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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奥爱憎录-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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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麻烦啊。宝莲院吁了口气。好在她已落饰出家,不然还得重新挽发髻。
“赶紧拿外褂过来。”她又恨恨地催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风大得很,不知是不是“春一番”,据说静冈一带可能有龙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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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试探
田安家的主母要保持仪态端庄。宝莲院在心里告诫自己,尽量把脚步放得舒缓些。
宝莲院立在玄关前,女中怯怯的,轻声问要不要叫香诠院和种姬出来迎接。她狠狠摇头,心里乱哄哄的:儿子治察喝醉了,不知弄成什么样子,她可不愿让香诠院看见笑话。
门外响起随从的报讯声,两乘轿辇前后抬了进来,都饰着葵纹,显然另一顶是一桥家的。一个身着白帷子的男子轻捷地钻了出来,眉目俊秀,正是一桥家主德川治济。
他对宝莲院微微一笑,半扶半抱地拉出另一个男子,宝莲院定睛一看,正是自家儿子。满脸通红,一双眼半睁半闭,连神智也不清醒了。
宝莲院暗暗咬牙,心里恨透了,可脸上也不能露出怒色。她缓缓走到两人前,瞥了德川治济一眼,笑着说:“今日辛苦你了,得好好感谢才行。”
听见她的声音,德川治察微微睁开眼,含含糊糊地叫了声母亲大人。
宝莲院看也不看他,扭头对随从说:“你们太不懂事,自家主君醉成这样,还不赶紧送去休息,还劳动一桥家的大人照顾!”
德川治济欠了欠身,喃喃地说了声言重了。随从们赶紧上前接过治察,将他架回房里休息。
“赶紧熬些海带梅干茶给主君服下。”宝莲院又补了一句。
可能听见了外面的嘈杂声,身着寻常衣饰的种姬悄悄走了出来,见来了许多不相识的人,她微微错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宝莲院示意她回去,她应了一声,转身向回走。德川治济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转,嘴角微露笑意。
这笑容被宝莲院发现了,她撇了撇嘴,立即又换上亲切的笑容说:“治济好久没来,是难得的稀客。请去客室宽坐。”
德川治济低了低头,笑着答:“本不敢叨扰叔母大人,但既来了,立刻告辞也太无礼,只好打扰片刻了。”
“这是哪里的话?”宝莲院脸上笑意更浓,向他伸了伸手,“请随我来。”
德川宗武生前爱茶道歌道,不喜豪华陈设,别说寻常呆的起居间,连招待客人的客间都朴素无华。素白障子上疏疏描了几笔秋菊,墙上挂着唐国的泼墨山水,下面一只薄胎青瓷瓶,供着松枝和蟹爪菊。
德川治济好整以暇地坐在蒲团上,与宝莲院笑着寒暄,神情恭谨又亲切,看不出拘束样儿。女中捧上茶,他微微一笑,女中受宠若惊地红了脸,扭扭捏捏地退了下去。
一桥家都是风流人。想起德川宗尹的诸多流言,宝莲院在肚里笑了笑。自家宗武和德川宗尹是亲兄弟,性情天悬地隔。
不过风流也有好处。宝莲院暗暗叹气。一桥家已经有后,田安家连年轻主母都没有。
“请用茶。”压下心头的郁闷,宝莲院笑着招呼。
德川治济拿起茶碗抿了口,笑着说:“今日热得紧,这茶倒清爽。”
“治济谬奖了。若论点茶,你父亲的手段最好。”宝莲院不紧不慢地说。
“父亲也说宗武伯伯风雅,例如这青瓷瓶就是难得的宝物。唐国龙泉窑的珍品。”治济下颌点了点那花瓶。
“也是你有眼光,我就不懂这些。”宝莲院笑容淡淡的。不知他什么时候告辞,她念着儿子治察,只想早点过去看他。
抿了一口茶,宝莲院抬了抬手说:“这是新制粟果子,茶是粗茶,吃着清清口。”
黑漆碟里是方形果子,半透明质地,黑黄两色,看起来有趣得紧。金黄粟米磨成粉,加寒天砂糖煮熟切块,再与黑糖琥珀羹嵌在一起,象征着五谷丰登的初秋景象。
“这是虎屋的初秋?叔母大人真是雅人。”德川治济笑着问。
“雅不雅的我不懂,只是照着说而已。匠人说有秋意,还带着夏之余韵,正适合今日吃。”
“感谢叔母大人赐果。”治济拈起杨枝,切了一片入口。
宝莲院把杨枝捏在手里,漫无目的地把初秋切成许多片。
德川治济眨了眨眼说:“今日也是凑巧。将军大人赐了整整五銚子酒,还吩咐多喝,田安家是御三卿之首,治察弟弟首当其冲,于是醉了。”
宝莲院一阵怒气上冲,虽是将军大人,也没有迫人饮酒的道理!这是故意捉弄田安家吗?
