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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奥爱憎录-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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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部大人有什么吩咐?”御坊主点头哈腰地问。
“方才我和纪州大纳言说了会笑话,你觉得好笑不好笑?”德川宗尹垂下眼,懒洋洋地问。
“两位大人方才说笑?请恕小人听力不佳,并未听见一句。”御坊主认真地答。
“那当真可惜了……罢了,给我和松平中将换热茶来。”
御坊主急急地送了茶,又忙忙地走了出去。
“你最近都好?”德川宗尹轻轻问了一句。
“一切都好,感谢父亲……民部大人关心。”松平重富急忙回答。
“你过些日子去纪州提亲,他家致姬就不错。有纪州做援手,好处多着呢。”
松平重富轻声答应,顿了一顿,又开了口:“阿保姐姐是要与萨摩结亲吗?”
“萨摩的净岸院向将军大人上书,请将军大人许婚……将军大人也问了我,自然要答应,为什么不呢?”德川宗尹抿了口茶,轻轻皱眉,似乎不太满意。
保姬比松平重富大一岁,重富离开一桥邸时她还是小姑娘,但眉目如画,谁都能看出是美人胚子。德川宗尹对她宠爱,也惯得她一副骄横脾气,一点不合意就要发作。松平重富攒起眉,心里有些忧虑:萨摩男子最讲究英武豪迈,阿保姐姐嫁过去,和夫君能不能和谐相处呢?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德川宗尹慢悠悠地说:“你担心阿保?她是德川家的姬君,要看谁的眉高眼低?况且,净岸院的心思你看不穿?无非想要个德川家女儿,给萨摩做护身符罢了。阿保去了,也是被高高供着——活观音。”
松平重富低着头,默默品着父亲话里的滋味。父亲说得不错,自九代将军惇信院(德川家重)起,为打压御三卿之首的田安家,将军对一桥家格外扶植,连哥哥松平重昌被送去越前福井做养子,据说也是惇信院的意思。其实田安家地位更高些,家里也有合适的男子,惇信院却故意忽略,直接指了一桥家。到了将军家治的时代,家治表面上一视同仁,内里也是不同的——俗话说父子连心,惇信院厌恶的人,将军家治也不会喜欢。
“萨摩是大藩,也有些古怪——萨摩藩保守非常,边境守得非常严,连幕府的御庭番(直属将军的密探)都进不去……据我所知,有德院(德川吉宗)先后派了几拨御庭番进萨摩,都是一去不复返,再没了消息。”德川宗尹扯动嘴角笑了笑。
“有德院大人没有追究?”萨摩竟敢和将军对抗,松平重富有些吃惊。
“御庭番虽然直属将军,毕竟还是密探。在江户还好,被将军派去大名领地,本来就是不能公开的。萨摩若抓住了御庭番,无论是杀是剐,哪怕碎尸万段,有德院只能假装不知,再大的怨恨也只能藏在心底。死在异乡也是御庭番的宿命。”
松平重富打了个突,不禁有些侥幸:生在御庭番家,谁都可能落到那凄惨的下场。幸亏——幸亏自己生在一桥家,如今又做了越前福井的藩主,若不出大错,自可保富贵平安一世。只是父亲也是金枝玉叶的出身,更是在金妆玉砌的大奥长大,又是德川家数一数二的雅人,怎么知道这许多阴惨的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你想想:能让御庭番有来无回,萨摩的防卫手段有多厉害。”德川宗尹悠然神往。
“如今天下太平,密探什么的,没多大用处了吧?”松平重富鼓起勇气说。
德川宗尹嘴角显出道深深的笑纹,随后叹了口气说:“你说得对,将军大人威加海内,哪有密探的用武之地了呢?”
德川宗尹嘴里说着将军大人,听起来却满含着轻蔑与侮辱,松平重富像被人打了一拳,赶忙低下头,不敢看宗尹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在德川家,谁生的多谁就是胜者。前有德川宗尹,后有德川齐昭,都是靠孩子取胜了。
轮空两周,每天都在说服自己不要放弃。
昨天有亲猛烈地投了许多雷,今天登陆,又看见有亲连投了几个雷,太感谢了!
