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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镜宫-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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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早就冷了,她盯着水中沉浮的茶叶看了将近半刻钟,终于抬眼看了长庚一眼。然而,此刻的长庚,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他在仔细听着什么,却不像是在听风寻木讲故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水镜月凝神,仔细听周围的声音……隔壁房间里的琴声和歌声,还有一群男人吵闹的声音……嗯?这是小玉的声音?那声音很低,水镜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坚决,似乎是在反抗着什么。跟小玉说话的是个男子的声音,那人的声音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是温和……是这家茶馆的老板吗?小玉是遇到麻烦了?
水镜月抬眼看长庚,这次长庚似乎觉察到了,也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面露询问,微微一愣,便明白了过来。他对她笑了笑,让她安心。
水镜月看了一眼对面两人——一个沉浸在回忆中,一个沉醉在故事中。她伸手指了指外面,低声道:“出去看看。”
两人刚起身,唐小惠便抬头,问道:“怎么了?”
水镜月想也不想,开口就道:“去茅房。”
唐小惠看着两人的背影,眨了眨眼,“一起?”
长庚开了门,镇定的回头,道:“阿月找不到路。”
唐小惠恍然的点头,“哦,是哦,都不知道怎么问路。”
小玉所在的那间屋子就在对面,两人刚出门,就见到守在门口的两个武士。水镜月拉着长庚走到走廊的尽头,站在窗户边,问道:“小玉在那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长庚嘴角带了几分笑意,道:“事情好像变得有趣了。这家店的老板想见我们,请小玉帮忙引荐。她拒绝了。”
“请?帮忙?”水镜月没有错过他用的几个颇为异常的词,一般老板会对一个艺妓如此客气?她可不觉得长庚在转述的时候会刻意添油加醋。
长庚点头,“小玉应该没有问题,至少,对阿晚没有坏心。不过,那个店老板的身份有些可疑。他说想见我们,只是因为我们是中原人,而他对中原文化十分的感兴趣,并没有恶意。小玉有些为难,已经沉默很久了,现在是那个老板在说服她,很有耐心。”
若只是一个平常的店老板对中原文化感兴趣,小玉完全没有必要如此防备,店老板也没必要解释这么多。如此这般,反倒更像是别有用心的。
水镜月挑了挑眉,“去看看。”
***
“哗——”
房门被粗暴的拉开的时候,房间里的几个人都有些懵。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离门口最近的灰衣武士,不过,他的刀还未出鞘,冰凉的触感一闪而过,手中的刀便不见了。他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眼中不由露出震惊的神色——他刚刚都不知他是何时近身的!
长庚将那把长刀拿在手中掂了掂,递给水镜月,“刀不错。”
那是把倭刀,跟苗刀有些像。水镜月接过来的时候不由好笑,“再好也不如月下。”说着弹了弹刀背,甩手将刀扔还给那人。
房间里剩下的两人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小玉原本跪坐在桌子旁斟茶,此刻急急的爬了两步,挡在长庚和水镜月身前,匍匐在地,急切的说了句什么。水镜月虽听不懂,却也知道她在求情,走过去扶她起来,“谢谢。”她说的是倭语。
长庚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对面的那个男子——茶馆的老板,用倭语道:“阁下想见我们,不用为难一个女子。”
那茶馆老板大概四十来岁,秃顶,梳着发髻,一身墨绿色的和服,长得很是清瘦,颧骨很高,两腮有些凹陷,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之后,眼神迅速恢复了平静。
长庚的话说的不客气,他也不在意,还起身行了礼,“你们怎么进来的?我的护卫还好吗?”
长庚道:“暂时动不了而已。”
茶馆老板伸手请两人入座,“不知二位可否坐下一叙?”
长庚拉着水镜月大大方方的坐下了。那位武士出去了,小玉按照吩咐接着过来煮茶,开始的时候太紧张,动作有些笨拙,茶水差点都洒落在桌子上了。长庚说了句什么之后,她微微愣了愣,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头,手指倒是不抖了。
水镜月有些好奇,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长庚偏头看她,“我还以为你听懂了。”
水镜月摸了摸鼻子,“我就会那一句……好吧,还有对不起,之类的,小玉说了那么多次,想不记住也难。”
长庚道:“我说她煮茶的姿势没你好看。”
水镜月自然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这一句,白了他一眼,道:“你又没看过……呃,你那个时候看到了?”她想起之前她在闲云岛私塾给申夫子煮茶,他正在给学生讲课,从学堂里应该是能看到的……
长庚笑了笑,“下次煮给我看?”
水镜月呵呵的笑两声,“你陪我喝酒?”
