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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是这样的汉子-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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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酒的间隙,安福会悄悄溜出来看这个据说救了她性命的大哥哥。

  她是个非常乖巧可爱的孩子,喜欢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是娘亲给我做的,用了我的旧衣服。”安福将小娃娃举高,满是自豪地道。

  虽然已经洗得发白了,还有好几处破洞,但小娃娃依然能看出针脚细密,非常干净。

  俞珍娘赶紧道:“快别拿出来了,怪丢人的。”

  “怎么会呢,俞嫂子针线手艺这般精巧。”

  白光曦伸手揉着小丫头的头发,笑道:“我也有一个妹妹,可惜从小就不喜欢这些布娃娃。”

  “将军的妹妹一定是大家闺秀。喜欢琴棋书画的。”俞珍娘笑道。

  “怎么可能,她性格风风火火的,只喜欢骑马打猎,从来不爱琴棋书画。”

  “也许是年龄还小吧。”俞珍娘继续笑着,眼前将军不过十六七岁,他的妹妹应该更小了。

  “也不算小了,她去年都嫁人了。”白光曦笑道。陈玹登基之后,去年册立望朔为皇后。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对白光曦来说,俞家酒肆的酒水不仅好喝,在激烈的战斗中,也是一个难得的避风港湾,让他有片刻的安宁时光。

  对这位性情温和的少年将军,俞珍娘也经常毫不避讳地谈起身边的琐事,比如日渐上涨的赋税,还有安福成长的点点滴滴。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很快,大周攻略的方向从广栾转向了武灵郡,白光曦带着兵马赶赴战场,之后数年,再也没有回到过广栾。


第234章 方源番外 'VIP'
  大约三四年之后; 从武灵的边关返回的路上,经过了广栾的这一处山道。

  白光曦放慢了速度。

  他心中满是迷茫和痛苦,不仅因为边关日渐艰难的战事; 还有上个月传来的消息; 望朔和陈玹唯一的孩子,才两岁的小皇子夭折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满心苦闷; 再加上虽然打赢了这一战; 但南陈的兵马也折损惨烈。

  满身疲惫,满心疲惫,他恨不得立刻倒下,能闭上眼睛。可真的到了夜晚; 躺在床榻上; 却怎么也睡不着。

  走在山道中; 他不知不觉拐向了那个熟悉的方向。一别数年; 不知道这对母女日子如何了。风雨飘摇之中; 如果有一对日子安稳的人,至少也是个安慰。

  然而,策马来到俞家酒肆旁边; 白光曦却发现; 酒肆虽然还在开门营业; 却整个儿透着一股子破败。

  原本就简陋的桌椅板凳更加残破不堪; 再加上灰尘满地的环境。

  记忆之中,俞珍娘一直是个爱好洁净的妇人; 虽然自己和女儿的衣衫都很破旧,却收拾地很整洁,小小的酒肆更是非常干净清爽。

  三年过去,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白光曦匆匆下马,进了酒肆。俞珍娘正在柜台后面,一眼望去,这个秀清的年轻妇人像是老了二十岁,她的鬓角带着刺眼的白色,神情和举止都透着年迈之人的僵硬和迟钝,仿佛是一朵干枯的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和水分。

  为什么会这样,安福呢?难道是在这三年里,这个苦命的孩子又生病了?

  俞珍娘仔细辨认着,终于认出眼前俊秀的青年就是当初的少年将军。

  她泛着死灰色的眼珠终于浮起一丝亮光。

  却在听清楚白光曦的询问之后,那一丝亮光迅速熄灭了。

  “安福啊,应该还活着吧,也许在享福呢,比起跟着我这个母亲来说。”

  从俞珍娘颠三倒四的描述中,白光曦终于知道,就在一年前,俞珍娘将安福卖掉了。

  卖给了一个过路的人牙子,换取了二两银子,才缴纳上了去年的税金。

  如一道雷霆劈在了白光曦的心口上,他无法询问,为什么要卖掉相依为命的亲生女儿。俞珍娘有多么疼爱自己的孩子,他非常清楚,也越发明白,卖掉女儿的那一刻,她会有多么绝望和痛苦。

  “如果缴纳不上赋税,是要官卖的,反正都是被卖掉,那个行商看起来还算慈眉善目……”俞珍娘语无伦次地说着,“希望她老实干活儿,能吃上一口饱饭,总比待在这里等死强。”