当着德川治济,再生气也只能在心里。她唇上带着微笑,轻声说:“原来如此。”
“也是将军大人高兴,想让大家一起贺一贺。”
“毕竟是八朔的大日子,也是应该的。”
眼见万寿姬的产期要到了,广桥近日来一直盘算,想求了将军大人,让她暂时出大奥探望。虽然去请脉的奥医师说一切都好,但毕竟是头胎,广桥总是不放心。
八朔刚过不久,秋意忽然浓了。天高而蓝,纯净得没一点渣滓,像刚染就的琉璃色缎子。小朵小朵白云点缀着,圆鼓鼓的,倒像随手画成的。
窗户全打开了,清爽的风蓬蓬地吹进来,带着金丝菊的香气。窗下种着一丛,性急地早早开了。广桥年轻时不喜菊花,觉得香气太苦,苦到心底去。如今岁数大了些,又亲历了许多事,再苦的花香也觉得寻常了。
广桥正要去请将军大人,谁知他自己来了。说去看家基写字,顺便来走走,说说万寿的事。广桥忍不住微笑,与将军大人相识久了,看到他有种奇异的妥贴安稳,觉得不像主君,倒像长年相处的好友。
她备好茶果,把想好的措辞在心里过了几遍。最好今日就能得到许可,她曾问了奥医师,万寿姬产期不远,大概在十日内。
将军家治坐在蒲团上,渺渺地望着窗外金丝菊发呆。切子釜的水沸了,冒出稀薄的白烟,还要等一下。广桥用帛纱擦净茶杓,并不急着和他说话。
“记得万寿产期快到了。”将军家治忽然说了一句。
“正是,也就数日了。奥医师说一切正常。”广桥将沸水冲入茶碗,用茶筅快速搅动。
将军家治点了点头。广桥把茶碗放在他面前,黑乐烧茶碗装着碧绿茶汤,上面覆着一层细密泡沫。
他捧起碗饮了一口,摸怀纸擦净碗口,轻声说:“广桥越发精进了。”
她忍不住笑了,“将军大人好意,广桥心领了。说实话,自从……一直没心情点茶了。”
她及时收了口,可将军家治如何不懂?自从御台所过世,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怅怅地叹了一声,悄声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御台所刚去不久,转眼万寿也要有孩子了。有死才有生,有生就有死。”
“能这样想最好了。”广桥静静地说,她知道他没那么豁达。
“也只能这样想了……不然只是苦自己。为什么她那么早就去了?留下我一个孤苦伶仃?问来问去,总不会有答案,只能想一切均是注定的。她会在某个地方等我,总有一日我们会再见。”
他语声平静,神情也淡然,不知怎么的,广桥反而难过起来。御台所刚殁那段时候,他怎么熬过来的?广桥不敢回忆,只觉得天昏地暗。
那时候她迷迷糊糊地过着,为什么要活着,自己也不太清楚。一切都不正常了,将军、万寿姬、自己……好在大家都熬过来了,万寿姬也要做母亲,也要有自己的孩子。
广桥摸出怀纸按了按眼角,努力绽出个笑容。
“想求将军大人一件事。”
他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万寿姬大人快生产了,广桥想出去陪着她,直到她平安生产。”
“当然可以。你不说我也想让你去。有你在,她会安心些。”将军家治立刻答了话。
广桥松了口气,眼里又涌出泪花。她和他是战友,事事想到一起去。
“为将军大人换碗茶。”广桥把残茶倒入建水,在切子釜里倒入新水。