长庚认真的点了头,“说好了。”
“嗯?”水镜月不过随口一说,哪知道他竟顺着答应了?正想反驳,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回头看过去,正对上那茶馆老板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一条饿狼盯着好容易找到的绵羊,没有恶意,只有欲望。
水镜月微微皱了眉。长庚握住她的手,轻轻咳嗽了一声。那茶馆老板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太过无礼,收回了目光。
气氛有些凝滞之时,茶水恰好煮好了,小玉倒了一圈茶。茶馆老板举了举杯,道:“在下千利休,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长庚听到“千利休”这个名字的时候,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的确很有几分讶异,不过转念一想,如此一来,一切也就都能解释了。
他点了点头,道:“在下长庚。”
千利休看了水镜月一眼,长庚却没继续介绍,只道:“听闻阁下对中原文化十分感兴趣,不过,我们来只是希望阁下不要为难小玉,不能久呆。而且,我们都是些走江湖的粗人,习的是武道,不通文道。阁下若是想了解中原文化,不妨去中原走一遭,或许更合适。”
千利休听他要离开时面露惋惜,听到最后一句却叹了口气,半晌,道:“二位放心,我不会为难小玉。不过,我听说中原人都十分的谦虚。在下十分热衷于中原茶文化的研究,听闻阁下身边这位姑娘精通茶道……”千利休这句话刚说出口,就见长庚盯着自己的眼神变了,凌厉的有如刀子一般,即便他不会武,也能感觉到凉飕飕的杀气。
水镜月的感觉比千利休更深。不过,她虽有些莫名,却也知道长庚不会无缘无故露出杀气,没有动作。
倒是小玉,见长庚神色不对,立马往千利休那边移了移,给长庚磕了个头,道:“公子,大人没有恶意,他只是想邀请你们去府上做客。”
水镜月见小玉求情,伸手拉了拉长庚的衣袖,问道:“怎么了?”
长庚眼中的杀气瞬间消失,转头看她的时候,虽然面色仍有些冷,语气却放得很轻,“他想请我们去他家里给他煮茶。”
居然还能开着玩笑。水镜月有些哑然,道:“你跟他说……”
“他能听懂汉话。”长庚道。
水镜月眨了眨眼,大概明白刚刚是怎么回事了,笑了笑,对千利休道:“能听懂不早说?都说汉话不是很好?阁下的邀请,我们接受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千利休听她应了,立马道:“好。”他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倭语,又赶紧用汉话说了一遍。
水镜月挑眉,“你不问我的条件是什么?”
千利休道:“姑娘若能传授在下中原茶道,无论什么要求,在下即便倾家荡产也会做到。”
水镜月道:“倾家荡产倒不必。不过,我知答应演示茶艺。阁下意下如何?”
千利休躬身:“感激不尽。”
水镜月起身,“我们的朋友还在等,不能久留,告辞了。改日登门拜访,不知阁下府上何处?”
第二百四十二章 酒馆
水镜月和长庚回房间没多久,四人没等小玉回来便告辞了。几人原本是打算在小玉这边投宿的,但如今小玉如今这种状况,他们留下,反倒会给她带来麻烦。
风寻木带着几人进了茶馆对面酒馆。这里倒是跟四年前一样,酒馆门口的幡旗仍旧破破烂烂的,大堂里昏昏暗暗的,厚重的窗帘和门帘将太阳光都隔绝在小屋之外。店里的客人不多,自斟自饮的喝着闷酒,一个酒馆比对面的茶馆还要安静。
柜台后面坐着一位梳着高髻的妇人,大概五十来岁,嘴唇嫣红,眼睛涂着重重的烟熏妆,正拿着一根烟杆,吐着烟圈,云雾缭绕的,若是忽略脸上脂粉无法掩盖的皱纹,倒是很有几分妖冶的风情。
风寻木给几人介绍道:“那是黑沼夫人,这里的老板娘,脾气有些怪,吝啬又爱财。”
柜台边有几张高脚凳,风寻木坐下,要了四瓶清酒。老板娘转眼看了几人一眼,没动。风寻木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老板娘终于动了,却仍旧没有放下手中的烟杆,伸手先将那银子摸走了,再反手从身后取了四瓶酒来。
四人一人取了一瓶酒,风寻木从一旁取了四只杯子,道:“味道很独特,尝尝看。”
他说着又摸出一锭银子,跟那老板娘交涉。长庚见水镜月和唐小惠都看过来,便给两人翻译。
风寻木在问老板娘有没有空房,他们要住宿。
老板娘说一楼有单间,也有通铺,二楼还有一个套间。她说着扫了几人一眼,道:“我看各位都是讲究的,住不了通铺。一楼太吵,不如将二楼的套间租下,那边有两间卧室,一个客厅,还有独立的浴室和厨房,环境不错,只是价格高些。”
风寻木道:“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老板娘想了会儿,招招手将一旁擦桌子的侍女叫了过来,让她看着点儿店,便带着几人去看房间。
去二楼的楼梯在酒馆外面,从侧边的小巷里上去,上楼之后有一个走廊,站在上面半条街都尽收眼底,对面茶馆的动静更是看得一清二楚,甚至看能看到茶馆二楼坐在窗边的侍女那殷红的唇角。
老板娘开了门,脱了鞋子走进去,一边介绍道:“之前的租户是个武士,半个月前刚退租,回家种地去了,两手空空的走的,什么都没带走。这里的家具、日用品都是现成的,若是嫌脏,我可以叫人来打扫一番,东西也可以换成新的。很快,诸位在下面喝一瓶酒就能整理出来。诸君觉得如何?”