  她的目光中充满了灰暗的死气。“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白光曦突然感觉心脏剧痛,一种要将他整个人淹没的窒息感涌上来。

  哪怕面对南军成千上万的战阵杀伐,他也未曾如此恐惧难受。

  他突然飞奔出去,将亲卫的呼唤声远远抛在后面。

  他策马疾驰,飞奔在山道上,终于在一片荒芜的原野停了下来。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一路的奋战……

  身边亲卫跟了上来,其中,方源急促地说着:“将军不要着急,发卖这种事儿,总是有迹可循的。将军若是想要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可以责成本地官府搜查来往商人,必定能找到的。”

  另一个亲兵也劝道,“将军若是怜惜这对母女,可以将她们赎买出来,带回府中安置啊,在白府之内当一个酿酒的厨娘,岂不比在外面抛头露面强百倍。”

  搜查,寻找,安置……

  纵然他能救济这对母女,给她们安乐的生活,可是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的俞珍娘和安福呢?他能救得几人?

  他没有回应身边亲兵的话语,痴痴地向前走着,山巅之上,视线所及,满目疮痍。山下的村庄都是赤贫,百姓衣不遮体,民生凋敝。

  奋战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日日被战火和杀伐充斥,都没有来得及多看一眼,身后的风光已经变成了何等模样。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

  很久之后他来到那个人的身边,听着他翻阅南陈六郡的民生文书之后,慨叹一声:“难为南陈小朝廷,还能有精力支撑这么多年。”

  对白光曦困惑不解的视线,年轻的皇帝解释道:“六郡民生凋敝,几乎到了极限。只看其登记造册的人口数量就可知晓,一个安定的国家,人口繁衍生息,数量是会逐渐增多。南陈小朝廷草创之初,六郡尚有六百余万百姓,而十几年之后,就不足四百万了。南方这些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沛,并无天灾,人口却锐减到如此地步,便是不堪重负了。”

  那是投毒计划之后不久,大周朝廷群情激奋,正准备跟南陈开战。秦诺仔细翻阅了南陈的各方面民生政务,发出了这一声慨叹。

  “民生多艰,百姓困苦,可怜,可叹啊。”

  那时候,已经成为方源的白光曦才更加深刻地领悟到,这十几年来,南陈六郡的百姓,过的是何等残酷的日子。

  可笑十多年来,自己听到的最直白的这一声怜悯,竟然是出自敌国皇帝之口。

  *****

  那个夜晚,他徘徊在野外,沉浸在痛苦蹉跎了很久,直到远处天光破晓,他终于记起自己的责任。

  拖着一颗疲惫不堪的心,他返回了京城。

  他本想着,要将这些事情告诉陈玹,与温大人他们商议是否应该将地方税金降低,减轻百姓的负担。

  自从南陈小朝廷建立以来,白光曦恪守武将身份,除了军务之外,极少在政事上发表意见。他如今已经执掌着大多数的精锐兵马了,再插手朝政,纵然以他和陈玹的情分,没有人会说什么,但他自己却感觉不妥。

  可今时今日,他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了,为了这遍地艰难挣扎的百姓。

  然而,真的见到了陈玹,他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回宫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陈玹和温渺等几位大臣正为了新一年的军费粮饷在商议着。

  白光曦进了大殿,默默地听着他们时而激烈,时而和缓的争执。

  熬到半夜时分,终于将这件事情敲定。温渺几个人退了下去。

  陈玹从满桌的文书中抬起头,冲着好友苦笑道:“以前真的没法想象,为了几千两银子算计到天明的日子。”

  这一趟抵抗南军的入侵,战事比之前拖延地更久,支出也更加庞大。

  陈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深深的疲惫,还有痛苦。

  他站起身来,将手里的折子扔下,仿佛也将这混杂的政务暂时扔在了一边。

  “幸好你没事。”他走近好友,双手扣在他肩上,笑道,“我和望朔这些天都担心得不得了。”

  他的眼神依然明亮,只是清瘦的身形似乎一吹就会倒下。小皇子夭折之后,他几日不吃不喝,却没有一刻放松政务,批阅奏折和前线调度。

  白光曦突然感觉走到喉咙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犹豫片刻,低声问着:“刚才我听温大人在跟户部的王尚书说什么赋税。”

  “是王安敏提议再加税,被我驳回了,再加税,哪里还有人能活得下来。”陈玹苦笑。

  “步履维艰,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陈玹最终慨叹了一声,带着茫然。

  白光曦没有回答,是啊,从君王到百姓,再到征战沙场的士兵,哪一个不痛苦?

