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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与皇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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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履霜也不怕他,觑着周围没有别人,凑近他亲了一口。

    两人一回席,成息侯便急急地开口,“出了什么事?怎么竟去了那么久?”

    窦宪正要开口,便察觉到履霜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改口道,“我们俩不熟悉宫里的路,都走岔了,好一会子才回得来呢。”

    成息侯忙对履霜道,“下次爹陪着你。”

    泌阳长公主闻言瞥了他一眼。窦宪也觉得父亲担忧太过,道,“有我呢,爹你瞎急什么。”带着履霜落座。

    才坐下没多久,二皇子刘恭、五皇子刘炟便也相继踏入了殿中。

    二皇子脸上的怒色早已无影无踪。他笑吟吟地对着帝后一拜,“恭祝父皇、母后吉祥安泰。”

    圣上温声叫起,“长辈们都到了,怎么你竟这个点才来?”

    二皇子张口便笑,显然早有准备,“儿臣在文藻宫作诗,以贺除夕。可惜脑袋瓜子太钝,想了许久。这才迟了。”

    圣上和蔼笑道,“哦?做了这么久,一定是首好诗了。念来听听。”

    二皇子便吟诵道,“玉座临新岁,朝盈万国人。火连双阙晓,仗列五门春。瑞雪销鸳瓦,祥光在日轮。天颜不敢视,称庆拜空频。”

    圣上指着他笑道,“滑头!满宫里数你嘴最甜。”

    二皇子笑着轻施一礼,往下走。指引的黄门陪笑道,“殿下的座位在那儿,快入席吧。”

    二皇子见他指的座位是左下首第二张,不悦地皱了眉。径自走到第一张座位那儿,对着病病弱弱、始终在咳嗽的大皇子道,“起来。”

    大皇子见他这样的跋扈,咳的更厉害了,直涨红了脸。二皇子也不顾,冷冷地看着他。大皇子忍不住想开口争,忽听刘炟的长随咳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站起了身。

    上首的帝后见了,不免问一句怎么。二皇子抢着道,“这位置正对风口,大哥身子不好,坐这儿要着凉。儿臣正在和他说呢。”

    圣上往下看了一眼,果然。遂含笑点了点头,对大皇子道,“去你母亲那儿吧。”

    大皇子也不理论,应了声便往后面去了。二皇子半是诧异半是满意地哼了声,心安理得地落了座。

    那边刘炟见两位兄长坐下了,这才踏前一步,向帝后请安。他说起话来中规中矩,远不如二皇子那样健谈、亲热。圣上对他自然也淡了很多。皇后见状,叹息一声,“炟儿总是如此多礼,快坐下吧。”

    刘炟刚应了一声是,便听席间一位明艳丽人笑道,“等等。”她坐在右下首第一张位置上,当是妃嫔中地位最尊之人。履霜乍一望去,觉得她肌肤细腻,妆容艳丽,似只有二十余。然而细细打量,眼角已有许多皱纹,当近四十。不由征询地看向窦宪。他悄声说,“那是冯贵人,二殿下的生母,满宫的妃嫔,数她最得宠。”

    履霜悄悄问,“那陛下怎么不立她当皇后?”

    窦宪为难道,“这我哪儿知道?”

    那便冯贵人开口笑道,“恭儿来迟是因在自己宫里给父皇写诗,炟儿呢?”

    刘炟红着脸没有说话。

    二皇子心想,这个弟弟一向老实,从不敢把自己欺负他的事对帝后张口的。且今日折辱他又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遂大着胆子附和起母亲来,“五弟一向是最濡慕父皇的,恨不得时时跟着,今日这是怎么了?”

    刘炟越发低了头,没有说话。

    冯贵人夸张地一笑,“哟,不会是睡晚了吧?”转向皇后,闲闲道,“早就和姐姐说过,五殿下还年幼,不要给他纳姬妾。看看。”

    圣上听的直皱眉,“砰”的一声把手中酒杯搁到了桌上。皇后脸色一白,勉强道,“妹妹说哪里话。炟儿是用功看书,这才来迟了。是不是孩子?”