一直陪伴我,鼓励我的朋友们,谢谢你们。
第61章 同谋
果然是炎夏,到了下城的时候,日头依然毒辣。德川宗尹上了轿,阖上眼睛养神。土地被毒日头晒了半日,热气混着泥土气一波一波地翻上来,钻进鼻孔里,是一种让人不愉快的腥气。宗尹向来爱洁,忍不住皱了皱眉。好在一桥邸近在咫尺,眨眼就到了。
轿辇刚到门口,家臣们都依例出来迎接。德川宗尹对家老田沼意诚笑了笑,亲切地说:“待会你来书院,有事要说。”
田沼意诚赶紧应了一声。
脱下了累赘的公服,德川宗尹懒洋洋地站在廊下,一位女中手捧青竹水桶,另一名拿着块洁白手巾,蘸上水为他擦拭身体。虽是四十出头的人,皮肤依然紧绷,肩上背上有微微隆起的肌肉,一看就是长期操练弓马的人。
女中不禁有些感叹:都说这位主人是诗酒风流的雅人,谁知道他长着这样结实的身体,如今武人多孱弱,主人可不一样——只怕日日沙场征战的战国武将也不过如此。女中一边擦一边出神,忽然觉得有人看她。她怯怯地抬起头,正是主人德川宗尹,薄唇上带着笑意,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气。
女中赶紧请罪,德川宗尹命她抬起头,又笑着说:“春天早过了,怎么还有女怀春呢?”
德川宗尹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中,她不禁有些慌张,攥着的手巾噗通一声落入青竹水桶,溅起几许水花,恰巧湿了德川宗尹的脚。
“大人饶命。”女中伏倒在地,带着哭腔喊。另一名女中也吓得白了脸,呆若木鸡地立在一边。
“罢了罢了,起来吧。”德川宗尹摇手说,女中战战兢兢地起来,他却不说话。忍不住偷眼看他,只见他眼神怔怔的,似乎若有所思。
德川宗尹忽然笑了,对闯祸的女中说:“你长得像一个人,好好等着,以后会有好事的。”
女中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德川宗尹挑起眉,似笑非笑地说:“我还等着见田沼意诚呢,这擦身得擦到什么时候?”
女中如梦初醒般捡起手巾,没头没脑地擦起来。宗尹又好气又好笑,喃喃地说:“腰上面已经擦过了啊……”
德川宗尹换了家常装束,薄水色麻地散葵纹浴衣,松松系着副绀地腰带,显得十分清爽。走进书院时,一身正装的家老田沼意诚早已等候多时了。宗尹点了点头,径直在蒲团上坐下。
田沼意诚是老臣子了,十多岁时就做了他的贴身护卫,之后他迁出千代田城,做了一桥家当主,有德院(德川吉宗)也让意诚跟了来,如今是一桥家的家老之一。一桥家地位虽高,既不管政务,也没有封地,清闲得紧,田沼意诚也就管管庶务。德川宗尹对意诚十分客气,不光是念旧情,更是看在将军侧用人田沼意次的份上——田沼意次是个人才,最分得清轻重缓急,弟弟在一桥家当差,自然会对一桥家另眼相待。
“今天让你来,是想说说阿保成亲的事。”德川宗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是。恭喜保姬大人。”田沼意诚恭恭敬敬地说。
“萨摩那边着急,想把日子定在今年年末,我不好驳他们的意,也就答应了。这样一来,准备时间不多了。陪嫁物件的采买就交给你,你眼光也是好的,况且你家兄长也是有名的雅人,也能出出主意。”德川宗尹闲闲地说。
“意诚领命。不过意诚是一桥家的家臣,一切以大人马首是瞻,从没有和意诚兄长泄露过家事。”田沼意诚字斟句酌地答。
“唔。”德川宗尹点了点头,旋即又笑了,“你也太见外。当初有德院把你兄长派给惇信院(德川家重),把你派给我。我们德川家兄弟同心,你们也一样。说什么泄露不泄露,没那么多讲究。”
“一桥家是一桥家,将军家是将军家,这些区别意诚铭记于心。”
“罢了罢了。你跟在我身边二十多年了吧?还要说这些?原来多顽皮的小子,如今也说起套话来。”
“在大人面前,意诚不敢欺瞒。”
“对了,还是冬天的事吧,萨摩藩邸走了水,请求幕府支援银两修复那事,萨摩来找了我,我让你兄长帮了忙的。后来事情多,一时忘了,该好好谢谢你兄长。”
“大人言重了。大人对意诚恩义深重,意诚粉身碎骨也不能报其万一,兄长自然也是一样。”
“又来了。我再不敢同你说话。”德川宗尹做出气鼓鼓的样子。
田沼意诚忙伏地请罪。
“起来起来。如今天气渐渐热起来,我记得你兄长怕热?有一年是不是还中暑病倒了?”
