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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出宅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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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章敏送她的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及笄之日怎可没有绾发之簪。
俞眉远谢过收下。
“四……四姑娘,我没备礼,我自罚三杯。”俞章敏的长随没料到会坐到席上,见众人都送了礼,他不好意思,只能陪罪。
“好,就罚你三杯。”俞眉远咧唇大笑。
霍铮沉默着,他给她的礼物一早就送了,如今身边没有别的东西。
“你也没备礼吧,那也喝三杯,姑娘我就饶过你。”俞眉远推推他肩头,劝酒道。
倒不是讨要礼物,只是好玩。
“谁说我没备礼。”霍铮沉了声音,从颈上扯下一物,“你嫌弃吗?”
俞眉远微愣,看到他手里的是枚平安扣,玉色清透,是块好玉。
“不嫌弃,但是这玉……”
贴身而藏,且是好玉,应该是昙欢最珍贵的东西吧?
霍铮不由分说将平安扣放入她掌中,垂了头淡道:“不嫌弃姑娘就收下吧。这是我母亲传给我的,虽不值钱,却是我身上最好的东西。”
这平安扣是他出生时,他的母亲……如今的大安皇后崔元梅亲手替他挂上的,陪了他整整二十年,并非凡玉。
玉名龙影,隔光而望,会看到平安扣里的翠色宛如龙形,缓缓游动,因此得名。
龙影当世唯一,只赠予日后他的妻子。
晋王妃。
虽然……无法娶她,但霍铮心中,已经没有第二个女人有资格得到这枚龙影。
……
月色被云遮去,六和楼上一场宴饮已到尾声。
青娆醉去,趴在了楼上的躺椅里,俞眉远靠在了楼外的栏杆上往下望去。俞章敏正带着长随离去,正行至院中。
伏在暗处的人窥视着,寻觅时机。
俞眉远目光一扫,忽然望见远处屋檐上的一点点暗光。
“大哥,小心!”她惊喝一声。
破空之声传来。
厮杀开启。
谁都未曾经注意到,大地深处隐约而起的那抹颤抖。
第63章 天灾(1)
夜风里破空的啸响,如同鸟兽细微的嘶鸣,树叶跟着“哗哗”作响,地上的阴影也随之晃动,一切宛如幽深魅影。
森冷箭尖骤然来袭,转瞬已掠至俞章敏身前。
俞眉远尖厉的惊叫声响彻整个宅院。俞章敏得了警告身形一晃,堪堪避过了那支箭,他辨明了箭飞来的方向,迅速避到了一棵树背后。又是几声破空之间,树杆之上已多了几支箭。
屋檐上倏地跃下三人,皆身着夜行服,手执长剑,直冲俞章敏而去。
俞家的护院迎上,却远非这三人对手,没走几招便被对方或伤或亡,倒地不起。好在俞宗翰派来暗中保护他们兄妹的二个护卫现了身,与这三人在窄小的院中厮斗,一时间四周皆是呼喝风声。
这两个护卫身手了得,挡在俞章敏身前与他们战得难分。
俞眉远趴在栏杆上却看得分明,屋檐之上还伏着第四人,正用箭对准了其中一个护卫。还未等她示警,那箭便疾射而出,从那护卫小腿穿过。
如此一来,俞章敏又陷险境,他虽有些武艺,但远远比不过这些江湖人。
俞眉远心里大急。
“给你。”
旁边忽有人递来一物。
俞眉远低头望去,竟是俞宗翰送她的那张弓。
因楼里风凉,俞眉远又不愿回屋休憩,霍铮便回她屋子去取斗篷,岂料还未踏出屋门便已听到院中动静,他便弃了斗篷,拿了她的弓悄悄回了楼上。
“做得好。”俞眉远顿喜,“你去照顾青娆。”
她不做多想,扣箭引弓,朝着屋顶潜藏的人放弦而去。
长箭破空,没入夜色。
“啊——”只闻一声闷哼,屋檐上滚下个身着同样夜行服的男人。
俞眉远这一箭,射中那人的右胸。
