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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奥爱憎录-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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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轻声笑了,似乎是怕痒,双手回缩,想逃出他的控制。他偏偏抓得更紧些,一路向上吻,吻到她腕间,故意呵了口气。

“痒。”阿富缩了缩脖子,求饶似的说。

“谁知道咱们阿富夫人怕痒呢?”德川治济抬起头,眼里有调皮的笑。

“你决定了吗?什么时候?”阿富正色问。

“再等等。田安家不妨事了,清水家也是。尾张家没关系;纪州是越前福井的亲家,越前福井的藩主是我亲哥哥;福冈藩主也是哥哥;萨摩藩又是咱们亲家……强藩都是一桥家同盟,害怕什么呢?”德川治济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还要等什么呢?”

“我还年轻,还不到二十五岁,我等得起——将军等不起。等他再生不出儿子,家基才能死呢。”

“你怕他再置侧室?”阿富扬了扬眉,有些不以为然。

“不是没可能……他如今活得不舒坦,过几年身体越来越差,再想生儿子就难了。”德川治济露出灿烂的笑,像在说最开心的事。

“到时候大人做他的养子?”

“是啊,到时候只有我能做他养子了,因为田安家没人,清水家虽有人,但我那堂哥重好好男风,总不能收他做养子。”

阿富也忍不住笑起来,“将军世子爱男风,确实不像话。”

“孩子多才安全,才能保证幕府万代。将军家治若有七□□十个孩子,咱们可就累坏了。”

德川治济捏了捏她的手,那般柔嫩的手,没有膙子,更没一点伤疤,白白净净,掌心带着一抹晕红。谁能看得出这双手上有几条人命呢?

“当初贤丸养在田安宅,真是有些险。”阿富低头思索了一会,突然冒出一句话。

“当时将军可能收回成命——若贤丸继承了田安家,那就麻烦了,还得把他也除了。”德川治济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心有余悸。

“大人去找了田沼意次?倒有奇效。”

“田沼是个人才,在将军家治身边久了,对他的性子最清楚。什么时候说话,说什么,田沼从没出过错,他是强援。”德川治济赞许地点点头。

“田沼倒愿意帮忙,是个识时务的人。”

“说得直白些,这就是市恩贾义的用处了。必须让别人觉得欠自己一份恩情,这样才无往不利。若等有所求再礼下于人,那可就晚了。”

“田沼什么时候欠大人一份情了?”阿富好奇地问。

“他弟弟田沼意知是父亲的护卫,后来做了家老。几年前得了病,我出了大钱,给他请了许多名医,吃了许多珍贵药品。不用我说,田沼意次当然知道。”

阿富默默点头,田沼意次念在兄弟情,也会报一桥家的恩义。

“田沼意知得了什么病?”

“你记得咱们有一次私会,我向你讨了些伊吹山的秘药?无色无味,吃下去会慢慢衰弱?”

“难道是那个?”阿富睁大了眼。

“田沼意知知道得太多了,还是死了干净。”

德川治济微微一笑,拿起银剪刀,将寒椿一朵朵铰下,装进手边的桐木碟里。阿富歪头看他,似乎有些不解。

“忽然想起椿汤的滋味,阿富夫人,请和我一起吧?”






第125章 养女
 听见田安家主德川治察的死讯,将军家治吃了一惊。

“那么年轻,实在想不到。”田沼意次喃喃地说了一句。

“才二十一岁吧?”将军家治低下头算了算,长长吁了口气。

“比一桥家的治济大人还小些,大约是二十一。”

“他母亲一直说他有病,没想到不是夸张,竟真的殁了。”

“也是天注定……将军大人不要太伤感,当心御体。”田沼意次低声劝他。

“这样一来,田安家后继无人了。”将军家治斜斜地倚着肘枕,抬头看向富丽堂皇的天花板。绀色底上饰着云鹤纹,四角用金粉刷出葵纹,阳光一照,亮得刺人眼睛。

“治察大人尚未娶亲,似乎也没有侧室,自然没留下子嗣。”