“劳大人挂念。确实有一年嘉祥日的时候意诚兄长中了暑,躺了几日也就好了。”
“正巧今日有人送来新鲜蔬菜,据说都是日出前采的,还带着露水。你帮我送给你兄长,算是我的谢礼。对了,库房里有把刀匠佐藤打的匕首,我看它做得十分精致,送给不解风情的人白糟蹋了,就一直留着。你也取出来,一并送去。”德川宗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语气亲昵随便,像是和老友聊天。
“意诚替兄长谢过大人。”田沼意诚受宠若惊,赶紧拜倒。
“好了好了,你去准备吧。阿保陪嫁的事也要开始办了,不用考虑银钱的事。”德川宗尹挥了挥手。
田沼意诚行了礼,慢慢退出去,只听德川宗尹又补了一句:“把丰千代叫来。”
“是!”
因为是未来的继承人,大名家的世子规矩最多,即使在家也不能太随便。大热天德川治济也穿得整整齐齐,腰里插着短刀——这是武家规矩,世子要时时保持武家气派。
“热吧?”德川宗尹丢了把折扇给儿子,天地金银云泥扇面,扇柄垂着朱红丝穗,做工精致,应该是京里名匠人所制。虽说江户在将军膝下,人口最多,也最繁华,说到手艺精巧,还比不过京都匠人。
“心静自然凉。”德川治济恭恭敬敬地接过扇子,对父亲笑了笑。
德川宗尹歪了歪嘴角,这半年来这孩子成长得太快,每次见面都有些惊讶。不光是相貌身材——确实,丰千代和自己越来越像了,那眼睛,那嘴角,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更像的是气质,那种游刃有余,不卑不亢的神态,还有那一份文雅。
德川宗尹挑了挑眉:这孩子进步如此快,到底因为什么?就是因为失了恋?知道自己被阿富欺骗,开始知耻近乎勇了?
“你可别说嘴,待会让人上碗热茶,看你还清凉不清凉。”
“唐国僧人也说‘如入火聚,得清凉门。”德川治济不以为忤。
“哦……那你是智珠在握了?”德川宗尹饶有兴味地问。
“只不过是想通了。”德川治济笑着和父亲打起了机锋。
“愿闻其详。”
“正如在原业平所咏‘世上无樱花,春心常皎皎。自从有此花,常觉春心扰’,既生在一桥家,做了父亲大人的孩子,自然要与父亲大人同心协力。”
“原本是‘春心常皎皎’,如今是‘常觉春心扰’……丰千代,千代田城御座间的狩野派绘画到底有多好,你终于明白了吗?”德川宗尹笑着问。
“确实美不胜收。”德川治济低头一礼,简短地答了一句。
“醍醐灌顶不容易,要有慧根,也得有机缘。丰千代,你的机缘是什么呢?”
