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朕不是这样的汉子-第10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他的一段人生彻底终结了。

  裴翎失去了所有力气,他俯身贴近她,沾染了血迹的手描摹着她灵秀却又冰冷的脸颊。

  黎妥儿永远走出了他的生命,那段在北方雪山之下相识的情缘,就这样埋葬在了戍北将军府的深宅大院之内。

  比起少年时候的恐慌,他已经习惯,并懂得看开。

  人生总是在不停地失去,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也许从两人最开始的相逢,就是一场错误,少年时候不懂得压抑自己的感情,终于演变成这样的悲剧。

  胸口的伤痛依然清晰,鲜血淋漓。

  但裴翎很清楚,那一剑紧贴着自己的心脏擦过,虽然危险,却并不致命。

  是因为濒死之际气空力竭了,才有这生死一瞬的偏移?亦或者是单纯的不忍心下手?

  哈,自己太痴念了,以她对自己的恨意,必定是前者吧。

  她是从什么时候起恢复记忆的?将这一柄短剑藏在枕头之下,不可能是生产的间隙人来人往的房间内能做到的,至少在这之前……

  回想起两人最后相处的数日时光,裴翎酸涩难言。

  ***

  黎妥儿离世,裴翎甚至来不及悲伤多久,就收到了调兵南下的命令。

  对南陈的征伐,从他返回北疆之后不久就雷厉风行地开始了。

  朝中调动频繁,本来裴翎以为,这一战与自己无关,他只需要在南军和中军征伐的时候,为朝廷守好北方的门户就行了。没想到,这一战持续地如此艰难曲折。以致于景耀帝不得不狠心调动北军。

  率领北疆精锐南下助战,裴翎以雷霆万钧之势攻陷密州防线,攻破了建邺城。他再一次立下让天下为之震惊的功勋。

  如果说南陈一战,有什么让他最欢欣的,不是以二十六岁的年龄获得一品大将军的殊荣。也不是攻城略地,击败了白飞恒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而是一个年幼的孩童。

  那个叫做任惊雷的孩子,来到了他的身边。

  之后返回北疆,击退北朔的入侵。再接下来,是漫长的北疆时光。

  比起之前君臣相得的其乐融融,裴翎明显能感觉出,在灭南陈之后,景耀帝对他多了一丝忌惮。

  是啊,一个如此年轻就功勋卓著、手握重兵的大将,而且仔细想想,与他们秦氏皇族还有灭族之恨。任何一个君王,都要芒刺在背了吧。

  比起朝堂之上的掣肘,北疆的生活更加自由自在。

  他在北疆改革军制,设立学堂,与北疆的部族开展商贸,发展势力,甚至几次亲自以贺兰缜的身份北上,建立起了不小的豪强势力。

  雪烈族的事情,他一直关注着。通过商旅对他们进行救助,贩卖给他们耐寒的种子,收购他们的黄石等矿产。虽然这种虚伪的行为并不能补偿什么,但终究能让那些残存的妇孺过得舒服一些。

  北疆的每一天,都充实而忙碌。

  他的权柄和势力在一步步扩大,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就好像一个农人,播下了种子,看着它生根发芽,逐渐成长。

  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也许是那一次北上途中了。以贺兰缜的身份在北朔地界活动的时候,被黎千钧带着一帮高手行刺,受了重伤。

  对这种任性行为导致的后果,裴翎也只能苦笑了。

  正逢朝廷对他百般忌惮,景耀帝身体欠佳,霍氏一族权柄日盛,朝堂之上逐渐对北疆的军资克扣压榨。

  暂时需要缓和一下双方的气氛,裴翎在思考之后,选择了趁着伤势,暂时隐退。

  很快,在一次北上攻伐的战场上,传来裴大将军受伤的消息。京城之内景耀帝大喜过望,立刻下了旨意,将裴翎召回京城休养。北疆的兵权交到别的将领手中。

  裴翎从善如流地返回了京城,过上了几十年里难得的休闲日子。裴拓和任惊雷也跟着他返回京城任职。

  至于北疆之内的局势,反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趁着隐身幕后的功夫,正该好好经营一番朝堂。

