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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千秋-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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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迫人向其唾。”
      朱倚湄盯着她,那种眼神凌厉洞彻,带着万人之上的睥睨冷意,仿佛是在横着看她,可是慢慢又还原过来。她算是明白,为何夺朱之战那结伴踏千山、行世路的四人当中会有云袖,而中州这七年来,尤其夔川,与她相关的传闻颂歌从未断过。
      云袖又道:“如同世人众所周知的是,郴河云氏确实以‘留存’作为第一信条,可留存并不意味着我们在乱世、在动荡、在战火中独善其身,每到万民所需之际,云氏中人必然会挺身而出。”
      她下了定论:“留存,并不单指云氏一门的留存,也指天下万民生生不息、安康平定。”
      朱倚湄默然半晌,真心诚意地给了对面人一个赞许的笑:“云宗主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门家族,近乎算得上满门忠烈。”
      云袖敛眉:“南离殷氏吗?”
      朱倚湄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锋:“既然云姑娘是站在楼主对立面的,而却陆栖淮是楼主在计划中最忌惮的人,你还打算动手刺杀他吗?”
      云袖皱眉:“湄姑娘说笑了。受人之财,忠人之事,我身为玄衣杀手,收下了近一旬的赋税,自然要奉陪到底。”
      朱倚湄略略颔首,也不知信没信她的说辞。凝碧楼三位玄衣杀手的资料,楼中是没有的,云袖身为云氏家主,当然也不是什么一言九鼎、义薄云天的人,她倘若在此时放弃任务一走了之,楼中断断找不出什么惩戒她的法子的。可是她偏偏要这般,可就十分令人费解了。
      或许是因为,由爱生憎,由爱生贪嗔,为了断却执念的业火,要想方设法剖去火种源头。
      朱倚湄心中微起感慨同情之意,定下心神,附耳过去,缓缓讲述了往后数日的计划,一字一句极为清晰:“不久后,南离和涉山就会满城皆为云萝,可是涉山的玄光寺有佛法庇佑,等闲邪祟不能轻易涉足,楼中拟派出四十多位新成为云萝的死士,扮作孩童模样,潜入玄光寺破坏佛光念力,使涉山城的最后一处净土也沦陷下去。”
      “云宗主,还记得纪少汀吗——”朱倚湄突兀地扣住她的手腕,云袖善于镜术等术法,但近身武学并不灵敏,一下子就被她得手。好在凝碧楼的女总管对她并无杀意,只是虚虚地将手指放在她手腕上比划,“兰畹纪氏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位成员,他算是我们这边的人。”
      云袖双瞳闪动,显然对这个消息颇为震惊:“他不是七年前就被七妖剑客杀死了吗?”
      朱倚湄肩一抖,声音却没泄露出任何情绪:“我以为也是如此,可是他后来又组成了新的门派杀进凝碧楼,就在不久前同华棹原的叛乱一道发难,我当时亲手杀了他,却将他的魂魄放在了忘痴剑中,让他自行离开。”
      她摇头,心有余悸:“可是后来我才无意中得知,这全是何昱的计谋——楼主委实深不可测。纪少汀是兰畹纪氏用毒之术登峰造极的集大成者,那一年他并没有死在七妖剑客的剑下。”
      朱倚湄说“七妖剑客”这四个字说得颇为艰涩,但她更加无法若无其事地说出“纪长渊”三个字,只能不露痕迹地带过:“纪少汀以假死为表象,遁入了凝碧楼成为了一个隐形人,他的天赋确实惊人莫测,这七年中苏晏也在,苏晏是如今中州剩下的随后一个夺情者,他们合力在七年里研制出了云萝草,就是那种可以使人变成云萝的草木。”
      朱倚湄又道:“我猜,楼主当时用撷霜君的事来要挟苏晏,而用忘痴剑来要挟纪少汀——这孩子会用药,可是太不通人情世故,等他发觉自己哥哥是第一批实验品的时候,已经无法回头了。他逃出了凝碧楼,想要再杀回来,但是被我杀死了。”