“贤丸又被送到白河藩去了……”将军家治阖上眼,嘴角微微下垂,似乎有些悔意。

“此一时彼一时,将军大人无须在意。治察大人的病来势汹汹,不是能提前预测的。”田沼意次柔声安慰他。

“治察竟然殁了,太突然了些,现在可没法子挽回了。”将军家治伸手扶额,眉间起了深深的纹路。

“田安家虽后继无人,宝莲院大人还在,还有种姬大人没出嫁。可以保留田安家房舍,让她们继续居住,直到宝莲院大人天年。”

“这个自然,没有把她们赶出去的道理。我有些歉疚,想怎么补偿她们,不然心里总是过不去。”

冬日的太阳看着刺眼,比起夏日还是少了份热力。淡白的阳光慢慢移到房里来,榻榻米上罩了层白光,猛一看像是褪了色。将军家治怔怔地看着,心头沉甸甸的,像是坠上了一块大石。

“将军大人仁慈。”田沼意次轻声赞了一句。

“田沼,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贤丸虽已入了白河藩,再从别家择一名少年入主田安便是,自然也会奉宝莲院大人为尊,为她养老送终。也无须着急,将军大人慢慢选着。”田沼意次微笑着说。

“你说的有理,好端端的田安家,总不能就废了。毕竟是有德院亲手封的。”将军家治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萧索。

“还有种姬大人,为她选一门好亲事,也就罢了。”

“阿种……”将军家治沉吟不语,眼前浮现出那倔强女孩儿的脸。一双大眼睛灼灼发亮,薄唇微抿,似乎有无限委屈。

将军家治痛苦地闭上眼,陈年旧事又翻上心头。他对万寿向来百依百顺,惯得她脾气厉害,御台所有时看不过,会低声呵斥她两句。

万寿总会委委屈屈地走到他身边,小手拉着他的袖子,撇着嘴要哭。他心头立刻起了温柔的痛,俯身把她抱在怀里,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万寿,那个娇滴滴的女孩儿,他最爱的女儿,已经在数月前走了。无论他怎么想念,有生之年再也见她不到。连她的坟墓也在山长水远的尾张,他不得见了。

见将军家治脸色有异,田沼意次不敢造次,只是静静在一旁等待。

“记得宗武叔叔在世时,最疼阿种这个女儿,连世子治察都要让她几分。”将军家治低低地说。

田沼意次微微笑着说:“种姬大人是田安家最后一位姬君,相貌又是一等一的,自然招人喜爱。”

“从小受宠爱,脾气自然大些。”将军家治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惘惘地看向窗外,树叶尽落了,只有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里摇动。

田沼意次渐渐有些明白了,嘴里说的是田安家的种姬,将军大人想起爱女万寿姬了。

两人当真有些像。都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姬君,都是眉目如画的少女,性子都刚硬。莫非……莫非……

田沼意次偷偷瞥了将军家治一眼,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我想收阿种做养女,把她接到千代田城生活,也算是对田安家的补偿。”将军家治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田沼意次刚想开口劝阻,转念一想,却又闭了口。虽说种姬也是田安家的人,毕竟只是姬君……应该不妨事。

将军家治怔怔地望着窗外,眼里带着无限柔情。

田沼意次暗暗叹气,心里起了怜悯:自己也为人父,难道不明白将军在想什么?将军做出这决定,归根究底是出于一份爱女之情,何苦要阻止呢?