  回来不过两年,景耀帝身体江河日下,朝中潜伏的暗流,逐渐涌上表面。

  霍家步步紧逼,而郭家和三皇子一脉暗中向他示好。一切脉络,都在看不见的角落暗暗织就。

  要说有什么脱离掌控了的,也许就是那个人了。

  九皇子秦诺。

  自己与这个人的缘分,还真是意料之外。

  第一次见面是景耀帝病重的那一夜,他奉召入宫,却在乾元殿外被一个落水的宫女阻拦了道路。

  随着裴拓一声惊叫:“将军快看,前面有个宫女在爬墙!”

  那个可怜的宫女被惊吓地跌到墙下的水池里,然后被裴拓一鞭子从水里捞了出来。

  是一个漂亮的孩子,眼睛仿佛深夜的星辰,长裙湿哒哒黏住身上,一身普通的小宫女服装依然掩不去脱俗的气质。

  旁边王高歌遮遮掩掩的态度让裴翎立刻知晓,眼前少女绝不可能是普通宫女,多半是宫中贵人。妃嫔的话,年龄太小,那么应该是哪一位公主了。

  堂堂公主,想要离开乾元殿不好好走正道,却要翻墙?

  裴翎几乎立刻意识到情况有变,景耀帝的这一场召见,只怕未必是表面上的模样。

  他纵然武功绝顶,也没有自投罗网的兴趣。立刻寻了个借口,转身离去。

  返回之后,第二天便听闻了景耀帝驾崩的消息。曹琦摇着扇子感叹:“万幸主公没有中计,必是霍家的阴谋。真是天佑主公。”

  与其说是天佑,不如说是某人机缘巧合的提醒吧。

  所以在第二次见面,那场逆王叛乱满地厮杀的血腥中,他投桃报李,将巧遇的“十三公主”掩护下来,送去了她嫡亲兄长的长水庄内。

  只是不知道这个娇滴滴的公主殿下,怎么从乱军中孤身逃出来的?

  好吧,这只是他自以为是的第二次见面,实际上,两人真正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南营坊之内,那个以算学让曹琦众人为之惊叹的俊美少年。

  聪慧敏锐,而又温和知礼,这就是那位传说中呆笨的九皇子吗?

  每每想起两人奇妙的缘分,裴翎总觉得想笑。

  那是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像是涓涓细流,润泽而又凉爽,淌过心田。

  便如这位少年天子的品性和胸怀。

  古人说的如饮醇醪,不觉自醉便是这般滋味吧。

  是什么时候起,放弃了那个曾经为之奋斗半生的目标的呢?

  执掌权柄,曾经是自己追逐了很久的理想。虽然中途有各种波折,但他依然在一步步向着这个目标逐渐靠近。

  他并不着急,因为对于那个最终的结果来,中途的奋斗过程是更值得品味和欣喜的。也许他天生就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他喜欢沙场之上,运筹帷幄,冲杀突击,也喜欢在这个看不见刀兵的战场之上,步步为营,算计人心。

  在那人陷落北地,生死不知的时候,他曾经想过,是否该有所动作,反正需要做的只是传一个音讯,就如同轻轻拨动琴弦,一切顺势发生,甚至不用弄脏自己的双手,也不用承担任何的骂名。

  京城中的那些人对他充满了戒备,不如就顺着他们恐惧的方向,也能够看看他们那震惊惶恐的神情。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无比的甜美诱人。

  但是想到那人的笑容,不知不觉,这急切的心情就淡化了。

  算了吧,比起这个,他还是更加期盼他回来,亲口问一问,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

  后来从昌龙观的那条小船上下来,他仔细回想,大概是,那个人给他的惊喜,总是让他恋恋不舍吧。

  那些失算的经历,这些年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短短三年之间,却因为这个少年连续不断地让自己品尝这种意外的滋味。

  惊讶吗?更多的是喜悦吧。

  让人忍不住想要看到更多,在未来的更多的三年里,那人能给予他,给予这个天下多少惊喜呢?