将军家治叹了口气,悠悠地说:“今日天气实在好,秋阳暖暖的,照得人心里也暖起来了。许久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了。”
“一切都会好的。万寿姬大人生产后,也该给家基大人选一名御帘中了。”广桥笑着说。
“御帘中……”将军家治点点头,“记得御台所从前说过,最好寻一名武家女子。”
“御台所确实说过。武家女子身体更健壮些。”
说完广桥有些凄然。若御台所身子好些,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那就听她的,从武家里选。到时候还要和广桥讨论,你看着家基长大,对他的性情再熟悉不过。”
“将军大人的话折煞广桥了。”她赶忙放下手中的茶碗,从蒲团上滑下。
“此处没有别人,你无须如此客气。”他嘴角带了微笑。
她缓缓起身,一时有些语塞。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猛地起身去看,一个女中一脸惊慌地奔来,看见她,硬生生停住脚步。
“怎么了?”
大奥里禁止奔跑,女中如此匆忙,一定有不得了的大事。
“尾张家传讯,万寿姬大人突然腹痛!”女中喘着粗气说。
身后传来豁朗一声,像是茶碗落在地下的破碎声。
广桥慢慢转头,正对上将军家治满是惊惶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写八卦如有神,写论文如抽丝。
有论文要写,憋了好久才写了1000字啊啊啊啊。
第114章 早产
尾张藩邸在市谷本村,万寿姬降嫁时广桥随着去过一次,离千代田城并不太远。可今日古怪,广桥在轿辇里摇了许久,轿夫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她一颗心像在火里烤,恨不得推开轿门,不管不顾地向前跑。
自从长大成人,广桥从没大步狂奔过,除了那一次,将军家治带着她去御产所前的园子。他一路快走,她勉力跟在后面。他步子迈得大,她跑得心要裂开了,才能勉强跟着。那日他和她说了许多话,从此两人间多了种奇异的了解,他们是战友,是同盟,要一起保护御台所不受伤害。
可惜他们失败了。御台所年纪轻轻殁了,连带腹中的孩子,她留下的唯一骨血就是万寿姬。就在刚刚,广桥和将军家治满怀希望地憧憬着,想着万寿姬顺利产下孩子,接下来再给家基定御帘中的人选。
谁知那女中跌跌撞撞带来了噩耗,说的话简短,却像一道晴空霹雳。刚才还是朗朗晴空,不知何时被乌云笼罩,太阳早不见了踪影,黑暗突然降临了大地。
广桥颓然望着将军家治,他脸色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简直像从三途川返回的亡人。切子釜的水沸了,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两人谁也没心思管,只是怔怔对望着,像被雷惊了的孩子。
将军家治回过神,吩咐广桥带奥医师去尾张藩邸,立刻去。她有些诧异,为何将军自己不去?
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他喃喃地说:“那样的场景,我再也见不得了……况且万寿可能……难产,我虽是父亲,男女有别,也是不能见她的。你去,快去!”
