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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郡主的良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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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乐心道,看,这就是老天的不公,怎么他就可以这么辉煌耀眼的出场,像个天神一样,而她不过略试一试,就落得这般下场。

齐天远远地,就看到了那绿草地上的红裙子,那艳霞色的裙摆,一半在风中鼓荡,像是水底爬出的一捧妖娆的水草,一半又在水里飘摇,像是一片凋零的硕大花瓣。他用拳头敲打马背,更快的冲了过来。

豆大的雨点说落就落。宝乐看着直落的雨珠,闭上了眼睛。啪嗒一声,雨水打上了腮帮,好大一颗,然而却没有第二颗了。宝乐久久等着,不见动静,睁开眼睛,却看到那俊眼修眉,少年人的脸庞,他撑着手臂挡在自己上方,雨水迅速打湿了他的脊背。

“你这个奴才,竟然又直视我了。”

齐天的身体微微一震,雨水顺着那肩背脖颈蜿蜒而下,露出了消瘦白皙的胸膛。雨水落上了细密的眼睫,鬓发湿湿垂落,像鸟类的翅膀。宝乐不动,对眼前的救援无动于衷。昭王呢?那个害怕打雷的小孩,应该是躲起来了吧。

齐天忽然伸出手去,抱起了瘫倒在地上的美人。他竟有好热一双手,宝乐身子离地,才如梦方醒,她狠狠一掌推了出去:“谁许你碰我的!好放肆。”

齐天被推得踉跄一下,宝乐重新站回了地面,落地的时候,面色一白,忍住了脚踝那里钻心的疼痛。这次没有人挡着,雨水迅速打湿了她,发髻早散了,湿淋淋贴在脖颈上,一张脸由雨水冲刷的惨白可怜。

她瞠目看着齐天,雨幕中的少年依旧站得笔直,仿佛一棵不言不语的小白杨,头上那根火红的生命烛,依旧如此耀眼。宝乐盯着那根灯烛,久久说不出话,也不下命令,也不喊帮助。齐天等不到她开口,又一次伸出手,却再一次叫宝乐推开了。宝乐手也痛,脚也痛,冻得嘴唇发青,身子微颤,但就是不愿接他的手。

这人真是个祸害。宝乐心道,他三番五次晃到自己面前气自己倒也罢了,偏偏还故意挑逗她。若不是当日看到他在春天里的活力和热情,她怎么会今日犯傻?让自己落到这种地步。路边的野草嘛,本来就是对春天更加敏感的,她堂堂三品郡主何必自轻自贱来效仿?

一道雷轰隆隆而来,宝乐的身子摇了摇,仿佛要摔倒,她扭伤的脚踝支撑不住,还是跌在了地上,齐天急忙来扶她,膝盖着地,撑起她的腰背。宝乐着这一摸,只觉得滚烫的温度从后腰席卷了全身。她又羞又怒,又悔又恨,一拳捶到他肩膀上,却叫瘦硬的骨头震得发疼:“都是你的错!你的错!你滚,你离我远一些。”

偏那马童好倔脾气,好死硬骨头,他既不躲,也不开口解释,要按她胳膊,又不敢动手,要放她上马背,又经不住她挣扎。齐天看她哭闹,心里软软的疼,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却坚持不肯放手。

“告诉你别再让我看到你,你偏不听话。你这该死的……该死的混蛋!”宝乐恨得咬牙,只管推搡拍打。

齐天刚一低头,就看到她那完美的身形,被雨水淋湿的衣衫贴合在身上,夏季单薄的娇纱又软又脆,稍一折腾,便没了防御功能,玲珑的曲线,尽数展现。齐天冷不防犯了“唐突”的错,急忙扭过头去。

宝乐的拳头,便落到了他下巴。啪的一声。少年的下颌微微扭转,红起一片,宝乐意识到他局促的原因,颊上一红,愈发羞愤,不再推他,自己往一边躲去,一翻身,滚上了水湿的草地。她呛咳两声,坚持站起,却依旧摆出了倨傲的姿态,凤眼微挑,睥睨那地上的少年,脸颊上亮光微微,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好刁奴,再乱瞧,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齐天急忙垂首,只觉得那黑沉沉的眸子,仿佛一朵云,压上了他的肩头,那眸中流溢的光亮,像手,摁住了他的脖颈,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你好大胆,竟然对你的主子出手。一身皮肉不想要了吗?王爷的鞭子还没挨够?”