  这个人在那个位置上,也许能比自己干得更好。

  船上的话语,虽然狂妄,却透着更多的自信。让裴翎忍不住满含期待……

  被一声脆响惊动,裴翎从似睡非睡的梦中睁开了眼睛,是凉亭横栏上悬着的风铃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雪花蜂拥而入,落在椅子上,桌案上,落在面前的酒盏中。

  洁白的冰晶瞬间融入了金黄色的酒液之中,消失不见。

  古人说,四十不惑。

  如今自己终于到了这个年龄,却竟然开始困惑了起来吗?

  裴翎盯着那个酒杯,回想起刚才卓新武来时候的谈话,又回想起今日早朝刚散的时候,他往宫外走,凑巧在长廊中碰见了霍东来,两人并肩而行。

  “丰年好大雪,明年想必是个丰收的年景。”霍东来含笑说着。

  年节将至,再加上几次胜仗的功勋,如今朝野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裴翎打量着霍东来俊雅不俗的容貌,突然笑道:“之前都没注意,短短一年不见,霍兄竟然生出白发了。”

  之前一段日子,皇帝陷落北地,霍东来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曾经一向注重仪表的东煌公子看着憔悴了不少。对裴翎的调侃,他只能苦笑,“岁月催人老啊,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看着裴翎风华正茂的容颜,他忍不住摇头,“时不待人啊,又不像将军这样,功体深厚,年华不显。”提起此事,满心慨叹着,“现在真有些后悔,早年不肯吃苦,认真学武。”

  裴翎长笑一声,“恐怕非是功体之故,是咱们的这位皇上,比岁月还要催人老。”

  霍东来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在马上就是年节了,十日休沐,终于能松懈些日子。”

  裴翎笑道:“是该好好歇息,听闻范丞相等到年节之后,就要告老还乡了。朝中左右丞相之位空缺,想必霍兄将来还有的忙碌。”

  霍东来却摇头笑道,“刑部尚书的职位也不错,暂时还不想去劳心费力。”这一句话倒是真心实意。女儿即将封后,而且极有可能独占后宫,他身为外戚,这两年还是略低调些的好。

  两人并肩而行,一直走到了宫门外。将近分手的时刻,霍东来遥望着东头冉冉升起的朝阳,突然转头笑道:“这势头,裴兄,说不定,你我将要见识千古未有的盛世呢。”

  千古盛世吗?想起如今皇上的年龄,确实极有可能。

  ……

  裴翎的目光从酒杯中挪开,遥望着飞雪凌乱的庭院。梅花清冽的香气传来,仿佛整个世界都清澈明净。

  出神了不知多久,裴翎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融入了冰雪的酒水分外清凉,入喉却带起一股火热。

  他望着亭外的琉璃世界,遥遥举杯。

  “这盛世江山,臣拭目以待!”


第233章 方源番外 'VIP'
  “方源; 你以前这么背过人吗?”

  从飞凤阁出来的路上,年轻的皇帝在他耳边低声问着。

  就在刚才,他们正在飞凤阁内好好地修习内功; 结果裴拓和任惊雷这两个冒失的家伙闯进来; 裴拓还一脚踹开了房门。

  当时皇帝行功正是关键时刻,被这么一吓,顿时走岔了气。

  两只呆头鹅还在面面相觑; 震惊失神。方源完全顾不上解释; 他赶紧扑到皇帝身边按住丹田抢救,幸而皇帝心性平和,才未曾走火入魔。

  等到终于将岔气的经脉疏通完毕,转头看去; 那两个闯了祸的家伙已经悄悄溜走了。

  好脾气的皇帝气得跳脚; 咬牙切齿:“朕一定要杀了那两个家伙。”

  方源也满心无奈; 只能先带着皇帝离开飞凤阁。

  背着人翻墙的路上; 皇帝问了他这样一句。之后又笑道:“开玩笑的; 别只顾着管我,小心脚下。”

  皇帝只是随口一问,却不知道在他的心中掀起多少波澜。

  这样背过人吗?

