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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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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到外,一直都是。
到了幽篁居,李心欢正要去书架子上找书,余光瞥见温庭容很迅速地把桌上的一本什么书收了起来,夹在《诗经》和《孟子》的中间。
收回目光,李心欢假装没有看到。她往书架上扫了一眼,道:“最近想看看佛书,舅舅这里一本也没有。”
温庭容道:“你什么时候看我读过佛书?就是佛经,也只替你抄过一些,我自己是从来都不写的。”
李心欢笑吟吟地跑到书桌边上去,道:“舅舅不读佛书,那信不信佛?”
温庭容面色如常,淡淡道:“不信。”
不信……那就没法聊下去了。李心欢又走到窗边乌木边三角高几旁,高几上有一盆忘忧草,看泥盆,像是她送来的,可是之前那盆萱草梅渚放在园子里忘带回去,已经被雨浇死了啊。
李心欢欣喜地问他:“舅舅,这从哪里来的?”
温庭容抬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觉着房里缺一盆植物,少了生气,正好在园子里看见这萱草花盆还在,就出去买了一朵回来。”
说的简单,李心欢才不信有那么好找,原先那盆还是她托父亲找商队从蜀地顺道运回来的。
温庭容也走过来,拿起小铲子松了松沙壤土,这种土是最适合萱草的土,李府内室没有的,可见他是用了心的。
李心欢看着细小的花朵,认真道:“现在天气还热,等到天凉了就要移到暖房里才行。”
温庭容淡淡地嗯了一声,李心欢往后退了一步,偷偷把手伸到桌上,移开那本《诗经》,回头一瞥,瞬间把中间那本书的名字记了下来,赶紧把书放回原位,又假装仔细地看着舅舅小心地浇水。
没多久,梅渚就喊李心欢准备回去吃饭了。
回了一步堂,李心欢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朱素素的书房找同样的书。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正巧碰到朱素素进来,她随口就问了:“母亲,您这里有《千金方》吗?”
朱素素笑道:“那是本医书,你找它做什么?”
李心欢猜测就是医书,可是温庭容书架里从来没有医书,他也没有从医的打算,读《千金方》是为了什么?难道舅舅生病了?不会,生病的人不可能一点症状都没有。
哦了一声,李心欢道:“我就想看看,会不会对祖母的病根子有好处。”眨眨眼,她还是有点心虚的,从小到大都很少说谎,一涉及到替舅舅瞒什么事,谎话张口就来,好像天生就会似的。
朱素素过来摸摸她的额头,笑道:“御医都不能根治的病,你能看出个什么来?你有这份孝心已是很好了,走,去吃饭吧。”
李心欢跟着朱素素出去,她边走边问:“那母亲有没有这本书嘛?”
“有,不过因为不常看,不在书架上,吃完我给你找吧。”
李心欢吃饭吃的很快,快到朱素素忍不住出声提醒她:“慢些,吃快了伤胃。”
不,得快些,她现在就想看到《千金方》里到底写了什么。
第7章 探秘
吃完饭,李心欢果然撑着了,喝了口茶略坐了一会儿,朱素素就去给她把书在另一处堆放了很多书的地方找了出来。
李心欢抱着书跑回房去看,在房间里闷了一下午,才把书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直到天快黑了,她才揉揉眼睛,出房门远眺了下,纳闷道:舅舅到底看的《千金方》哪一卷呢?
《千金方》共有三十卷,李心欢连夜扫了一遍,不过还是想不明白温庭容到底看的哪一卷,临睡前,她把目录全部都背了下来,若是以后再遇着这种事,必能一下子明白其中关键。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梅渚和峰雪打了水进来伺候李心欢梳洗,却听见床上的人念着什么“天王补心丹”。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峰雪道:“小姐莫不是梦见神仙了?”