      她叹息着:“凝碧楼中何等防护严密,我猜,楼主就是故意放他逃出,甚至在他组织人手杀回来的过程中也暗中相帮,为的就是在叛乱那一日——其实除了喝火令,楼主对叛乱的一切都早有万全准备,之所以隐而不发,大概就是为了看看谁是忠心的,谁在游移不定,谁又是潜在的、可以趁机除去的危险。而纪少汀,就是用来试探我的。”
      她感慨道:“所以楼主在那个位置上,确实是令人信服的——他不惜生死豪赌,将所有不稳定人事就此摒弃排除,如今凝碧楼上下几乎铁板一块,对他奉若神明,就算是执行云萝这般疯狂的计划,那些弟子居然也毫无疑义。”
      云袖接了一句,不知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何昱猜不到吧,最大的危险就是你,就是最接近他的人。”

      第166章 风华不记年其八

      朱倚湄道:“可是我与他朝夕不离地相处七年,却并未发现他有什么真正的弱点,除去他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事实上,追煦小筑通天彻地的力量,也没能挖出他过去的一丝一毫,他过去或许不叫这名字,也不长这模样。”
      她迟疑了一下,对自己的盟友据实以告:“原本在史府上,不应当是苏晏对史孤光动手,而是让林青释谷主去。但是楼主临时反悔了,在此之前,这样的情况从未有过。”
      云袖皱眉:“可是我认识望安十多年了,也没听说过有心性像何昱的这样一个人存在啊?况且他早年修道,好友也都是方外之交,凝碧楼主那模样,早年肯定不像入道修行的。”
      朱倚湄轻轻屈起手指:“无论如何,在云萝计划并非外部可解、也暂时不能向旁人公布的情况下,从楼主这里下手是唯一的法子。而目前景昏暗,唯一略微有半分明朗的就是林谷主这条线。”
      她的分析颇为睿智,有条不紊,同时也顺带着给云袖讲解:“大半月后将有一场大雨,雨夜即是动手化为云萝的时候。我猜,那时候,你们会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而汇聚玄光寺,被凝碧楼倾巢而出的主力一网打尽。”
      云袖脸色变了变:“为什么我们那时候都会在玄光寺?”
      朱倚湄道:“那里是佛光庇佑之处,也是涉山城里最适合用通光术联系殷神官的地方。”她眉间沉郁之色掩不住地流露出来,“殷神官已经被羁押倒了休与白塔下,生灵不能靠近,唯有借助皇天后土的力量将他救出。”
      云袖不解:“湄姑娘,你为何对殷神官之事如此执着?若我们只是要解决云萝的事情,就算神官在休与白塔下再待数月,也是不打紧的。”她谈起昔日同行世路的伙伴,神色冷凝端重,语气里也并无丝毫顾虑,只有手指微微抖动,昭示着她内心其实波澜迭起。
      朱倚湄解释道:“还有一月多就是帝王国寿和灯火节,那时候,伶人乐师会齐聚京城,凝碧楼会派出一队云萝组成的乐师——原本楼里派遣云寒衫假扮成我,掠走了一队人,在涉山郊外的一处圆石屋里成为了第一批实验品,后来你也知道,这些人被不知情的撷霜君和段其束杀死了,所以我们要另派新人。”
      云袖试图将纠如乱缕的思绪理清,但无甚成效:“所以你们会在中州灯火节上动手?那一日文轩帝会巡街游行,凝碧楼趁机施放云萝草,唯一皇天血脉的后人又不在,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说的直白,朱倚湄微微哽了一下:“差不多就是这样。”
      “所以到了玄光寺,你首先要提防那些伪装成正常人进入玄光寺的云萝,其次,你一定要想方设法留在寺内对付掉那些人。”朱倚湄用手指缓缓捻着衣袖上的鎏金丝,续道,“我猜,肯定至少还有一位玄衣杀手会到场,我拖住凝碧楼进攻的弟子,你去挟持林谷主——我知道你是她好友,如此太为难你了,但你一定要下重手,而且要在楼主面前。”
      “我算过,楼主的涉舟剑法,每四十二息会有一刹那的停顿空白,虽然你奈何不了他,但藉此全身而退还是足够了。”朱倚湄语调冷酷,如是要求自己的盟友,“如果楼主真的顾念林谷主,他就有弱点了。”
      云袖手指抚着鬓发:“可是望安他没有弱点,你就算知道他是何昱的弱点,你也不能将他们二人怎么样。”她低下头,喃喃,“你知道‘天心’吗?”