广桥抢出门,得了传召的奥医师已在大奥七之口候着了。她和三名奥医师各乘轿辇,急急地往市谷本村赶去。
明明是刚才的事,再一回想,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怎么还没到?广桥心急如焚,直要大声喊出来。耳边传来人声,轿辇微一停顿,又接着向前走。这是到了尾张藩邸?万寿姬住在藩邸边新筑的御守殿,很快要到了。
轿辇稳稳停住了。广桥性急地推开轿门,前方就是御守殿的玄关。随同而来的女中从鞋箱取出草履,正要放在地上,广桥等不及,穿着足袋从轿中跃了出来。女中惊得目瞪口呆,广桥并不看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玄关,直直向里走。
几名女中迎了出来,看面貌有些熟悉,都是万寿姬从大奥带出的,专门在御守殿侍候。人人双目红肿,看见广桥,脸上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气。
三名奥医师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广桥指着一名女中说:“你,带医师们去万寿姬大人那。”
女中带着奥医师向里去。广桥皱了皱眉,又补了一句:“走快些!”
他们像被抽了一鞭子,加紧步伐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广桥拉着女中首领问。那人原是大奥三之间女中头,旗本出身,姓松田。为人稳重妥贴,被选出做了万寿姬陪嫁女中首领。
松田与广桥差不多岁数,在大奥呆了半辈子,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物。她瞥了广桥一眼,转身进了走廊边一间小屋。广桥怔了怔,也跟着走了进去。
“我想赶紧去看万寿姬大人。”见松田一脸犹豫不决,广桥有些不悦。
“此处虽是大人的御守殿,毕竟在尾张家边上。”松田压低嗓门说。
“怎么回事?一直说胎气安稳的?”广桥顾不上琢磨她话中的意思,开门见山地问。
松田垂下眼,悄声说:“大人在园子里散步,不小心跘了一跤,惊了胎气。”
广桥勃然大怒,厉声问:“万寿姬大人临近产期,怎么还去园子散步?就算去也要着妥当人陪着,怎么会让大人摔倒?”
“都劝着,可大人有些赌气,一定要去园子。”松田呐呐地说。
“赌气?”广桥狐疑地望着她。
“大人和世子大人拌了两句嘴,一气之下去园子散步。”
广桥顿了顿,世子大人就是万寿姬的夫婿,尾张藩的世子德川治休。他父亲还没隐居,仍是藩主大人。
“万寿姬大人是快临盆的产妇,治休大人如此不像话!”
松田向门外望了望,向广桥摇了摇头说:“藩主大人让治休大人置侧室,他不太情愿,也不敢公开拒绝。咱们大人听了风言风语,心里有些不快。今日治休大人来了,大人故意和他拌嘴。”
“侧室……”广桥忍不住叹气。别说是地位尊崇的御三家,一般武士都可以置侧室。万寿姬大人怎么如此看不开?她在大奥长大,从小见父母恩爱,便以为一夫一妻是世间常态。
其实她父亲才是异类,明明是天下武人之首的将军,偏偏对置侧室颇多抵触。置了两房侧室,生了孩子后便不再见。
“大奥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大人恼得厉害。见治休大人也涨红了脸,大人立刻起身去散步,怎么都劝不住。”松田愁眉苦脸地说。
“治休大人呢?”广桥冷冷地问。
“大人恼了,治休大人也拂袖而去。接到大人摔倒的消息,他已经回来了,在藩邸等消息。”
“万寿姬大人跘倒,藩邸医师怎么说?”
