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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剑吟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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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握在宇文燕的手里。众人忍不住齐声叫道:“好!”
  
        这一招当真使众人眼界大开。宇文燕的坐骑离马车足有两丈远,只见他轻轻一拍,一推,落花门的人就被推出很远。饶是众人眼光再快,也没有来得及看清他一推的同时,小翠手中的刀,怎么又会到了宇文燕的手中。
  
        众人因此都看得呆了,就连蒙回天,也惊得张开嘴说不出话。
  
        平时他从未见公子练过功,只是在他们练功的时候,公子有时笑着看热闹,快哉山庄的人谁也不知道公子居然是身怀绝技。平时出门,大家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公子,只为了怕他在外被人欺侮,回去不好向师父交待。
  
        众弟兄表面对公子十分恭敬,心下却颇有些瞧不起他。没有想到,公子的功夫居然如此了得,只凭刚才那一手,在场的人谁都明白,宇文燕要取自己的脑袋,当真如囊中取物。各门派的人物至此,已觉得心灰意冷,飘香剑若在宇文燕手里,自己图谋的心也可以死了。而蒙回天,站在那里,惊喜得热泪纵横。
  
        宇文燕朝躺在地上的小翠略一抱拳:“得罪得罪,在下也是无奈为之。”
  
        宇文燕的一举一动,小姐看得清清楚楚。宇文燕话音刚落,只见她有意卖弄一回,也是用左手在马车上轻轻一拍,人就射向宇文燕。她在空中娇咤一声“看掌!”
  
        右掌向宇文燕劈到,宇文燕站在原地,身子一动不动。只是随手抬起右掌,往外轻轻一推。两掌相交,双方均是一愣。小姐借着宇文燕这一掌之力,人像燕子般飞起,轻盈地落在小翠身边,提起小翠,两三个起落就回到马车。
  
        宇文燕呆呆地立在原地,心里却如江海翻腾,脸上火辣辣的。
  
        就在刚才两掌相交的一瞬,从被风掀开的面纱里,他看到一张宛若天仙的脸,一张任何男人,都会为之奔波卖命的脸。他听到她清脆的声音,触到她娇嫩的手掌。就在那一个瞬间,仿佛闪电,刹那间撕开天空的阴霾,暴露出天国的美景,然后刹那,一切又重复原貌。
  
        宇文燕呆呆地立在原地,目光死死仰望头顶的天空,他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活力在体内涌动,那么热烈那么执著,一瞬仅只一瞬,如果能让这一瞬重视,我还有什么不可以承受呢?
  
        宇文燕呆立在原地,惘然若失,隔了好久,他似乎突然醒悟过来,眼睛向四处搜寻,最后停留在小姐的身上,再也没有移开。
  
        天下男女之事,特别是少男少女之间,最微妙最奇怪的那种感觉,不需要语言,不需要偌大的空间和道理,甚至连时间也不需要,仅仅一瞬,少女也同样能感觉到对方异样的神情。
  
        小姐看到宇文燕失魂落魄的神情,看到他死死的目光,不觉脸色一红,心里怒火中烧,左手一拍,人又向宇文燕射去。
  
        两旁的树林里,跃出两个少女,一边一个,握住小姐的手,三个人一跟斗翻落在地,两个少女说:
  
        “小姐,门主令你火速回去。”
  
        小姐气恼地一跺脚:“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要回去!”
  