血色弥漫,她手忽微微颤起。
“找死!”有人低吼一声,从地上踏飞而起,袭向俞眉远。
俞眉远后退了三步,退至厅口,正想解下碧影鞭。
霍铮在她后面,已扣了两枚青棘锥在手中……
地上的剑刀血影也步步逼向俞章敏。
四野却突然发出沉闷如兽吼般的异响,宛如地底蜇伏的巨兽瞬间苏醒,沉寂的夜被撕扯成动荡不安的墨影。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的震颤,木楼上下晃动起来,像浮在巨浪上的小舟,屋里的桌椅倾斜,灯座“砰”然倒下,火星溅落纱幔,顷刻间卷起火舌。
俞眉远高悬的心似乎陡然间被冻结,她呼吸屏住,脑中瞬间空白。
地动,已至。
冲着俞眉远而来的人跃至栏杆之上,岂料二楼倚廊扭曲断裂,轰然而塌,那人猝不及防跟着栏杆一起落下。
天地震怒,整座城市像被噩梦侵袭,尖锐的哭喊声、楼榻石裂的巨响、树倒山倾的轰声,所有声音伴着远方一处又一处燃起的火光与火色里滚滚的尘烟,让这场噩梦没有一点醒来的出口。
仿佛她脚下所踏的这个世界即将湮灭。
“走!”霍铮一手掐腰抱了青娆,另一手牵了俞眉远往外冲去。
身后火势越来越大,烈焰带着炽热的气息滚来,屋外长廊已断,俞眉远与霍铮跑到断口处准备直接跳下,岂料支撑六和楼的梁柱同时断去,两层高的楼轰然塌下。
俞眉远便立时反身抱了霍铮的腰,与他一起带着青娆朝外飞扑出去。
三人一起落地,青娆便被霍铮先行甩出,推到了院里的空旷处,他这才回身抱紧了俞眉远。
“昙欢,小心。”俞眉远已望见楼上榻下的梁柱朝他们砸来。
来不及躲避。
霍铮抱着她反身一俯,右手挡到她侧面,那段梁柱便一半砸在他背上,一半砸中他右手臂,被他以肉躯生生挡开。
“咳。”沉闷的咳声响起。
俞眉远的衣襟上沾满他一口喷出的鲜血,她的心猛然间缩紧,沉沉地疼。
“我没事。”还没等她说话,霍铮已经抹抹唇,面色如常地将她扶抱而起,“快点出去,这里不安全。”
俞眉远已来不及细想,目光扫过院子,院子已一片凌乱。
“阿远,快走!”俞章敏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她转头看去,他已被逼到屋檐下,俞宗翰的护卫只剩一人,正死死守在他身边。
要杀俞章敏的人还剩下两个,他们似乎被地动震慑,站在房前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朝俞章敏射出一把毒针,另一人却往他身后已岌岌可危的屋墙重挥一掌,而后不管结怎样,这两人便拔地跃起,朝屋外退去。
“公子!走!”护卫将俞章敏推出,独自挥挡毒针。
毒针细密如雨,在夜色里不见踪迹,护卫哼了两声,身上已中数枚毒针。
“哥!快离开!”俞眉远见到墙壁彻底崩塌,将那护卫活活埋下。
俞章敏踉跄两步跌到院中,回望之时目色悲怆。
“走!”霍铮暴喝。
院子狭小,四周屋舍被震得墙裂地陷,若是全部塌下,他们的性命不保。
俞眉远抹了抹脸,冲到俞章敏身边,拽了他的衣袖,用尽全力往外冲去,青娆已醒,正惊恐不已地望着四周,霍铮在她背心一拍,几乎是用拎的将她往外拎去。
大地剧烈的震动不知是何时停止的,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漫长。
俞眉远冲到街上,只看到满目疮痍。
空气中弥漫着沙尘,呛得人直咳,远处火光窜天,无数惊惧的哭喊四面八方传来,白天还平安和乐的城市,已成人间地狱。
十五岁及笄这日的景象,俞眉远注定永世难忘。
……
凄厉的哭声远远响着,寻找亲人的唤声和茫然的泣音化作这个夜晚悲怆歌谣。俞眉远恍惚走了两步路,猛地停住脚步。
身后的霍铮已褪下外衣裹到随手捡起的木棍上,做了简易火把燃起。
“阿远,你和大公子、青娆去东市。”情急之下,霍铮直接叫了她的名。
俞眉远也没注意,转身问:“你呢?”