梅渚做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那咱们先出去,可不能打扰了神仙托梦。”
两个丫鬟轻手轻脚地出去,李心欢昨夜太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好在李家老夫人没有日日叫晚辈们晨昏定省的规矩,否则李心欢可就睡不踏实了。
她与母亲朱素素同住在一个院子,倒也省了请安的事。
李心欢去正房内室里和朱素素一块儿吃饭的时候,脸还是肿的,人也不精神。朱素素点了点她的脑袋,道:“莫不是又熬夜看书了?我与你说过什么了?不要紧的事今日做不完则留到明日,不可太执拗。”
李心欢嘴上应着知道了,朱素素嘴角一沉,眉头聚起,严肃道:“你别总是嘴上打发我,我早说过你这性子要改,否则出了李家没人像咱们家里人这样宠着你,是要吃大亏的。”
李心欢闷声闷气道:“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不过是看个书而已。”
“你看书我倒不说你,除开看书,你哪件事不是要做到底。罢了罢了,你这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也不知道像谁,我便也懒得说你,等你吃两回亏,自然就晓得了。”
李心欢嘻嘻一笑,那就等吃亏再说吧,反正眼下还没吃过亏。
朱素素晓得李心欢是个什么性子,知道女儿虽然乖巧,这样的话也实在听不进去,也就不多说了。所幸李心欢还有些子聪明,也不是极其顽固的人,一般事情倒也应付的过去。
吃完饭,李心欢回屋去消食,中午稍微睡了一小会儿,李心巧就派花林来找她了。
将醒未醒,李心欢本不想去,花林得了主子的命令,一定要把四小姐请去,便诱惑道:“四小姐,三小姐得了好玩意,您去瞧瞧,保准喜欢。”
受不住丫鬟一求再求,李心欢也精神来了,下榻穿鞋,道:“我去我去,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带着她们就来。”
花林怕李心欢是托词,临走前还添了一句:“四小姐可千万要来,不然就是奴婢没把事情办好了。”
既然应了的事,李心欢也不会食言,更不会让丫鬟平白无故因她的缘故受训,便道:“安心回去吧,我何时哄过你们?”
花林走了,李心欢换了身窄袖的绉纱裙子去找李心巧。李心巧很爱玩闹,不像李心欢喜静,所以和堂姐一处待着,穿衣裳须得以方便的窄袖为主。
李心欢把头上的玉簪也拔了,省得落在地上摔断了可惜,又觉着头上光溜溜的太磕碜了,带了一只金簪子压着,便往李心巧住的压枝苑去了。
李家住的是祖宅,原先本也是贫寒读书人起家,不过没想到能走到今天的地位,将门楣发扬光大,三辈同堂,近百年的老宅也显得小了。因李心巧比李心欢年长一岁,先分了院子单独住,把压枝苑给占了,李心欢才没有单独住一个院子。
老夫人原先想让两个女孩儿一块儿住,心想着姐妹之间有个照应,但吴美卿不想让女儿和侄女一块儿住,朱素素也怕略有些娇气的李心巧影响了李心欢,这事便作罢了。
李心欢自己也说了,李心巧好强,什么都爱争个赢。姐妹两个不一处住感情还好些,若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容易吵架。
朱素素晓得李心欢一向明白,便也不怕李心巧把她欺负了去。
丫鬟打着伞,李心欢走了有一会儿,便到了压枝苑。进了院子里,几个丫鬟把李心欢往里面带。因姐妹两个常走动,两人的丫鬟都很熟悉,聚在此处便玩在一块儿去了。
李心巧听见声音,捧着个三彩黄花梨木盒,献宝似的放在李心欢面前道:“知道我得了什么吗?今日你看了叫你爱死!”
李心欢笑道:“什么个了不得的玩意,神神秘秘的。”
李心巧得意一笑,把盒子打开,五枚打磨的圆圆石头一样的东西躺在里面。
李心欢一把抓起三颗,掂量一下道:“哪里得来的?”
