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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奥爱憎录-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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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长在背阴处,园丁没发现吧?阿富家里那丛,记得长在庭石后面。”
松岛拍一拍手说:“可不——大奥那丛也在庭石后面。”
“确实不容易发现。”阿富轻轻点头。
松岛想了想,脸上又布满阴云,“广桥说了别的,家基大人看见阿绢招手叫他,他一路赶过去,正巧发现那彼岸花。”
“好好问问阿绢就是。”
“奇就奇在这。阿绢一直和乳母在一起,家基大人看见的并不是阿绢,是另一个人。”松岛愁眉苦脸地说。
“家基大人认错了?侍候自己的女中,不太会认错吧。”
“我也这样说!可阿绢确实和乳母在一处,万寿姬大人也这样说。”
“那是怎么回事?”阿富垂下眼,一副没主意的模样。
“广桥说可能有人假扮阿绢,骗家基大人去采花。”松岛顿了顿,又轻声说:“广桥还说那假阿绢劝家基大人尝尝彼岸花,你知道吧?彼岸花是有毒的。”
阿富倒抽了口气,颤声说:“太可怕了——大奥怎会有这样的事?”
“我也不信呢!如今是德川家天下,大奥守卫森严,别说可疑的女子,连只鸟也飞不进来。有女刺客假扮女中行刺世子大人?听着像无稽之谈。”
“那彼岸花,确实真有其事?”阿富有些疑虑地问。
“应该是真的,广桥还带来给我看。”松岛忍不住打了个突,“已经枯萎了,看着心里毛毛的。”
“也许彼岸花当真有,但假扮女中……可能有些出入吧。”阿富说完赶紧伏在地下,“阿富妄议,请松岛大人恕罪。”
“你全心全意对我,什么想法都不瞒我,我怎会怪你呢。”松岛把阿富拉起来,阿富泪涟涟的,像是吓到了,又像是十分感动。
“阿富对松岛大人一片赤诚。”阿富带着哭音说。
“我懂的。”松岛拍拍她的手,“广桥说的我也不十分信。我们私下说说,也许家基大人看花了眼,也许家基大人编了些话,也许广桥添油加醋了。不过彼岸花得赶紧铲去,园丁要换一批新的。”
“松岛大人说得是。”
“广桥还让我好好核查大奥女中身份,其实她们进大奥前核过许多次。不过万事还是小心得好,为了世子安全。”松岛斩钉截铁地说。
“松岛大人说得没错,请从阿富查起。”
松岛扑哧一声笑了,摆了摆手说:“你是大身旗本岩本家的女儿,有什么好查?你倒要帮着我查查,我屋里的女中都信得过,先从御台所身边的查起吧,你把女中名册取来。”
阿富应了一声,转身去了。松岛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媚茶色暗花小袖,黑缎子腰带,衬得纤腰不盈一握,看着十分柔媚。年轻女子多是瘦的,松岛按了按自己的侧腰,忍不住叹了口气。
阿富当真可人疼,可惜将军大人看不上她,只能说她命薄。松岛暗中下了决心:以后要托田沼主殿头给她寻个好人家。不过最好再过些年,有她在身边,自己能轻松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松岛……也是挺可怜的。
第81章 比试
自东照权现开府,德川家已君临天下一百余年。战争的硝烟早已远去,武人渐渐文弱,腰里插着大小双刀,却极少□□用。