“我去把人集中到安全地方。”霍铮将火把塞到俞眉远手里。
东市、玄清观、三营里、大归寺,这四个地方是俞眉远这两天和疯道人商议后得出的避难点,都是空旷的场地,四周没有高物,其中东市离他们所在的地方最近。
地动不可能只有一次,大动过后必然会有余震,这些余震足以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屋舍彻底摧毁,若此时还呆在屋舍墙边,便十分危险,他必须将民众集中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俞眉远拉住他:“会骑马吗?”
霍铮这时已经顾不上掩饰自己的身份,当即点头。
“大哥,你……”
“我没事。不用管我!”俞章敏捂着胸站在二人旁边,才说了一句话,便疾咳而起,唇角沁出血来。刚才的打斗里,他被杀手震伤,此时五脏俱疼,不过强撑着站在这里。
“青娆,你先扶我大哥去东市。路我之前已带你走过几遍,你应该记得。”俞眉远朝青娆开口。
青娆被吓得脑中一片混沌。
“青娆!照顾好我大哥!”俞眉远便厉喝一声。
青娆这才振作醒来,咬唇咽下惧意,道了声:“好。”
“你和我来。”俞眉远把火把又交给青娆,带着霍铮去了宅后的马厩。
所幸马厩只是矮棚,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马儿被惊到,正焦躁难安。
霍铮知她何意,便从马厩里牵了两匹马出来,安抚两下,将其中一根缰强交到她手里,口中却道:“你去东市吧,这些事交给我就可以。”
“大灾乱象,多少性命垂危,你我虽为女子,却也不能偷安。”俞眉远摇头。她心里有很深的愧疚,这场灾劫她早已知道却始终无力化解,只能眼睁睁见城市崩塌,无数性命被掩埋,这种滋味,如万蚁蚀心。
天灾之前,人命便如蝼蚁。
“昙欢,倒是你,你刚刚为救我受了伤,可不要硬撑!”
“我没事。”霍铮仍是这一句回答。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也不打算劝。眼下情形,多一个助力便能救更多人,虽然他担心她,但他更相信她有那个能力自救与救人。
毕竟,她是俞眉远。
“你把人引去玄清观,我则引大归寺那一方向,最后你我在三营里会和!”俞眉远翻身上马。
这个路线,恰是绕了安平府一圈。他们要分头把幸存的民众都引到安全地带,再集中搜救,也便于官府安置灾民,救治伤者。
“好,你保重。”霍铮不再多言,也翻身上马。
“叱——”两人各自御马,朝着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
虽未同行,却也并肩携手。
……
漫长慌乱的一夜渐渐过去,天空泛白。
东市、玄清观、大归寺与三营里的空地上,已聚满了失措悲恸的人。光线亮起,众人才看清周围的一切。
天灾,已把城市拆解得支离破碎。无数人于这一晚再也无家可归,残垣断埂之下,更是埋了不知多少昨日还鲜活无比的生命。
俞眉远一路领着人到了大归寺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三营里,霍铮早已到达,此刻正与已赶进城的于平交谈,一见到她两人就都跑了过来。
“四姑娘。”于平一见她就行了礼,目光再也没了从前的轻视倨傲。