风雨中传来她冷脆的语调,齐天心中微微一动,她是在关心自己吗?昭王素来霸道行事全凭心意,那任性少年忽然暴起发难,竟然无人敢阻拦。他并未想太多,只是看不得她被欺凌。现在想想,那主子们的事,怎么轮到他来自作多情?

水大草深,牵牵绊绊,泥泞湿滑,宝乐轻轻挪了挪脚,又差点摔倒,她小心翼翼的站稳,冲齐天昂昂下巴,“过来!”

齐天沉默的走上前去,宝乐嫌弃的看了看那灰漆漆的衣服,冷声命令:“蹲下。”

齐天乖乖听话,心道可能又要被踹一脚了。然而,下一瞬,一幅柔软香滑的躯体就落在了他背上,那细细手指抓住了他肩头,轻微却傲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背我回去。”






第12章 斗气
昭王看她跨马而去,心道骑马多辛苦他深知,那一个娇小姐能跑多远呢,跑够了自然就回来了。他也正在气头,看着拉马追出去的齐天,大声叫骂,“谁许你多事,等你回来,我揭了你的皮。”

他积攒了满腹的怨气等着她来哄劝,等她拉起他的手,揉他的肩膀:“好弟弟,你怎么又犯浑了。”只消她一笑,一碰,他准保立即好了。又跟她说笑,玩耍,再花上几日夜几个月的功夫,只为叫她赞一句。直到黑云翻墨,霹雳炸响,马场里小马追着大马,大马跟着老马团团转,嘶鸣混乱,他才慌了。妙姐姐,妙姐姐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冲出房门,银亮的闪电映出了他惨白的脸,他脚下跟钉了钉子似的,走不动路。他隐约记得某年夏天,紫色的闪电劈开了宫苑中的梧桐,大火一下子就蹿了起来,大雨都浇不灭,那火焰在雨幕中升腾,绽放,妖气腾腾。渐渐的火里,雨里,传出难闻的焦臭味。

听说梧桐树下有地龙,鳞片满布,头上有角,再长一只爪子,就可以升天了。他用过的铁枪没有收起,放在梧桐底下。事后已烧的黑漆漆看不出样子。大家说是他引来的闪电,他毁掉了大周的龙。

周主很生气,一脚踹翻了他,板子毫不留情的落在身上,母亲并不帮忙解劝,只说他命相不好,运也不好,带累父母,祸害无穷。他被打的劈开肉绽,拖回了自己宫殿反省,此后每次看到雷电,就会想起父母那变形的面容,和挨到身上的棍棒。

只有妙姐姐偷偷来看他,哄他,外人的鬼话不用听,妙姐姐说他是好孩子。

昭王咬着牙关,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伸手板着门框,做出了豁出去的架势。他,他得去找妙姐姐回来。山头云中,又抛出一道闪电,紫红的鞭芒让远古的大山都在震荡。他咧咧嘴,忽然哭起来,抱着头蹲在地上,紧着喉咙,发出困境中小兽的嘶鸣。

阿长和老付带着几个丫鬟冒雨寻出来。阿长心急如焚,手心冒汗,郡主若真遇到危险,那他们真是万死无法恕罪。“我记得是往西边跑去了。”

“哎,希望那马童能把郡主追回来了。”老付瞎声叹气:“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

“那乞丐倒是实诚,只因被救过一次,就这么奋不顾身。我还没见过哪个奴才敢阻拦昭王呢。希望这次看在郡主的面上,不要被打太狠。”待雨小了一些,阿长的心里也轻松了些,那个神奇的少年,应该能帮着郡主遇难成祥。

老付便道:“他不是乞丐,他说他是猎户人家,投来京城,一路自给自足,只是骤降大雪,没了衣食来源,才成那样儿了。”

俩人走出二射地,远远地听到马蹄声。阿长大喜,激动的拍老付胳膊:“果然果然,那少年把主子寻回来了。”