      朱倚湄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天心?”
      “苍天是没有心的,可是却能悲悯包容天下万物。”云袖说,“我觉得林望安的心就像是天心。他心无挂碍而施惠芸芸,真应了那一句,万人如海一身藏。”
      “既然如此,他们彼此的弱点都不能确定,不妨稍稍更改一下计划”,朱倚湄沉吟道,“你挟持林谷主,我去对付楼主。”
      “那你不就相当于和凝碧楼公开决裂了吗?”云袖惊道,觉得不妥,“我们计划还没完全施展开,你这样做太不明智了。”
      朱倚湄微微摇头:“不会正面交锋,他对我早已起疑,大概是难以善了。”她微微摇头,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而后她们又商谈了些细碎事项,临别时,云袖万分不解,觉得虽然是她主动联络朱倚湄,可是似乎在交谈中,已经有什么脱离了她的掌控,对面那个女子容色淡淡,神光慑人,自有一种令人心折的气质。
      “你想要什么?”最后,云袖眯起眼问了句。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同盟最为稳固可靠,单纯以人心为媒介,则太过于善变易夭。
      朱倚湄给出了还算满意的答案:“你去破坏云萝,我求个自保。”
      那一日的场景飞速从脑际掠过,云袖惊疑不定地看着朱倚湄仍旧愣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怎么回事,明明约好的,她怎么没动静?那自己还要不要一力继续?
      刹那间,云袖心念如电转,浮现数种猜测,一是朱倚湄欺骗了她,实则站在何昱这边,二是或许朱倚湄认为时候未到,仍旧按兵不动。然而……云袖懵然站在大雨中,艰涩地透过厚重的雨帘远望,她分明见到一袭黛蓝如电一般削开飞雨,直掠而来。
      就是这一分神的功夫,凝碧楼弟子的一柄剑伸到她面前,被林青释手腕一翻,用渡生架住了:“小心!”他声音微弱而沙哑,除却双颊异样的殷红,整张脸都苍白得吓人。他原本身体就带着极为严重的寒毒,这时只觉得冷雨如珠,刀一样地从咽喉伸入,在肺腑中搅动成剧痛。
      他旁边那个叫子珂的少年用左手稳稳地扶住他,眉眼犹带稚气却冷凝端庄,云袖侧眸扫了他二人一眼,心绪忽然说不出的复杂,倏然间,眼前这道孱弱而摇摇欲坠的白影就和七年前的人重合了。
      她对林望安一直是仰慕而略带敬畏的,也恰是这个人,在夺朱之战中将他们四人组在一起。同行世路时,那人总对他们颇为照顾,温文和雅而亲密有礼的关怀。可是什么时候,那个曾站在她身旁并肩而战,在危险时踏出一步挡在她身前的人,居然已经变得如此单薄瘦弱了?像夜风中颤抖的烛火,随时会被长夜吞没。
      云袖不知道他身上的寒毒是怎么来的,双眸又是如何失明的,七年后的第一次久别重逢,她还什么都不记得,算得上是素昧平生,可是如今将往事一一记起,在这个关头,她内心有千情万绪丝丝缕缕地纠缠而起,让她握着菱花镜的手顿住了。
      还是做不到,不能够对他动手。林望安从来不曾负过任何人,他那么好,自己怎么能对他毫无由来地出手。
      云袖心绪复杂,手上的动作便不由得一缓,而林青释按着唇角,咳嗽愈发剧烈,指尖有温热的血夹杂着冷雨流下,覆眼的白缎带因为被雨浸透而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可是那一片异样的苍白之下却隐隐透出些血痕。
      林青释医者仁心,到底不愿不动手杀人,解决那些悍然无惧的凝碧楼弟子就要费事许多,他用渡生挑起横溢的剑气,击打在进攻者的穴位上,让他们颓圮软瘫在地,这方法费心费力又耗时,他额头上很快布满一层晶莹,分不清是水珠还是冷汗,忽然身子一晃,直直往后倒下。
      云袖一惊,眼看子珂没能扶稳他,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扶,可是她忘了手中还握着题为“薄游”的菱花镜,镜术的符文已经题写在镜面上亟待开启,这样一动,她只感觉手心巨震,居然在无意之中发动了分镜,薄游镜脱手而出,凌空悬浮,镜光横道乍起,亮如霹雳,对着林青释霍然便是直劈而下!