武家的规矩倒还维持着,尤其是武家首领的德川将军家——除了冬日放鹰、秋日狩猎,到了春末夏初,将军也要召集骨肉至亲的御三卿家,一起来千代田城的吹上御庭驰马。谁家子弟的骑术最精湛,将军会赏下丰厚的礼物来。
时间过得最快,又是一年春末。吹上御庭的樱花早落了,碧绿肥大的叶子长满枝头。昨晚下了一夜雨,叶子被洗得干净,绿得沁入人眼里。
马场铺好了细白砂砾,周围是如茵碧草,稀稀疏疏长着些嫩黄雏菊。马场稍远处支着两把正红日伞,端端正正摆着锦垫,那是将军家治和御台所的坐席。两侧零散放着略小的蒲团,那是世子、姬君和御年寄等的位置。
吹上驰马是难得的武家表演,御年寄可以带女中来观看。御三卿之一一桥家的家主德川治济青春年少,容貌比过世的父亲还俊俏些,大奥不少女中都摩拳擦掌,等着看这美少年的英姿。当然,就算没他,田沼主殿头大人也值得一看。
田沼意次一早到了,如今他不光是将军侧用人,也做了石高两万石的相良城主。这是极难得的——田沼家只是暴发,他父亲曾是低三下四的足轻,也算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田沼意次做了城主,将军家治也离他不得,于是兼着侧用人。也难怪,要论做事妥贴,心细如发,十个人加在一起也胜不过他。各类活动仪式交给他最放心,这次吹上驰马也是他一手准备的。
一桥家的德川治济先到了。千代田城是将军大人的居城,哪怕是与将军同气连枝的御三家御三卿,入城也不得带随从。德川治济一身保守打扮,发髻束得整齐,葵纹黑外衣,下穿骑马专用的细布野裤。看见田沼意次,他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了一闪。
田沼意次虽受将军重用,论身份仍是德川治济尊贵,田沼忙忙行礼,治济连连摇手。眼见其他人还未到,两人寻了处阴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
德川治济小时候就是俊俏孩子,如今年纪稍长,和父亲德川宗尹越发相似,气质风流蕴藉,比父亲更胜一些。大奥女中终日无聊,喜欢品评男子容貌,原本田沼意次得分最高,德川治济做了一桥当主,时常出入千代田城,在大奥里人气急升。不少女中都说:那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笑起来要多坏有多坏。
要多坏有多坏?其辞若有憾焉,实则深喜之。在这里坏可是褒义呢。想到这里,田沼意次嘴角带笑,着意看了眼前这年轻男子两眼。浓眉毛,黝黑的眼,睫毛乌浓,鼻子直而挺,只是嘴唇太薄,不免有些冷酷。不过笑起来如春风拂面,说不上的温柔绻缱。
“今日驰马,民部大人要大展身手了。”田沼意次笑着说。德川治济如今是一桥家主,官拜民部卿。
“主殿头取笑了——父亲喜欢驰马,我向来笨拙,真是汗颜。”德川治济做出苦相,眼里有调皮的光。
“觉了(宗尹的法号)大人故去两年多了吧。”田沼长叹了一声。
“时间过得太快,只觉得父亲犹在身边。”治济微微一笑,低声说:“那一日,多亏主殿头仗义相助。”
田沼连称不敢,治济只是笑,淡淡地看着眼前一大丛杜鹃。杜鹃是初夏的花朵,这株倒性急,还是春日,绿叶间已藏了许多骨朵。最顶部的两朵绽开一半,紫里带红的花瓣,花蕊细而长,在花瓣间探头探脑。
德川治济没说假话,那一日似乎还在眼前。父亲的情人阿玉怀妊,父亲劝她处理掉,阿玉摇头不依。父亲起了杀意,谁知阿玉也没想活着,一杯毒酒了断了父亲,自己也随着去了。
德川治济赶去时已经晚了,房舍已四面起火,透过窗户看见父亲和阿玉在里面,阿玉竟还握着父亲的手。他惊得呆了,御三卿之一与来历不明的女子情死,眼看要天明,传出去是天大的丑闻。一桥家虽是金枝玉叶,也不免颜面无存。