        两个少女不由分说,嘻笑着把小姐驾回马车,小翆一拉缰绳,掉转车身,马车快速地向远处驰去。
  
    
  
    
  
    
第9章 一座房子就是一个秘密

  
        又下雪了。
  
        天地之间,雪花点点,茫茫苍苍,雪抹去远山和城廓隐约的影子,抹去沟壑和大地上丰富的色彩。
  
        雪遮去的苦难和不幸因为雪,显得更加凄寂和伶仃,转瞬即逝的仇杀和沉淀已久的怨恨,雪遮去血、泪、仰望向天空的漆黑目光和孤独的旅人,在家园与家园之间,道路与道路当中留下绯徊的脚印。
  
        又下雪了。许多人这样苦笑着感叹。
  
        花容把盖在葛令威身上的皮袍往上拉拉,弯下腰,轻声唤着:“二师兄二师兄。”
  
        葛令威睁开眼睛,茫然地搜寻着,最后目光停留在花容的脸上。花容的脸红润润的,兴奋地叫:“二师兄醒了,大师兄,你看二师兄醒了。”
  
        吕不空回头看了一眼:“二弟,很快就到十八都了。”
  
        葛令威笑了一下,手在皮袍下动了动,想伸出来,这一动牵引了伤口,痛得他咬牙咧齿,人又晕过去。
  
        “二师兄二师兄!”
  
        “放心七妹,二哥不会有事。”余若水宽慰她。
  
        一行人加快脚步,急急朝十八都走去。
  
        雪从头顶的树隙里飘下来。偶尔有一声鸟鸣,悠长孤寂地传出,响到一半,又突然从中间折断。
  
        吕不空压低嗓门:“当心,附近有人。”
  
        一行人放轻脚步,果然,不远处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踏雪声,还有一伙人正在离他们不远处,朝同一个方向前行。两帮人谁也没有打扰对方,顾自走着自己的路,又都彼此警戒着。中间始终隔着一小段距离。
  
        末了,吕不空他们终于走完这片树林,眼前出现一块开阔的田地,地里的小麦早被雪遮去,雪原上零零落落站着几棵桕子树,枝丫光秃,悲凉地指向天空。雪原的尽头,有一幢孤零零的房子,房前有个不大的院落,竹编的院门敞开着。
  
        吕不空他们走出树林,那边的人没有跟出来,潜伏在树林里,无声无息。韦广道:“妈啦咯蛋蛋,我去把他们一个一个拎出来。”
  
        吕不空摆摆手:“不管他,大家小心就是。”
  
        七个人抬着担架急匆匆穿过麦地,花容走在最前面,一到门口,就大声叫嚷:“刘老爹,刘老爹,咦,怎么没人?”
  
        韦广一个箭步抢上前,双手一拍房门,房门砰地撞开,一股浓重的血气从房子里冲出来,直扑众人的鼻子。刘贵倒在堂前的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柴刀。韦广用手探探他的鼻息,回过身,向吕不空摇了摇头。
  
        花容推开左侧的厢房,跨进去,隔了一会,大叫:“大哥快来,铁旦和萍儿都死了。”
  
        吕不空放下担架,和韦广俩人走进厢房看了一会,三个人复走回来。吕不空吩咐:“看样子这里已被人洗劫,刘老儿全家都遇难了。三弟四弟,你们俩到后院看看,有什么不对就喊一声,五弟,你到院门口守着,有人过来打个招呼。”
  
        三个人迅速离去,剩下的人把刘贵一家三口的尸体都抬进右侧的厢房,腾出左厢房里的床,换了干净被褥,把葛令威安置停当。
  
        韦广和范用俩人找了两把锄头,到院子里挖坑。雪下得越来越大,地上冻得坚硬,两个人挖了一阵看看不行,只得作罢。这时余若水和卢平阳也回来了,大家聚在堂前商量了一阵,又把堂前和左右厢房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没找到任何痕迹。
  
        花容烧开水,给每人沏茶。又捧着热水进了左厢房,左厢房里,突然传出她的惊呼,吕不空抢进去一看,床上的葛令威已经不见,只留下一堆棉被,吕不空用手摸摸被窝是热的。
  
        “快,大家分头找找,这房间一定有条暗道。”
  
        大家把墙壁、床和柜子仔细地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暗道,吕不空用手拉拉,窗栅完好无损,这房间通向外边的唯一通道是连着堂前的门,刚才自己一直都在那里,如果有人抱着二弟出去,自己肯定会看见的。
  