这是抓子儿用的石头,李心巧手上这副是象牙做的,轻巧光滑,十分好用,也好看。
抓子儿得以象牙银砾为胜,银子太点眼,吴美卿怕孩子们玩完了没个记性随处扔了,被丫鬟婆子偷偷拾去。
这点银子不是大事,但偷了主子的东西坏了品性就很严重。今日偷碎银,明日偷金偷宝贝,家风就坏了。这才禁止了用银子玩抓子儿。象牙做的子倒也不是很难得,只是李家二门上管的严格,不许私自传东西进来,两个女儿又不得法出去,只能嘱托哥哥们带回来,李心巧托了两个哥哥几次,却都被忘了,这次李心默终于想起来了,才得了这一副象牙的子。
抓子儿玩的好的,对子都很挑剔,象牙这种轻盈的一下子就上手了,李心欢喜欢的很。
李心巧灿然笑道:“就说你喜欢吧。来,咱两个比试比试。”
花林凑进来道:“小姐,咱们来四个人玩儿吧,有个帮手,胜算也大些。”
李心巧道:“那你来吧,若是拖累我,便不要你玩了。”
李心欢这边派了梅渚来,她手指灵活,抓的很好。
丫鬟小姐们移到外面去玩,从李心巧开始,一边抓一边唱“头头金,头头银,头头花孩花鱼鳞……”。
李心巧拾到第三轮就输了,这边换了李心欢上,也是到了第三轮。轮到花林的时候,她一不小心把象牙子抛到院子里梨花树下的花坛里,众人去找,找了半天都没找着。
这下子分不出胜负可把李心巧给急坏了,李心欢怕堂姐生气,便道:“不如先拿了原先的石子来替替,梅渚与花林都重新抓一次,也不算不公。”
李心巧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便飞奔进屋去找,李心欢和梅渚也跟着进去。
花林和香林两个忘记了石子放哪儿,李心巧翻箱倒柜去找,石子没找着,倒翻出个眼生的盒子来,她举着盒子问两个贴身的丫鬟:“这是什么东西?”
花林满脸慌张,口齿不清道:“这……这是奴婢的。”
李心巧撇嘴道:“难不成还是我的?”她打开崭新的盒子,闻着一股子石香竹的香味。姑娘们平日里用的膏子都是自己制的,石香竹的也有过,不过非常少,多是茉莉花和海棠花。
花林伸出手举在空中道:“是奴婢见三娘那边的人用过,就……要了一盒来。”
李心巧冷哼一声道:“还哄我是不是?三姑姑是什么性格大家都知道,就是她丫鬟的东西,凭你也要的来?再不说我就把你交给我娘!”
若是私下里发现花林藏私也就算了,却正好在李心欢面前发生这种事。李心巧自认是姐姐,常日里又好强,这下子落了颜面,自然不肯从轻发落。
因有老夫人老太爷严令,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李家下人可以比别府的下人多得些银子,但若是不尊重,就是一根针一根线的事也要按照规矩处理,没有人情可言。因此大夫人吴美卿治下十分严明,不错杀一个,也不饶过一个。
花林虽然跟了厉害的主子,自己的胆子却不大,不谈扣月银,就是直面吴美卿也把她吓得腿。她眼泪漱漱道:“三小姐饶奴婢一命,奴婢说实话。是奴婢看三娘的人得了这香膏,前去细问她被奚落了两句,心中不平就托人快些买了偷偷送进来。”
堂姐处置下人,李心欢也不好插嘴,况且这事就是做给她看的,所以走也走不得,只好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等事情过去了再说。
李心巧怒道:“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你也别指望我轻易饶过你,纠正你错处是你的造化。”
李心巧虽然略有些骄纵,又有些好强,却很明事理。
李心巧看着花林低声垂泪的模样愈发来气,大声道:“什么稀罕玩意也要去和人拼比?实在不好得来,怎么不找我要?这下子可好了,竟然使人悄悄从二门送进来,母亲要知道了不把门房婆子给赶走才怪。你走倒无所谓,了不起再派个丫鬟来伺候我,用个三五月就顺手了,何苦连累别人!”