怎么办?他很快做了决定,就让这梅屋烧了吧。两具尸身虽没法化灰,但也辨不出样子,役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他们是谁。再让家老田沼意诚和他哥哥说一声,叫役人不要多事,一床锦被遮盖了。
于是,父亲突然得了霍乱,这病来势汹汹,传染性极强,没几日便薨了。德川治济哭得双眼红肿,将军大人还特意派人来安慰。接下来又是忙乱——父亲的葬仪,自己接任家主,登城拜谢将军大人,活活忙了半年。
登城时他已是一桥家的新家主了,大名们见到他纷纷叹息,说他父亲英年早逝,实在可惜。他在一边垂头不语,双唇紧闭,只是眼圈红了。大名们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劝他善自珍重。
这是自然。父亲去得突然,也没什么好遗憾的。父亲没完成的事,他会接着做。德川将军的宝座,迟早都是一桥家的。
家基那小孩子,除去他还不容易?只是要考虑时机。阿富心思最细,做事也麻利,没什么不放心的。
田沼意次向他使了个眼色,快步迎上去,清水家的德川重好到了。重好是将军大人的异母弟,年方二十三,据说酷爱男风,在宅邸里很不像样子。无论如何,重好也是贵人,田沼意次恭敬行礼,德川治济也亲亲热热叫了声哥哥。
德川重好点了点头,百无聊赖地在蒲团上坐下,他和父亲惇信院颇为相似,不喜读书,更不喜弓马,只是贪花好色,不过惇信院爱的是女子,他爱的是少年。
远远看见田安家的世子来了,德川治察,今年十五岁。他父亲德川宗武说身子不爽,早早告了假——众人心知肚明,德川宗武不愿与将军大人相见,上一代的恩怨,到如今还没消散呢。
御三家都来齐了,治察、治济和重好是平辈,爷爷都是有德院(德川吉宗),也算堂兄弟了。虽是骨肉,时常在千代田城见面,私下来往却少。治察和重好都是不爱说话的性子,倒是治济谈笑盈盈,也让另两人自在了些。
田沼意次含笑看着,田安家的治察是正室所出,母亲是天英院(六代将军御台所)的养女森姬,近卫家女儿。也许流着公家血液的缘故,治察皮色极白,容貌俊秀,只是瘦弱些,两腮微凹,越发显出一对灼灼的眼睛。据说他聪慧不亚于父亲,不但是和歌好手,骑术也佳。看着身子不结实,实在不容易了。
将军家治到了,御台所也跟着来了,可能是天气晴朗,特意带御台所来散心。身后跟着一串随从,世子家基和万寿姬也在,两个孩子牵着手,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
将军与御台所在日伞下落座,两个孩子坐在父母跟前。分别见了礼,德川治济似笑非笑地看了家基一眼,大概八岁了?看上去更成熟些,相貌嘛,还是更像将军,只是多一些英气。
将军家治似乎心情颇佳,对坐在下首的堂弟们十分敷衍,分别问了身子是否安好,家里是否安泰。之后眼珠一转,对德川治济笑着说:“咱们德川家的美男子都出在一桥家了。”
德川治济连说不敢,不光御台所笑了,身后的松岛、广桥都笑了。治济向松岛身后一瞥,一个年轻女中露出半张脸儿,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是阿富。治济嘴角微弯,极轻微地笑了笑。
“那就先练习吧?”将军家治向三个年轻人挥了挥手,三人答应了,起身向马场走去。
万寿姬坐在将军家治身边,小手拿着把团扇,心不在蔫地看着上面的杜鹃图案。家基从草丛里摘了好几朵雏菊,编成花束送给万寿姬,可她理也不理,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将军家治对御台所使了个眼色,御台所顿时笑了,轻轻摇了摇手。将军家治猛地抽走万寿姬的团扇,她唬了一跳,乌沉沉的眼瞪得圆圆的,不解地看着父亲。