  当然背过!

  就在建邺城破的那一日; 他和陈玹在侍卫的护持下一路逃亡; 身后的大周士兵紧追不放。

  一场慌乱的奔逃; 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 最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快到宫墙边上的时候,陈玹被一道冷箭射中了膝盖; 腿部重伤,跌在地上。

  “我是皇子,就算被他们逮住,也不会杀害,顶多当作俘虏带回京城去。”陈玹强忍着剧痛,催促白光曦放弃自己,立刻离开。

  “白提督对阵大周,杀伐他们将领士兵无数,入城之后白家必遭屠戮,你赶紧回去带着望朔他们逃走!”

  白光曦却不肯听他的话,抽出匕首俯身在陈玹膝盖上将箭矢切断,然后猛地拔出。

  陈玹痛得直打哆嗦,却愣是咬紧牙关没有喊出声。

  然后,白光曦以最快速度撕下衣襟,替他止血,背起了他。

  凭借对这座宫廷无与伦比的熟悉,他们终于甩脱了背后的追兵,逃出了皇宫。

  然而,出了宫,情势却更加败坏,街市上到处都是侵入的兵马,皇宫一带到豪门聚居的东坊都是搜捕的重点。根本无处可去,尤其通往白家的道路,更是重兵把守。

  两人心中一片冰冷,危急时刻,陈玹咬牙道,“去城南,刚才那些追兵说起过,李将军还在那边带着兵马抵抗。”

  白光曦调转方向,强忍着对家人的牵挂,往城南而去。

  两人历经重重风险,数次与小股的大周兵马遭遇,然后一场拼杀。

  就在近乎精疲力竭的时候,他们终于成功抵达了城南。

  李将军派人将他们接应到了军中。没想到在军中他们见到了妹妹,从小习武的白望朔可不是深闺女子,在城破之后领着家中护卫兵丁往皇宫进发,想要将兄长和陈玹他们接出来。正好遇到了李将军带着兵马入宫护驾。

  双方汇合在一处,与入城的大周兵马大战一场,不敌之后败退到了城南。

  能在乱军之中重逢,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眼看着皇宫已经被敌兵占据,京城再难守住,众人合力,护着陈玹突出重围,杀奔南方。

  沿途之上,陈玹还不忘命令李将军带着一队兵马,前往城郊的几处库房,将其中的金珠细软一扫而空。还有工匠云集的坊市,征召愿意跟随的兵马和工匠。

  他的聪慧和敏锐,从来不止在诗词歌赋上。

  还有他的狠辣和果决……

  第一次白光曦和陈玹发生争执,就在这仓皇南逃的路上。

  李将军旗下的几个校尉,匆匆返回禀报军务,浑身溅满了血迹。白光曦正遇上,吃了一惊,以为他们遇到了大周的追击兵马。询问之下,才知晓并非大周兵马,只是这些人遵循陈玹的命令,将不愿意依从南下的掌握军需器械秘诀的匠师,全部杀掉了。