  这一条复国的道路,为什么会这样痛苦和艰难?

  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从宫中出来,没过多久,他再一次奔赴前线。

  经过那一处山道,曾经的酒肆已经只余满地尘埃了。那个苦难中挣扎的女子,就在白光曦离去之后的第二日,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破旧的小木屋里。

  是自尽,还是疾病?没有人想去探究。

  白光曦的亲兵本想着将她带走,为她寻个安稳轻省的活计儿,却见到了她的尸骸。亲兵无奈,将其安葬了。

  之后消息送到了将军案头。白光曦沉默了很久,所能说的,只是一句平淡的:“知道了。”

  ********

  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来到这里?站在坟前,白光曦遥望着不远处的酒肆,没有了打理的人,原本简陋的房舍很快变得残破不堪,风雨中摇摇欲坠。

  仿佛一个无声的墓碑,祭奠着那对凄风冷雨中挣扎求存,却只能无奈枯萎凋零的母女。

  “为什么要复国呢?”他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身边的亲兵们诧异着,自家将军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方源首先开口,似乎连想都没有想过,他咬牙道:“当然是为了复仇。”方氏一族是南陈名门,在国灭的时候被屠戮大半,只余下方源的父母扶老携幼逃到了南方。

  这一声复仇引来了大多数人的响应,白光曦身边的亲卫,大多都是南陈世家门第出身,经历了血海深仇,甚至有几个人,还是最近几年才逃到南陈小朝廷这边的。

  大周兵马占据了这锦绣繁华之地后,搜掠压迫日益残酷,南方六郡固然民生凋敝,但其他故土也好不到哪里去。不仅承担着严苛的赋税,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破家灭门,连妻儿也不能保全。听说被解押上京的勋贵和宗室,下场也都很惨淡。

  复国之路艰难,但是想要苟且偷生,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盛夏的天气,白光曦却感觉一种凄冷的寒意。

  整个世界都一片冷寂,看不见希望,看不见出路。

  生而为人,竟然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情吗?

  内心的彷徨并没有持续多久,末路到来的时刻,甚至由不得自己挣扎。

  南军倾尽全力,二十万大军攻伐南陈小朝廷,似乎想要将这个负隅顽抗的碍眼东西一举拔除。

  前所未有的压力,庞大的兵力对比下,任何奇谋布局都是徒劳无功。

  广栾、武灵几个郡相继被攻陷,南陈兵马节节败退。兵临城下的一刻,白光曦让少数精锐护着陈玹夫妻和朝中重臣先分头撤离,自己留下断后。

  听了九年的剧烈杀伐声,闻了九年的刺鼻血腥味,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样激烈。

  杀戮挣扎伴随着他一路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终于在这一刻,走到终局了吗?

  也好,闭上眼睛,从此就不必再烦恼那些问题。也许死后的世界,比活着的现世,还要多一缕光明。

  然而,世事无常,带着身边的残兵拼杀至最后一刻,精疲力竭到从城墙上跌落下去。

  长时间的痛苦昏迷之后,他竟然还能再一次睁开眼睛。

  那时候,已经身在大周南军的俘虏营地中了。近乎油尽灯枯的身躯上满是血污,他勉力抬起手,发现自己脸上多了数道横七竖八的伤痕。而手中攥着的,是自己身边亲卫方源的身份铭牌。

  他艰难地回忆起之前,最后的时刻,仿佛是身边的几个亲兵,他们绝望地喊着:“将军,您一定要撑住,您不能死!”

  然后是脸上的剧痛,似乎还有几只手,将自己的甲胄匆匆脱下……

  从身边俘虏们悲怆的议论声,还有看守士兵的呼喝声中,他知晓了昏迷数日间发生的事情。

  南陈大将白光曦,带着几个亲兵负隅顽抗到最后一刻,被蜂拥而入的南军斩杀,连尸首都不齐全了。而陈玹则带着朝臣逃了出去。南军的这一次行动,终究折戟沉沙。

  是方源最后跟自己更换了衣裳甲胄,替自己去死了。

  他何德何能,一条性命,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舍生忘死地维系。

  抬起头,仰望着天际的光芒,白光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继续活下去。也许只是不想辜负了方源他们的牺牲。