 

早起天阴沉沉的,空气里带着浓郁的湿气,似乎要下雪了。

天寒地冻,房里燃着火钵,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广桥觉得气闷,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向外看了一眼。

园子里满眼萧瑟,只有数株赤松还绿着。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天寒,女中们干完活儿,都缩在房里取暖呢。

快到年末了,时间过得太快,又一年没了。今年简直没什么好事,和去年一样。最亲爱的人都走了,一个又一个,只留她活在世上,迷迷糊糊地过着日子,一日又一日。

方才家基来了,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闲话。家基从小是沉默寡言的稳重孩子,似乎从没有顽皮胡闹的时候,和万寿姬大不相同。自从搬到知保夫人那,家基倒常来和广桥说话,话里话外不少牢骚,像是把她当成了知心长辈。

广桥只能含笑听着,家基对知保夫人再不满,毕竟也是母子。和知保比起来,她是外人,更是下人。她得知进退。

其实知保夫人也没什么大错,只是常常唠叨,说家基御帘中的事。将军大人本也有意去选,奈何家基念着御台所,想为她守丧三年,之后再考虑迎娶御帘中。 

对知保夫人来说,自家儿子早日成家,早日生下继嗣才要紧,何必管那么多?所以她时不时念叨起来,家基懒得与她争辩,只是闭口不言。说得烦了,就说要搬去西之丸住。

家基虽未娶亲,也已大了,搬去西之丸也合情合理。原本西之丸是大御所住的,大御所殁了十多年,一直空关着没人住。家基若真想去,遣人稍微收拾下就行。

广桥想得入神,火钵越烧越旺,身上起了些汗意。她俯身看着火钵,赤红的炭窝在灰白的灰烬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微弱声响。

提起火箸挑了挑,火箸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象牙嵌黑檀的柄,前端是黄铜所制,象牙镂出螺旋状,看上去颇有异国风味。

将军家治来了,她赶忙去外面迎接。他对她挥挥手,径直走进她的房间。不知怎么的,广桥觉得他今天神情有些异样。

“把窗户打开吧,下雪了。”将军家治坐在火钵边,安静地对她说。

广桥推开窗户。外面没有一丝风,雪静静地下着。地下积了薄薄的雪,天空竟也是白的,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中间是飘洒的雪。白色笼罩了世界。

“江户仿佛很久没下过大雪了。”将军家治微笑着说。

“也许是年纪大了的关系,许多往事混在一起,都弄不清什么时候了。”广桥淡淡地说。

“从前听御台所说过,京都冷些,雪也大些。”

“京都不像江户临海,雪是干雪,不像这儿的湿润。”广桥垂下头,默默想着京都下雪的景象。

圆山雪景绝美,她曾和一个男子一起赏过雪。那是多少年前了?遥远得不得了,像是上辈子的事。

“我只见过江户的雪,也无从比较”,将军家治叹了口气,“广桥,我做了件错事,十分后悔。”

广桥抬起头看他,自从御台所殁了,他脸上就失了血色,原本白皙的肤色越发苍白。他蹙着双眉,低头看着火钵,似乎不好启齿。

“是什么事呢?”

“我把田安家的贤丸送去白河藩做养子,谁知田安家的家主病死了,田安家再没人继承。”将军家治叹了口气。

“治察大人殁了?多年轻的人。”广桥低低地问了一句。

将军家治点了点头,有些哀伤地说:“年轻人都走在我们前面了。”

“不能挽回了吗?”

“贤丸已送走了。我想暂时保留田安家,宝莲院和阿种暂留在田安宅。等有了合适人选,再挑去继承。”

“这也是个办法。”广桥轻轻点头,她和田安家没有往来,并不十分关心。

“我想给田安家一些补偿,我也能好受些。”将军家治接着说,嗓音里带着柔情。广桥狐疑地抬头看他,不知他口中的“补偿”意味着什么。

见广桥一脸不解,将军家治顿时尴尬起来,摇了摇手说:“我有意……我想收阿种做养女。”

养女?将军收大名公卿的女儿做养女并不罕见。不过将军家治为何起了这个念头?