    刘炟没有应声地跪了下来,额头紧贴地砖。

    圣上失望道,“大好的日子,我不骂你。下去吧。”转头对皇后道,“你别光顾着料理宫事,素日也留心留心炟儿。”

    冯贵人抢在皇后前面娇笑道,“皇后对五殿下一向很好,只是——这终究不是亲生母子嘛,有些事她也不好张口。”

    圣上听的点头,沉吟片刻忽然道,“皇后,你若果然宫务繁忙,不如还是把炟儿交还给他母亲吧。”

    皇后的脸转瞬变得苍白,“陛下。。。”

    下首有一位嫔妃站了出来,静静道,“谢陛下垂爱。只是妾身份低微,才学亦不够。还是请皇后接着照看五殿下吧。”

    那位宫嫔的语调颇淡漠,万事不萦于心的样子。同皇后的温懦、冯贵人的娇媚截然不同。甚至超脱于在座所有宫嫔,挺直的脊背隐然有傲气。履霜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窦宪悄声道,“那是贾贵人,刘炟的生母。”

    履霜点点头,听刘炟涩声道,“回父皇,母后一向对孩儿视作亲生,照料有加。此事;此事。。。是儿子糊涂。”俯伏在地。

    圣上见他如此,越发失望了,摆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

    刘炟应了声,苍白着脸站了起来。正要退下,变故陡生。从殿外匆匆奔进一个丫鬟,惊叫道,“冯贵人!”

    

    

第7章 除夕夜下

    

    殿中众人一下子都望了过去。冯贵人见折了颜面,起身呵斥道,“混帐东西!除夕的家宴,你吵嚷什么?还不快退下。”丫鬟忙叩首告罪。

    大皇子见刘炟的长随使了个眼色过来,心中一凛,开口笑道,“等等,父皇,瞧她这汗流的,怕是有急事要禀吧?”

    丫鬟浑身一抖,忙说没有,身体却抖抖索索地不成样子。大皇子看看她,故作为难地又看向圣上。

    果不其然,圣上皱眉道,“有什么话,你说。”

    冯贵人眉心一跳,赶忙道,“来赴宴前,妾让她领着小丫头们打扫宫里。看样子她是弄坏什么值钱玩意了。”

    大皇子半开玩笑地说,“弄坏东西,值得巴巴地跑来宴席上说吗?”

    圣上颔首,指着那丫鬟道,“说吧,什么事?”

    大皇子瞥了冯贵人一眼,紧跟着笑道,“我也想听听,有什么话是你主子听得、父皇听不得的。”

    二皇子变了脸色,上前一步道,“你!”

    大皇子不睬他,又催促了丫鬟一声。

    她只得俯伏在地,道,“二殿下,二殿下的长随崇勋,刚刚死了。。。”

    冯贵人惊地脱口叫道,“什么?!”

    二皇子则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了。。。”但很快他又提起一颗心来,“他怎么会死?”脑中思绪电转,瞥了一眼窦氏兄妹,道,“。。。是不是跌了哪里?这人一向爱爬高爬低。”

    履霜见他那一眼的神情狠厉异常,很明显的是在警告他们不要开口,下意识地抓住了窦宪的手。他安慰一句“别怕”,揽住了她。

    那边丫鬟又道,“。。。回殿下的话,崇勋是伤了左眼,流血过多死的。。。”

    窦宪抿紧了嘴,只等着丫鬟说出他的名字,便上前去请罪,不料竟听她说,“。。。崇勋死前,说,说自己是被二殿下拿石子儿打的。。。”

    二皇子霍然喝道,“荒谬!我杀自己的长随做什么?!”

    大皇子猜测道,“打的是眼睛。。。兴许,他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冯贵人狠狠瞪他一眼,“大殿下慎言!”掀裙跪到了圣上跟前,“陛下,恭儿一向是对身边人爱护有加的,这您知道。他怎会做这样的事?请您明鉴。”

    圣上点了点头,“王福胜,你带人去查查怎么回事,再找找有没有目击的人。恭儿你先下去,大家也都坐下。”

    二皇子点点头,坐下了。

    窦宪也舒了口气,转头想安慰履霜几句。不想她目光灼灼,仍然盯着场内。他正要问,忽见刘炟身后的长随往前膝行了几步,深深俯首,“回陛下,我们殿下便是目击者。”

    一语出,四座惊。

    二皇子厉声道,“五弟,你的人可别胡乱张口!”