  南军的攻击没有再继续。这一战打得惨烈,南军折损也很重。

  陈玹逃去了乌理国境内,很快变成了乌理国主的女婿,调派了南蛮的兵马北上增援。与南军几次交锋,宇文彻眼见占不到便宜,只能无奈收兵了。

  这一战俘虏的七八万南陈兵马,作为战利品,都被带回了京城。

  黑暗的日子还在继续,沦落到俘虏营之中,每天都是生不如死的苦役,从废弃的矿地,到京城的斗场,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脸上的伤痕大多数消失了,唯有横过鼻梁的那一道,也许以为太深,依然深刻地留驻在脸上。

  为什么还在活着?已经变成方源的白光曦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明明在妹妹的死讯传来之后,生命只剩下了一片黑暗,毫无希望,却还在苟延残喘着。

  斗场的日子空虚乏味,连战连败的他已经快要被放弃,也许不久之后,就会在哪一次战斗中被对手刺死,或者被斗场厌弃,然后被送进苦役的矿井,在里面蹉跎到身亡吧。

  然而,就是这样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日子,竟然有一缕光明,骤然破开阴云,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他被人买走了。

  那个笑得温和秀气的少年,从此就是自己的主人了。

  很多年后,年轻的皇帝感慨说,遇到他是人生中最幸运的一件事,没有这一场相逢,他早已经被刺身亡。

  白光曦在旁边静静听着,他很想说,你拯救了我的不仅仅是生命,更重要的,是救赎了他的整个人生。

  正是从那一场相逢,他原本枯竭的生命才终于焕发生机,他迷茫的人生才终于找到了方向。

  他是他最璀璨的光。

  便如眼前这春天的阳光,充满了勃勃生机。

  ……

  睁开眼睛,是茂密浓翠的树林。

  温暖的春日阳光洒落在身上,照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他正坐在乾元殿后面的凉亭中,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很久没有回忆起过去了,这些天也忙碌的几乎没有空闲回忆过去。

  转眼从北疆返回已经四个多月了,开春之后,无数政务被提上议程,个个繁复无比。

  其中自己需要忙碌的,是南军重组这一件。

  因为立下了攻克南澜城和收复南陈六郡的功劳,他直接被越级提拔为镇南将军,从一个内廷侍卫一举跃升为正二品大员。其实有些突兀。但如今朝中大多数人对他的真实身份都已经心知肚明了。身为南陈大将,弃暗投明,归降大周,而且立下如此隆重的军功。优厚的封赏本就是应该的。所以皇帝的这一破格提拔并没有引来太多反对。

  南军自从之前的连续败仗,再加上勾结舒王秦勋的暗地里动作,原本的部队已经被裁撤地差不多了。

  如今重新组建,千头万绪,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再加上皇帝构思中将来的南军,还要有水师船队,靖平地方海盗,保护航运。方源能够预见,自己未来几年都要忙得不可开交。

  但这种忙碌,是他所乐见的。

  心中再也没有了迷茫和黑暗,取而代之的是忙碌的充实。

  站在乾元殿后的小树林中,方源仰望着灿烂的光芒从茂密的枝丫缝隙透进来,心神一派安然。

  如同长时间航行在漆黑大海上的那艘小船,终于找到了停泊的光明港湾。

  过了不久,李丸匆匆跑了过来,呼道:“方将军,内殿马尚书他们已经商议完了,皇上宣您过去。”

  方源转过头,微带笑意地应了一声。起身往乾元殿走去。


第235章 方源番外 'VIP'
  户部尚书马兴邦带着几名文臣从乾元殿中出来; 温渺也在其中。

  归降大周之后,这位大儒并没有如大多数人预料的那样归隐田园,而是选择了入大周朝廷为官。

  南陈国灭之后; 南陈的官员和士兵原意为新朝效力的比秦诺原本预料中的多; 未尝不是因为他带动的功劳。

  见到方源,温渺含笑招呼了一声。

  方源注意到他们几个手中都拿着东西,温渺笑道:“皇上赏赐的炭笔和纸张; 内府新出品的。用这个不必磨墨; 记录东西和计算数字都方便多了。”

  方源早就见过,这玩意儿最早在军中和商旅之内普及开来,毕竟在外行走不便,笔墨纸砚布置起来都麻烦; 用这个记录点儿东西简直太方便了。内府新出品的这一款; 字迹格外清晰; 想必不久就会在民间流行开来吧。

  进了内殿。年轻的皇帝正俯首在案头; 手里的笔杆子摇着。

  见到方源进来; 他心烦气躁地将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张一推。

  “正在跟一帮老头子掰扯今年的支出方案呢,计算起来好麻烦。”

  年轻的皇帝抱怨着,要是有个计算器就好了; 赞美现代科技; 古代的算盘真是太难用了!