将军家治喃喃地说:“我曾去田安宅,正巧见到了阿种……和万寿有些相似。”

广桥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安心之余又有些心酸。难怪突然要收养女,原来是将军大人的一片痴心。

“相似,毕竟不是。看着也许更难过。”广桥轻声说。

“你说的我也懂。只是实在想念,看看阿种也是好的。”将军家治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失在空气里。

广桥觉得嗓子梗住了,想出言相劝,又着实找不到理由。面前的男子一脸悲伤,她实在不忍心多说。

“阿种进大奥,你帮我照顾她,好不好?”将军家治转过头看她,目光里带着恳求。

广桥默默看着他的脸,片刻后轻轻点头。






第126章 门楣
将军大人开恩,说暂时保留田安家,每年十万石的家禄不减,田安宅邸也仍由宝莲院来住。田安家的家臣仆人都松了口气,但仍然心头郁郁——田安家无主,倚仗恩典总不是办法。万一将军大人改了主意,上百人立刻失了饭碗。

德川治察的丧礼草草结束了,宝莲院哭得喉噎唇干,可无论流下多少泪,死了的人再不会活转过来。

香诠院的伤心自然比宝莲院少,毕竟治察不是她生的,多少有些隔膜。可想想自己黯淡的未来,香诠院不禁悲从中来。她只是上一任家主的侧室,如今当任家主又殁了,以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

香诠院呆呆地坐着,想着自己的心事。太阳早下去了,外面还有些光,房里完全黑了。时间过得太快,治察死在年末,一晃已是初春。

窗外的白梅开得正好,清寒的香气一丝一丝渗进来,绕在鼻端久久不去。她抬头望望,暮霭沉沉,白梅在暮色里格外醒目,像谁绘画时多点了颜料,点点白斑在画纸上浮出。

殁了的宗武最爱梅花。那人风雅了一辈子,最后又落得什么呢?宗武一生的光辉都在少年时代,父亲有德院宠着,家臣们捧着,人人以为他能夺嫡。

谁知大家都猜错了。等有德院殁了,宗武的天空再没了太阳。余下几十年只是苟活罢了。

所以只能风雅了,借风雅排解内心的落寞。毕竟他曾是将军的候选人,比哥哥强过百倍。

情啊,爱啊,不管多浓烈,终究是靠不住的。有德院辜负了宗武,宗武也辜负了贤丸。宗武若多活几年,她亲生的孩儿也不会被送走。可他不管不顾地死了,留下她孤儿寡母的,只能由人摆布。

不过德川治察也殁了,如今她和宝莲院同病相怜了。也许她还强一些,她还有个女儿阿种。阿种要被将军收为养女了,香诠院叹了口气,这应该是好事吧?

正想着阿种,阿种正巧来了。自从德川治察殁了,她说要哀悼,竟拒绝化妆,每日素着一张脸。香诠院左劝右劝,说武家女孩儿必须傅粉,这是东照权现开府时定下的规矩。阿种只不理睬,连宝莲院也来劝说,她才勉强答应。

阿种向香诠院行了礼,悄悄坐在下首。早到了点灯的时候,她没察觉,女中竟也忘了来。田安家无主,人人都晕头晕脑。香诠院苦笑一声,也怨不得别人,自己脑子似乎也不正常了。

“把灯点亮吧?”阿种轻声说。

女中捧着手烛来了,喃喃地道着罪。取下行灯罩,点燃里面的蜡烛,淡金色的光照亮了房间。香诠院瞥见阿种仍是一身素衣,脸上淡淡地傅了粉,双唇毫无血色,没有点红。

“怎么突然来了?”香诠院勉强笑着说。

“下午被母亲大人叫了去,一直说到刚才。”阿种闷闷地说,母亲大人是宝莲院。

像有一阵凉风吹来,香诠院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忙定了定神说:“什么说了那么久?”