      云袖大惊失色,没料到几番犹豫之下还是阴差阳错对他发动攻击,但镜术是所有术法中唯一无法撤回的,她将错就错,抬手当胸结印,拨指又捻出数道符咒。与此同时,她余光瞥见,朱倚湄如梦初醒般的,终于活动起来,衣袂抖成一缕风,四散在凝碧楼众弟子之间。
      “戴好这个,这是护身符,可以免受镜术波及。”朱倚湄将小黄纸包逐个分发下去,命令弟子挂在脖颈上。所有人忙于拨弄绳索挂好,都停滞了一刹那,等他们再度想要围攻而上的时候,却忽然僵直着站在原地,发现自己一丝一毫都动不了,甚至连话都不能说。
      是湄姑娘!让他们动不了的是湄姑娘递上来的护身符!凝碧楼的弟子目眦欲裂地盯着他们的女总管,万分不解,不知道自己一向敬畏的上司为何会突兀动手,莫非……湄姑娘竟要反叛楼主吗?
      朱倚湄仗剑而立,眼神无波无澜地从下属身上扫过。狂风暴雨中,她容色憔悴,通红的眼底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仿佛飞瀑中升腾而起的中流砥柱。她侧身对着陆栖淮,余光扫过远远奔来的何昱,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到了图穷匕见的终结时分了。”
      她回眸看了陆栖淮一眼,电光火石之间,她读懂了那人眸中稍纵即逝的意味,在转瞬间就达成了计策的共识。陆栖淮横笛在唇边,微闭上眼,按下手指,毫无预兆地吹出了直入云霄的第一声!
      笛声清亮激越,宛若千岁白沙浩浩荡荡扫过红尘,陡然冲破云霄,恰如雨后横亘天际的一线青虹,在刹那间压过了所有霹雳大雨的声响。陆栖淮吹奏的不知是什么调子,但显然极费心力,云袖侧眸瞥去,只看见他束发的玄冠寸寸崩裂开,黑衣黑发鼓荡而起,宛如泼墨写意而成的卷轴中人。
      可是当下的情况已容不得她再分神,何昱远远地掠来,毫不容情地把剑出鞘,嫌弃剑上青光暴涨,在死寂中如同闪电一般映照出满场僵立的人——那一剑太过凌厉,以至于铺天盖地压过了其余所有的光芒,带来的威慑宛如千针齐刺、万箭齐发,让她觉得避无可避、无所遁形。
      薄游镜上的符文徐徐展开,宛如流金泼墨一般晕染在林青释的后颈上,那是死亡的印痕。暴雨没能阻挡镜光愈来愈亮,林青释的模样很不好,他手指痉挛着扣住衣角,渡生剑颤抖得如同悉悉索索的碎沙动摇不定,在勉励压制着因为灵力波荡过巨而再度抬头的寒毒,他的襟前落满了从唇畔滑落的血,宛如白雪地上盛开的红梅。子珂到底是少年心性,这时满面惊慌失措,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指一遍一遍徒劳地揩去他唇边的血痕,全然忘记了身后横亘在颈的危险。
      菱花镜光万千齐作,白衣医者的脖颈上有血滴如流星落向四面八方,云袖原本手下还留有一份余力,这时慑于何昱带来的威胁,也因为镜术本身的限制,终于将云氏镜术发挥到了极致。林青释本不擅长术法,何况此时单单压制寒毒就耗费了他全部心神,子珂扶着他,感觉到手底下的筋脉跳动越来越紊乱而微弱,不禁脸色惨白。
      云袖心往下沉,镜术将要完成,已然不可以撤回,她余光瞥见何昱那种冷锐肃杀的姿态,心知朱倚湄的猜测是对的,所谓关心则乱,林谷主确实是凝碧楼主唯一的弱点。可是她在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还是对林谷主出手了,是毫不容情、也无转圜余地的致命一击。
      她闭上眼,就要这么结束了……七年相伴,十四年友人。

      第169章 浪蕊浮花尽其一

      然而,在最后一个符文从指尖划到镜面脱手的一刻,云袖忽然背脊绷直如弓弦,只觉得骇人的森然寒意从后脊倒灌而入,嫌弃破空斩下的这一剑快得超乎想象,剑光仿佛抖成一道笔直的琴弦,中分雨幕,一半是冷光绰绰,另一半寒雾氤氲。