“动了胎气,可能今日就要生产。大人年纪尚小,又是头胎,生起来有些辛苦。我心里七上八下,就找人去千代田城报讯了。”
“我去看看万寿姬大人。”
松田领着广桥出了房间,沿着长廊一路向里,推开一扇门,几个男子坐在房中,都剃了坊主头,显然是医师。
“怎么样?”广桥轻声问。
“脉象还平稳。产婆已进去了,选的是经验最丰富的。”一名医师字斟句酌地说。
广桥点点头,径直向内室走。
万寿姬换上了雪白产衣,散了发髻,乌黑长发束成松松的辫子。额上绑着白绸带,衬得脸黄黄的,像是得了重病。她躺在被上,上身竖起,身后垫着厚厚的被褥,两名产婆小心翼翼地守在她身边。
“万寿姬大人。”广桥勉强挣出笑容。
“广桥……一上午了,孩子还没动静……”万寿姬抬头看她,乌黑的眼里满是焦虑。她已长大了,不再是任性的孩子,神情举止都是挂念孩子的母亲。
“别着急。将军大人让我带了奥医师来,都在外面守着。万寿姬大人不用担心。”广桥凑到她身前安慰她。
“我被庭石跘了一下,一下扑倒在地。”万寿姬伸出手掌,掌心裹着白布,隐约渗出血丝。
“肚子痛吗?”广桥轻声问。
“有些痛,后来好了。当时好怕,怕孩子有危险,赶紧派人叫治休来。”万寿姬微微笑了笑。
“治休大人不该惹大人生气。”
“是啊!当时我又惊又怒,在他身上重重打了两下,他也不躲避,只是安慰我。我反而不好意思了。”
广桥忍不住想笑,刚才还想夸她长大了,还是孩子脾气。
“听松田说,治休大人在藩邸等消息。”
万寿姬点点头说:“这里是临时改的产房,他不能呆在这,只有在藩邸等。”
一名产婆怯怯地说:“大人最好少说话,生产需要力气。”
另一名产婆也鼓起勇气说:“大人不久就要发动,请这位大人去外间等候。”
万寿姬向广桥吐了吐舌头,广桥向她笑了笑,转头望了望外面,示意自己去外面等着。万寿姬挥了挥手,广桥拉开门出去了。
还好,没想象得那么危险,松田一时胆小,说得严重了些。广桥叫来女中,叮嘱她回大奥向将军大人报讯。万寿姬大人暂时无恙,请将军大人放心,一有喜讯立即遣人去报。
日影西斜,斜阳透过窗户照在榻榻米上。广桥呆呆地站在门前,怔怔地看着女中们来来去去。
万寿姬大人午后不久发动,广桥正在闲坐,耳中传来一声凄厉呼喊,吓得直直跳了起来。她匆匆走到门前,正想拉开门进去,松田忙把她拦住了——女子生产时不能有外人在,不然不吉利。
松田把她拉回房间,又给她上了热茶,让她捧着定神。她望着茶苦笑,和万寿姬只隔着一道门,惨呼声在耳边回荡,一百碗一千碗茶也定不了神。
时间一点一滴流走,吹进房间的风也带了凉意。太阳没落山,月亮倒上来了。圆圆一轮明月,低低地挂在树梢上,恰好在窗边,像在窥视她似的。
圆月……想到十多年前那个中秋,广桥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松田招手叫来女中,“给广桥大人拿我的外褂来。”
广桥摇了摇头。端着铜盆的女中从门外路过,广桥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她再也忍不住,霍地站起来。
“你闻见了吗?”广桥俯视着松田。
“血?女子生产都是这样……所以女子命苦。”松田叹了口气。
“换了多少盆水了?流那么多血,哪里禁得住?”松田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广桥险些被激怒了。
“孩子还没出来,还得等,也没别的办法。”
“产婆可靠吗?”广桥脑中闪过个可怕的念头。
“都是尾张的老人了,治休大人也是她们接到人世的。”
“已经快一日了……”广桥快要哭出来了。
“让奥医师送些增加气力的补药进去吧……我从前听人说,生产时间太长,产妇没力气就麻烦了。”
“立刻让医师熬药。”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大人赶紧产下子嗣。”松田闭上眼连连念佛。
念佛……广桥轻轻摇头。她惘惘地望向银蓝的夜空,这一切御台所都看在眼里。御台所,请保佑万寿姬大人吧,别让她再受苦了。
第115章 远行
又是一年中秋,将军家治过得浑浑噩噩。