“就是入大奥的事。”阿种嘴角微撇,似乎有些不安。

“宝莲院大人是在大奥呆过的,有什么不明白的多问问她。”香诠院展眉笑了。

“阿种并不想入大奥。”声音细细尖尖,像闹气的小姑娘。

香诠院抬眼看女儿,那孩子从小的习惯,心情不悦时爱用名字称呼自己。

“我明白。你在田安家松快惯了,突然要到大奥那样拘束的地方,一定不情愿。”香诠院拍了拍女儿的手以示安慰。

“可是没办法。既然那将军下了令,总不能拒绝。”阿种的嗓音冷冷的,香诠院心里起了不祥的预感。

“你向来脾气大,千万不能和将军大人顶撞起来……”香诠院一把抓住女儿的手,两行眼泪直流下来,“贤丸也走了,如今只有你了……”

阿种突然笑了,颊上显出两个梨涡,鼻子也皱了起来,似乎愉快极了。可她乌沉沉的大眼里毫无笑意,只闪着冰冷的光,像冬夜海面在月下的粼粼波光。

“怎么会和将军顶撞呢?我得好好表现,讨他喜欢才成。还有……也得讨那世子喜欢。”阿种的声音拖得长长的,调子却平淡,不带一点感情。

“世子……”香诠院直瞪瞪地盯着阿种,那是她的女儿,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一直觉得再单纯不过,只是宠坏了的小女孩,如今突然变得陌生,她有些认不出了。

阿种入大奥,那就是姬君。和世子有什么关系?香诠院皱起眉,心里七上八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阿种,你说话古怪。到底怎么回事?宝莲院大人和你说了什么?”香诠院一只手按住胸口,想压住怦怦直跳的心。

“许多事,还是不知道的好。”阿种悠悠地说,两手交叠放在膝上,好整以暇地望着行灯说。

“既然和你有关,我必须知道。”香诠院咬了咬嘴唇。

“也没什么。我又不是要行刺将军,没什么危险。”阿种又笑了,笑里带着一丝讽刺。

“你……莫非真起了糊涂心思?”香诠院失声喊,“你若有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

阿种不出声,只是安静地望着膝上的手。香诠院又急又怕,最初还只是啜泣,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泪水糊了满脸。

“我怎么如此命苦?”香诠院带着哭腔说。

阿种看她的眼神渐渐多了些温度,轻声叹了口气说:“母亲,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怎能不担心?”香诠院用袖子胡乱抹去眼泪,她当了许多年美人,举手投足向来小心仪态,如今全不顾上了。

“我不是没动过杀心——那将军害得田安家那么惨,怎么能放过他?”

香诠院猛地抬头看她,一张脸抖得厉害,上下牙撞击,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咯咯声。

“母亲大人说那样害了田安家,我想想也是——为了杀他,我自己赔上不算,也把田安家都赔上了——他不配。”阿种充满鄙夷地说。

香诠院呆呆地坐着,眼里没一点神采,阿种说了一串话,她像听不懂似的。

夜风从窗棂钻进来,行灯火苗随之摇摆,映在榻榻米上的人影被拖得长长的,看起来有些阴森。阿种也闭上了嘴,怔怔地望着影子。

“你不用考虑那么多”,香诠院缓缓地说,脸上满是疲倦,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你是姬君,生来就是安享富贵的,以后做将军姬君,更会一生安逸了。”

“我是田安家的人,流着田安家的血。”阿种眼里有火花跳了一跳。

“流谁的血有什么关系?你以后是将军家的人,将军为了体面,也会给你选个佳婿。贤丸……已经那样了,你若过得好,我也有个安慰……你为何要苦着自己?”

“将军家欠田安家许多,我想讨回来。”

“你是女子,又能怎么样?你父亲如此优秀,最后又得到了什么?生而为女子是幸运,等你嫁到别人家,田安家的一切都与你没什么关系。”

阿种不说话,牙齿狠狠咬住下唇,睫毛垂在眼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香诠院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定是宝莲院说了什么。有时候她真恨那个女子,端正的脸上带着高傲的神气,骄傲了一辈子,却坏了许多事。

是啊,田安家弄到如今这田地,都是宝莲院一手造成的。如果不与将军大人争吵,贤丸也不会被送走;如果不把治察心爱的女中送走,治察也许不会殁得那么早……如今又要祸害阿种!香诠院的指甲直掐进掌心,她如何能忍?

