往后,便是波澜陡起,步步紧逼,直到最后的落幕前,都不再容人有片刻喘息。他分不清是敌是友,能依靠的,便只有连同他自己的四人,和这把祈宁剑。
      山间的长风泠泠吹来,殷景吾在猝然中断的回忆中清醒。他用力一拔,长剑却卡在鞘中纹丝不动。
      神官一直清贵冷淡的面容终于微微变色——祈宁剑,居然已经封剑了?
      这样也好,拔不出剑来,便不用看到那一道贯穿剑刃的伤痕,完全地毁了这把稀世神兵。能留下这样的伤痕的,便只有在当年的南离古寺里,最后一战的拼力一击。
      那期间的所有事,是否也如这剑痕,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难以愈合的痕迹?
      这些年他独居深山,不问世事,也没有半点故人的音讯——没有再联络的必要了,最后关头,那样的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如同刀剑剜在心上,谁还能够再转身回头?
      平逢山的大神官沉默地看了良久,直到掌心的指引刻盘再度疯狂跳动,整只在他手里颤动到几乎要跃出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容上忽然泛起淡淡的绯色,不知是激动还是震惊,眼神却如雪山之巅亘古的冰,坚不可摧。
      他动了动嘴唇,慢慢念出两个字:“琴河。”
      “是琴河开了。”  夜凉如水,月华逐檐,客栈内,少年提高声音争吵连连。
      “喂,陆澜,我说你都到这儿了,还犹豫什么呀?”沈竹晞一拍客栈的桌子,前面的小伙计早已被他吓得躲到柜台下面瑟瑟缩缩,他却似乎毫无所觉,只是接着大声抗议,“陆澜,到这里,我们无论如何也得进琴河城,我说你这……”
      陆栖淮难得一次变了脸色,双眉竖起:“朝微,你不要胡闹!琴河是什么样凶险的地方,你不知道,怎么能乱进去?”
      他在桌子上摊开几张纸,是这一路从各地搜来的讯息和地图,他打开最上面一张牛皮纸:“这是凝碧楼总部的警告,一干人等,绝不能进入琴河,否则后果自负。”
      “我说,琴河到底有什么凶险的?不就是一座空城吗?凝碧楼最大的分部便在隔壁遥城,倘若琴河真的可怕,凝碧楼分部为什么要在那里建?”沈竹晞点着地图上圈出来的几个地方,不服气地反驳,一边转头问旁边的女子,“我说的有道理吧,阿袖?”
      云袖这时才得以从两人你来我往的交谈中说上一句话:“琴河确实是可怕,不如绕开走,我不急的。”
      她出发前在尹州馆舍里已服下了陆栖淮带来的药丸,这十几日来行动已与常人无异,除却使用镜术时稍有滞缓。只是,她每每问起陆栖淮,这颗神验的药物从何处得来,对方总是三缄其口,不愿告诉她详情。
      他们这一路平安宁静地走过来,除了遇到一处占山为王的强寇,其他便没有什么波折。眼下,前方就是中州十八地都谈之色变的凶城琴河。
      琴河成为凶城是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候,夺朱之战刚拉开帷幕。
      云袖抬手整理了微微凌乱的鬓发,手指不受控制地掠过脑后的三根金针,神色一肃。她还没有恢复太多的记忆,只是,脑中似乎有道声音在一遍一遍地叮嘱她,不要去那里,不要去。
      “我不要紧的。”她微微一笑,声音温柔动听,“二公子,就听陆公子的,绕过琴河走吧。”
      “不要叫我二公子!”沈竹晞不满地瞥了她一眼,看见她满脸的清隽笑意,不觉一顿,声音也平和下去,“我还不一定是撷霜君呢!”
      这一路上,但凡是有江湖人的地方,看到他都或惊骇或激动地唤他“撷霜君”,以至于沈竹晞后来只能呆在客栈里不出去。被喊多了,他也忽然心生异感,好像自己确实是那个人一样。
      只是,他原本却是对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印象的。
      沈竹晞咬紧下唇,转向陆栖淮,扯住那人的袖子,生硬地说:“反正我就是拒绝你的提议,除非你能说出琴河到底哪里可怕了。”他手指在地图上勾了一圈,“绕过琴河好办,只是要进下一个翰海雪原的入口,得走三万里的路,不眠不休地御风也要二十多天。”
      他不满地一拍桌子:“阿袖的毒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但你毕竟不是医生,带来的药不一定很靠谱,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他的语声被对面咣当一声打断。
      陆栖淮面前的茶壶翻倒,他敛了唇畔的笑意,看着沈竹晞,面沉如水:“你不信任我?”