“只是想知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是什么感觉。”
“只是那么简单?”德川宗尹有些不信。
德川治济并不答话,房里静极了。有风拂过,青竹帘被风掀了起来,白晃晃的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他猛地眯起眼,脸上似乎有深深的痛苦。
“和阿富有关系吗?”德川宗尹缓缓地开了口。
德川治济似乎笑了笑,表情恢复了镇定。竹帘在风中摇摆,光影变幻,他俊俏的脸忽明忽暗,看不出是到底喜是悲。
“心是累赘,她既没有心,我怎么能有?”治济一字一顿地说。
德川宗尹一怔,猛地笑了起来,高声说:“今晚我们父子要喝一杯,有你这么有趣的儿子,真是高兴。”
“父亲如此为儿子着想,儿子感激不尽。”
“怎么突然客气起来?”宗尹侧着头,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
“阿保姐姐与萨摩的亲事……一桥家得了萨摩这个强援。听说隼之助也要送到福冈藩,做藩主养子?”隼之助是德川治济的弟弟,还不满十岁。
“唔。越前福井、萨摩、福冈……这些人以后都和一桥家福祸与共了。越前福井再与纪州结亲,那就更好了。等一桥家的势力大起来,只需除去那两个孩子,也就大功告成了。”
“这是父亲新计划的?”
“正是在今日。”
父子俩一起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连续有亲投雷,实在太感激了。
第一次写网文,这个成绩……实话说,真有些shock。
谢谢鼓励我的亲们,看到你们,我才有勇气坚持下去。
因为有你们在,2016年的冬天无比温暖。
冷怕什么,轮空怕什么,只要有你们在。
祝你们有个美好的2017。
第62章 欺瞒
大奥长局里住着数百女子,夏日炎炎,房间密不透风,十分暑热。不过御年寄松岛等高级女中住在一之侧,正对着个小小的园子。太阳一落,拉开冲着园子的纸门,带着草木馨香的凉风吹来,让人暑气全消。
今晚将军家治在中奥歇息,大奥没什么要忙的,松岛换了身简便浴衣,在起居间里闲坐。阿花刚吃完鱼饭,坐在松岛身边,举起小小的前爪,在脸上一圈一圈划着,那是在洗脸。阿花生来爱洁净,洗完脸,又伸出粉色舌头,仔细舐着背上长毛。松岛眉花眼笑地看着——她对阿花极疼爱,简直把它当孩子养。
专属女中阿富悄没声息地进来了,捧着桐木盘,上面是只精巧的牡丹纹青瓷碗。她走到松岛面前,轻盈地行了个礼说:“御膳所送的木樨蜜刨冰,请松岛大人品尝。”
松岛向碗里看了看,唐国瓷碗里装着晶莹剔透的冰屑,上面浇了蜂蜜,还掺了些莺色碎粒,是风干的木樨花。御膳所的仲居们手艺了得,去年的金木樨储存到现在,竟还有浓郁香气。
炎炎夏日,吃些冰品是无上享受,但冰块是稀罕物儿,十分难得。幕府在富士山建了冰室,但产量太少,还得依靠加贺藩献冰。加贺藩僻处北国,冬来积雪及膝,可储存是个问题。五代藩主前田纲纪在金泽城玉泉院造了个“丸冰室”,专门用来藏冰。
所谓丸冰室,其实是个极深的地窖,四周用大石围住。冬天藩主遣人凿出冰块,塞入木箱中,一层一层垒在地窖里,再堆上厚厚积雪。待到炎夏,藩主挑出完整冰块,用笹叶包裹后放入桐箱。再选出最健壮的足轻(低级武士)充当送冰使者,四人一组,不眠不休地向江户赶。
从金泽城到江户途径高冈、高田、长野、追分等地,大约要走四、五天。等到了千代田城,桐箱里的冰块已化了一半。因为运输不易,就算是千代田城里,能吃上冰品的只有少数人。
松岛是御年寄之首,论身份仍是女中,本没资格吃冰品。俗话说瞒上不瞒下,松岛总揽大奥事务,御膳所巴结她还来不及,不论什么吃食,自然不会少了她的。