  方源已经习惯了皇帝这种偶尔蹦出的莫名其妙的话语; 上前替他将桌案上乱七八糟的折子和文书收拾好; 目光扫过桌案角落的一摞白纸。

  纸张细腻洁白,一看就是上等品。方源问道:“这就是之前内府新出品的白环纸?”

  最近格物司又对纸张进行了大幅度的改良; 将上等纸的造价降低了一半以上,工艺流程也有所简化。

  “是啊,朕决定在今年将之推行天下。”

  “内府又多一桩收益,皇上的内库不久便可尽复旧观了。”方源笑道。

  “不是将纸贩售到天下,是将制作工艺推广出去,让天下的造纸作坊都能够升级。这样才能以更快的速度降低纸张成本。”秦诺解释道

  这个答案出乎方源意料之外。

  对他疑惑的神情,秦诺细说道:“不同的物品,处置方式当然不一样。琉璃酒水这些,都不是生活的必需品,而是奢侈品。靠着他们来赚银子,丰富朕的小金库。而纸张这些都是日常用品,将之放于天下,是造福于民。也有助于文字的传播。”

  中国在农耕社会发展了几千年,文明进程缓慢,秦诺感觉,主要问题之一就是文化的传承效率太低。在古代,书籍非上流社会的人无法接触,加上为了节省纸张,很多记录都尽可能地减缩,能用三个字说明的不用五个字。

  笔墨纸张是文明传承的载体,更廉价便捷的工具才能让知识传播地更广泛准确,才可以造就更多的人才。否则,就算爱因斯坦投胎到了古代社会,接触不到文字,一辈子也只当个农夫。

  “不过内府的生意也不能放松,不知道这一趟出海,能给朕带回多少银子来。”秦诺畅想着满载而归的商队。

  自从北疆返回之后,今年开春,内府迫不及待重整生意,就在上个月,利用改建的船队,十二艘大船从安东港出发,往东瀛航行而去。下个月第二支船队将要起航往南洋方向。

  这是秦诺海贸生意的第一次试水。

  船上装载的货物种类丰富,数量却并不多,这一趟船队的主要任务是熟悉地方文化和市场,采购地方特产,打通商贸渠道。

  东瀛和南洋,以前也有冒险的行商去过,都有固定的航道,所以秦诺并不担心这一趟远航的成败,差别只在收获多少罢了。再过几个月,将要有更庞大船队准备往遥远的西洋土地探索。那才是耗时长久的大工程。

  需要筹备的不仅仅是船只,还有各类人才……秦诺发愁地想着。

  方源笑问道:“皇上这些天不要太烦躁,小心经脉不畅。”

  秦诺不置可否地哼唧了一声。

  收拾好东西搁在一边,秦诺将手腕伸出,方源抬手按了上去。

  温热的内力沿着经脉游走,温润舒坦。秦诺浑身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倦意,简直忍不住要睡过去了。

  “皇上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样臣也能走得放心些。”方源笑道。

  他明日就要启程南下了。今日入宫一趟,除了禀报军务,主要就是担心皇帝的功体。

  “朕早就说没事了。偏偏你们还这么操心。”秦诺抱怨着。

  方源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皇上再来这么一出,只怕半个朝廷都要吓得瘫痪了。”

  他说的是半个月前的一场乌龙。

  提起这件事,秦诺也满心无奈。

  事情是半个月前的一个夜晚发生的。

  返回朝中几个月了,秦诺顺利地跟秦芷交换过来。在宫中憋闷了一年,秦芷迫不及待去别庄行宫游玩了,秦诺则接手了阔别一年的朝政,恢复了每天上朝批折子的枯燥时光。

  忙碌的间隙,秦诺对自己的武功修为也没有搁下。自从出门一趟,秦诺彻底认识到武功的重要性,所以修炼起来越发勤勉。

  他早就习惯了方源一个人的陪伴,如今方源不在宫中,他也不想再叫别人,保持着单独修炼的小秘密。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内室修炼的时候一个不慎,内息走岔,竟然发起热来。