万寿姬几日前早产,她年龄小,又是头胎,直折腾了一日一夜。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万寿姬大受打击,一直昏昏沉沉,似乎不愿醒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她的夫君德川治休又伤心又自责,只怪自己惹她动气。将军家治听了原委,只能苦笑着说:“往事已矣来者可追。好在你们都年轻,这个孩子没了,以后还有机会。”
广桥也只能苦中作乐,努力向好处想:好在万寿姬人还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身子总会调养好的,她毕竟还年轻。御台所大人后来也再次怀妊了。子嗣的事都是天注定,勉强不得,只能是尽人事。
将军家治意兴阑珊,大奥的中秋过得颇为敷衍。御年寄高岳照常发了月见团子,女中们在房里插上芒草,团子高高地堆在三方上。赏月吃团子,女中自有女中的乐趣。
广桥向来不喜欢中秋,自从御台所出了事,更觉得中秋不吉祥。此次万寿姬又在中秋前夕早产,更加深了广桥对中秋的偏见。她干脆告病躲在房里不出来,高岳送来的团子全分给了女中。
家基特意来看她,一脸严肃。
“万寿姐姐伤透心了吧。”他低声说。
广桥眼里漫出泪来,她亲眼看见万寿姬期待孩子的样子。
“我想去看看万寿姐姐。”
“等等吧,等万寿姬大人身体好些再去。”广桥柔声说。
御三卿之一的田安家也不平静。一年一度的中秋,月见团子堆得高高的,只是不见人吃。
家主德川治察和母亲宝莲院闹了别扭,根源在他房里的女中。宝莲院给德川治察挑了几个御帘中备选,治察并不上心,全交给宝莲院决定。
她有些疑心,暗暗打听,发现儿子治察爱上了房里的女中阿蝶,还是低三下四的町人出身。她顿时勃然大怒——从前给治察选过两名侧室,都是清白人家的好孩子,他推三阻四,只是不愿意。
宝莲院忍不住咬住下唇,原来房里有妖精勾着呢,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那女中看起来姿色平平,举止也板板的,谁知都是假象。私下不和他独处时,不知是什么样子呢。
趁着德川治察去千代田城坐地,宝莲院把女中叫了来。女中垂手立在门前,她好整以暇地捧着茶碗,眼角都不扫她。
“宝莲院大人……”女中怯怯地开了口。
“你叫阿蝶?家里开菜店的?”宝莲院盯着茶碗说。
“正是。”女中低声回答。
“我问你,治察大人是什么人?”宝莲院丢下茶碗,狠狠刮了她一眼。
“是阿蝶的主君。御三卿之一,与将军家同气连枝。”她喃喃地念出一串话。
“原来你不糊涂。”宝莲院微微一笑,脸上带着刻毒的讽刺。
阿蝶向后一缩,像被尖针猛地刺了一下。
“主君宠爱女中不算什么。但治察说什么只要你一个,其他侧室都不要……这胡话是哪打来的?还不是你动了糊涂心思,给他灌了迷魂汤?”
“宝莲院大人……阿蝶并没有。”她蹙起眉,似乎有些糊涂。
“没有什么?”宝莲院聚精会神地盯着她。
“阿蝶只是寻常女中,并没有得大人的……宠爱。”她垂下头,有些羞答答的模样,连颈项都红了。
“不对。我听说治察大人更衣只要你服侍,也不要其他人在跟前。”宝莲院一脸狐疑地说。告密的女中确实这样说的,说阿蝶趁更衣时勾引治察大人。
“那是治察大人吩咐的,只是更衣而已,并无其他。”她忙忙地分辩。
莫非治察那孩子动了真情?所以要慎重待她,不愿偷偷摸摸?看阿蝶的神情,一定没她说得那么简单。治察肯定承诺了些什么。
“治察大人许了你什么?”宝莲院冷冷地问。
“并没有什么。”她矢口否认,像被踩住尾巴的猫。
“你是女中,知道规矩吧?欺瞒主上,被打死也没处诉苦。”宝莲院拿起手边的折扇,啪嗒一声丢在她面前。
阿蝶吓得瑟瑟发抖,颤声说:“大人说要置我做侧室,还保证只有我一人。”
果然如此。宝莲院又好气又好笑。德川家出了将军家治一个痴情种就够了,如今自家儿子也染了那痴情病。
将军家治不愿置侧室,熬了许多年,终于屈服了,得了两个儿子。一个儿子没多久死了,只剩下世子家基。只有一个世子,多危险的局面!自家儿子也要重蹈将军的覆辙吗?