花林没读过书,但习过礼仪,知道李心巧说的在理,也不敢辩驳,只能默默地掉眼泪。
李心巧方才说的都是狠话,实则还是心软,叹气道:“那婆子不敢帮主子们带东西,定是怕我们在长辈面前说漏嘴,却敢帮丫鬟递东西,肯定也是收了下人们的好。既如此,便是玩忽职守,就是罚她也应该。”
那婆子是受了花林的好,可也是她软磨硬泡人家才答应的,若真害了婆子在这个年纪被赶出去,丢了饭碗失了体面,真真是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 抓子儿这个游戏现在都还有人玩,不晓得大家玩过没有。
另外,因为这本文写了非常详细的大纲,看起来很日常,但每个情节都是有作用的,绝对不是灌水。前期日常,中后期宅斗跟权谋戏感情戏都会多很多。
第8章 讲史
李心巧继续恨铁不成钢地对花林道:“怎么偏偏叫我知道了,你倒是瞒我一生一世才好!”
李心欢不愿她动怒,又见此事闹得僵了,便道:“堂姐听我一言,这次的事唯恐牵扯到那边……”比了“三”的手势,她继续道:“要是传出去了别人又该说她不好,祖母疼爱她,到时候大伯母也难办。依我看不如先去警告那婆子一次,也算防患未然,若是再捉住下次,便交由你母亲,处罚起来也有别的由头。”说罢又看向花林道:“那边的丫鬟……你我也是知道的,嘴上厉害,这边的丫鬟想去争一口气,也是在所难免。堂姐以为如何?”
李心巧听罢,觉得这样子还能全自己贤孝的名声,也不失颜面,倒也好,便道:“便依从你——香林,你快去二门私下警告那婆子,别叫别人知道了闹到母亲那里去。”
香林走后,李心欢便也走了。李心巧气得不想说话,花林擦干净眼泪费尽心思认错哄她。
李心欢从压枝苑回来,走到幽篁居门口,便顺道进去看了看。
温庭容这个时候正在书房里看书,李心欢静静地站在窗外瞧了一会儿。院子里桂花香气袭人,和着花香,屋子里的那个人静如白玉,世无双。
伴随着翻书的声音,温庭容轻启唇齿道:“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
李心欢抿唇鼓着嘴,原本有些圆润的脸颊更加圆鼓鼓,像一只腮里蓄满了水的金鱼。
温庭容扬起一边嘴角,随即笑容淡了下来,似是方才并未有过笑颜,他道:“来我这里做什么?”
“来练字呀,外甥女也想学瘦金体。”李心欢走到他身边,很淡定地回答。
温庭容抬起右手道:“尚在结痂,不便教你,回去吧。”
眼珠子提溜转一圈,李心欢道:“既然不能教我写字,那舅舅教我读史好不好?”她记得母亲说过,从一个人读史的角度里,就能看出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因为他看到的历史是什么样,他所想的就是什么样。
温庭容不肯说心里话,李心欢只能通过别的法子来了解舅舅心中所想。
温庭容放下手上的《四书章句集注》,看向李心欢道:“想读什么时候的史?正式还是野史?”
从温庭容身后的一排书架上走过,李心欢的手指停留在《公羊传》上,翻到宣公十五年,念了一段,方问道:“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舅舅,你说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我以为世上最值得信赖的就是亲情,又岂会有这么狠心的家人?”
温庭容双眸光芒暗淡,他冷冷道:“人之初,性本恶。虽通过教化能披上道德的美皮囊,然而任何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自然会脱下皮囊变成恶鬼的真实模样,无所不为,又有什么亲情可言?”