  白光曦愕然,理智上他明白这个命令的合理性,但感情上,他难以置信性情温柔的陈玹会下达这样冷酷的命令。

  返回主帅营地,他想要问一问陈玹,却不知怎么开口。

  因为腿部的伤口溃烂,一路奔波都没有好好歇息,陈玹发起热来,一双眼睛却清明而冷澈。

  不用白光曦开口,他已经明白好友为什么而苦恼了。

  “光曦,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一句简单的解释,道尽了不愿意屈服的人的无奈。

  白光曦只能沉默。

  队伍继续南下。一路上追杀不断,幸而南方各郡尚有忠于南陈宗室的兵马,入京勤王保驾,接应这支南下的队伍。最终,他们抵达南部郡县,站稳了脚跟。

  之后便是漫长的复国战争。

  比预料中的更加艰难,但没有人想要放弃。

  重重压力之下,所有人都出乎预料地齐心协力起来。或者说,没有这个觉悟的,早已经放弃南下并归降大周了,如同大多数门阀世家一般。

  在南下之后不久,白家被满门屠戮的消息传到了武安郡。也许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噩耗,白光曦和妹妹甚至没有哭泣。或者说,他们连哭泣的时间都没有了。

  大周兵马的攻势比预料中更加迅猛,还有那些背弃朝廷,投靠敌人的世家。

  收到噩耗的那个晚上,白光曦带着妹妹来到山野之上,简单地为逝去的亲人举办了法事,第二天就投入到了紧迫的征战之中。

  离京之前,陈玹命人带走的金珠细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抵达南部郡县之后,陈玹立刻安排使节,带着这些金银,结交南蛮地方势力,借助他们的兵势,抵抗大周精锐。

  两次大胜之后,终于将敌人进兵的步伐挡了下来。南陈小朝廷占据的势力也稳定在南部的六个郡。这时候,距离建邺城破已经过去三年了。

  短短的三年时光,仿佛比之前的十三年还要漫长。曾经深宫之中意气风发的少年,在重重兵燹磨砺下,迅速成长为沙场鏖战的勇将。

  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想法开始改变的呢?很多年之后,成为方源的白光曦追思着这段残酷的往事,他想,也许就是从十六岁那个盛夏的一天开始的吧。

  那一日,镇南将军府副将杜慷率领两万兵马,攻略南陈的广栾郡,白光曦带着三千精兵从山道上突袭敌人。一场鏖战,南陈一方前后夹击,旗开得胜。

  但在山道中冲杀的时候,前后兵马散开。雷阳冰带着主力在灭了对方前锋之后,一举冲出了山道,返回城内。断后的白光曦为了能掩护更多士兵入城,落在了城外。

  他打出讯号,让雷阳冰众人关闭城门,然后自己带着少数士兵分散着逃入后方山脉之中。

  南陈六郡的地形复杂,广栾郡的大山更是迷宫一般遍布曲折蜿蜒的山道。不是本地人根本无法走出。

  在山道中绕了几圈,成功甩脱了身后的追兵,确定安全之后,白光曦带着几个亲兵策马上了官道。

  奔波不久,日暮时分,他在一处酒肆边停下了脚步。

  南军不可能追击到这一带了,这一战已经告终,持续数日的奔波杀伐,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纵然他心志坚毅,也感到一种疲惫。正好在这家酒肆休息片刻。

  被马嘶声惊动,一个眉目秀气的年轻妇人从简陋的酒肆中迎了出来,见到是一队披挂甲胄的士兵,顿时吓了一跳。

  白光曦摘下头盔,含笑道:“这位嫂子,能否借你的地方喝碗茶水。酒钱我们不会拖欠的。”

  也许是他俊朗文秀的模样让人心安,那年轻妇人渐渐放松下来。

  白光曦带着几个亲卫下了马,进了酒肆。

  酒肆非常简陋,桌椅板凳都未曾好好打磨,带着原木的毛刺和纹路,但收拾的非常干净利落。年轻妇人迅速收拾出来一壶酒,还有一盘烤饼,两碟子咸菜。

  “小店简陋,只有这些东西,让诸位军爷见笑了。”妇人低声说着,不安地搓着手。

  白光曦拿起烤饼咬了一口,皱眉低头看去。

  烤饼根本不是面的,或者说其中连面这种成分都很少,大多数都是麸子和另一种粗粝的东西,白光曦也叫不出名字的。

  亲卫立刻取出了他们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虽然干燥,但比起小店里提供的烤饼还是要细腻一些。亲卫笑道:“劳烦大嫂帮我们将这些热一热,再上两壶酒来就行。”

  年轻妇人匆匆接过,去后面烘烤了。

  不久便将他们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白光曦几个人匆匆吃着。酒水很浅淡,味道却很纯净,几个亲卫都忍不住多喝了一些。反正酒味淡,也不会醉人。

  正吃着的功夫,白光曦目光扫过,发现东边的门帘无风自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天生的警惕心理,他低喝了一声,“谁!”