      兔起鹘落之间,何昱施施然站定,嫌弃抵着她的脖颈,在剑尖处,无数凝成实体的镜光从中断裂,宛如脆薄的丝缕浸了冰后猝然崩裂开,居然用极为凌厉的剑法,生生地破开了镜术!他抬指虚晃一招,迫使子珂向后弯腰闪避,而后捧起林青释的手。
      镜术一旦不成,反噬颇为惊人,云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分镜绝学是如何被他这样举重若轻地破去的。她面色冷寂,咽下涌到唇边的血,将薄游和秋鬓双镜倒扣在掌心,凝聚力气试图伺机进行最后一搏。
      先前同朱倚湄商议时,她们思虑缜密,并非没有想到这种情况,只是何昱盛怒之下烈若千钧的出手还是大大出乎预料。凝碧楼主果然不只是智计过人,武学也厉害得惊人,几乎能与全盛时期的撷霜君相颉颃了。云袖仔细回忆那日的谈话,朱倚湄说,由她来对付何昱,为这一切做个终结。
      可是……云袖微微迟疑,湄姑娘虽然剑法惊人,比起凝碧楼主还是略胜一筹,她要怎么对付那人?她望过去,何昱半扶半抱着林青释,手指不动声色地探上对方的脉搏,脸容锋利而毫无波动,唯有手指却攥得紧紧,仿佛握着一把无形的剑,刺入皮肉,鲜血横流。
      “黎灼”,他慢慢抬头,迎空唤了一声。
      朱倚湄惨然变色,怎么会,黎灼怎么会在这里?黎灼先前被她借故强行留在楼中,她知道,这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人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潇洒恣肆,其实内心深沉多智,他的蛊毒之术一直让人颇为忌惮,或许……或许能抵消掉那个定身符的效应!
      黎灼从半空中一跃而下,红衣猎猎,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朱倚湄,心中暗暗算计着那些符文上的蛊药发挥作用的时刻。嗯,大致还有半柱香时间,快到了。
      何昱漠然地扫视着因为术法而僵立在地的凝碧楼弟子,虽然猜到是朱倚湄所为,却并没有看她,也没有动怒:“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一日,在临行前,黎灼替换走了你那些符文,在上面加了提神清心的蛊药。”
      朱倚湄微微一颤,手指不自禁地探入襟怀,扣紧了那一支细长的筚篥,久久不语,直到仿佛汲取到了新的力量,才缓缓挺直脊背:“你违背了当初的承诺。”
      她神色死寂,仿佛不是在讲已故恋人的事:“你明明说过,再也不会让类似长……七妖剑客的事情发生的,可我最后却只得到了这支筚篥——”她用筚篥轻敲掌心,“我不在乎这七年剑下有多少亡魂,我不在乎中州是人还是云萝所居,我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所以也不能苛求什么。”
      “但,楼主”,她直言不讳地当众说道,丝毫不顾及旁边目瞪口呆、僵立不动的凝碧楼众下属,“就是因为你,倾我一生,我还是没能等到他。”
      何昱默然,似乎不愿在这万般紧急的关头仍旧纠缠不清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按照他的推断,朱倚湄会突兀地这样提前撕破脸,实在不符合她向来的冷静从容。果然人皆有心上伤痕,再次听闻纪长渊的死讯,她便再次心头流血,按捺不住了么?不过这样也好,拔出楼中最后的隐患,而后奔往最后的的战场。