碗里的冰屑冒出丝丝白气,还未入口,已觉得一阵清凉。松岛拿起银匙尝了一口,冰屑入口即化,只留下甜蜜的香气,口舌生津。松岛又吃了两匙,对阿富招了招手说:“剩下的你吃了吧。”
“这么贵重的吃食,阿富不配吃。”
“有什么配不配,这是我赏给你的。”松岛抬了抬下巴,“快吃吧,眼看要化了。”
阿富怯怯地应了声。大奥规矩最严,她是松岛的专属女中,万不能在主人面前进食。阿富捧起青瓷碗,向松岛行了个礼,退回到自己房里。
片刻后阿富回来谢恩:“谢松岛大人赏,阿富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吃食。”
松岛微微笑了,看着阿富欢喜的脸,忽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刚入大奥做乳母时,她事事谨慎。虽是世子乳母,难免明里暗里受人排挤,吃了不少苦头。这几年她苦尽甘来,一切都顺心,除了一件——将军的继嗣问题还没完全解决,希望知保夫人腹中是个男胎。
想到知保夫人,白天的事又兜回心里,松岛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她已审了三之间的女中,给知保夫人送盐烤金目鲷的女中阿绢哭得气噎喉堵,连称自己死罪。松岛细问,阿绢说她接了送菜品的任务,刚走出几步就腹痛如绞,只好先去雪隐(厕所),等腹痛平息了才出来。
也许是耽误得久了,又是日头毒辣的正午,鲷鱼有些腐坏了。阿绢伏在地下不起来,说愿承担一切罪责,只求不连累娘家——她娘家只是寻常町人,实在承担不起谋害将军继嗣的罪名。
阿绢哭得可怜,松岛倒起了怜悯之心。况且为这事忙了一日,松岛也有些累了,便吩咐将阿绢关在仓库里,过了今晚再说。这事可大可小,自可灵活处理。
说实在的,知保夫人毫发无损,只是试毒女中腹泻了半日,一剂汤药服下去已然痊愈。而且,出了这事,御台所再不敢给知保夫人和阿品夫人送吃食——倒省了许多工夫。松岛抿起嘴,决定对阿绢从轻处理,罚几个月俸禄便可。
阿富鉴貌辨色,轻声说:“听说知保夫人那里出了点事,松岛大人今日一直在忙吧,实在辛苦了。”
“好在没大事……都是御台所那边多事。非要送什么盐烤金目鲷。”松岛抱怨地说。
“盐烤金目鲷?阿富知道御台所大人不时给阿品夫人送上一份,如今也给了知保夫人啊。”阿富有些惊讶地说。
“所以说多事。知保夫人怀的可能是将军继嗣,想吃什么没有?就算是麒麟肉凤凰血,御膳所也会弄来。何须劳烦御台所大人送菜。”松岛尖酸地说。
“也是一片美意吧。怎么,知保夫人不爱吃鲷鱼?”阿富迟疑地问。
“哪有那么简单!不过多亏你提醒。”松岛像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抚了抚胸口。
阿富有些不解,侧头望向松岛。
“前几日你说御台所给阿品夫人送吃食,我才留了神,吩咐女中所有吃食都要试毒,不管是谁送来的。今日若不是女中试毒,只怕知保夫人的身子要受损。”松岛压低了嗓子说。她本来语速就快,一激动起来说得更快,像是急雨打在屋檐上,噼噼啪啪地响成一串。
阿富惊疑不定地瞪大眼,犹犹豫豫地问:“试毒……难道御台所大人……”阿富猛地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一定是阿富想岔了,请松岛大人恕阿富死罪。”
“你不要怕,房里只有你我两人,只是说说私房话。”松岛缓和了脸色,柔声安慰她。
“知保夫人一切都好吧?”阿富急急地问。
“都好。你不知道,御台所派三之间女中给两位夫人都送了盐烤金目鲷,奇怪的是,送到知保夫人那里的鱼竟有些腐坏了——当然表面看不出。试毒的女中一吃,肚子立刻痛起来。”
“送到阿品夫人那里的鱼呢?