        他抬头朝上看看,头顶的椽子和瓦也完好无损。肯定有一条暗道,除此,再无别的可能。
  
        “大家再仔细找找。”
  
        韦广用刀鞘在地面上敲着,耳朵仔细分辨,想找出什么异样的地方。敲着敲着,韦广猛然醒悟,惊喝一声:“不好!”人就象一股风刮出门去。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院门外看不到唐成龙的身影,只有在靠近院门的地方,有一堆隆起的雪,韦广用手扒开上面的雪,露出了唐成龙结满冰霜的脸,死了已有很长时间。
  
        韦广发疯般地用手扒着,扒出唐成龙整个身体,抱起来就往屋里走。
  
        吕不空仔细察看了唐成龙全身,没发现任何刀剑的痕迹,显然他是被人用掌击死的。
  
        而一掌之下,五弟居然连呼叫一声的功夫都没有,可见对方下手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他察看了院子周围,本来在这大雪天气,对方行走时肯定会留下痕迹。但因离去时间已久,大雪把他的脚印都遮盖了。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暗道,从那里寻觅对手的踪影,虽然对方早已离去,现在想找到他们和二弟已是枉然,只希望从哪里可以找到一些痕迹,弄清对手的身份来历。
  
        这个时候,吕不空更加怀念师父,师父如在这里,肯定会对对手的图谋事先有所察觉,不象自己,顾此失彼,短短的几个时辰,二弟被抢,五弟身亡,而自己连对手是谁都还搞不清楚,真枉跟师父在江湖上行走十几年。
  
        吕不空想到这里,强忍着才不至于黯然泪下。
  
        “大师兄,你不要太难过了。”
  
        吕不空抬起头,看到七妹悲伤的眼睛。他像被刀刺了一下狠狠自责起来。
  
        是啊,现在劲敌当前,你堂堂一介男子,却只顾唉声叹气,七妹失去了她最心爱的二弟,却知道在这个关节,强忍着个人的悲痛,反过来安慰你。现在师门惨遭不幸,二弟和公子下落不明,你身为掌门师兄,理应保持镇定。
  
        吕不空这样想着,慢慢地冷静起来,他问韦广:
  
        “韦管家,查出对方来历了吗?”
  
        韦广犹豫了一会,说:
  
        “我听大哥说过,天道教的催命判官陆乘,掌法奇谲,被击之下五脏俱碎。成龙中的这掌,从掌法上看有些像天道教的伏魔掌,奇怪的是掌力却也平平,按理说成龙接这一掌,应该没什么问题,妈啦咯蛋蛋,我看奇怪就奇怪在,成龙似乎毫无防备,所以一掌之下,竟被对方击毙了,奇怪奇怪。”
  
        吕不空点点头:“这事确实蹊跷。还有,这刘贵一个普通的庄户人家,挖暗道干嘛?看来他也是江湖中人,隐藏得当真巧妙,连师父他老人家也没察觉。”
  
        韦广赞道:“对对,妈啦咯蛋蛋,这刘老儿用心也真良苦,躲在这里,妈啦咯蛋蛋,我看八成是来监视大哥的,难怪我们的事情,天道教晓得的一清二楚。”
  
        “他是天道教的眼线?”余若水问。
  
        “有可能。”吕不空答。
  
        “那天道教干嘛又杀了他?”范用问。
  
        “他潜藏在这里的目的如果是监视师父,现在天道教阴谋得逞,留着他又有何用,有许多事,多一个人知道当然就多一份危险。”
  
        “这就叫‘豺粮尽,走狗烹’。”
  
        韦广话一出口,马上就醒悟到不对,虽说刘贵确是走狗,不过如此一说,大哥岂不就变成豺狼了?他赶紧用手打自己的嘴巴:“该死!该死!”
  