      “除了湄姑娘”,何昱挥了挥手,看着接连恢复动静、如临大敌的凝碧楼弟子,“也除了陆栖淮,杀光此地的人,一个也不要留。”他心知,朱倚湄平日威望甚高、积威太深,就算在此时,凝碧楼弟子也不敢轻易以下犯上,莫如留给那个暗中筹谋许久的人来动手。
      他缓缓地碾碎了袖间的一枚印符,召唤着那个从夔川城远道而来的人。
      “云宗主”,何昱将朱倚湄的事暂且放到一边,转过头来看云袖的时候,云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那样的眼神吓了一跳,宛如平逢山上亘古沉眠的万丈玄冰,冷得彻骨,寒得锋利,碎霜一样扎入心扉。他冷冷道:“郴河云氏向来避世而居,你偏偏要涉足万丈狂澜,若被冲刷得粉身碎骨,可也由不得你了。”
      云袖眯着眼看他,眼神渐渐凌厉起来,争锋相对:“何楼主可真是托大了,你怎么知道,粉碎的一定是我,而不是所谓的‘狂澜’中德山崖乱石呢?”她将薄游横在胸前,清脆而短促地弹了一下镜面,铮然作响中,周围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声响,数十人从雨幕中带着斗笠闪现,他们穿着一式的紫袍,腰间挂着玉牌,面纱覆面,瞧不真切。
      “平逢山的人?”何昱拧眉,“也有云氏的人。”
      云袖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却蕴含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冷意:“还是数月前,殷神官观星觉察到隐族入侵的迹象,于是派遣弟子两两结伴前往中州示警。你我都知道,隐族只剩亡灵在不净之城中,殷神官所观测到的星象自然是认为变动过的——”
      她道:“而动手脚的那个人,就是不净之城里的卧底。”她将那日后来朱倚湄所说的事一一道来,留心观察着何昱的神情变化,但何昱脸容僵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只是微微提了提唇角,说:“这些平逢山弟子,虽然被你召集起来,但也快要变成云萝了。”
      那些紫袍弟子鱼贯而立,不动如山,皆微垂着头,平静而死气沉沉的模样,腰间飞凤的玉牌却闪烁着柔和的白光——那是来自平逢山圣湖的术法庇佑,即使变成云萝,也能借此守卫住他们心神不失。
      陆栖淮静静地往这里看,玉笛依旧横在唇边,看手势,像是要吹《兰因》的起始音节。这一支曲极为冷肃霸道,可以夺舍、唤灵、送入往生,一曲吹出,就再无转圜余地。何昱凝视着他,嘴唇勾起如刀的弧度:“有意思,陆公子也要动手吗?”
      他用嫌弃遥指云袖心口,眼神在女子流仙裙袖摆下露出的一截玉环上定了片刻,冷冷道:“我猜你不知道,撷霜君现在如何了。”
      陆栖淮面色陡变,手微微一颤,玉笛的一端清脆地磕在贝齿上,他负着手,心往下沉——不错,先前朝微和幽草独自留在玄光寺里的,他没想到何昱会亲自来到夔川,所以不曾留下陪同朝微。何昱能出现在这里,必然已经是先去过玄光寺了,那朝微……
      所谓关心则乱,暴雨冲刷了他眉眼间的沉静,整个人都略微躁动不安起来。在他身后,紫袍弟子和凝碧楼的人混战在一起,黎灼和子珂斗得旗鼓相当,朱倚湄提剑旁观,与这一方诸人无声对峙。陆栖淮几乎是片刻间就笃定了主意,他若执意离去,这里没有人能拦得住,一定要去看看朝微现在到底怎么了。
      何昱将他瞬息万变的神态尽收眼底,试探着想要弄清楚陆、云二人扑朔迷离的关系:“雪鸿组织的人抓走了撷霜君,你要是现在追过去,那还来得及。”他扬起下颌,对着云袖的方向,其中的意味很明显:“你要是留下来,或许与我不分伯仲,或许略胜我一筹,还能救下云宗主的性命。”