    刘炟也惊怒道,“崇行!”

    圣上沉着脸扫了他们两个一眼,道,“你们俩都不许说话,崇行,你讲。”

    崇行便不顾两位皇子的脸色,道,“回陛下,我们五殿下,今日虽和二殿下是一前一后入殿的,其实他们是结伴同行的。”

    皇后吃惊道,“可恭儿说,他是在自己宫里做诗,这才来迟的啊。嗯,炟儿?”

    刘炟抿着嘴,没有回话。圣上来回扫视着他和二皇子,问崇行道,“直接说你看到了什么。”

    崇行脱口道,“奴才看到二殿下他欺负。。。”

    刘炟抢过话头,低低道,“欺负,欺负一名宫女。。。”

    崇行看了他一眼,重复道,“对,一名宫女。。。因这事被咱们撞破了,二殿下一时情急,捡了颗石子,想要打五殿下的眼睛。。。幸而其长随崇勋帮着挡住了。。。”

    五皇子不意他这样说,满面惊愕。二皇子更是听的光火,几步冲了过来,狠狠一掌掴向崇行,紧跟着,把刘炟也打倒在地,令两人好一会儿都没能起身。

    皇后悲呼一声,站起了身。圣上按住她坐下,厉声道,“逆子,还不下去!”左右忙把二皇子驾走了。圣上按捺着火气对刘炟道,“炟儿,你起来说话。”

    不想刘炟久久没能起身。皇后见他神情痛楚,担忧道,“是不是被打坏了?”

    冯贵人白了她一眼,“一个巴掌罢了,能打的人起不来身?妾看五殿下是被女色淘空了身子!”

    刘炟脸色一白,强撑着起了身。

    皇后眼尖,瞥见他玄色裤腿上有褐色濡湿之处,不顾圣上的阻止,几步走下了御座,俯身查看。

    刘炟想制止,然而已经晚了,一大片伤口暴露在众人面前。

    冯贵人见了连忙叫道,“这可不是恭儿打的啊!众目睽睽,五殿下仔细说话!”

    圣上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和颜悦色问,“炟儿?”刘炟仍旧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圣上叹了口气,转而问他,“崇行说的那个宫女呢?”

    刘炟松了口气,迟疑了片刻,答,“儿臣不知她是哪个宫里的。”

    冯贵人似是抓住了浮木一般,“你在宫里住了十几年,能不认识宫女儿们?我看,什么恭儿欺负宫女,全是你使了人随口胡说!”

    刘炟不知该如何辩解,只道,“儿臣决计不敢欺瞒父皇。”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履霜忽然站起身,含泪道,“事到如今,臣女实在不敢隐瞒了。二殿下欺负的,并不是宫女。是。。。我。”

    窦宪惊怒交加,拉着她的袖子道,“履霜!”

    二皇子也恨恨地看了过来,“窦氏!”他抢先一步开口,“儿臣方才正是为维护窦宪兄妹,才说了假话。没想到她如今竟颠倒黑白起来!实情是儿臣与五弟一同从大庆门来。路上恰逢窦氏兄妹,言谈间大家有了争执。窦宪为人跋扈这您也知道,他见说不过儿臣,便拿起一颗石子打向崇勋的眼睛,以此威胁儿臣少开口。儿臣出于骨肉之情为他遮掩,不想他妹妹竟如此攀污!”