        众人在说话的时候,花容一直没有作声,她用眼睛在房间里仔细睃巡,心里挂念着二哥的安危。
  
        五哥死了她很难过,但这难过和她发现二哥失踪的难过是不同的,前一种难过是对朋友兄弟的缅怀和对仇敌的愤恨,是一种若有所失的痛苦。
  
        而后一种难过呢,则是切肤和揪心的,与自己血肉相连的关切和害怕,仿佛她整个的人都已随着二哥而去,留在这里的躯壳不知所措,六神无主。
  
        她对仇敌的恨也掺杂另外一种感情,她此刻反倒希望天道教不象江湖传言的那样手段残忍、十恶不赦,她希望他们还有一点点良智,不会伤害一个已受重伤的人。
  
        她心里明知这样想是不对的,对不起师父师娘和五哥,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叫自己不这样去希望,二哥,二哥,你知道了会原谅我吗?
  
        她想二哥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会骂她说她自私,二哥会因此而不理她,唉,二哥,要是抓去的是我而你站在这里你会怎样?她敢肯定二哥也一定会焦急万分,心里就有一股蜜流。
  
        她眼前出现二哥焦急时习惯地反复搓手的样子,忍不住露出微笑。
  
        “七妹,你发现什么?”大哥眼尖,看到她的笑。
  
        “没有没有,我没发现什么。”花容的脸红了,着急地辩解:“我真的没看到什么。”
  
        花容把头扭过去,不好意思正视吕不空,她看到房间的角落里有块东西,闪着微亮的光。她走过去,捡起来一看,是半块玉佩,很眼熟,但一下子想不起来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把玉佩递给吕不空。
  
        韦广看到玉佩,一伸手抢了过去。
  
        “哎呀,这是公子的玉佩,妈啦咯蛋蛋,公子落到他们手里了。”
  
        吕不空:“你能肯定吗?”
  
        花容插嘴:“我看着也很眼熟,韦叔叔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是公子的玉佩。”
  
        吕不空听了冷汗直冒,脸霎时变得苍白,心想糟糕!
  
        原本以为抢走公子的人既然肯留韦管家一条活路,大概不会是十恶不赦的天道教。
  
        但现在在此地发现玉佩,答案就只有一个,天道教抢了公子后来到这里,又杀了刘老儿全家,并伺机抢去二弟,如此看来,对方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躲在暗处,对天一派的人逐个击杀。
  
        放韦管家回来,只是让他来报个信,借此向天一派的人炫耀和威慑。
  
        眼下公子和二弟,说不定已经命丧黄泉。吕不空大喊一声,气得用手扯着自己的胡子,愤恨不已。
  
        通向堂前的门口黑影一闪。
  
        “甚么人?”余若水人随剑到,冲到堂前,哪里还有人影?他推开左厢房的门,一股刺鼻的怪味猛冲出来,刘老儿一家三口的尸体,已变成一滩黄水,冒着袅袅的轻烟。
  
        吕不空曾听师父说过,武当派前辈高手里有个叫青崖子的,配制过一种药水,洒在人的身上,稍过片刻,人就会化为一股轻烟,青崖子给药水取了个名字:羽化水。
  
        本是用来给虔诚道士羽化成仙之用,不想流入江湖,反被恶人用以消尸匿迹,因此之故,武当派历代掌门都严禁属下配置,羽化水在江湖消失也有一百余年,不料今日又重现江湖。
  
        可见天道教不仅手段残忍,而且行踪诡谲,他们把刘老儿一家三口的尸体融化了,是想掩盖自己的踪迹,让人没办法追踪下去,不知道谁是凶手,也不知道死者的真实身份。
  
        如果二弟和公子真的落在他们手里,恐怕,恐怕连尸体也找不到。
  
        余若水和范用从屋外搜寻回来,迎着吕不空询问的目光摇摇头。
  
        韦广道:“看样子这屋子里不止有一个入口,大家再分头找找,不愁找它不到。”
  