俞眉远却只是“嘘”了一声,动作很轻地从马上翻下。
霍铮便见到她脸上蒙着一层灰尘,衣上还染着他的血,裙裾已开裂,满身的泥土,狼狈而坚定,可眉间神色却比往日还要温柔,目光像要滴下水来。
“这是?”他问她。她的温柔给了怀里抱的小女孩,那孩子不过五岁,正满脸倦意地蜷在她怀里睡着。
“路上救的。她母亲……被压在石块下面,已经气绝,临死之前将她推开。我看到的时候,她正蹲在母亲旁边……”俞眉远说了两句,没办法再往下说,只垂垂头,再抬眼时,眼神又已坚定。
霍铮的心却震了震。
“交给我们吧。”于平叫来了下属,将小女孩从她怀里抱走。
“多谢。”俞眉远冲他抱拳,行的不是闺阁之礼。
按之前商议的结果,若是出事,东平府这四个地方,东市与玄清观由知府与俞章敏一起负责,而三营里和大归寺则由于平负责。
于平是军人,带来的人训练有素,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加入了救灾中去。
“四姑娘,此地危险,我找人送姑娘回京吧。”于平叹口气,以商量的口吻问她,不再是先前强硬的态度。
“那你呢?于副将。”
“就像姑娘说的,我不能走。身为军人我若在此时离开,便愧对魏家军赤胆忠魂之名。但姑娘不一样……”
“将军,这种情形,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偷安,何况如今我父兄还在此处。”俞眉远断然拒绝。
于平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跟他回京。
“既如此,在下便不劝了。姑娘深明大义,于某佩服。”于平朝她点头。
俞眉远脸色平表,没多说什么,只道:“南面的大部分我都已带到大归寺,并也和他们交代了路线。将军请尽快派人过去安置他们。我们先回东市,这里交给将军了。”
语毕她朝霍铮招手,霍铮领会其意,与她同时翻身上马,朝东市奔去。
……
转眼便是一天过去。
俞章敏伤重,俞眉远便代替兄长和于平、知府及东平府其他要员商议善后之事,因于平待她的态度十分尊重,再加上此前她所做的诸多努力有目共睹,因此虽然在场仅她一个女人,却无人敢小觑她。
商议的结果便是集中全力搜救幸存者,而除了搜救之外,他们又抽拔一部人力出来,在空旷处搭起简易帐篷以作灾民暂时的栖息处。另一方面,俞眉远将女子集中起来,或协助医馆大夫救治伤者,或准备水与吃食,专门负责后方一切辅助事宜。
余震仍断断续续传来,只是一波比一波比平静。
到了第二日下午,所有的救灾工作已渐上轨道。从最初的慌乱恐惧,到适应并振作,东平府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敛心情,共同搜救。大灾之下,一人之力单薄,与天灾相抗,唯有聚力并肩。
“你睡一会吧。”霍铮站到俞眉远身后劝她。
她已两天两夜未曾阖眼,再加上前两天奔波辛苦,就算是个男人,如今也已要撑不住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养于深闺的娇滴滴的姑娘。
俞眉远正忙着扎担架。伤者太多,担架不够,她便带人寻了硬木与厚布扎成简易担架。
她摇头,眼眸里泛着血丝。
不是不想休息,是她睡不着。
“够了!”霍铮受不了,将她的手从担架上扯开,“你必须歇会!”