越是贵人,越要多置侧室,这样才能开枝散叶。情情爱爱都是町人百姓的玩意,贵人若信那些,只能说是糊涂。
宝莲院越想越危险。御三卿要依例从公家迎娶御帘中,公家女子多孱弱,一桥家的一直无子。希望都在侧室身上,一定要多置侧室才行。儿子治察爱上这出身低贱的妖精,还口口声声说只要她一个。为了田安家,不能留下,得尽快把她赶走。
宝莲院咬了咬下唇,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只是十七八岁年纪,相貌委实平常,只是肌肤雪白,配上乌浓的眉眼,看着有两分姿色。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只怕治察那孩子觉得她美。就像将军家治痴爱那弱不禁风的御台所一样。
光赶走不行,只怕治察那孩子私下访了来,在外面置所宅子,倒把她蒙在鼓里。只能和她父母说,把她远远配了人,就去京都吧,让娘家近卫家安排。再跟治察说她许了人了,彻底了了他的心思。
宝莲院越想越觉得是好主意,忍不住露出笑容。她轻蔑地望了阿蝶一眼,轻声说:“把你父母叫来,有事吩咐。”
阿蝶猛地伏倒在地,哭着说:“请宝莲院大人饶恕。”
“我要说的是好事。我有门好亲事,你父母听了一定开心得紧。”
“好……亲事?”阿蝶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是啊。你父母送你去京里,今日就动身。”
“阿蝶想留下,再没有非分之想了。”她哭得满脸是泪,看着有些滑稽。
“你那么有心气,我不能辜负了你。京里是我故乡,是个好地方呢。你会喜欢的。”
德川治察从千代田城回来,帮他更衣的女中换了人。他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新女中说阿蝶母亲染了风寒,临时把她接回去了。
德川治察皱了皱眉,当着新女中的面,还得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详细问。
去给母亲宝莲院问安,今日她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专门备了他喜爱的果子。这果子说来简单,葛粉包着黑绿两色馅料,再染出浅黄色,看上去五彩斑斓,名叫女郎花。女郎花是秋七草之一,也是和歌常出现的风雅物事。
治察切了块女郎花,假装无意地问:“听说我那女中告假回去了?”
宝莲院笑着说:“她父亲来接的,暂时回去几日。”
“母亲大人没拦着?”甜蜜蜜的女郎花突然发了苦。
“田安家是什么人家?哪有女中告假不准的?那也太苛刻了。”宝莲院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他顿时心虚得红了脸。
“御帘中就选鹰司家的姑娘吧?对方没有拒绝。不过婚期得明年了。”
“也没什么着急的。”他无情无绪地说。
“是啊。今年置两名侧室吧。”宝莲院双目灼灼地盯着他看。
“不用了吧……”
“为什么不置侧室?你二十出头了,早已不小了。”
“儿子自有计较。”他丢下手里的杨枝,忽然觉得厌烦。
“你有什么计较?”宝莲院冷笑着说,“如果你要置阿蝶做侧室,那难如登天了。”
德川治察怔怔地望着母亲,双唇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两只手握拳放在膝上,细巧的手指微微抖动。
起风了。凉爽的秋风带着菊花香气吹进来,宝莲院雪白的头巾被吹得鼓起,蓬蓬的,像是宽大的布袋。治察一脸严肃地望着她,并不觉得滑稽。
“怎么回事?”他一字一顿地说。
“有一门好亲事。她父母千肯万肯,已经送她去成亲了。”儿子表情古怪,宝莲院心里发寒,但又不肯认输。
“她父母肯,她呢?”
“父母之命,她敢怎么样?”宝莲院冷冷地笑了,打开手里的泥金折扇扇了扇。
德川治察垂下眼,嘴角紧绷,似乎在强忍痛苦。
“阿蝶是个好孩子,知道孝敬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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