“所以说你聪明伶俐,胜过我房里的其他女中。怪就怪在这,送到阿品夫人那的鱼是好的。”松岛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
“这……”阿富掩住嘴,不敢再说。
“我当时也起了疑,特意去御台所那里禀告,想看看她与广桥有什么反应。如果做了什么,神情举止一定看得出蛛丝马迹。将军大人一直护着,说既然知保夫人没事,没必要小题大做。可御台所和广桥都建议彻查——我倒有些吃惊了,看样子她们没做什么手脚。”
“松岛大人目光如炬。”
松岛心中得意,越发兴致勃勃地说:“我去审了三之间女中,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事——给知保夫人送鱼的女中叫阿绢,吃坏了肚子,途中去雪隐耽搁了一段时间。正是最热的时候,再好的鱼也难保新鲜了。”
听到这里,阿富猛地伏倒在地,哭着说:“松岛大人,阿富有罪。”
松岛呆了一呆,摆手说:“你起来说话。”
阿富不肯起身,只是抬起头,乌沉沉的大眼里蓄满了泪水。
“怎么回事?”松岛皱起眉问。
“松岛大人吩咐阿富处理一些糕饼,说不爱吃。阿富见糕饼都是最上等的,丢了可惜,偷偷包了一些给三之间女中们。难道阿绢吃了糕饼才腹痛的?都是阿富的罪过。”阿富容貌娇美,哭起来更楚楚可怜。
“这不是你的错。你原是三之间女中,念旧情也不是坏处。想必是三之间女中没吃过好果子——一下齁住了。”松岛忍不住扑哧一笑。
“阿富真有罪——阿绢送鱼的时候,我曾在走廊遇见她,她捂着肚子,递给我一个食盒,让我帮着拿。我等了好久,阿绢才回来——原来那食盒里是御台所大人送的盐烤金目鲷。我并不知情,应该问一句啊!这样就可以替阿绢送去,金目鲷也不会腐坏了……”阿富的泪珠成串地落下来。
“阿富,你起来。”松岛柔声说,“本来这不关你的事,你主动和我说这些,说明你是诚实的孩子。你心地慈善,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这样是要吃亏的,幸亏你跟在我身边,我会护你周全。”
“松岛大人,阿富当真没责任吗?”阿富轻轻扯住松岛的衣裾,抬起脸问。
“你有什么责任呢?送果子给阿绢是好心,给阿绢拿食盒也是热心,你根本不知道食盒里有什么,更不知阿绢是给知保夫人送东西。”松岛伸出一只手,把她拉了起来。
“松岛大人……阿富对阿绢有愧。请问阿绢会受什么处罚?如果处罚很重,阿富也没脸呆在大奥了。”
“你放心,放心。我刚才决定了,罚她几个月俸禄就行,如今看在你的份上,只罚两个月就罢了,也算小惩大诫。”松岛微笑着说。
阿富欢喜地笑了,眼里还含着泪,活像带露盛开的芙蓉花。花上带着露水,比平时更美了几分。松岛看着她的脸,忍不住又起了感慨:这样美的女子,出身既好,心地也善良,怎么就没福气呢——倒是知保夫人那样的庸脂俗粉拔了头筹,真是天妒红颜啊。
作者有话要说: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这样的事在现实生活里也不少啊。
等醒悟过来,只能唱一句:多么痛的领悟~
其实,能一辈子做傻白甜也是福气。
第63章 田安
御三卿之首田安家的宅邸在千代田城田安门内,土地和宅子都是八代将军吉宗赐下的,雕梁画栋,十分讲究。不过田安家当主德川宗武自小雅好国学,爱和歌,喜欢古朴典雅的装饰。虽有庭园,只疏疏种了些花木,没有池塘,更没筑小岛;室内纸门、障子也都是净白和纸,既无花鸟,也无人物。和处处精雕细琢的一桥家比起来,田安家显得素净低调,说得苛刻些,还有些简陋。
懒洋洋的夏末午后,阳光透过青竹帘筛进来,在榻榻米上留下暗金色的纹路。田安家的御帘中(正室)森姬坐在蒲团上,意兴阑珊地看着手里的花枝。植木屋上午送来插花用的桔梗,还有些绿叶,她懒得动,白丢在一边。眼看桔梗变得恹恹的,她心有不忍,只得坐下摆弄。许是心烦意乱,银剪刀似乎不听使唤,老剪不出合适的长度。森姬叹了口气,在青竹水桶里净了净手,准备让女中代劳。