“昙欢。”俞眉远轻轻叫他名字,平静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
“别做了,歇歇。”霍铮拉着她就地而坐,“听我说,你尽力了,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乖。”
她身上的华衣已经脏破,头发也已散乱,唇色干枯,脸色黯淡,看着就让他心里抽痛。
俞眉远只觉得他的手厚实有力,心里忽然便涌起莫名酸涩,藏了两天的泪水便控制不了地夺眶。
“昙欢。”她再唤他一声,转身将头埋进霍铮胸口,双手揪紧他衣襟,无声哭泣。
两世为人,她从未目睹过这么多的死亡与离散。
胸口堵着巨石,她压抑了许久,不敢释放,只借着忙碌来麻木,可终究这脆弱在他的强势与安慰之下再也掩藏不住。
溃不成军。
肩头不住抽动着,似凛冽风中一片枯叶,无声扫过,却重重砸在霍铮心上。
他抛开所有顾忌,用力拥住她,以唇印在她发间。
不知多久,她渐渐平息。
“阿远?”他轻声唤她。
俞眉远没有反应,只回应他带着浓浓鼻音的喘息声。
他低头看去,她竟就这么睡去,在他怀中。
……
“叱——”
喝声在东平府城外的林道里响起。
魏眠曦驾着马疾奔向东平府。
这一路上,他已察觉到地面时不时传来的颤动,越接近东平府,地面与山体破损越严重,附近的小镇也都是惶惑难安的情景。
地动已经发生,可他并没接到于平将俞眉远带出的消息。
阿远还在城里!
他开始后悔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亲自赶到东平将她带离,如今……也不知她怎样。
如果……
不不,老天安排他重生,就是要他将失去的一切都找回来,所以她不会就这么离开。
他安慰着自己,不停不歇朝东平驰去。
终于在地动的第二日傍晚,他赶到东平府。
“将军!”于平在三营里的军帐外见到了魏眠曦。
还没等他跪下行礼,魏眠曦已一步上前,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
“她人呢?”
“将军……俞家四姑娘……”于平喘不过气,只能断断续续说着,“她无碍……在……在东市……”
话才落,他人便被魏眠曦扔出。
“于平,我让你将她带回来,你却让她身陷险地,这笔账,我稍后再和你算。”魏眠曦怒喝着翻上追电,又是一声长叱,一人一马朝着东市奔去。
……
东市下来来去去的人很多,简易的帐篷下面躺着无数伤者,哀声一片。
魏眠曦在帐篷前下了马,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却没发现俞眉远的踪迹。他心里着急,朝里走去,脚步并不快,生怕错过她。
走到最里面,他便远远看到了一个人歪靠着一棵树坐在地上。
俞眉远闭着眼,双手无力落在地上,睡着似的。熟悉的明媚容颜之上满是灰尘,唇色枯皱,满身的狼狈,衣上鲜血斑斑,触目惊心,不知怎地叫他想起上辈子最后一眼。
她躺在凛冽白雪之间,再也站不起来。
魏眠曦忽然恐惧。
他快步走至她身前蹲下,缓缓伸手朝她鼻间探去,感觉到她温热的鼻息之后,那丝恐惧骤然间化成无法遏制的感觉。
他猛地伸手,倾身将她抱到怀中。
俞眉远惊醒。
“阿远……”
她听到上辈子的声音,像从深渊里传回。
噩梦一般。
她毫无犹豫地推开他,扬手便是一掌,狠狠打在他的颊上。
“啪”一声脆响。
时间仿佛凝固。
第64章 天灾(2)
一掌挥出后,俞眉远的手凝在半空。
“阿远!”俞章敏的喝声远远传来。
他今日恰好与知府柳源山一起巡察东市,望见这一幕便惊得拄了拐杖疾步而去。