这段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宝乐的脚使不上力气,踩不得马镫,侧着身子坐在齐天身前,微微压下身子,抓住了马鬃。丛林水滩马行不便,她才叫齐天背她,听他呼吸加重,恰好到了略平整的草场,便依旧用了马匹。地面泥泞,马行愈发颠簸晃荡,宝乐微微翘起了那只受伤的脚,因姿势颇为滑稽,让她感觉自己是刚出壳便折了翅膀的鸟。丑丑的。

阿长连扶带抱,将她接下来,老付急忙把雨伞遮到她头顶,宝乐看看自己已然湿透的衣裳,又回头看看齐天。这少年双目莹润,正靠着马背喘息,胸膛微微起伏,肩膀轻颤,倒像是在压抑和忍耐。他大约已想舒展手臂瘫倒在地上,但又怕姿势不雅,惊扰了贵人。

宝乐接过伞给他递过去,冷声吩咐:“拿着。”

再次转身,已有两个丫鬟交叉手,搭起了人轿,并在宝乐身前弯下腰来。

齐天看着她被人簇拥着,渐渐行远,消失在大门内,自己噗通倒在了地上。那做工精细的雨伞挡住了他的上半身。他仿佛完成了什么光荣的使命,冲落雨的天空比出了胜利的手势。

有这把伞在,别的下人就不敢随意欺侮他了。宝乐这么想着,忍住了回头看的动作。
*

宝乐用热水简单沐浴过,红绒帕子裹了头发,罩了宽大的袍子,带着腾腾热气,在侍女小心翼翼的搀扶下,靠在了竹榻上,身后垫着厚软的芙蓉迎枕。阿长寻来了三七药膏,轻轻给她按摩红肿的脚踝,随后又寻来犀角板轻轻刮擦。小丫鬟端来了热辣辣的姜茶,宝乐一口饮尽,胃里暖和起来,酸软的肢体疏散开,人开始恹恹的犯困。

她自出生起,不曾受过这累。这一天,又闹,又慌,又怨,又惊,不仅身体,连情绪都在疲惫。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能折腾,现在什么都不暇去想,只要倒头一睡。阿长给她擦拭完头发,又用折扇轻轻扇,扇出一阵阵甜馥馥的桂花油味儿。

朦胧中,外面又吵嚷起来,宝乐强睁了眼睛,就看到那青色身影莽莽撞撞的闯进来,拦路的丫头都被甩开。她心里一慌,赶忙套上了件缎袍,刚打开帘子,那人便茫茫然冲上来,狠狠抱住了她。宝乐被那下巴顶得发疼,她用力推却推不开,明明还是形容尚小的少年,顶着一张顽劣孩童的脸,却叫她局促又难受。

阿长终于赶到,披着衣服,点起了灯烛,用力把昭王拉开:“王爷,郡主身上还有伤。”

昭王手下一松,叫阿长拨拉开,宝乐急忙正好了衣襟,把洒落到胸前的头发拢到脑后去。“这大晚上,你又来做什么?白天气我还不够,晚上也不让人睡。”

“妙姐姐。姐姐。”昭王喃喃开口,身上发上都带着水气,脸上表情似痛似悔。

宝乐一边擦着被他蹭湿的衣裳,嘴上又骂:“跟你的小子呢?让你雨里乱跑。你这个不稀罕人的,”宝乐要骂断头鬼,又觉得太狠了,随即住口。

她招呼丫鬟过来,给他换衣服,怕他半夜闹起来,又宽慰道:“赶紧睡去。让人省省心吧。你只管胡闹,我还怕病呢。”

“妙妙。”

“叫我宝乐姐。”

昭王看到橘红的灯光下,那朦胧的倩影,他被拽到了屏风后,透过那薄薄的描画宣纸,看到那人,长发倾泄,衣袍垂散,鸢尾花似的寂寂盛开。灯光映照出的影子,怪异的走形。忽然是高高抬起的下巴,忽而是舒展开的纤细腰肢,又蓦地一转,艳惑横生,原来是她拢了衣袍,转身躺在了榻上。

宝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头发都拨到前面,挡住了面颊,人往后缩,眼睛在黑暗里看不见,昭王被带出来,只能看到那菱形的唇。白白的珍珠似的下巴,红到浓艳的唇。那唇轻轻开合,告诉他:“你快走吧。再胡闹,我就告诉皇帝舅舅了。”