森姬是顶级公家近卫家的女儿,父亲是前太政大臣近卫家久,姑祖母是六代将军文昭院(德川家宣)的御台所天英院。森姬十二岁时被天英院收为养女,之后住进千代田城。近卫家石高千余,森姬也是娇养大的,一朝进了做了养女,还是被豪奢气派镇住了。天英院只是微微笑,给她拨了专属女中,又置了许多新衣,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又惊又喜,像突然到了极乐世界。
近卫家虽比不上将军家,但在培养女儿上不遗余力——顶级公家的出身,女儿没准要进御所侍候,生下皇子就有机会做太后,娘家也跟着沾光。虽不想平安时代藤原氏的好事,多少也有所助益。森姬幼年学了许多技艺:书道歌道是基本,花道茶道也懂得一些,连琴也能像模像样弹上几曲。近来世间三味线风靡,町人百姓都要学上一学,可三味线媚俗,要论高雅,还是琴啊。
森姬插了许多年花,从没像今天那么烦过。她按了按太阳穴,挪回窗下坐着,怔怔地看着榻榻米上的阳光。
她在千代田城住了两年,十四岁嫁给了田安家的德川宗武,搬进了田安门内的宅子。如今她四十一岁,和宗武做了二十七年夫妻,生了七个儿女,可惜头四个都死了,如今只有一男二女。
她有时羡慕侧室山村氏,看起来娇怯怯的,连生了三男一女,只死了一个,还有两男一女——森姬咬了咬嘴唇,虽然自己的儿子治察被立为世子,可德川宗武最爱山村氏生的贤丸,如今才四岁。宗武夸贤丸聪明伶俐,森姬只能腹诽:四岁的孩子,看得出什么?
森姬的亲事是天英院一手安排的,森姬也没什么好埋怨:当时德川宗武是英武少年,通国学,善和歌,连京都公卿都高看一眼;弓马也精熟,将军家放鹰打猎,他的猎物向来是头一份。
八代将军吉宗对德川宗武爱到骨子里,幕府上下都猜疑,觉得宗武可能夺嫡——吉宗长子家重身心皆弱,次子宗武文武两道都是一等一的,兄弟俩有天壤之别。天英院在千代田城活了三十七年,早养就一双锐眼,对德川宗武十分看好。于是天英院向将军吉宗进言,成全了这门亲事。天英院对吉宗有大恩,吉宗从未驳回过她的任何请求,对她比对生母还要尊重些。
当然,天英院促成这亲事也是为了娘家——近卫家可能再出一位御台所,自是求之不得。天英院的生父近卫基熙仗着将军岳父的身份,做了太政大臣,在朝廷里叱咤风云,连灵元法皇都不放在眼里。
法皇内心的怨气无法发泄,专门写了诅咒文供在神社,称近卫基熙是“邪曲奸佞的恶臣”,祈盼神灵降罪给这大胆老儿。神灵显然没听法皇的,近卫基熙不但全身而退,儿子家熙、孙子家久都做了太政大臣。森姬忍不住微笑:如果德川宗武做了将军,父亲也会像太爷爷一样作威作福吧。
可惜这都是妄想了。世上人心事,犹如各色花。色花容易变,心变多如麻。将军吉宗对宗武那般喜爱,最终还是立长子家重做了世子。吉宗刚薨,九代将军家重立刻处罚了宗武,宾客云集的田安宅也立刻闲散起来,门庭冷落车马稀,御三卿之首徒有其名。
将军家重薨了,如今千代田城里的主人是将军家治,相貌端正的年轻人,和他父亲并不相像。御台所是宫家出身,新年拜谒时森姬见过,弱不禁风的小人儿,标标准准的京风美人。将军家治对她极好,可惜也是个薄命的:就算是御台所,生不出儿子也是致命缺点。
这些都不关田安家的事,森姬还是有些不安:和将军家重的矛盾已是上一代的事了,看将军家治的模样,似乎还是有些冷淡。将军若不喜欢,就算流着德川家的血,也一样受冷遇。
森姬忍不住打了个突:三代将军大猷院对弟弟忠长一点没留情,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啊,还是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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