不管魏眠曦和她之间有什么,俞眉远这一掌伤的都是魏眠曦的脸面。他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兵马就驻守在旁边的赤潼关。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若他真的发火随意给俞眉远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完全可以将她先斩后奏,再不济让她受顿皮肉之苦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柳源山更是愕然停步,他见过魏眠曦,知道魏眠曦身份,如今目睹魏眠曦被个小姑娘掌掴,当下也不知是该上前,还是假装没看到离开。毕竟这是大损颜面的事。
只有霍铮仍旧不动声色地上前,蹲到她身边后将她还停在半空的手压下,淡道:“脸都花了,擦擦脸。”
他只是离开一会儿,想拿湿帕给她擦擦脸,谁料竟让魏眠曦钻了空子。
可恶。
俞眉远刚才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从前,如今心神渐渐清明,便沉默地接了湿帕压到脸上,让冰冷的湿意带走她的混沌。
魏眠曦稍偏着头,目光落在她的衣角,面无表情,喜怒不明。
“阿远,你怎能如此无礼,还不向魏将军道歉!”俞章敏行至他们旁边,一边向俞眉远使眼色,一边愠道。
“无妨。”魏眠曦转回头,目光炽烈地盯着她,眼中没有其他人。
他伸手要扶她站起,俞眉远往后一缩,扶着霍铮的手站了起来。
“她两天没阖眼,才刚刚睡了不到半刻钟,就让你吵醒。”霍铮瞧见她眼睛底下的黑青,心里又疼又怒,便冷然开口。
许是他的态度里带了丝傲气,魏眠曦不自觉地看了他一眼。
“昙欢,你给我退下!”俞章敏喝道。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丫头,这种时候也敢开口。
“我没事。”俞眉远把湿帕放回霍铮手里,将他扯到自己身后,朝着魏眠曦福身一礼,“阿远无礼,将军莫怪。”
“跟你没关系,是我鲁莽,吓到你了,我道歉。”魏眠曦蹙眉。他不喜欢她用如此淡漠的口吻和规矩的礼数来对待她,就好像上辈子一样。他想要看到真实的她,会撒娇动怒发脾气,甚至于甩他一巴掌……他都不在乎。
只要,别再冰冷。
“将军当然要向我道歉。”俞眉远站直身子,仰头倨傲看他,“我掌掴将军,是我的不对,但将军适才举动,却在毁我名节,我打你一巴掌还算轻了。”
这话一出,围观群众倒抽口气。
俞章敏恨不得把她的嘴缝上,真是胆子肥到天上了。
“呵……”魏眠曦却突然笑了,“你要是嫌轻,我再让你打几下,不过……在没人的时候。”
“……”围观群众默。
“打你我还嫌我手硌得疼。你离我远点,我和你非亲非故,也没有交情,你别跟个冤魂索命似的跟在我后面累我名声。”俞眉远毫不客气地斥道。
“若是连累了你的名声,我负责便是,何需在意。”魏眠曦爱极她任性张扬的模样。
“你很烦!”俞眉远不想和他罗唆,骂了一声撇开头去。
他还想再说,俞章敏却上前一步,拦到二人中间,抱拳道:“舍妹无礼,魏将军见谅。不知将军此番来东平所为何事?”
见两人越说越不像话,他只能强行打断。
“我来……护送俞公子和四姑娘回京的。”魏眠曦想起正事,将脸色一肃,因怕俞眉远介意,便称护他二人离开。
“回京?魏将军,你之前说东平地动,因此要我们离开。如今震也震过了,东平正值危难,你不施以援手就算了,怎又要我们回去?”俞眉远闻言接话问他。
“阿远,你们必须回去,这里不安全。”魏眠曦脸上笑容不再,凝重道。
“有什么不安全的?”俞眉远说着忽意识到了什么,沉声开口,“魏眠曦,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今天是地动第几日?”