李心欢被舅舅的言论震惊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她一直都觉得,人性有恶,但本质都是善的。
温庭容搁在书上的手指渐渐变得冰冷,易子而食算什么,那也只是等到孩子死了之后才交换,真正恐怖的是活着的时候受到畜生般的待遇。
他从侯府出来十三年了,来南直隶那年,他才两岁。在永宁侯府发生的事情虽然没法完完整整地记起,那些零零碎碎的可怖画面,却比什么都让人心寒,心怨,心恨。几乎是任何人都能随意地欺侮他,丫鬟小厮抢他的东西,包括一日三餐都要夺去。嫡出和庶出的哥哥们都遭到了别的兄弟的殴打,他作为年纪小的那个,也受尽了□□,骚味童子尿、湖底腥臭的泥巴,几天没洗的袜子……他都不止一次地尝过。
那是个比吃人还恐怖的地方,那是个父母也无法护他周全的地方,那是个没有亲情可言的地方。
李心欢喉咙上下耸动,她一步一步地走近温庭容,发凉的小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战战兢兢地问:“舅舅,如果是我们呢?”
温庭容冰冷的眸子渐渐回温,从回忆的碎片里苏醒过来,眼里带了一丝暖意看向李心欢。他在认真思考外甥女的话——如果是他们呢?
温庭容的手没有动,但他感觉的到,李心欢的手真凉,怕是被他吓着了。
他看着李心欢的眼睛认真答道:“春秋战乱频生,我们如今生活在举国上下都安定的大明朝,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李心欢握紧了他的手,她的手冰凉,他的略温热些,差别明显。她很执着地问:“舅舅,若生在乱世呢?当真那么可怖?”
温庭容抿着唇,眉头敛紧,剑眉上翘,像两道出鞘的剑,锋利尖锐,躲开李心欢的目光,往窗外看去,那株萱草映入眼帘,外甥女摔倒、斗草输了的场面都历历在目。他放缓了声音道:“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李心欢抠着他的手背。
她的指甲很浅,温庭容没觉得很痛,但他感觉的到李心欢心里的挣扎。
李心欢垂眸,温庭容还在看那株忘忧草,他任由她掐着,没有收回手。
室内一阵沉默,温庭容忽然听见浅浅的啜泣声,回头一看,李心欢正在掉眼泪。她一哭双眼就泛红,水光粼粼的大眼看起来尤其天真无辜。
温庭容服软似得出了口气,轻声道:“我说了,这种事不会发生,纵使发生了……我也断不会吃人。”
李心欢用手背擦眼睛,哽咽道:“也不吃我?”
温庭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低声道:“嗯,不吃。”
李心欢这才放心地拿帕子擦了眼泪,整个手帕都被濡湿,脸还未擦干净。温庭容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安慰道:“不过是一则史记,你又何必那么较真?”
李心欢捏着温庭容的帕子,上面绣着三根交错生长的墨竹,从竹节上延伸出几片低头叶,挺拔如他,含了含下嘴唇道:“哪里就较真了……”
温庭容盯着她低垂的眸子看,卷睫在下眼睑投了一片阴影,墨色扇子一般,白里透红的双颊很有肉感。他想,这小丫头未免心太实了。
李心欢收了温庭容的帕子道:“我给舅舅洗了再送来吧。”
温庭容想拿回帕子说不必了,李心欢忙把帕子收到身后,道:“不妨事,累不着我的。”
李心欢略带了笑意,眉眼弯弯,很好看,温庭容盯着她的脸颊,随即把视线落在书本上,也不抢那帕子了。
第9章 相看(一)
李心欢收了温庭容的帕子从幽篁居出来,提着裙子下石阶的时候碰到了朱素素,她小跑过去,甜声问:“母亲,您去哪里?”
朱素素捻着帕子浅笑道:“你祖母喊我去一趟,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天气转凉,朱素素已经换了杭绸褙子和裙子,她伸手牵着李心欢边往千帆堂走,边道:“听棠梨姑娘说,你祖母把你大伯母也叫去了,不晓得为了什么事。”
朱芸知道两个儿媳妇之间的微妙关系,虽说明面上没有罅隙,却一直是不对付的,两人处于朱素素一直退让,吴美卿有气无处撒的状态,因此老夫人从来不把两个人一起叫去,除非是内宅有什么大事,须得两房一起商议的时候。
朱素素这才有些不解,李家一向安定,又会有什么事要叫她去?