“咱们万寿快十岁了,也是大人了。方才那位一桥家的叔叔俊不俊俏?”将军家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问。
万寿姬抿了抿嘴,犹犹豫豫地摇头,将军家治和御台所都笑了。
“说谎不是好孩子。”将军家治假装生气地说。
万寿姬涨红了脸,猛地摇头,似乎并不是害羞。她把目光投向马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似乎有些惧怕。
“万寿,是身子不舒服吗?”御台所有些不安。
“万寿没有不舒服,只是忽然有些怕。”万寿姬细声细气地说。她平日胆气最壮,性子也活泼,连世子家基都要让她三分。今日不知怎么了,神情举止都像变了个人。
“怕什么呢?”御台所眉头微蹙,拉起她的小手。家基呆呆地看着姐姐,雏菊花束落在地下也没发觉。
“不知道……看见那位治济叔叔,突然觉得冷,像是有些害怕。”万寿姬轻轻地说。
“治济有什么好怕的?德川家人聚得太少,孩子怕生。”将军家治不以为意地笑了。
御台所把万寿姬拉到自己面前,柔声说:“到母亲这儿坐,什么都不怕。”
万寿姬闷闷地点了点头,家基羡慕地看着,将军家治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来父亲这儿坐。”家基高兴地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进入儿女位面。
第82章 峥嵘
家基陪着说了会话,万寿姬的心情也好了些。将军家治和御台所看着孩子说笑,都是一脸的满足。
御三卿练习时间已到,接下来就是骑术比试。本来三卿之首是田安家,但今日来的只是世子,加上清水家的德川重好年纪最长,就先由他下场。按规矩,比试者要骑马绕马场一圈,之后再快马加鞭绕行两圈。
武家男子都会骑马,但骑术讲究人马合一,坐在马上的姿势,缰绳的松紧,速度的调控都大有门道。将军家治凝神望着马场,德川重好已上了马,家治忍不住想笑——单看上马姿势,这位弟弟的骑术似乎比以前还退步了。
将军家治的弓马是有德院亲手教的,向来比弟弟优秀。弟弟也灰了心,从不在弓马上用心。
德川重好紧张兮兮地拉紧缰绳,□□的栗毛马别别扭扭地跑了一圈;之后应放开缰绳纵马疾奔,可重好有些犹豫似的,缰绳拿在手里半松不松,栗毛马莫名其妙地小跑起来,两圈转眼又完了。
将军家治努力忍住笑:好在女子们不懂这些,不然重好真是丢脸。
德川重好惴惴不安地下了马,脚刚沾地,脸上表情一下放松了,仿佛刚才不是驰马,而是去黄泉兜了一圈。
接下来是一桥家的德川治济,女中们脸上露出笑容,颈子伸得长长的,都想一睹治济大人风采,回大奥好说给同伴们听。
德川治济上了马,姿势端正,举手投足都遵规蹈矩。第一圈扣着缰绳快跑,到了将军家治对面,在马上躬身一礼,脸上带了笑;后两圈松了缰绳,马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起来,女中们用手掩住嘴巴,似乎在为他担心。
将军家治对御台所低声说:“治济只怕和他父亲一样,也是个风流人物。”
“已经订了亲吧?京极宫家的在子。”御台所若有所思地问。
“八年前就定了,只是在子年纪还小,现在还不满十三岁。”将军家治瞥了万寿姬一眼,那孩子只顾着和家基说笑,并不看马场一眼。不知怎么,那孩子对德川治济有些讨厌呢?