  立刻有亲卫起身,走到门帘之前一把掀开。

  出乎预料之外,门帘之外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被士兵的动作吓得跌坐地上,满脸惊恐。

  前面忙碌的妇人听到了声响,急匆匆跑了出来,抱住女儿,跪地哀求道:“这是奴家的女儿,惊扰了几位军爷,请大人恕罪。”

  白光曦微觉歉疚,他走上前,低声道:“是我们吓着她了,该我赔罪才是。夫人快请起来吧。”

  他神情温和,年纪又轻。妇人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将女儿扶了起来。

  小女孩站起身来,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往白光曦他们坐着的桌子上瞟,尤其是那桌上的烤饼和咸菜。

  白光曦略一犹豫,返身回桌上拿了最大的一块饼子出来,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又惊又喜,却不敢直接拿过,转头怯生生望着娘亲。

  妇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拒绝,白光曦笑道:“刚才我们害得她跌了一跤,这便当作赔罪吧,反正我们也吃不完。”

  这句话只是客气,实际上军中的粮食也颇为紧张,但身为将军总不至于挨饿就是了。

  他蹲下身来,将饼子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总算接过,香喷喷的麦香传入鼻端,她满脸喜悦,却并未忙着将饼子塞紧嘴里,而是先递给了旁边的妇人,急切地道:“娘亲,你快尝尝,是白面的啊。”

  妇人眼中闪过心疼,又有些窘迫,她冲着白光曦躬身行礼,郑重道谢:“多谢军爷的赏赐了。”

  白光曦看她谈吐文雅,小女孩也教养的极好,并不似寻常人家。

  询问之下,妇人才开了口。

  原来这妇人姓俞,名唤珍娘,也曾经出身灵州的诗书人家,丈夫还曾经有秀才功名,亡国之后为避兵燹,一家三口逃难到了广栾郡。一开始手中还有些余钱,丈夫想着不应坐吃山空,便开了这家酒肆。本来生意还好,还雇佣了两三个仆役,谁知不过一年多,战火就烧到了广栾这边。

  “前年一队兵马经过这里,吃了酒菜,外子向他们要钱,却不想不仅没有给钱,反而拔出刀来……”说起当初的往事,妇人依然满心惊恐。

  白光曦神情黯淡。

  之前为了对抗大周兵马,南陈兵力不足,陈玹以金珠细软邀请了南蛮的兵马襄助,这些蛮夷兵马几乎毫无军纪可言,虽然南陈一方竭力管束,但还是经常偷偷溜到四处抢掠杀戮,防不胜防。

  幸而今年开春,大周兵马攻势缓和下来,这些人眼见无利可图,才逐渐离开。

  丈夫和两个仆役都被杀害。俞珍娘便将家中剩余的银钱分给了那两个雇来的身亡仆役的家人,剩下的办完了丈夫的丧事,便一穷二白了。幸而她们还有这间酒肆。

  虽然被那些蛮夷兵马劈砍了一顿,总还勉强保持规模。为了谋生,俞珍娘请人略作整治,便重新开张了。与女儿福安两人相依为命,勉强维持着生计,只是日子过得非常窘迫。

  白光曦沉默地听着。

  俞珍娘擦了擦眼泪,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失态,竟然在一个陌生的少年武将面前谈起了这些往事。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坏了军爷的心情,是奴家罪过。”她低声说着。

  白光曦低声道:“将来会好起来的,近来应该不会再打仗了。”

  俞珍娘听闻露出喜色,连声问道:“军爷说的可是真的?这仗要停了?”