李心欢默默地听着,没有做声。朱素素看了看尚纯真无邪的女儿,随即继续看着前路。
这次就算不在幽篁居门口遇到李心欢,朱素素也想把女儿带过去,叫她多学学内宅之事。再有才情的姑娘,终究是要嫁人,逃不过礼教束缚,该学的俗务还得学。再者,两房之间关系以及对外的人情往来,朱素素也想李心欢开始接触一些,等到十二三岁要说亲的时候方不至于失了李家小姐的仪态和气度。
李心欢略低着头跟在朱素素身边,一双眼睛汪了碧湖一般澄澈,模样上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心里头想的什么,谁也不知道。
到了千帆堂,穿过前厅和中庭,到了后院的西次间里。李心欢一进隔扇就看见榻上的吴美卿坐在朱芸旁边,婆媳两个正言笑晏晏,见来人了,吴美卿忙从榻上起来,坐到了下首的位置上,眼眸里似乎还带了一抹得意之色。
若是外人看起来,肯定也会以为,朱芸明明是朱素素的堂姑,怎么反倒和吴美卿更加亲近。
当年吴美卿要嫁进来之前,也知道未过门的弟媳是准婆婆的堂侄女,婆媳二人带着一层血缘关系,朱素素和李拂一还是青梅竹马。本来这种复杂的家庭环境,让吴美卿本能地排斥,可这是母亲临终前替她定下的一桩婚事,却也只能答应了。
吴美卿是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嫁进李家的,却没想婆母朱芸不但不给她立规矩磋磨她,对两个媳妇也并没有偏颇之处,甚至有时候还多偏爱她一些。朱芸的态度给了吴美卿极大的安全感,在得不到丈夫十分真心的情况下,她毅然选择了亲近婆婆来保持自己的地位。
婆媳和妯娌,朱素素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却并不刻意去争什么,血亲就是血亲,永远斩不断,实在没什么好争的。
李心欢跟在朱素素后面,低着头行了礼,听到祖母的声音方坐在母亲下边的位置。朱芸手边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八角矮几上摆着个金漆青龙八窍香炉,里面熏着这个季节开花的美人蕉香,袅袅青烟飘绕过来,萦绕在鼻翼之前,清香沁脾。
朱芸带着鹤鹿同春的绸布抹额,眼角纹路明显,但双眼有神,她端坐在榻上笑道:“你大嫂说钱尚书的夫人明天约她一起到镇国寺去上香,我瞧着你在家中也拘了一两月了,不如一块儿去吧,欢姐儿和巧姐儿也去。”
大明京都虽在北直隶,但南直隶亦有一套一模一样的中央官制。不过到底是远离天子,这里早已沦为大臣们养老或是被贬谪的地方,六部之中,唯有户部和兵部还有实权。
钱大人就是南京户部尚书,长女已经出嫁,家中还有个二女儿待嫁。钱夫人平白无故约着吴美卿一块儿去上香,用意实在明显。而且是挑在李心质考试之前,若将来中了,钱家就能比别的中意李家子弟的人捷足先登,若不能中……只说相看不如意则可,钱家人也是颇有心思。
不过朱素素不解了,让她去做什么?