    事出突然,窦宪不知该如何办,满面愕然地愣在了原地。

    履霜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到了御座跟前,跪下禀道,“二殿下所言,臣女闻所未闻。。。先前臣女出去更衣,不小心迷了路,走到了大庆门。二殿下他看见臣女。。。见臣女不从,举起鞭子想抽打我。幸而同行的五殿下劝住了,但他自己却被打的摔在地上。后来家兄来了,帮着劝告,二殿下仍不解气,随手拿起一颗石子,说要打瞎五殿下的眼睛,免得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说不该说的话。。。幸而长随崇勋为人明白,帮着挡住了。不然。。。”等说完,脸上已满是泪水。

    圣上不置可否,对窦宪招了招手,“过来。”

    窦宪紧紧抿着嘴走了过来。

    圣上问,“他们方才说的,你都听清了吗?”

    窦宪说听清了。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道,“二殿下先前说,隐瞒此事是为我兄妹,可,可我们俩和他一向没交情。”

    大皇子等了一会儿,见他话尽于此,不由地着急,替他道,“这是一。其二,恭弟明明是和五弟一同过来的,为什么要哄父皇说,他是在宫内做诗,所以来迟的?”

    见圣上意动,皇后垂泪道,“才刚姑娘你说,炟儿替你挡过鞭子?我可怜的孩子。”说着,俯身去查看刘炟。他忙把手藏在了身后。然而皇后不容拒绝地抽出了细看。道鞭痕宛然其上。

    圣上苦笑着闭了眼,“原来朕宠爱多年的儿子,是这样一个不悌兄弟、漠视人命的东西。”

    二皇子梗着脖子辩解,“父皇!他们联合陷害我!刘炟的伤是他自己弄的!反正现在崇勋也死了,由得他们乱说。”

    大皇子闻言,几步走到刘炟身边,扒开他的衣服,“父皇,请看这些鞭痕!五弟早已被二弟毒打了整整两年!”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刘炟不知所措地想合起衣襟,但没能够,圣上已尽数收入眼底。他抚着那些鞭痕大恸道,“我的儿,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皇后在旁也哭了起来,“炟儿讷口,也就罢了。建儿,你是长兄,又早知这事,为何不报了来?!”

    大皇子一哑。

    五皇子不忍见他被责备,道,“不是什么大事。是儿臣嘱咐大哥别说的。”

    大皇子反应了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又道,“父皇一向独宠二弟。儿臣们哪里就敢说这样指责他的话,来伤您的心呢?”悄悄给自己的长随使了个眼色。

    对方赶忙道,“是啊是啊。还有呢陛下,刚才二殿下赶我们殿下下去,根本不是真心为他着想。。。他已经好几次借口着我们殿下病弱,赶他走,强行占他的位置了。原因嘛自然也不用多说了。。。奴才几次看不过,要告诉您,大殿下都怕您伤心,硬逼着奴才不许说。哎,哎。。。陛下明鉴呐!”哭着俯伏在地。

    圣上听的又是气又是心痛,长叹道,“我竟是这样一个糊涂的父亲,糊涂的圣上!”

    二皇子犹自大声辩解着,“父皇,你别听他们的话,那都是苦肉计!”

    圣上恍若未闻,神色漠然对王福胜道,“二皇子恭,分乐成、勃海、涿郡三郡为国,为河间王,即日赴任。健儿,这事你去办。”

    大皇子喜形于色地应了声。二皇子则不能置信地说,“父皇。。。”

    他母亲冯贵人也膝行了过来,哭着请求,“妾一生唯有一子,求陛下开恩,别叫他去那么远的地方。。。”

    圣上看着他们母子,眼中划过怜悯、痛惜等诸般情绪,几乎要伸手去扶他们。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偏过头没有理睬。大皇子见了暗自冷笑一声,命左右速押二皇子下去。又命宫人送冯贵人回宫。

    圣上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良久,才苦笑一声,“各位见笑了。”脚步蹒跚地回了内宫。皇后看着他,又看看刘炟,神色略有迟疑。但终究还是咬了咬牙,嘱咐一句“炟儿你也回去吧”,跟着圣上走了。

    留下众人,一个个托言有事,走的走、散的散。

    履霜也被窦宪握住手腕,拖着回了成息侯夫妇身边。

    走了一半,她忍不住回头。大皇子今日大出风头,不少人跟在他身边嘘寒问暖。而刘炟,他站在一个偏远的角落里,痴痴地注视着门口——他的生母贾贵人居然没有上前来安慰,就这样走了。