“姐姐,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昭王放软了声音来求,却恰对上宝乐,一拉被子,转过身去,连那唇和下巴都尽数藏起。一室艳光顿时消散。昭王吃了这冷落,也来了脾气,收起了那点做小伏低的好兴致,一跺脚怒气腾腾去了。待到气冲冲踏着脚大步出门,却依然不见她追上来哄,又失魂落魄站在那里,什么豪气都消散。

雨不知何时停了,盛夏的天气如此多变,东方山崖上已经有星斗升起。星子很快多起来,柔和的光洒落一地。昭王愣愣得站在原地,想要回头,又放不下面子,想就这样抽身,又不甘心,正是进退两难,星空下,却叫他看到了一把伞。

那伞,洁白轻盈,一朵云似的,飘到马舍那里去了。昭王诧异的盯着那把伞。流云纹路,玉竹伞骨,那上面图案,他很眼熟,盘绕的紫藤萝,飞舞的蝴蝶,恰恰合成一个许字。整个上京,姓许的不少,却也只有阳平侯有这兴致,为女儿绘出一把伞来。

这是……妙姐姐的伞。昭王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他惊愕的看着那伞的去向,踏着泥水朝马舍冲了过去,刚换上的锦兰缎袍又染上了斑斑点点。

齐天缩在马舍里,精神有些恍惚。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感觉嗓子有点发痒。从桶子里掬了一捧凉水来喝,但胸肺却愈发难受了。他手脚发软,额头发晕,摸摸索索到草铺上躺下,大夏天的,感觉周身都在发冷。

朦朦胧胧的,抱住了身边的伞,月光映照进来,他的脸上有病态的晕红。她愿意让他背着。齐天心想,她大约没有那么讨厌自己。

他还依稀记得她的温度和气息。他的脊梁硬的仿佛石头,她的身子却软的好似蒲苇,那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一点力气都不使,好像嫌弃那坐骑不好,那样的漫不经心。可她的腿却挨着他的腰,夹得紧紧的,缠得死死的,仿佛被风撕扯的藤蔓,终于寻得一点依靠。






第13章 拯救
齐天晕晕乎乎的睡过去。一梦千里,不知飘去了什么地方。他看到一道潮湿狭窄的街道,街道两旁是逼仄罗列的棚户,这里仿佛是太阳光芒照耀不到的角落,低矮的墙垣上有经年风雨留下的斑驳痕迹。他听到人群的吵杂,无关痛痒的叹息。还看到匆匆赶来的,面色暴戾的士兵。

齐天的身体阵热阵冷,嗓子里翻涌着焦渴。他难受的□□,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伸出手来,却只揪到身下的干草。

那梦中的幻象却再次出现,他看到那些带着面巾的官兵冲进一个小棚户,那板房前堆着火炉,风箱和大锤,铁砧。他听到了围观人群的叹息。“怎么偏偏染了瘟疫呢。好好的一个小铁匠。”

然而更多的是谩骂,抱怨:“他要死自己死,怎么还连累我们。你们没听说吗,隔壁那个村被屠村了!怕人员流动疫情扩散!他要是被确诊了,我们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官爷们正往这里赶呢,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他看到有人拿起了大棒:“他生病了是可怜,但不能连累我们一起死啊。谁让他偏去了十八里铺?”

齐天麻木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他的身子是透明的,发不出声音,无法触碰实体。他看到官兵闯进了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把屋里痛苦呻丨吟的人拖了出来,暴晒在日光底下,周围撒上了一圈石灰。

齐天看清楚了,他惊讶的想叫,却发不出声音,他拼力呼喊,却没有人听到。他看到自己身上被盖上了草毯和干柴,看到一个士兵手里已举起了火把。是他。是他自己?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无法醒来,难道要看着自己被烧死?他挡在地上那人面前,火把却轻易从他透明的身体里贯穿过去。

不……不可以。他捶地怒吼,却只看到了一张张或怜悯,或漠然,或如释重负的脸。他绝望的看着那火把点燃柴草。

“慢着!”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声轻喝,那娇软的女声带着高高在上的气度,仿佛一道细韧的锁链,止住了那点火的手。这声音不啻于天籁。众人转过身去,看到了那站立在巷口的女子。