“第二日。”
“地动第三天夜,洪灾将至。”
众人皆惊。
……
东平府地处山西,是西江流经之地,前朝在此修筑堤坝,引水南行,河道绕着整个东平府最后汇入东海。上辈子东平的这场地动,震塌了枣溪县附近的多处山体,引发山石坠落。泥砂沉入河道,致使水道堵塞,又恰逢初春各处冰雪消融,雨水又良多,水势本就湍急,水位暴涨,而大坝又因地动震裂,岌岌可危。
在地动发生后的第三日,大坝决堤,西江水汹涌而至,瞬间吞噬了整个枣溪,一路淹至东平。整个东平府化作汪洋,因此而死的人远超地动。大水退后,殍尸遍野,疫情爆发,东平沦为死城,全城封闭,无人可出。
那才是这场天灾最可怕之处。
府衙的临时办公帐篷中,魏眠曦这番话说完,所有人都面色惨然地呆滞住。
数十万的人口,一天时间,哪里来得及疏散?而地动中受伤的民众人数众多,要迁移也很困难,再加上地动致使与外界相连的多处官道被乱石断木所阻,要逃出去很难。
大水决堤,洪魔肆虐,避无可避。
“你们……都走吧。”柳源山颓然坐在椅子上挥挥手,“都走吧,能活多少是多少。”
“柳大人!那你呢?”东平府同知与通判同时站起。
“我不能走,我是这一方百姓的父母官,若我走了,他们怎么办?这么些年来我虽不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也做不到两袖清风清廉刚正,但这种时候我却也明白一个父母官的职责。”
“还未到最后关头,怎可轻言放弃。即刻着人修复巩固大堤,举许能撑过此劫,总好过坐以待毙。”俞章敏思忖片刻说道。
“地动已使各地损失严重,如今人力、物力都不足以应付此事,再加上时间紧迫……”东平府通判叹道。
众人齐沉默。
俞眉远忽问魏眠曦:“你早已料到此事,为何不提前示警?”
“阿远,我军中有个能勘测地动洪灾之能人,一个月前就已预言此事。我也早就将此事修书一封送往山西巡府吴元定吴大人手中,然而他只当这是无稽之谈,并未放在心上。”魏眠曦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不紧不慢开口解释。
鬼扯!
俞眉远在心里暗骂一句。
什么勘测能人,根本就是他上辈子亲历之事,若他真的想救,哪会只是写封信而已。
“阿远。我知你心善,但这事已非人力可救了。”魏眠曦又朝俞眉远道。
俞眉远摇头,道:“既然来不及往外疏散,那就引导民众往高处避水,能救多少是多少。我们还有一天时间,这一天时间里尽可能修固堤坝,为他们争取时间。”
“阿远!”魏眠曦没想到她如此冥顽不灵,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还是不肯走。
“魏将军,你是少年英雄,护我大安百姓安康,是阿远眼中的赤胆之心、忠魂之后,你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吗?”俞眉远眸色一展,盈盈望向他,“赤潼关离此地不远,若将军愿意派兵过来施以援手,我相信会争取到更多时间。”
魏眠曦心中剧震。
赤胆之心、忠魂之后……这是上辈子她在大殿之上向惠文求姻缘时所说的话。
她说——“阿远所求,赤胆之心。”
那是世上最动听的告白。
“我已经抽调了赤潼关的部分兵力过来,入夜时分就会到达城外桃花林。”他心中叹气,面色却沉冷开口,“我可以帮你们,但阿远你必须离开。另外我的人马会在明日亥时初全部撤离,不管能救到多少人。”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后妥协了。
赤潼关的兵马他早就暗中派了过来,为的却不是在这时候出手。自然,他写给吴元定的信也不是为了提醒他们这场天灾。
东平府大灾,按上辈子记忆,必会是惠文帝在位期间最严竣的一场天灾。若是世人知晓吴元定早知这场灾难却无所作为,而后又瞒报灾情,民间与朝中必有非议,而他与他背后的势力便会受牵连,整个山西省的官员将面临一场大清洗。
他本计划先对付九王,再借东平府的天灾将吴元定拉下巡府之位,进而安插上自己的人,配合着他在赤潼关的兵力,将山西省彻底握在手中。
而吴元定下马,不止能让太子霍汶少了一只臂膀,还能让他们倍受非议,太子之名遭受天谴,必定会损他声名。
一举两得。
这一生,他要不计一切代价阻止霍汶登基,改拥五皇子坐上皇位,再将大安朝的江山握在自己掌中,以图大宝。
阿远……他要让她……母仪天下。
“魏将军,阿远不怕死,你呢?”俞眉远忽柔道。
“我亦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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