        吕不空的目光停留在案几上,他发现案几上蒙着厚厚一层灰尘,案几中间供着的弥勒佛却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经常挪动所致。他走过去,把佛像拿开,再移动下面的供座时,案几后面的墙壁缓缓开启,露出一个幽暗的洞口。
  
        吕不空道:“大家小心,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和我保持距离。”
  
        话音未落,身边人影一闪,范用已抢先进了洞口。这边韦广和花容,已分头点了两个火把,一群人依次走了进去。
  
        范用把头顶的盖板轻轻掀开,一束光线从洞口射了进来。范用第一个跳了出去,警觉地往四周察看。暗道里的人屏息静气,直等到范用转身招呼他们,这才出了暗道。
  
        大伙往四周看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暗道的出口就在刚才他们经过的那片树林。难怪前面那一伙人,走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动静。
  
        雪地上一行凌乱的脚印,杂沓地往树林深处走去,吕不空右手一挥:
  
        “快追!”
  
    
  
    
  
    
第10章 雪还是冬天最温暖的东西

  
        从松树林里刮出来的风挟着雪花,象刀一样割着人的脸。上坡路陡,马蹄和车轮在积雪里,不时地打滑,众家丁蜂拥在载有棺椁的马车周围,手推肩顶,一点点往岭上移着。
  
        这乌龙岭是严州城后乌龙山的尾脉,是从严州府去往杭州的必经之路,虽不甚高,但在这大雪天里,青石铺成的官道,早已被冰雪冻住,负重的马车行进在上面,不停地打滑。
  
        宇文燕几次想翻身下马帮忙,都被蒙回天竭力止住,蒙回天找了几件衣服绑在拉车的马蹄和车轱辘上,自己在前面牵着缰绳,吆喝着马往岭上走。
  
        宇文燕坐在马上,看着蒙回天和众家丁的身影,羞愧难当,一阵咳嗽袭来,他赶紧以袖掩面,借以掩饰了自己的窘迫。
  
        蒙回天抽空回过头,兴奋道:
  
        “公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俊功夫,当真叫人喜出望外,师父如果知道,不晓得会喜欢成怎样。”
  
        宇文燕不好意思地说:“平时看爹爹和各位大哥练功,看得多了,自然就学会一点点,使出来恐怕被人笑话。”
  
        “哪里,公子技艺超群,只刚才露的那一手,用不了几天,就会在江湖上传得热热闹闹,咱们快哉山庄,这回可又露脸了。”
  
        蒙回天说的确是实话,本来,宇文鸿飞死后,大树凋零,快哉山庄想继续威震武林,恐怕难以为继,再加上天道教矛头所指又很明确,他们首先想铲除的就是武林正道的三大门派:丐帮、天一派和快哉山庄。
  
        丐帮帮主莫无闻是个有名无实的人物,宇文鸿飞和田世南又相继亡故。眼下以快哉山庄蒙回天和天一派吕不空、丐帮四大长老等联合起来的力量,能不能对付落花门都成问题,更别说天道教了。
  
        在这危难关头,突然出来一个宇文燕,其武功造诣看来不在三位前辈之下,这怎能不使蒙回天喜出望外,并让武林同道看到一点希望?
  
        不过,蒙回天心里有一个疙瘩,他想本门功夫并不以轻功见长,从公子的身手来看,其轻功恐怕连师父也不及他,那他是从什么地方跟什么人学的?
  
        师父在时,从未听他说起过公子习武之事,公子从小到大,好的是琴棋书画,品竹调丝,吹弹歌舞。
  
        本门中人人均以为公子最后只会出落成一个风流倜傥的浮浪子弟,不想他暗地里却偷偷跟人习武,放着家里现成的功夫不学,另觅旁道,师父如若知道,会不会感叹出了一个败类,无端跌了快哉山庄的名头,让人耻笑?
  