      眼见他眼眸中抑制不住流露出来脆弱的痛苦之色,沈竹晞大惊,讷讷地松开扯着他袖口的手,低声分辩:“我没有啊,我只是,我……”
      他心下一震,自己怎么能这样直截了当地质疑他?
      陆栖淮与他不过是尹州城里的擦肩一面,却因他浅淡一言,先是献上药丸至宝,而后又将陪他出入瀚海沙漠这般险地。便是相交多年的挚友,能做到这样地步的也不多。
      沈竹晞涩然开口,低声道:“我没有不信任你,陆澜,我错了。”
      “既然没有,那就休息一晚,明日改道绕过琴河。”陆栖淮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扯过桌案上横插在花瓶里的蔷薇,摘下一朵,在掌心捻了捻,放在沈竹晞面前,“它死了。”
      沈竹晞不明所以地回望他,察觉到对面人似乎周身的气息暗下来,就像,像辜颜有时候不开心了,就耷拉着羽毛。他眨眨眼,有些发笑:“陆澜,你是在对我卖萌吗?”
      陆栖淮哼了一声,指着花:“它死了——都怪你!”
      沈竹晞颇为心累,感觉自己对陆澜说话的理解得了个负分:“你说啥?”他看见陆栖淮笑了笑,笑得颇为好看,显然不像是真生气的样子,只是悄悄伸出手来,覆住了那一朵碎裂的蔷薇。沈竹晞觉得,如果他额头上可以开出花来的话,那些花一定是先无精打采地耷拉下去,现在又悄悄地开满了。
      哼,这人耍我,翻脸比翻书还快!
      沈竹晞松一口气,忽然莫名觉得恼怒,置气道:“我就是不听你的!我就是要走琴河!”
      “再说,我们三人的功夫,琴河就是一座空城,最多不过有点邪祟,怕什么。”他一按刀背,傲然道。
      忽然听得一声闷哼,沈竹晞诧异地看过去,便看见坐在柜台前的掌故满脸惊惧地看着他们三人,几乎要缩到椅子后面去:“你,你们要去琴河?”
      “怕什么,说话利索点,又不会吃了你。”沈竹晞扔去几枚紫锦贝,清脆地连声落在柜台上,他问道,“怎么,琴河到底有什么异常,把你怕成这样?”
      “公子,姑娘,琴河去不得啊!”掌柜扑通一下栽倒在柜台上,脸色煞白,声音都颤抖着,显然是怕的要命。
      他见到沈竹晞微微露出的不信之色,猛地转向一旁神色洒然却眼神端凝的陆栖淮,颤声说:“再高的功夫也没用,你们可莫要去白白送命!”
      “我三年前误入了琴河,谁料却遇见了这样的事——”

      第203章 初见太惊鸿其三

      就在此刻,陆栖淮忽然抬剑利如闪电地刺出,疾喝道:“别动!”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响起,云袖只瞥见划破黑暗的雪亮剑光,挥舞如电,细密地织成一张网,将他们护在里面,不断有什么细小的东西试图靠近,却被剑花猛地摔落在地上,弹几下,不动了。
      云袖借着微弱的光看明白那似乎是一种毒虫,提剑便要上前相帮,却被沈竹晞按住了拖到后面前。他沉声道:“我去帮陆澜,你守着后面。”
      “当心!”陆栖淮反手在沈竹晞肩头一刺,挑出一只汩汩蠕动的毒虫,那虫全身乌青,须发毕现,看起来令人作呕,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沈竹晞趁机上前去持刀护住他,陆栖淮借着一刹的喘息,抬手从腰间抽出了玉笛,呜呜吹奏出声。沈竹晞默契地屏息不打断这音律,随着他慢慢向后退却,看疯狂扑过来的毒虫虽然依旧凶悍,却慢慢改变了方向,攒聚在一起,越堆越高。
      “快退!”后面落地长窗洞开,冷风从洞开的领口里灌进来,沈竹晞第一反应竟是瑟缩着向前,避开直视这骇人的高度!
      然而,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陆栖淮忽然死死抓住他胸口,又一手将云袖一推,毫无阻碍地跳了下去!