方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悄然冷寂,如同一锅沸水,被抽去了薪火。众人呆立不动,好似忽然失去操纵的木偶,一双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齐天抬起头,看到艳光下走来那女子,衣袂翩跹,环珮叮当,高贵而柔和,如同天边那一抹晚霞。是她?这等花团锦簇珠围翠绕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哪里那么容易就得瘟疫了?”他听到她冷声呵斥:“你这样谎报灾情,有什么好处?他们都是你杨家的子民。”齐天的视线,捕捉到她身后的一片明黄。那明黄的丝帛上绘着七爪金龙,面容被日光返照,刺眼到看不清楚。

“大约是疟疾罢了。去,寻个大夫给他瞧瞧。两副药灌下去,准保就好了。”

那女子消失了,明黄也消失了。来的突然,去的玄妙,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只疑身在梦里。但齐天知道,不是梦。他看到趴在地上气息微微的自己,被她的下人搬运进屋,随后是请医灌药,热腾腾一碗羊肉汤喝下去,周身冒出了热汗。第二日,他的病便好了。

她救了我。齐天心道,她又救了我。

他那透明的身体再次被风吹了起来,飘飘摇摇,跌跌撞撞,仿佛只是过了几息,又仿佛跨越了千万里。眼前又出现了熟悉的马场和马舍,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拉回了自己的身体。嗓子的焦渴开始新一轮的折麽。

“喂!你死了吗?我叫你你竟然敢不吭声。你个怠惰的奴才!”他感受到了落在身上的疼痛,那穿着厚底登云靴的脚,踹到了他的腿,踹到了他的腹。他猛地咳嗽了一阵,睁开了涩重的眼皮,支撑着灌了铅似的身躯爬起来。模糊的视线里,映出了昭王的身影。那少年俊秀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显得扭曲。

“你个下贱的奴才,竟然睡得跟石头一样!叫你照顾马,你连人闯进来都不知道?”

齐天头痛欲裂,肌肤寒冷,他匍匐下身子,叫滚烫的额头贴住冰凉的地面。这是认错的姿态。昭王却愈发愤怒:“让你这种人来看马,我的马让贼偷走了你都还在黑甜乡呢。对了,你就是个贼吧。”齐天消瘦的脊背轻轻一颤,他看到昭王举起了那把伞:“好大胆奴才,本王的体面都让你糟蹋了。连宝乐郡主你也敢偷。”

“不,不是。”看到那把伞被昭王紧紧握在手里,精细的伞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终于开口,声音虚弱,语调嘶哑,他很紧张,想要把那伞救下来。

“还敢抵赖?这许表姐的伞,难道是长了脚自己走过来的吗?”昭王一脚踹来,齐天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他知道昭王暴戾,但这样的狂怒,还是头一次遭遇。他的拳脚毫不留情的落下来,

齐天痛苦的呜咽了两声,用胳膊抱住了头。“妙……妙”

“你,你叫什么?”昭王怔怔的看着他。那是表姐的名字,连我都不让叫,你怎么可以叫。你也配?你算什么货色。昭王出离的愤怒了。他抽出了腰间的玉带,劈头盖脸的打下去。齐天躲避,却借由天外姣白的月光看到了他脸上的嫉妒。他嫉妒我?这个认知比昭王的毒打更让他震惊。

“够了,住手!”一个披着铃兰披风的女子挑着灯笼走过来,她一脚踹到了昭王背上。昭王被踹得踉跄一下,扑到了马舍的草垛上,他愤怒的嚎叫一声,一反手抽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

哎哟,女子的痛呼声响起,昭王愣住了,齐天也惊到了。两人抬起眼睛,恰遇到宝乐冷冷瞥下来的视线,那眼波那么冰,像冬日里的水,把人都冻僵了。

“妙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昭王惶恐的看了眼手里的玉带,随即狠狠摔在了地上,还踩上去跺了两脚,像个做错事后悔不迭的孩子。齐天看了眼阿长,她方才挡到了宝乐郡主面前,现在左侧的面颊高高肿起。他想,郡主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否则怎么会有这甘愿为她挡打的属下?