        而教他功夫的人既知道他是宇文鸿飞的儿子还要收他为徒,又有什么目的?
  
        蒙回天想问他师父是谁,又不便直说,只好绕了个弯。
  
        “公子,想不到师父稍加点拨,公子的轻功就如此了得。”
  
        宇文燕欲言又止,趴在马背上咳嗽了一阵,把眼睛都涨红了。等到呼吸稍稍平缓之后,他说:
  
        “爹爹并没有教我功夫,只不过是我自己胡乱想出的一点东西。唉,我想我恐怕难以像大哥和爹爹那样在内力上和人争高低,只好另有所谋。人皆取先,己独取后。人皆取实,己独取虚。无藏也故有余。岿然而有余,其行身也徐而不费。人皆求福,己独曲全,如此而已。”
  
        宇文燕文绉绉地说了一大通,其中似乎道出了武学真谛,又像是人生的感悟。蒙回天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有一点他是清楚了,公子的功夫全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并没有拜人为师,这就好了。公子从小聪明过人,这倒不假。
  
        蒙回天当下脸上转忧为喜,脚底也更觉松快,一行人艰难跋涉,好不容易到了岭上的乌龙庙前。
  
        天已过了未时,从这乌龙岭下岭再往前走,可就十里廿里没有人迹,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加上人乏马困,雪也下得越来越大,今天看样子是只能在这庙里歇了。
  
        这乌龙庙紧傍着过岭的官道。庙不甚大,只有前、中、后三进和一个天井,庙的四周有数百株参天柏木,在这大雪弥漫的天气里,更显得肃穆清冷。
  
        庙里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这许多披麻戴孝的人,吓了一跳,急欲把门关上,无奈蒙回天已抢先进了大门。
  
        宇文燕下马行礼:“在下宇文燕,护送先父棺椁回徽州,无奈大雪弥漫道路难行,万望师父周全方便,容在下人等假借一宿,明日早行。”
  
        老和尚见宇文燕说话客气,又想此去十里廿里都是荒山野岭,这一等人过去倒也确实无处投宿,不如索性做个人情,满脸堆笑地把众人让了进去。
  
        宇文燕首先把棺椁安置妥当,焚香供奉。
  
        然后把一行人悉数安排,跟随的其他各派一众人等,都安排在天井东边的厢房里,只有五花手教的女弟子,安排在天井西边尽头上的两间厢房,快哉山庄的人等安排在中进的三间厢房。
  
        宇文燕和蒙回天俩人,执拗不过老和尚的盛情,单独歇宿在后进的客堂里。
  
        蒙回天正要出去,宇文燕叫住了他:“蒙大哥,跟着我们,明面上我们看得到的,尚且可以应付,只怕还有很多人是在暗中尾随,这早晚恐怕就会生事,你去吩咐手下,把孝服都换了,省得交起手来麻烦。唉,大敌当前,许多事情不必太拘泥了。”
  
        蒙回天点点头:“我也有这个感觉,就算跟着我们的这些人也大都心怀歹意,真遇到劲敌,不趟浑水就算不错。”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吩咐大家小心。”
  
        蒙回天会意,匆匆往前面一进殿堂走去。
  
        宇文燕背着手立在廊下,目光怔怔地朝远处看着。
  
        白色的屋脊,灰色的天,大片大片的雪落在地上,发出喁喁唼唼的低语,仿佛一个远离家园的旅人,低声倾诉着对远方家园的思念。
  
        又仿佛一个新婚的少妇,倚着门窗,眺望门前凄迷的大路,等待着盼望着她的亲人,在这样的一个雪天里平平安安地归来。少妇自言自语着,向这漫天的大雪诉说着她的绵长的思念。
  
        宇文燕怔怔地立着,泪珠从他清癯的脸上滚落下来。他想象不出在这样一个雪天,还有谁会倚门远眺他的身影如那少妇,谁会关切地想象着他的寒暖,谁会一次次把门打开为他,掸去身上的雪。
  
        飘零的尽头会是归途,归途的尽头会是家,但我的家在哪里?这荒村野庙不是我的家。快哉山庄?那里和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冰冷的屋脊冰冷的雪,冷冷清清的房间里没有人的脚步,或急或慢地走动。
  
        没有亲人投射向你的温暖而踏实的目光,有灯火,但是没有人可以同窗共剪灯花,有酒,但是没有家人可以共话桑麻。一个没有父母兄弟姊妹的家还算是一个家吗?
  