      一线朗月下,沈竹晞瞥见几只几乎透明的虫子扒在窗边,没有余力下来再追击他们。
      直到落地了,沈竹晞还是脸色煞白,看着陆栖淮从容地将玉笛收入怀中,将目光凝在馆舍进门的地方。
      那里,倒吊着掌柜的尸体,双眼外翻死白,嘴唇一张一翕,死不瞑目的样子,依稀是不断念叨着:“不要去琴河,不要去琴河……”
      “呕”,虽然有陆栖淮在一旁相扶,沈竹晞还是觉得一阵反胃,弯腰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陆栖淮无奈地转过来看着他,刻意加重了语气:“朝微,坚强些,你还比不过云姑娘一个女子。”
      果然,沈竹晞一听这话立即倔强地挺直腰板,推开他扶着的手,看向旁边的云袖,关切地询问:“阿袖,你的脚没事吧?”
      云袖这时已除去鞋袜,提剑挑出早已死去的毒虫,忽而扑哧一笑,缓解了这紧张的气氛:“没事了,想来是我的血里青萝拂的毒性太深,连这样的毒虫都受不住了。”
      月光映着她韶容丽色,如诗如画,眉间却有朱砂也掩不住的死气,映着额角粉色的花萼格外突兀。
      沈竹晞心下颇有几分涩然,不忍道:“阿袖,你的毒会好的,我……”
      他一句话未说完,忽然再度被陆栖淮扯住袖口:“噤声,听。”
      沈竹晞一安静下来,几乎汗毛倒竖——沙沙的声音,像风吹过落叶,在这一片平地上,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是刚才的毒虫!比那还要多上百倍的分量。
      几乎是毫不迟疑地,陆栖淮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印,拉着他们二人御风而上。因为刚才的一场剧斗,他的灵力消弱很多,此刻跌跌撞撞飞得有些不稳,云袖看见了,握住他的手,缓缓地源源不断输入灵力。
      站在高风中,沈竹晞尽量闭眼不去看下面高高跃起的毒虫,紧张感慢慢平定下来,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陆澜,你知道方向吗?”
      “不知道,不过天快亮了。”陆栖淮答道。
      掌心云袖的手细腻柔软,却冷如玉石雕刻,指尖有意无意间在他掌心轻轻勾画,陆栖淮微微蹙眉,挣开她的手,淡淡道:“云姑娘,谢谢。”
      云袖似乎怔了一下,咬唇一笑,就把目光放到了远方。
      “那里似乎有亮光。”她指着天边一线熹微的弱光,有些不确定地说,“莫不是天光?”
      沈竹晞徒劳地睁大眼,任凭他如何地用力去看,也只能看出那是一点点微弱的光,而头顶是渐渐暗淡的月色:“陆澜,反正也不知道方向,不如先去看看吧。”
      陆栖淮应了。在呼啸的冷风中,他伸出手来比划着光的距离,良久,有些不安:“时远时近,我测不出。”
      三人又飞行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到那一点亮光慢慢放大,然而,最先看清楚的沈竹晞心下一沉——那不是朝霞的光,是大片的灯火。
      “莫不是那掌柜说的地方?”沈竹晞颤声道。
      “我们大概已经进了琴河。”陆栖淮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说,他斜背着手,祝东风迎着满目璀璨。
      被他毫不动容的冷静气度所震,沈竹晞也渐渐平和下来,思索一番,忽而一拍腿:“这人驱使毒虫来,就是为了逼我们进去?”
      “或许是吧。”云袖答道,秀气的眉锁成疙瘩。
      “我们已经深入琴河一段,只能在这里待到天亮,再做打算。”陆栖淮随手捡了块头盖骨,拍去上面的灰,一掠衣服坐下。
      沈竹晞坐在另一边,扶着额头陷入沉思。他细细一想,内心不觉泛起了深重的寒意。他们走的每一步,竟似都在别人的预料之中,从云袖的毒,到前行的路线,也许最终是在南离古寺收笔。
      这人大费周章、不惜杀伤地安排这一切,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想起来出发之前林青释的劝告,低头看了看掌心微微亮起的燃灯咒。这是林青释执意在他们三人掌心画下的咒术符号,说是可以在遇险时分担他们的伤害,及时地医治。
      那个药医谷主,明明也不是多么强健的身体,如何还能做到分担、甚至救治他们的伤害?