    枉然有两个母亲,此刻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活像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

    

    

第8章 龃龉

    

    回侯府的路上,窦宪一直没有说话。成息侯以为他是在愧疚没保护好妹妹,安慰说,“不干你的事,怪爹,以后履霜更衣,爹陪着去。”又道,“终究圣上处置了刘恭,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啦。”

    窦宪仍然没有动静。

    履霜本坐在马车的最里面,见他如此,磨磨蹭蹭地挪到了他身边。才伸出手,叫了声窦宪,便被他挥手打掉了。不久后马车停在了府门前。窦宪谁也不看就跳下了车,回了松风楼。

    长公主和成息侯都有些疑惑。履霜咬着唇解释,“二哥的责任心太重了。。。我去看看他。”跟着跳下了马车。

    她跑到了窦宪的房门口,伸手一推,果然,门被锁住了。惴惴地绕到了窗户处。还好,窗户并没有关。她顺着往内一瞧,窦宪衣服也没换就躺在了床上,拿被子蒙着头。隔着窗户喊,“紫英殿一年一开,那些座位脏的啊,也不知宫人们好好擦了没。你就这么睡下,仔细明天醒来,床上都是小虫子。”

    窦宪天不怕地不怕,可一向最爱干净,履霜拿虫子吓他百试百灵,但今天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心里咯噔一下,打开窗户艰难地爬进了他房里,又伸手去掀被子。

    窦宪迅速拉上了被子。

    履霜摇晃着他,“窦宪,窦宪,别和我闹了,起来坐会儿。才吃了饭,那么快就睡肠胃吃不消。”

    仍然没有搭理她。

    履霜想了想,把手伸进被子里咯吱他。不料他还是没有反应。她开始慌起来,用力地掀开了被子。

    映入眼帘的是窦宪漠然的脸。履霜怯怯地说,“你真的生气啦?”她轻言细语地解释,“咱们和二殿下有了过节,不趁着大好机会扳倒他,以后就麻烦了。”

    窦宪推开她,声色俱厉,“我知道,你是想借这件事,向皇后、刘炟、刘健投诚,好让他们向圣上进言,授我官职。”

    履霜没想到他如此敏锐,垂着头,嗫嚅,“已经成功了,不要再说这些了。”

    窦宪怒声道,“成功?一旦有了差池,两位殿下还是皇子,皇后也仍是中宫,可你呢?你替我着想我很开心,只是履霜,我不想你做这样冒险的事。”

    履霜伸手去拉他的袖子,“窦宪,我。。。”

    窦宪轻飘飘地抽开了。他把被子蒙上头,翻身朝内,“今天我很累,我要睡了。”

    履霜呆坐在他床边许久,才替他熄了灯,回了快雪楼。

    这夜直到三更她才囫囵睡去。

    次日,履霜很早就被吵醒了。

    才交了辰时,她便远远听见府中车停马嘶、门户大开,紧跟着一个尖细的、笑吟吟的声音大声诵读着什么,阖府中人都轰然谢恩,簇拥着这声音的主人往内堂而去。安静了不到一刻后,府里忽然又放起鞭炮来,好一会儿都不曾消停。

    履霜本想捂着耳朵接着睡,可声音一波接着一波,几次打断她的睡眠,索性披衣趿鞋,出了房,凭窗眺望。

    正逢成息侯、窦宪带着阖家大小送一名黄门出去。

    那名黄门生的痴肥,可自有一种沉稳妥帖的气质,说起话来不急不缓。履霜认出,那是侍奉圣上的王福胜。

    果然听成息侯开口道,“王公公素日里事务繁忙,实在不必亲自来我府宣旨。”

    王福胜笑道,“瞧您客气的,二公子既是少年才俊,又是圣上的至亲。给他宣旨,是老奴的荣幸。”

    成息侯抚须笑了起来,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送王福胜出去了。

    履霜便欲退回房,不想伺候她的丫鬟们看完热闹回来了。见她只着中衣地站在窗边,打头的绿衣婢急道,“姑娘怎么起来了?也不披件衣服?”身旁黄衣婢的语调却不急不缓,“姑娘想再睡一会儿,还是奴婢们这就打水伺候您洗漱?”