  被床榻内的声响惊动,许敏才上前查看,发现皇帝情况不对,惊骇欲绝。

  偏偏秦诺当时遍体生寒,无法言语。

  整个乾元殿内的侍从都吓了个半死。众人都以为是皇上病倒了,急匆匆冲出去,不仅将太医院轮值的医官召唤过来,连返回家中的梅竞等太医院官员也传唤入宫。

  幸而梅竞等人都通晓些武功,再加上新任侍卫副统领陈长安也察觉情况不对。众人才判断出是练功出了岔子。

  在陈长安的帮助下,秦诺勉强调动内息,压下了走岔的内力。开口说出自己并非感染风寒,确实是练武功出了岔子。

  内殿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李丸急匆匆出去找方源。

  自从晋封镇南将军,方源卸下了内廷侍卫的职务,秦诺在宫外赐下了府邸。

  李丸带着人冲入新任镇南将军府,才发现方源并不在府内。这些天为了南军重组的军务,他几乎天天晚上在兵部衙署忙到半夜。

  李丸只好掉头往兵部衙门冲。

  等方源听闻消息,紧急入宫,发现裴翎竟然也入宫了。

  原来霍幼娟众人在宫中久候方源不到,急得上火,想到京城武道之中,裴大将军是宗师地位,干脆又派陈长安去将裴翎也请进了宫里来。

  一群人折腾了好久,总算将秦诺的状况搞定了。

  “皇上,武道修为讲究循序渐进,怎可如此急躁?”裴翎板着脸道。

  “哈,朕这不是觉得最近武功有所小成,所以试着冲击经脉穴位试试。”秦诺尴尬。

  苍天明鉴,他一开始只是想按照往常一样运转功体,徐徐图之,可是内息流转之间太舒服了,仿佛无穷无尽的海浪,冲刷着体内。鬼使神差,一时意动,就想着冲击关隘试试,没想到现实如此打脸。

  “皇上武功大进,是因为这一年来战场之上历经杀伐,武道经验剧增,并非内力大增。”裴翎摇头,戳破了秦诺自以为是的良好错觉。

  秦诺想了想,才明白是自己冲动了,武功修为这种事儿,果然没有捷径可走。

  一场小风波有惊无险渡过了,但是第二天,秦诺才发现,这一场风波远远不是昨天晚上经历的那么简单。

  想想吧,深夜时分,宫中突然派出使节,传召太医院官员入内,紧接着又急传新任镇南将军方源和大将军裴翎入宫。

  不明内情的朝臣们顿时惊慌起来,难道是皇上的身体出了什么变故?

  苍天见怜!他们大周朝可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了!皇帝还没有继承人啊!!!

  第二天还没到早朝时间,重臣们就纷纷涌入宫中,气氛紧张无比。

  总算秦诺及时上朝,笑着解释,“昨晚偶然想到了军用酒精的改良,一时兴起,才请了诸位大人同来商议。”

  得知只是虚惊一场,众臣松了一口气。

  范文晟表示,自己真的要告老还乡了,老身子骨受不得这种惊吓啊!

  又有不少臣子义愤填膺,会这么惊慌,还是因为皇帝年轻体弱,皇室血脉单薄,开枝散叶,传承血脉,刻不容缓!奏请立刻广选秀女,入宫侍奉!

  闹成这样,秦诺是真的后悔自己的自信冒进了。

  好在经过两场大胜,朝堂上皇帝威望高涨,不说一言九鼎也差不多了。费了一番手脚,才将这一波舆论压制下去。

  “皇上如今一身牵系天下安危,也难怪诸位大人焦虑不安。”方源回想起这半个多月的事端,也忍不住好笑。

  仔细查看了皇帝的武息状况,又道:“皇上的经脉已经完全恢复,只是接下来几个月行功不要急躁。”

  “朕知道了。”秦诺闷闷地道,之前看武侠玄幻小说,主角都是一两年就神功大成,出道之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秒天秒地砍翻诸多修炼几十上百年的老牌高手。可到了自己身上,就是得循序渐进,慢慢来了。

  “皇上这个年龄的,有如此修为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对皇帝急功近利的心态,方源提出严肃批评。话本子里的故事,能当真吗?天下间的正统武学,无不是循序渐进的,那些借助捷径而突飞猛进者,都是不走正道,而且极易留下隐患。

  师父教训了,秦诺也只好乖乖点头,旋即又想起裴翎来,他不就是靠着北帝玄珠短时间内武功大成。

  “北帝玄珠是天地造化之异数,才能造就奇迹,但纵然用这种天材地宝,也是有隐患的,不然裴将军这些年的伤势,也不会迟迟难愈了。”方源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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