      沈竹晞闭了闭眼,他清楚地记得,分别时,白衣医者半边侧脸笼罩在雪光里的模样,一字一句地说着,命运之轮已然开转,珍重。
      确实算得上是命运,他因为云袖这个萍水相逢、似曾相识的人而奔波万里,身侧相伴的,是同样只有一面之缘的陆栖淮。他们似命运棋盘上的棋子,在几下拨弄中汇聚到一起,共同奔赴各自的前程。
      或许,对于命运这盘大棋来说,不论是他,还是陆栖淮、云袖,甚至七年前落幕的夺朱之战,两方参战的数以百万的人,都不算什么吧?
      “朝微,别乱想。”陆栖淮担忧的眸光落定在他身上,迎面向他走过来。
      沈竹晞发现,陆栖淮的眼眸真是好看,几乎容纳了整片天空的云蒸霞蔚、灿烂星光。他忽然抬头,看着陆栖淮头顶的那一片天空,朝霞聚拢在一起,形状也似一双巨大的眼瞳,无声地俯瞰他们。  “轰!”
      陆栖淮冷眼看着面前轰然落下的门,毫不犹豫地扬手便是一剑。
      他觉得内心焦急如烈火灼烧,天光乍亮时分,他们三人相继往前走,才刚入琴河不久,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在他望见远远近近绵延的石屋时,去唤落在最后的沈竹晞,竟然听不到对方的回答。
      陆栖淮慌乱地转身,就看见一片鸦青衣角被重重地掩在白骨门背后,还有植物纤细的叶脉被压到门缝下,乖觉地卷曲着缩了回去。
      那门由一块一块的白骨打磨光滑后垒成的,正中颅骨竖起,望之森然。他连连砍了几剑,火石交迸中,竟是纹丝不动。
      进来之后,他总觉得似乎在暗处有一双眼睛窥伺着他们一行,细细察觉,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陆公子”,云袖迟疑了一下,从后面唤住了他,“这门被下了禁制,只能从里面打开,你就是把祝东风劈坏了也是无用。”
      她走上前去,手腕一翻,手中的菱花镜直直地面向骨门,映照出凡眼看不到的景象。那一排尸骨上有幽幽的蓝光曲曲流动,至上而下贯穿着,组成繁奥无名的深邃纹路。蓝光簇拥如火苗,在骨与骨之间黑色的填充物上恣肆盛放。
      云袖指尖一挑,镜子的中心恰好正对着门中颅骨的眼,空洞的双眼中幽光顿作,簇涌过来接连没入镜中。感觉到菱花镜越来越沉,云袖手一抖,倒转方向,光束轰然扫落在地上,砰,砖石飞溅,满地的残骨迸裂在脚下。
      “破不开。”她撕下袖口的纹饰,黏在菱花镜面上绽开的缝隙中,神情忧虑,“陆公子,在此等待并非良计。”
      “二公子他带着兵刃,不论遇到何种艰险,都还有抵抗之力,我们到前面去看看,说不定能遇上他。”云袖细声细语地建议。
      陆栖淮垂下眉眼,死死地盯着骨门正中的眼瞳看了几息,忽然一点头:“走吧,云姑娘。”
      顺着绵亘的石墙往前走,他们越发觉得心惊。
      走一段后,视野陡然开阔起来,白天的琴河竟与那掌柜所讲的完全不同,。这是一条原本繁华富庶的城中街道,两边石墙延伸开去,露出一处圆形的广场,四面都有小路蜿蜒远去。
      广场上两边楼阁林立,各式招牌争高直指,挨挤在一起的旗帜密密麻麻,像是错落挑起的头颅。街边二三兜售食物的小车,锅炉俱在,瓢盆桌椅放置一旁,灶头炕着的热囊饼清晰可见。不远处有人搭戏台演出,台前的柱子宛然立在那里,后台的圆形厢房里整整齐齐地堆叠着演出的一整套行头。
      放眼望去,没有半个人影,听不到一点声音,虽然平和,却少生机。
      云袖惊叹连连,走过去近看。
      她现在站立的地方是一间胭脂水粉铺,进门的桌上,老板用来记账的本子平摊在那里,毛笔闲闲地搁置在笔架上,砚台里的墨还未干涸。堂中的柜子打开了一小半,一卷纱巾半竖在帘上,似乎是要拿出来给客人看。
      “这里不像是一座著名的凶城,仿佛其中的人只是短暂地去往外地,随时会回来居住。”云袖感叹道,她隔着衣袖握起梳妆台里的一支发簪,在发间一比划,“居然还能用。”
      陆栖淮不置可否,淡淡道:“越是平静,越是凶险。”
      他俯下身来翻阅桌上的账本,唰唰地翻过一页一页,忽然手凝住了。沉默良久,他将簿子推到云袖面前,声音干涩:“这本账本最后的日期,是六天前。”
      “喀!”云袖手里的发簪被她无意识地一使力,从中折断。
      她看着陆栖淮,神情骇然:“琴河满城的人早已死去,怎么会还有记录?”