“那么早就定亲了啊……”御台所喃喃地说。
“咱们定亲也早啊。”将军家治凑在她耳边说,御台所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扭过头不说话。
德川治济纵马回到起点,又向将军家治的方向行了个礼,轻轻巧巧地跃下马背。
将军家治含笑点头,女中们本来心痒痒的,见将军大人首肯,顿时采声大作。
最后是田安家的治察,护卫牵来一匹灰毛马,治察轻轻拍了拍马头,轻盈地飞身上马。治察坐在马背上,将军家治看得分明:他今日打扮颇为雅致,鼠灰细袖、墨色四布裤,脚上还打着脚绊。将军家治忍不住撇了撇嘴——这新鲜打扮,十有八九是他父亲教给他的。
德川治察的父亲,田安家当主德川宗武最通古博今。据说他精研古籍,整理出古代贵人许多风雅装束,无论是放鹰狩猎、吹上驰马,连拜祭德川先祖时都按古法穿衣打扮,引得有德院赞叹不已,赏赐了许多宝贝。
德川治察上了马,灰毛马肥壮,衬得治察越发瘦弱,似乎随时会从马上落下。将军家治刚有些担心,只见治察轻轻一抖缰绳,灰毛马迈步前冲,治察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看着赏心夺目。
骑到将军家治正面,治察冲他微微一笑,略略弓了弓腰,旋即又坐正继续前进。到了第二圈,治察完全放开缰绳,右手挥鞭在马臀上抽了一记。灰毛马吃痛,嘶叫一声人立起来,将军家治唬了一跳,差点站起身,治察拍了拍马头,灰毛马如流星一样疾奔起来,速度快如闪电,转眼跑完了一圈。
灰毛马跑发了性,第三圈跑得更快。从将军家治前面穿过时,一阵疾风扑来,女中们忍不住发出惊呼。马蹄声节奏急促,像是突如其来的夏日暴雨,明明是天气晴朗的春末庭园,突然多了阵肃杀之气,像是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
将军家治转过脸,只见御台所的脸微微发白,似乎有些怕。坐在下面的女中们都张大嘴巴,一瞬不瞬地盯着马上的德川治察。万寿姬躲在御台所怀里,御台所用手抚着她的头发,似乎在安慰她。只有家基目光炯炯地看着,似乎颇有兴趣,很有跃跃欲试的劲头。
三圈完毕,德川治察勒住马,在马背上轻盈一礼,德川家治勉强笑了笑,他跃下马来。德川治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了些什么。三人慢悠悠地离开马场,回到将军家治前面,等将军大人点评。
将军家治垂下眼,从记录里看见的旧事又涌上心头:德川宗武骑术精绝,小小年纪就身手不凡。有一次吹上驰马,九岁的德川宗武纵马疾奔,身形稳健,围观的幕臣们都惊呆了,想不到小小孩童竟有如此身手。有德院见儿子争气,更激动地流下泪来。
自己的父亲惇信院呢?明明比宗武年长几岁,看见马像见了老虎,有德院看不过去,厉声催他上马,他战战兢兢地坐在马上,就差放声大哭了。
宗武骑术精,治察也不弱,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将军家治讽刺地笑了笑。
三人一起回原先位置坐下,将军家治瞥了德川治察一眼,刚剧烈运动过,白皙的脸上升起两块红晕,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女中们都交头接耳,可能在评判方才的比试谁更英武些。
将军家治努力压住内心的不快,慢悠悠地说:“今日三位表现都不错。”
德川重好似乎松了口气,德川治济脸上笑容不变,德川治察摸出手巾按了按额头,脸上没一丝笑意。
“但既是比试,总要评出个最佳。今日骑术最佳的是治察,小小年纪,实在不容易了。”
德川治察欠身一礼,德川治济忙笑着说:“十分精彩。后两圈看得我眼都花了。”
“治济的表现也不错啊。”将军家治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难望治察弟弟项背,惭愧惭愧。”德川治济一副惶恐的模样。
“快赶上宗武叔叔的骑术了。”德川重好突然插了一句,将军家治心中一动,举目看向他。重好嘴角微撇,似乎有些不满。将军家治垂下眼,说不上什么滋味——也许重好也想到了旧事。毕竟他也是惇信院的亲儿子,惇信院与宗武之间的不和,他不会不知道。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气氛忽然尴尬起来,谁都能觉察得到。御台所轻轻咳了一下,将军家治顿时意识到了,轻描淡写地说:“田安家家学渊源,以后治察要多登城,教教家基骑术。”
德川治察连称不敢,家基拉了拉将军家治的衣袖,轻声说:“家基也想骑马,似乎十分有趣。”
家基今年八岁,骑术早该学起来了,可他是将军家独苗,将军家治总不舍得让他在日头下暴晒。
“方才在马场边上看见一匹小马,正适合世子大人。”德川治察在边上多了句嘴。
“父亲大人,家基可以试试吗?”家基站起身来,眼里满是希冀。
将军家治有些踌躇,看了一眼御台所,御台所也是举棋不定的样子。
治察笑着说:“小马并不高大,不会有什么风险。”
田沼意次低声说:“若家基大人试马,田沼会在一边守着,请将军大人放心。”
家基拉住将军家治的手,哀求说:“父亲大人……”
将军家治又看了御台所一眼,她苦笑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
家基欢呼着向马场奔去,田沼意次紧紧地跟在身后。御台所也起了身,似乎要去看,将军家治挽住她的手,悄声说:“我和你一起去。”
万寿姬拉着将军家治的手,“万寿也要去。”
万寿姬步子小走不快,家基似乎急坏了,将军家治等人还没到马场,他已上了小马,意气风发地向他们挥了挥手。万寿姬也对他挥挥手,他拉住缰绳,小马慢慢地走起来,马背起伏,家基高兴地咯咯直笑。
家基松开了缰绳,小马快步跑起来,家基有些怕了,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落马。将军家治突然奔跑起来,想要去救他,眼看家基失了平衡,将军家治再也来不及。御台所发出一声凄惶的低呼,田沼意次纵身向前,一把把家基抱在怀里。
家基唬得面色惨白,将军家治旋即赶到,把他接了过来。
“没事吧?”