    履霜道,“再睡一会。”

    穿绿衣的婢女叫水芹,她是履霜母亲的乳母的孙女。听闻菖蒲之祸,那位老夫人立刻让自己的孙女进来侍奉。水芹是个有痴性的女孩儿,因从小受祖母教养,天然对履霜有着愚忠,不管履霜让她做什么都毫不迟疑。

    而穿黄衣的,叫竹茹的丫鬟,并不是侯府之人——她原本是伺候周姨娘的。自那位姨娘毒害履霜的事发作后,成息侯吩咐,把所有伺候她的人全部投狱。竹茹是那十几个奴仆中唯一不哭不闹的。履霜不免注意到了她,问她缘故。她回答,“哭闹了,侯爷就能饶过奴婢吗?所以还不如收着眼泪,至少从从容容地去死。”

    因为这两句话,履霜不顾成息侯的反对,硬是留她做了贴身婢女,还将她提到了一等大丫鬟的位置。当时竹茹仍然很镇定,除了谢恩,没有多表别的忠心。可之后对待履霜,打点出了所有的用心。举凡开口,没有一句话是多余的。履霜隐隐能感觉到,这个丫鬟以后能在关键时候,帮她更大的忙。

    履霜转身往屋内走。水芹、竹茹叫后头的六个小丫鬟退下,自己两个走上前来,扶了履霜上床。

    履霜一边躺下一边问,“王公公是来府里宣旨的吧?二哥得了什么职位?”

    水芹笑吟吟道,“羽林中郎将骑都尉一职,阖府都在高兴呢。”

    履霜顿了顿,问,“那窦宪自己呢?”

    水芹疑惑道,“说来也怪,公子不知道为什么,脸上一直淡淡的。”压低声音猜测,“咱们二公子啊,一旦及冠,便是侯府的世子了。依奴婢看,那等清苦的差事他大概是看不上。”

    竹茹忙打断了,“什么话?二公子是性情稳重,这才喜怒不形于色的。”又道,“骑都尉手下正正经经有九百人,还有比一千石的秩禄。圣上给了这样大的荣宠,怎么能说清苦呢?”

    水芹吐了吐舌,“九百人算什么?我们侯府可是。。。”见履霜淡淡看了她一眼,忙收了口。

    竹茹道,“对了,才刚奴婢去跟二公子贺喜,他让我捎句话给姑娘您。”

    履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是什么?”

    “二公子说,他才调去羽林军,人生地不熟的,各处都要打点。所以这几日就晚点再回来了。他让我同姑娘说,到点了自个儿去饭厅,不用等他。”

    履霜攥紧了被子,好半天才“哦”了一声。

    窦宪果然不再有空。

    履霜眼巴巴地快雪楼等了他好几天,始终见不到他的人影。于是她趁着全家一起吃饭,装作不经意地问了成息侯,对方回答,“你二哥忙倒不是很忙,只是天渐渐热了起来,他一向是耐不住的,这不,懒到叫厨房把三餐直接送去他那里了。”

    履霜攥着筷子,失落地哦了一声,窦萤见状,得意地撇了撇嘴。

    用罢了饭,一家人各回各的住处。履霜带着竹茹还没走几步,便听身后传来窦萤的一声娇笑,“妹妹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呢?”

    履霜见她叫住自己,也不好当作没听见,遂立住脚,客气地说了“在房里看书”等语,便想走。不想窦萤上前来挽了她的手,笑道,“妹妹来我们家,也有好几个月了。我这个做姐姐还没去你住的地方玩过呢。”

    履霜下意识地推辞,“我那儿乱的很。”

    窦萤笑吟吟地“嗳”了声,“我听说快雪楼是大伯亲自带着人收拾的,怎么会乱呢?妹妹怕是不想让我开眼吧?”