      “难道说,这些鬼魂死得不甘不愿,死后还眷恋着这个地方,时常来这里吗?”她声音发苦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或者说——琴河的人根本没死,只是讹传?那,那,它是怎么得来凶城的这个名号?”云袖按住额头,苦苦思索。
      她从衣兜里掏出路上取来的凝碧楼传讯纸,展开和陆栖淮并肩看,上面简叙了凝碧楼几位弟子路过琴河遇难,其中也有一位高阶领袖,事情经过却都语焉不详,一笔带过。
      “奇怪,凝碧楼能算上高阶领导的不过就四五位,都是威名赫赫、震动一方的大人物,折了其中一个,应该会有很大影响才对,怎么就这样简单地一提?”云袖思索几番仍是不得解。
      陆栖淮不置可否,一抖手中的账本:“这里面每一道条目都列的很清楚,六天前卖出了左首第二格柜子里的一包簪花——”
      他打开第二格的柜子,扫视了一遍,指过去:“东西的标签都还在,确实少了一包簪花。”
      “价格是……”陆栖淮又念道,他忽然顿住了,眼瞳微微一缩,“一钱犀角。这是什么东西?你可听说过犀角?”

      第204章 初见太惊鸿其四

      “哎,你知道吗?据说撷霜君重新出现在江湖了!”
      “什么?撷霜君还活着?那可真是太好了!”
      一夜之间,这样的消息喧沸地传遍了整片中州大陆,听者无不万分惊讶喜悦,高声赞叹——撷霜君,那可是中州最富盛名的少年英豪,在七年前夺朱之战的落幕时分悄无声息地离去,至今毫无音讯。关于他的故事在这七年中,传遍了中州长风能送达的每一处角落,纷纷扬扬,絮絮到莫衷一是。
      如今,每一间街头巷尾的酒馆里都在讨论着撷霜君的故事,这处也不例外。店小二已经为聚在一起讨论的那群人送了好几次酒菜,他们仍旧谈兴甚浓,高谈阔论,讲着有关撷霜君的传说——
      讲话的人满脸唏嘘:“话说那夺朱之战的烽火,蔓延了整整七年啊!许多大英雄大豪杰便是那时候死去,比如凝碧楼的前任楼主金夜寒,南离殷氏的家主殷清绯,还有……哎呀,刀剑无眼,不胜枚举了!”
      旁边人立刻接上话头:“可多亏了撷霜君,他在战争中可是有大作为的——撷霜君与他的三位同伴,璧月观林望安道长,南离殷氏的殷景吾小公子,郴河云氏的少主云袖姑娘——他们结伴踏行千山,除灵斩魔,名动中州,在那个遍地狼烟、满目疮痍的年代守护山河,惠泽万民。”
      “嘿,要不是撷霜君和其他人赶跑了隐族人,我们今天哪里能坐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喝酒啊!”这人一脸惶恐,仿佛仍旧心有余悸,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撷霜君原本姓周名竹屹,出生于京城周家,那可是京城势力最大的家族之一,撷霜君不随家族势力避其锋芒,明哲保身,反而挺身而出,实在是令人敬佩!”
      “这可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有人一拍桌子,“不止是撷霜君,话说夺朱之战里的参与者,就连那十恶不赦的七妖剑客纪长渊在内,哪个不是名门之后、人中之杰?恰恰是这样一些家族渊源的高人,心智、武学、法术都远胜于人,才能在夺朱之战中守卫一方平安!”
      “说撷霜君便说撷霜君,好好地,怎么又扯到旁人身上去了?”有道声音颇为不满地插进来,“话说近来才有撷霜君重新现身中州的消息——他当年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地会突然音讯全无?”
      那人来了精神,灌了一大口酒,讲解:“要说到撷霜君七年前最后的踪迹,就必须得把夺朱之战的始末讲清楚——列位可知,夺朱之战为何会发生啊?”
      旁边立刻便有人答:“这我倒是知道一二,夺朱夺朱,是取自林望安道长所评价的‘绛紫为邪,夺朱非正’一句,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说隐族入侵我们中州,便如同‘恶紫夺朱’,并非正义之师,而我们岱朝上下一心抵抗入侵者,却是师出有名,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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