朱芸又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若不是腿脚不便,便亲自去瞧了,有你们妯娌两个看着我才放心。”
原来是想让她经一经眼,朱素素自然不会拒绝,便暂时应了,又怕吴美卿会多想。
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朱芸便打发她们走了。朱素素走之后,吴美卿还刻意多待了会儿,老夫人嘱咐她说:“汾儿,朴一下场在即,这事你先别告诉他,省得乱了心神。钱家虽然好,娶妇要娶贤,得先看了品性再说。这事叫修洁去不是不信你,有两个人把持着,总要好些,你也别多心。”
吴美卿笑着应了,当年长子李心默的婚事也是老夫人做的决定,媳妇谢远黛果然很好,这件事上她还是十分信任婆母的,于是行礼了也走了。
……
朱素素从千帆堂回来,也操心起了义弟的婚事了。虽然温庭容也十五了,可他到底不是李家的人,婚姻大事暂时还由不得他们做主。
李心欢见母亲垂头若有所思,心里也犯起嘀咕,钱李两家甚少来往,好端端的约着她们家去上香是为什么?
李心欢虽知人情冷暖,通情达理,但对男女之事尚未开悟,一下子并没有想到两家相看的层面上去。
到了隔日,李心欢也没想明白,大清早就跟着母亲和大伯母去了镇国寺。
李心欢和李心巧一上车就交换了眼神,碍于长辈在场,两人也没有过多交流,只聊了刺绣学到什么地步的话儿,一个说能做小衣裳了,一个说能用平针绣抹额了。
到了镇国寺山脚下,遥遥望去天阶犹在眼前。吴美卿是武将之后,朱素素也勤于锻炼,她们两个倒不怕吃力,受累的是两个小的。
一众人上了山,到了镇国寺门口,果然见钱夫人带着女儿和仆妇在门口等着,见了李家的人装作巧遇,上前热络地打招呼。
镇国寺师太姑早在门口候着,瞧着两家的主都来了,忙上前来牵线搭桥,道:“问三位夫人安,前日得知两家都要来,贫尼想着几位应是相识,且又都是女眷,便擅作主张让二位择同日而来,请勿见怪。”
在寺庙替人做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了,况且这次还是户部尚书夫人,最不缺的就是银钱,师太求之不得,这番话里外都在自责,面上却是带笑的。
镇国寺的师太又道:“寺庙已经清了场,请夫人们里面说话吧。”
进了寺庙,师太先把人带到一间小院里的客房安置下,叫了四个小尼姑来伺候,便对几位夫人道:“此处已经清扫过了,夫人们安心休息,这几个小姑子也都是乖巧的,若有吩咐,使唤她们便可。”
钱夫人把师太送走,便关起门来和吴、朱二人说话。
钱夫人先开口把李家的两个姑娘都夸了一遍,又问了哪个是三姑娘。吴美卿把李心巧拉到面前笑道:“这是小女,那一个是我侄女,在家中行四。”
钱夫人这次主要是为了和李家大房相看,眼神虽在李心欢面上流连几番,却对李心巧有更多溢美之词。
钱夫人把二女儿也拉到吴美卿面前,道:“这是我家二娘,今年十三岁了,平日里喜欢读书刺绣,很是听话懂事。”在她的眼里,自己的女儿当然是最好的。
钱二娘给吴美卿和朱素素都请了安,圆眼睛,容长脸蛋,双颊红如桃,低眸垂首的样子确实很乖巧。
吴美卿瞧了心里很是喜欢,热络地拉着钱二娘问了好些话,问她读什么书,刺绣学到什么地方了,小姑娘回答地中规中矩,说读过《女戒》,四书也略看一些,现在已经能够绣山水双幅的屏风了。
李心欢和李心巧对视一眼,便又看着钱二娘,都没有多说话。
钱夫人与吴美卿相谈甚欢,越聊越深,一下子说到儿女婚事上,才捂了嘴,收住话,看了钱二娘一眼,对三个姑娘道:“姑娘们出去玩吧,我与你们母亲说说话。”接着冲丫鬟示意,让她把小姐们都带出去,让小尼姑们带着在寺庙里转转。
好容易得来的自由,李心欢和李心巧两个立马起身,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李心欢让丫鬟留在院子里,只叫一个小尼姑在前带路,李心巧看了一眼母亲的丫鬟,意思和李心欢一样。
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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