宝乐上前一步,把昭王从齐天那里揪过来,扯住他耳朵,狠狠训斥:“你闹够了没有!你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再看看你做了什么事?你还像周主的儿子大夏的王爷吗?这种样子跟街头地痞有什么两样。怎怨得你爹娘不喜欢你?”

昭王从墙角捧出那把伞,顾不得反驳,顾不得恼怒,只急切的问道:“姐姐,这伞是他偷你的对不对?”

宝乐不说话。昭王再次求证:“是他偷得对不对?”

宝乐只是森严的注视着他,将他的软弱和嫉妒一览无遗。“不,是我送他的,报答他今日鼎力相助。”她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最后一层自我安慰,冷笑一声,一字字对他施加伤害:“所以,二殿下可否解释一下,为何要毒打我的恩人,一个为了主子奋不顾身的义仆?还是说你恨不得要我死,所以对救我回来的人,分外看不顺眼?”

他是嫉妒,他嫉妒齐天竟然驯服了他驾驭不了的马,嫉妒齐天竟然有那从雷雨里救回宝乐的力量。他一个王爷,一个主子,竟然嫉妒自己的下人。你这模样,实在是丑陋至极。宝乐用眼神表露了这个心意。昭王拔出腰带砍断了伞骨,狠狠掷在了地上。他放声嘶吼,像只被戳到痛处的野兽,一头冲了出去。宝乐看着那把伞,抿紧了唇。

齐天浑身火辣辣的痛,面颊红赤,微微张着唇,艰难的呼吸。原来她是这么看我的。她维护我,不惜打击了昭王……齐天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有这一道灵光闪烁,心中暖洋洋身体软绵绵,他再也提不起一丝力量,只想着,有这一次维护,那便是今日死了,也甘心了。

“你这傻子,真是个傻子。”宝乐拧着眉头看地上破烂不堪的人,“难道你不知道求饶吗?”

齐天默默地垂下头。“不说话。又不说话。”宝乐气得跺脚:“你这人难道是哑巴?”

“郡主,他发热了。”老付低头试试他的额头,又看看他皮开肉绽的脊背,深深叹息,你这是什么命啊。怎么每次看到你,你都惨兮兮的?齐天已经晕迷了过去,脖子软软,头颅晃晃。死了?宝乐心里一震,又看鬓角,那生命烛还在,还是那么长的一大条,随即嘘了口气。他这种人要活一百多岁的,怎么会轻易死掉。

“妙妙”晕迷中的人,干裂的唇忽然吐出这两个名字。微弱却清晰。周遭霎时安静,众人目光齐齐落在她脸上。宝乐又气又羞,跺脚道。“让他死这里好了。”她嘴上这样骂,眼睛却没有移开。






第14章 嫂嫂
外面天光熹微,宿雨过后,空气中有泥土的腥甜和青草的芬芳。齐天睁开眼睛,看到宝乐临门站着,耳边一颗红色珊瑚珠熠熠闪光,仿佛一幅画,被镶裱在刚刚好的画框。

“你这小子真命大呀。”老付又用药粉冲了一碗药给他,浓重的苦味扑面而来:“得感谢我们侯爷。知道要住山上,应急药品都给姑娘妥当带着。这才叫你后半夜温度就降了下去。”

齐天张口吞下苦涩的药汁,咕咚咕咚,仿佛舌头没有味觉一般。宝乐虽然背对他站着,耳朵却听得分明,心道贫寒人大约吃不起药,生病就靠肉体扛,所以能把中药喝的跟蜂蜜水一样。

他背上的伤痕交错纵横,但大概已经习惯了。宝乐看到他扎挣着爬起来给自己道谢,绷带上又沁出了血。但那动作却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迟疑。

她给老付使了个眼色,老付急忙把他扶了起来:“我们郡主恩怨分明。你昨日帮了她,她自然……”话音未落,就吃了宝乐一瞪。哪里需要你这么多话?

她移步过来,看着那消瘦的身形,想到了昨夜那突如其来又狂风暴雨般的责打,当即皱眉道:“天下那么大,你怎么独独选了昭王?”