“家基让父亲大人担心了。”
“以后可别骑马了吧?本来今日就不该骑什么马。”御台所有些埋怨地说。
家基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家基要骑马,而且要像刚才那位叔叔骑得那样好。”他伸出小手,指向德川治察的方向。
将军家治和御台所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身后一波女中摇摇摆摆地跑了过来,广桥面白如纸,跑在最前面。
“没事。”御台所向广桥挥了挥手。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虚惊。
第83章 闲话
六月又称“水无月”,说是水无,其实雨水多得很。江户临海,气候温暖湿润,从五月底开始没完没了下雨,进了六月,整日还是淅淅沥沥的。也许是潮湿的缘故,榻榻米散出浓重的青草气,大奥女中每日用烘干的杉树叶子来熏,力图把湿气驱走。
世子家基近来迷上了驰马,日日缠着将军家治陪他去马场。将军家治笑吟吟的,御台所却心惊肉跳,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好在家基的骑术进步神速,将军家治每日向御台所报告进展,语声里含了得意,还要御台所去观看。家基在一边帮腔,力邀母亲大人来看。御台所不忍扫了这父子俩的兴,只能苦笑,私下向广桥抱怨。
梅雨天没太阳,天也暗得早。眼看到了傍晚,锭之口还没消息,将军大人今晚要歇在中奥了。水无月里仪式众多,将军大人确实辛苦。他不来,御台所倒宽泛些,换上了家常衣裳,和广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家基和万寿姬刚才还在,家基看着窗外的雨丝,连叹了几口气。万寿姬横了他一眼,像是怪他唉声叹气,没一点男子气概。家基有些委屈,广桥忙帮他辩解——连着下了许多日的雨,没法去马场骑马,实在闲得慌。
广桥说到家基心里了,他连连点头,不自觉又叹了一声。
“广桥总是帮家基,母亲大人!”万寿姬撅起嘴,拉着御台所的手撒娇。眼看是十岁的少女了,从小得父母溺爱,脾气十分厉害,眼里揉不下一粒沙子。
御台所笑着摸摸女儿的脸颊,万寿姬生了张长圆脸,修眉俊目,相貌更像父亲一些。只是骨骼纤细,肌肤雪白,和母亲一模一样。时间过得太快,转眼那个襁褓里的婴儿已成了十岁少女,再过数年,就要嫁为人妇,在夫家生儿育女了。
“母亲大人……”见御台所不说话,万寿姬摇了摇她的手。
“人都有喜好。家基喜欢骑马,如今不能骑,心里憋闷就罢了,你还要说他。你不也喜欢观鱼吗?总是立在池塘边,目不转睛地看上半日。”御台所抿着嘴笑。
“我也没像家基那样唉声叹气啊。”见母亲不为自己撑腰,万寿姬又向弟弟瞪了一眼。
“因为下雨不妨碍你观鱼,万寿姐姐大可以打着伞观鱼。可家基没法打着伞骑马。”家基细声细气地说。
“家基大人说得没错,昨日万寿姬大人还打着伞观鱼呢。广桥可以作证。”
“广桥讨厌。”万寿姬向她伸了伸舌头,“我知道今晚有水无月果子吃,得把广桥那份也吃了。”
京里有传统风俗,每年六月与十二月的晦日是“除厄日”,吃些特制果子,能帮助人清除半年内积攒的恶气,安然度过气候严酷的严冬盛夏。今日是六月的晦日,御膳所早按将军家治的吩咐,备好了特制的“水无月果子”。半透明的葛粉制成长方形,再切成细长的三角,代表清凉的冰块,上面铺上和砂糖煮的大粒小豆,就是水无月果子。