        快哉山庄的弟子们敬重他,在他面前轻声暖语,但那不是骨肉的声音不是无拘无束无所顾忌的声音。
  
        他们看他的脸色行事,但无形中也要求他做他们认为的宇文大侠的公子、快哉山庄的新任掌门应该做的事。
  
        应该报仇,铲除天道教,用血来洗清加在快哉山庄名上的耻辱。他们要求他成为第二个宇文鸿飞,扬名立万,独霸武林。他们要求他很多很多,并且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并且认为他们这样要求他是对的,是为了他好。
  
        而又有谁理解他的心呢,有谁愿意知道他怎么想和想说什么呢?有谁知道?
  
        他看到那张白净光洁的脸,风掀动面纱的一瞬撩起的清澈的眼睛。他多么希望有这么一双眼睛滞留在他的身上,陪着他照亮他,走到哪里都不会感到孤单。
  
        宇文燕怔怔地立着,雪落在他面前的院子里,喁喁唼唼喁喁唼唼。
  
        他觉得悲从中来,那种揪心的难以排遣难以躲避的莫名的悲痛和病症一起袭击着他伶仃的身影。他咳嗽了一阵。他想象那一双眼睛关切地注视着他。泪水再一次涌出了他的眼眶。雪在他的眼睛里闪烁。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要说什么。
  
        没有谁知道他,宇文鸿飞的公子,没有涉足江湖的时候已经厌弃了江湖。
  
        他对江湖中的尔虞我诈,以剑和刀说话,以血论输赢的方式感到厌倦,武林中人纷来攘往,无非都是为一己之名,成名的欲望折磨着每一个抱着剑打盹的人。他觉得所有这一切都象一个没有尽头的恶梦,一出开演了就没法收场的戏。
  
        他厌倦这样一种疲于奔命的生活,厌倦一生都在路上,甚至连听到爹爹死讯时也不惊讶,病死他乡或者死在他人剑下,一个人的第一只脚踩进江湖时,他的最后一步就已经注定。而人生又何尝不也如此?
  
        有时候他想,不是天道教使爹爹积劳成疾,一病不起,而是爹爹自己选择了死,一个人选择武林就是选择了死。
  
        谁也不可避免。他不想过早地死去,不是怕死,而是贪生,是觉得活在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事情可做,这些事情远远比舞刀弄剑有趣得多。
  
        比如,他不习武却喜欢琢磨功夫,他觉得琢磨功夫比习武有趣得多,那是另外的一种境界,就好比同样是写字,记账册和写信写诗词不一样,写信写诗词和单纯的书法又不一样。
  
        “穰穰画苑姑拨弃,伸眉更请评法书”,“好事所传玩,空残法书帖”。这当中的意趣又怎么是一个只知道记账,写得一手工整字迹的账房先生所领会得了的?
  
        而今,不知不觉,你却涉足江湖了,不是你想涉足江湖,而是有一种力量无形当中把你推入江湖。
  
        你是宇文鸿飞的公子,其实只这一点,就注定你一出娘胎就身在江湖,无非只是,原先有爹爹在上面撑着,你在下面可以信马野游,写诗作赋弹唱歌舞,可以不过问武林中事,似乎远离了江湖从此江湖就与你无关。
  
        却不知道,那只是一个漫长的等待,一个给你充分准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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