    履霜忙说没有。窦萤遂半强制地与她一同回去了。

    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一同回了快雪楼。窦萤见几扇门栏窗隔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群墙则一色水磨,凿成西番草花样,丝毫不落富丽俗套。心中半羡半妒,面上却不显,只拍手赞道,“果然是大伯的手笔。这房间,比阿若的也不差什么了。”

    这是履霜第二次听到这名字,她迟疑着问,“阿若?”

    窦萤诧异道,“怎么,爹和二哥没同你说起过吗?”见履霜摇头,她道,“那是我们府里从前的四姑娘,二哥唯一的同胞妹妹,可惜还没出襁褓便病死了。长公主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入的佛。”

    见履霜脸色微变。窦萤叹道,“倘然阿若长大了,如今恰和妹妹你一样大。”低头唏嘘不已。又趁着履霜不注意,飞了个眼色给身旁的丫鬟。

    丫鬟繁缕忙道,“姑娘快别难过了。如今府里不是有了四姑娘嘛,您若思想若姑娘,往后常来快雪楼走走。——侯爷和二公子不就是这样吗?”

    见履霜的脸色更为苍白,窦萤嘴角微微一翘,口中却斥道,“死丫头,说什么鬼话呐?还不快闭嘴!”转头对履霜解释道,“妹妹别听她瞎说。”

    履霜垂下眼睛点了点头。窦萤眼中划过一丝满意的笑意,她起身道,“这看也看过了,我不打扰妹妹了。”

    履霜点一点头,“竹茹,送二姑娘出去。”在窦萤迈出房门的那一刻,抬头补了一句,“姐姐明日还来看我,好不好?”

    窦萤有些吃惊,但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地猜测,她大约是见窦宪不理她,在另找靠山呢。在心里轻蔑地笑了一下,面上却还是亲亲热热的,说好啊。

    窦萤一出快雪阁,便很快慰地舒了口气。繁缕忍不住道,“好端端的,您和那位提若姑娘做什么?”

    窦萤哼了声,“好教那小东西知道,她不是什么正经货!”

    繁缕劝道,“仔细她告诉侯爷和二公子。”

    窦萤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悠闲地说,“谢履霜一向是不爱告状的。再则,大伯和二哥如今都忙着羽林军那边的事,她这时候去哭些有的没的。。。哼。”

    繁缕拍手笑道,“自从她来了,府里那起子小人都快忘了谁才是正主。姑娘合该趁这次把威风抖一抖,以后也好争别的礼。”

    

    

第9章 病

    

    窦宪在封了骑都尉的第十日上,终于有了空闲,来快雪楼看履霜。

    还没进房,便听到她的轻轻嗽声。

    他担忧地皱了眉,想推门进去,却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哟,妹妹咳了有三日了吧。”不由地立住了脚。

    里边履霜哑着声音说是,“这几日晚间有些凉,我兴许是着了风寒。”

    “怎么不请医师来?”娇俏的声音夸张一笑,“不会是大伯和二哥这程子忙着,妹妹不好意思跟底下人张口吧?”

    履霜没有说话。

    那个声音愈发得意了,“妹妹不好意思和他们说,可以来找我啊。做姐姐的别的东西没有,院里枇杷叶倒是很多。”

    履霜又咳嗽了几声,“劳烦二姐费心。”

    窦萤娇笑道,“不劳烦不劳烦。繁缕,等回去了,把咱们院里的枇杷叶打个一箩筐下来。”又换了种担忧的语气道,“哎,瞧你咳的,这一箩筐都未必够呢。”

    履霜听了,忍不住又咳了好几声。

    “哎,哎!”窦萤的丫鬟繁缕叫道,“我说四姑娘,您别往我们姑娘这边咳啊。这万一是什么大病,我们姑娘染上了可不是顽的。”

    履霜忍耐着,低低道,“我知道了。”

    窦宪再也听不下去,拿脚踹开了门。

    窦萤主仆见他进来,都吃了一惊,起身见礼。窦宪负手淡淡道,“窦萤你好会为侯府开源节流。”

    窦萤讪讪地解释,“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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