刚才御膳所派人送来了,广桥把它们盛在黑漆葵纹盘里,暂时收在一边。万寿姬眼尖,竟然看见了。
“万寿姬大人从小不爱甜食,今日若胃口大开,广桥甘愿送给大人吃。”广桥喜欢这娇俏的女孩儿,故意逗她玩。
“万寿爱吃,我那份也送给你。”御台所也做出一本正经的神气。
家基正要开口附和,万寿姬一把捂住他的嘴,家基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圆圆的。
“万寿,今晚晚膳就吃水无月果子吧?吃不完,明早接着吃。”御台所指了指一边的葵纹盘。
万寿姬气得直跺脚,御台所忍不住笑了,广桥也跟着笑。万寿姬恼羞成怒,转身冲了出去,家基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想了想,赶紧去追姐姐。
广桥向乳母们招了招手,嘱咐她们赶紧跟着去,马上要到孩子们用晚膳的时间了。虽然还是六月,孩子脾胃弱,还是趁热吃好。
两个孩子走了,御台所脸上仍孕着笑,轻声说:“万寿这孩子比家基大两岁,倒像妹妹似的,十分会撒娇。”
“家基大人倒成熟,做事懂得谦和忍让。”
御台所点一点头,伸出根手指按着下唇,笑着说:“万寿被将军大人宠坏了,刚才将军大人若在,她更要闹得沸反盈天。”
“万寿姬大人是将军大人的掌上明珠。”
“谁家少年郎娶了这个坏脾气姬君,也是头疼。”御台所半皱着眉头,像是担忧,又像是好笑。
“记得将军大人提过,御三家之一的尾张家?”广桥轻声问。
“是啊,几年前就说过,尾张家的治休。说是脾气好,相貌也不错——只是比万寿大几岁。”御台所又掌不住笑了,“脾气好是第一位的。”
“万寿姬大人还小呢。”广桥笑着安慰。
“十岁了……只怕她这脾气,一辈子改不了。”御台所连连摇头。
“万寿姬大人是姬君,注定一辈子顺心如意——什么脾气都用不着改。”广桥偏爱那直心肠的孩子,不知不觉换了维护的口吻。
“看看看……”御台所斜斜地瞥了广桥一眼,“这口吻相当蛮横啊,和将军大人一个样——广桥,你猜将军怎么说?‘姬君生来就是受宠的,嫁到谁家都一样,脾气大些有什么?’你说这是不是知错不改?”
广桥的脸腾地红了,喃喃地谢罪,称自己僭越。
“你也是看着万寿长大的,对她可能比我还心疼些。那孩子生的时候太不容易了。”御台所垂下眼,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似乎想起了旧事。那年中秋,她出了意外,万寿姬早产,她从此再没能怀妊。
转眼十年过去,御台所与将军家治相识二十年了。与前一个十年相比,这十年过得着实不易,发生太多事,也出现了太多的人。知保夫人、阿品夫人、家基、贞次郎……可惜贞次郎没了,阿品的身体还是病恹恹的,一直没好起来。
“时间过得太快。”广桥也叹息着说。
“可不是?有时候一恍惚,觉得万寿还是牙牙学语的孩子,猛地醒过神来,已是十岁的女孩儿了。连家基也快九岁了,还差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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