“阿种,宝莲院让你做什么?”香诠院突然冷静下来,她是母亲,她要保护这个最小的孩子。

阿种犹犹豫豫地摇头,小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出来。

有香气幽幽地透进来,慢慢在整个房间弥散开。香诠院摸出手巾掩住鼻子,这白梅香太恼人。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白梅香气,似乎更浓些,有人在附近。

“是我。”门前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香诠院心中一凉,这是宝莲院的嗓音。

宝莲院径直进房,在香诠院边上坐下。治察殁后她瘦了许多,两腮深陷,显得颧骨更高了,脸上偏偏带笑,看着有些阴森。

“阿种一心为了田安家,实在感人。”宝莲院笑微微地说。

香诠院只有点头,心里喃喃咒骂。

“她毕竟还是孩子,想出的都是泄愤的法子,那哪行。如今田安家危如累卵,随时可能灭了家。家中再无旁人,只有阿种能依靠了。”

“阿种只是孩子,又是女子……”香诠院战战兢兢地说,巨大的恐惧把她压倒了,她觉得喘不上气。

“阿种不是寻常女子,她是姬君,又是德川家数一数二的美人。你生下那么美貌的女儿,也是有功。”

阿种低下头,脸上飞起红晕。香诠院心中模模糊糊的恐惧突然成了形,张口结舌地说:“宝莲院大人的意思是?”

“阿种若做了御帘中,以后就是御台所,生下孩儿来可以送来田安家。这样就首尾俱全了。”

“阿种也姓德川……如何与将军世子联姻?”

“有何不可?五代常宪院的姬君鹤姬嫁去了御三家的尾张,常宪院无子,还想收养鹤姬的孩子呢……可惜鹤姬早亡,没福气。”宝莲院笑了笑,“我看阿种是有福气的。”

香诠院心里乱极了,只是默默望着宝莲院,一句话说不出来。

“阿种多生几个孩子,以后将军世子也是田安家的出身了。”






第127章 吐露
樱花刚谢,杜鹃花又等不及似地开了,花朵有深紫和浅粉两色,开得密密匝匝,织成了一道道花墙。

御年寄广桥好久没到吹上御苑来了,她默默算了算,似乎有好些年了。御苑里阳光实在明媚,处处是鲜花绿树,她看着一阵阵发怔。

大奥里也有园子,也种些应季花卉,园丁仔细照顾着,不能说养得不好。可与这御苑里的比起来,似乎都有些病蔫蔫的。广桥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抚了抚眼前的杜鹃,浅粉花朵开得灿烂,颜色娇嫩得让人起了怜惜的心。

这次赏花会是世子家基的主意,家基一贯沉默寡言,很少主动提什么。前几日主张来吹上御苑看杜鹃,将军大人懒懒的,禁不住家基怂恿,也就同意了。家基也邀了广桥,广桥原先有些犹豫,敌不过家基劝说,便也按时来了。

不曾想这赏花会实在寂寞——只有将军大人、家基和她,家基并没叫其他人来。

随从们都远远地守着,将军家治懒洋洋地坐在茶屋里,眯着眼望着不远处的杜鹃花丛,像是嫌阳光刺眼似的。广桥很懂他的感受,因为她自己也是一样——在千代田城里圈得久了,陡然来到这开阔的绿色天地,不知怎的,老有些忐忑不安。

在笼子里呆得久了,就算放了生,鸟儿也不愿飞出去了。

将军家治捧着碗茶,对家基笑着说:“怎么心情那么好?以前并不知道你对赏花有兴趣。”

家基恭恭敬敬地说:“最近天气不冷不热,出来走走也好。前几日老来驰马,见杜鹃开得好,想请父亲大人来看。”他又转头对广桥一笑,“也想让广桥看看。”