哪怕命硬如野草,选错了位置也得死掉,像那长在琉璃瓦缝间的,会叫人连根拔去。

“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在昭王府中为婢。”齐天恭恭敬敬的回话。这还是她头一次了解自己的状况,齐天觉得荣幸,又遗憾。

却不料这话竟得了她一声冷笑:“好蠢个人,她自顾尚且不暇,又怎么照应你?你又笨又呆,几次三番挨打,她看不到也就罢了,看到却无法阻拦,岂不是叫她更难受?”

昭王暴戾,其他人不愿近身这才推他到跟前受罪。这不明摆着受欺负?

齐天愈发埋低了头。宝乐便骂:“你好歹算个男人,怎么叫女人庇佑?若有刚性就该自己撞死了,免得活着碍人家的眼。”她冲阿长微微点头,阿长便奉上了一个包裹,摸一摸,那里头是些药末还有些硬硬的银子。“快快滚远些,有多远去多远。别在上京出现了。”

齐天怔怔得看着那个包裹,不解何意。宝乐皱眉:“你听不懂我的话吗?还是说,你宁愿留在这里被人打死?”

齐天身体猛地一颤,会的,昭王不仅是个不知轻重的狂暴主子手下,他还嫉妒着自己……齐天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终于抬起头来,露出坚毅的神色,那莹然澄澈一双眼,认真看着宝乐:“今日,郡主的大恩大德,我记下了。”

宝乐却侧过脸去:“哪个稀罕你记着,我不过是为着父亲的话。”

既然爹爹特意提起,叫我结识结识,那我帮帮你也未为不可。你头上那根糟心的红烛,我就暂时假装看不见吧。

齐天飞快的起身,抱着包袱,冲出了马舍。那少年飞快远去,似乎没意识到背后还有伤。

清晨,浮腾的山雾萦绕了满山满坡,宝乐驻足看着,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四肢百骸都充斥带着水汽的草木香。看着那矫健轻灵的身影,她心里没来由的悸动,仿佛看到了一个自由而蓬勃的自己。

齐天去的远了,却在地平线的那端,扭过头来,冲她微笑。初升的朝阳,将天地山川映照出一片金黄,他站在金黄的彼端回望,宝乐稍微迈出了一步,周身沐浴阳光。

这种感觉很微妙,让她想起某个清晨,她放生的大雁。那折足雁在她家里修养了一冬。以后每年春天,都会来看她。有时还会叼着一朵花。他会出现吗?不会了吧。毕竟自己狠狠地骂过了。山里的妖精,还是要回到山里去的。宝乐想起绛云夫人的话,忍不住笑出来。

笑完了还有一场大仗要打。昭王怒气蓬勃她偏偏晾了他一个晚上。这会儿又放走了他的人,闹将起来,只怕要天翻地覆。

昨夜,那小孩气疯了,不分南北的冲入黑夜。天黑路滑雨过河涨,大周皇帝唯二的儿子,她从小看大的表弟,若是真出什么意外,那场面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幸而胆小鬼就是胆小鬼,他只是绕着马场跑了一圈,眼看自己没有追出去,便回头了,然后一头闷进了卧室,房门也不开,叫人也不答应,要生闷气,憋成一杆炮仗,专等宝乐去摔,去放,大家一起噼里啪啦,灰飞烟灭。

宝乐站在了门口叫:“二郎?”被子里的昭王动了动,依旧不吭声。宝乐又喊:“傻杨二,你闷在里头想干嘛。我今天早上吃红豆麦仁粥,你要不要吃?”

昭王听她对昨夜的事绝口不提,心中愈发过不去,喊道:“我不稀罕,你去叫你的救命恩人吃。”

“你果真不稀罕?那好,我倒了喂狗。”若是太子,那这会儿门就会打开了。但现在,里头的人是昭王。宝乐少不得打叠起柔情抚慰一番:“你是我弟弟,我不给你吃,又给谁吃呢?你还怨着姐姐吗。”

昭王终于揭开了被子,他散着头发,敞着衣襟,趿着鞋子噼噼啪啪走过来,力道大的仿佛要踩塌房子。明明心里已快乐了,却偏偏还要冷着脸:“你真是好姐姐,为着一个下人,对我动手!”

宝乐是个聪明人,原谅他的弱鸡,遗忘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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