  每次征战,不仅商旅断绝,四周戒严,而且随时有乱兵流窜,她一个年轻妇人带着孩子,朝不保夕。

  白光曦肯定地点点头。今次一场胜仗,边线稳定,南军应该暂时不会来攻了。边境也能休养生息一段时日。

  一顿饭之后,白光曦很快带着亲卫离开了。

  他返回城内,这一场大败,南军在之后的几个月,果然没有来进攻,但和平总是短暂的,四个月之后,镇南将军府再一次组织兵马,南下征伐。

  这一次的仗打得极为艰难,白光曦他们鏖战了足足数月,才终于挡下了攻势。

  时值隆冬,这几年南部的深冬,也开始日渐寒冷,虽然不至于下雪,凛冽的寒风也吹得人骨头疼。

  一场杀伐之后,冰冷的冬雨浇灭了燃烧的战火,白光曦带着一队斥候巡查的间隙,经过广栾的这一处山道,他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

  这样冷的天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喝几口酒,暖暖身体。

  于是,他循着记忆,来到俞珍娘的酒肆。

  可惜,酒肆前面却是一片黑暗,只有后面母女栖身的木屋里透露出一丝火光。

  是天气太晚,她们已经关门歇业了吧。白光曦犹豫的功夫里,一个亲卫上前敲门,高声呼唤道:“有人在吗?我们要打酒,出来一下。酒钱少不了你们的。”

  敲了片刻,后面的木屋才发出吱呀的声响。一个窈窕瘦弱的身影匆匆走了出来。

  俞珍娘打开酒肆大门,或者称之为栅栏更贴切。

  看着门外的一队骑兵,她有些惊慌。

  白光曦笑道:“俞嫂子,是我们,今次经过这里,想要讨一碗酒喝。”

  俞珍娘认出了这个俊秀的少年将军,紧张的神情稍稍松懈,却攥着裙子,低声道:“请诸位恕罪,近几日都没有酿酒,实在对不起。”

  一个亲卫忍不住问道:“是不准备做生意了吗?”

  俞珍娘的神情带着悲怆和茫然:“只是顾不得了,这几日太忙碌。”

  你一个酿酒的妇人,有什么可忙碌的,不就是忙着酿酒吗?几个亲卫大惑不解。

  白光曦却从她悲苦的面容中发现了端倪,他翻身下马,温声问道:“是不是孩子出了事故?”

  俞珍娘忍不住潸然泪下,“从七八天之前就开始了,一直发热……”

  “有没有看大夫?”白光曦立刻问道。

  “家中哪里还有余钱请大夫来。”俞珍娘惨笑一声。

  白光曦蹙起眉头,幸而他们出来查探,这一队人中也有一个通晓医护的士兵。在白光曦的吩咐下,士兵匆忙去了后面木屋,简单替小女孩诊治了一番。

  “只是风寒,需要退热的草药。正好这一趟带着。”那个士兵笑道。

  众人都觉得庆幸,白光曦他们给俞珍娘留下了药材。在这个年轻妇人千恩万谢的感激声音中,一行人离开了这一处酒肆。

  临别的时候,白光曦趁着俞珍娘没有注意,将一小锭银子搁在了桌子上。酒肆好些日子没开张了,这点儿银两,也可以让她们母女支撑些时日。

  一行人从酒肆出来,很快返回了城内。

  之后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又是两年过去了,白光曦征战的间隙,偶尔也会去俞家酒肆坐一坐。

  那晚有了他们的药材,安福果然转危为安,酒肆也重新开张。俞珍娘也算熬过了这一劫。

  打酒的间隙,安福会悄悄溜出来看这个据说救了她性命的大哥哥。

  她是个非常乖巧可爱的孩子,喜欢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