将军家治抿了口茶,望了家基一眼,目光有些哀伤似的。广桥心里一跳,知道他一定想起了御台所和万寿姬。

家基也觉得了,赶紧笑着打岔:“听说父亲大人收了姬君,是田安家的小女儿。我从前似乎见过,只是样子记不大真切了。”

广桥扳着指头数,悄声说:“大概十年前见过吧?那时世子大人还小,田安那位种姬大人更小,还是小姑娘呢,相貌可爱得紧。”

将军家治叹了口气说:“田安家和将军本家一向不亲近,阿种也很少来大奥玩耍。本来——御三卿和将军家关系很近,可惜……”

“如今也是缘分。等种姬大人进了大奥,也就亲近起来了。”广桥知道将军家治心中有愧,忙忙地开解了一句。

“阿种似乎比我年纪小些?”家基是机灵少年,假装兴致勃勃地问东问西。

“岁数也差不多,只小一岁。”

将军家治点了点头,对家基说:“阿种是你妹妹,你要好好待她。”

家基笑着看了广桥一眼,故意皱着眉说:“父亲大人已安排了广桥照顾阿种,这待遇实在高,我都羡慕呢。”

广桥一怔,赶紧摇头说不敢,将军家治知道家基故意逗她,忍不住笑了笑,又对广桥说:“大奥规矩多,广桥也别太拘着她。她在田安家娇生惯养的,别在大奥拘束坏了。”

广桥应了一声,顿了顿问:“种姬大人何时入大奥呢?”

将军家治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说:“将军收养姬君是大事,不能太仓促了。等过了中秋再说。”

中秋。广桥心里咯噔一下。中秋不是吉利日子。

“重阳节也不错呢,一起饮菊花酒,登高远望。”家基在一边凑趣。

将军家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又看了会花,家基见将军家治始终淡淡的,也就提议散了。将军家治要回中奥,家基说与广桥一起回大奥,有些书道功课还没完。

“你的字也不错了。”将军家治赞了一句,带着随从去了。

广桥心里疑惑,家基从小勤勉,从没拖过功课。国学、书道、歌道……什么功课都早早做完,从没有拖拉的时候。

“再呆会吧,这儿景色好,人也少。”见将军家治走远了,家基脸上忽然带了疲倦,广桥心里涌上一丝同情。家基方才一直在逗父亲高兴,说了许多话。

“有时候真想到没人的地方呆着。”家基喃喃地说,声音低低的,像在自言自语。

广桥微微笑了,“等做了将军大人,更有无数人跟着。”

家基扑哧一声笑了,对她点了点头说:“广桥口无遮拦,这话可不能乱说。”

广桥有些尴尬,自己失言了。她赶紧接着说:“将军大人退隐做了御台所大人,家基大人就是将军了。”

家基扬了扬眉,又挤了挤眼,摆出副淘气孩子模样。

广桥忍不住叹气说:“人人都说家基大人稳重,可见没见过这样子。”

“终日绷着脸,只有和广桥在一起时松快些,广桥还要这样说。”家基有些撒娇地说。

“好,好,好,请家基大人尽情松快。”广桥斜斜地瞥他一眼。

家基垂着头,脸上神情突然凝重起来,有些迟疑地问:“广桥,父亲大人到底为什么收田安家的人做养女?”

广桥呆了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将军家治曾和她说过:他做了错事,害得田安家没继承人,他想要补偿。但补偿的方法有许多,他收种姬做养女,归根究底还是因为种姬与万寿姬有些相似。

要不要对家基和盘托出呢?广桥踌躇起来。

“广桥还要瞒着我吗?”家基反而笑了,眼里有锐利的光芒在闪。

广桥忍不住感慨,这孩子虽然还小,在人情世故上胜过不少成年人,比如她。

“将军大人说她像万寿姬大人。”广桥单刀直入地说。

家基脸上笑容不变,嘴唇却有些白了,悄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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