      “你要是离去——”他刻意拉长了语调,同时不动声色地抬手扶了扶倾在身侧、陷入昏迷的林青释,眼神从场中众人扫过,所有人都自顾不暇,而朱倚湄也即将陷入苦战,此间缄默对峙的,就只有他和对面两人。
      他道:“你要是离去,云宗主的性命,或许就要葬送在这里了。”
      何昱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去看对面人错愕的眼光,只是折了一角衣袂覆在林青释额前,仿佛想要为他遮住兜头浇下的冷雨。在这样艰险至极的时刻,却是他挫骨换血重生以来,离林青释最近的时候了,他只觉得对方紧挨着自己的半个身子烫得惊人,灼热得仿佛就要燃烧起来,让他悚然惊动。
      云袖洞彻出凝碧楼主从未在旁人面前显露过的柔和神色,她猜得没错,林青释于何昱,确实是不一样的,可是如今验证了这个猜想,她却没有什么法子。而陆栖淮……陆栖淮遭她三番五次追杀,早已势同水火,如今虽然还力持平静地站在这里,想来内心已经对她深恶痛绝。
      ——她知道得很清楚,因为她和陆栖淮是同样的人,他们最厌恶憎恨的就是背叛,尤其是曾倾心以对、相交甚深的人。
      可是,她和陆栖淮毕竟不是完全一样的人——那是她第一次为之流泪的人,所以她拼了命也要守住,就算对方完全不知晓。他怎么会知道呢?就此留一个孤绝转身的背影也甚好。
      听闻何昱的话,陆栖淮双眉一挑,陷入沉思,他原本立誓再也不管云袖死活,但如今看她脸色苍白、鬓边簪花盈盈、整个人娇弱不胜的模样,又觉得心生怜悯。虽然并不会动摇心绪,但仍旧忍不住要对何昱说几句,他算得很好,将云袖的身份告诉何昱,何昱身为凝碧楼主,绝不会自毁长城,杀死麾下仅有的三位玄衣杀手之一。
      于是,陆栖淮如是说:“你不能杀她,她是玄衣杀手,接下了杀我的扑蝶令。”
      何昱眸光闪动,压抑住万分诧异的神色,垂首沉思。他设想过无数种玄衣杀手的身份,也曾想过对方是某一位成名已久的人物,却始终没联想到云袖身上。云袖已经背负了郴河云氏的势力和责任,为什么还要涉足凝碧楼的势力纠葛当中?她是怎么想的,有什么目的?
      转念间,何昱飞速地探手抓住云袖,以疾如雷电的手法卸开她手腕,咔的一声脱臼,陆栖淮眉头微不可察地往上一提,似乎想要动手,但生生地按捺住了。何昱制住云袖,睥睨着她,将她由上至下地打量一遍,收起了颇为意外的神色,回眸的目光又在陆栖淮身上打了个转:“好,可真是好!”
      他这几字说的凛凛生威,叫人不寒而栗,陆栖淮不明所以,云袖却隐约往最可怕的方面去想,莫非凝碧楼主一眼就洞彻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吗?关于玄衣杀手刺杀的任务,还有那些不能言说的心事。
      何昱将林青释一把推给子珂,冷喝:“带着他走,别站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子珂虽然意识到场中气氛剑拔弩张,但他心里向来将林青释放在第一位,看见谷主昏迷早就心忧如焚,这时懵懵懂懂地应了,拔身飞旋离去。朱倚湄惊鸿般地平地旋起,趁他带着人在半空中无以为继,唰唰唰便是三剑齐出,要迫得他手忙脚乱、无以为继。
      何昱动了动手指,激射出劲气点在子珂手腕的蚕丝上,看起来居然像是在帮朱倚湄的——其实他只是帮子珂撤走,不要恋战,退得更远一些,那个无声无息而来的人已经站在了朱倚湄身后,将要施与雷霆一击了。
      “有劳。”凝碧楼主居然倒转剑柄,行了半礼,同时并没有放松对云袖的钳制。
      在后背迫来的轻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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