风寻木等人转了一圈。这房间的确不错,前主人留下的痕迹很少,看起来有些冷清。风寻木从卧室里出来之后,十分自觉的给老板娘塞了些银子,道:“打扫一下就行了,家具不用换,床单换成新的。麻烦您了。”
老板娘收了银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请几人下楼去喝酒。
风寻木一边下楼梯,一边问道:“黑沼夫人,这里以前不都是只租给武士的吗?”
老板娘听了这话有些诧异,停步回头看了他好几眼,眼中露出一丝迷惑,“看着有些眼熟……你是……四年前的那个从中原来的多管闲事的少年?”
“噗。”唐小惠听了长庚的翻译,不由得笑出声来,长庚也不由弯了嘴角,风寻木很是无奈的看了长庚一眼。水镜月却是没有笑,看向长庚的神色似乎还有些担忧。
众人回到酒馆,老板娘似乎猜到了风寻木来这里的理由,还未坐定便向风寻木伸手。风寻木也十分识趣的送上一锭银子,那老板娘咧嘴笑了一下,道:“小玉那孩子,也不知是命太好,还是命太苦。”
四年前,风寻木离开之后,小玉的生活其实过得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是过得很好。
如风寻木所期望的,她后来找到了一个依靠,对方是尾生家族的家臣,很有地位。
老板娘吐了一口烟圈,神色看不出悲喜,“他叫柴田。”
众人在听到这个名字之时,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风寻木曾提到过这个名字,柴田,尾生家族最忠心的家臣,后来因为支持尾生的弟弟继位,反对木下的统治,最后反叛失败,切腹自尽。
老板娘道:“柴田是在跟几个武士一起来我的酒馆里喝酒时遇上小玉的。他对小玉算是一见钟情,小玉最初是不愿的。但柴田很有耐心,虽然是个武人,据说在战场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神,对小玉却是难得的温柔。小玉本就是个心软的,难得情深,又怎会不动心?”
不管柴田是怎样一个人,至少,他待小玉是真心不错。在东瀛,女子的地位是十分低微的。出嫁之后,丈夫、公婆,甚至是儿子,都能对她颐指气使,在家的地位仅仅只比侍女要好一点而已。但是,柴田很尊重小玉。小玉说她不喜欢侯门深宅,说她想要继续开团子店。柴田都依着她,还帮她把店面扩大了,派了两个武士和两个侍女来帮忙。
老板娘托着手肘,眼神悠远,缓缓道:“那个时候,江户城的百姓经常会看到,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柴田将军穿着一身战甲,坐在一家没有名字的团子店门口,跟一群小毛孩一起分吃一盘一盘的团子,对着店门口系着围裙的女子傻笑……再后来啊,战争结束了,江户城里的百姓期盼的和平终于有了希望,可是,小玉的灾难也是从这里开始了。”
战争结束之后,柴田与木下的争斗愈演愈烈,到柴田奔走古野城之后,双方已经到了不得不兵戎相见的地步。
柴田在离开江户之时,来见过小玉,想要带她一起离开。可小玉不愿意。在柴田想要强行将她带走之时,小玉说了一句话:“这里是我的故乡啊,我跟他的故乡,我们的家和梦想,你要我去哪里?”
听到这句话的柴田,神情颓然的上了马,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了,出了江户城,再没回来。
柴田失败之后,整个柴田家族都遭到清算,那些曾跟随他的武士也未能幸免于难。小玉虽从未进过柴田的家门,但整个江户都知道她跟柴田的关系匪浅,自然逃不过。早在木下的手下追查到这里之前,小玉的店就遭到了柴田家族的武士的洗劫,他们想要拿她去木下府中邀功,以谋求一条出路。
那些武士最后有没有免于一死无人得知,但小玉却是入狱了,差点死掉。
老板娘说:“她刚回来的那几日,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一张脸比我这个老太婆更像个快要入土的人。”
而她最终之所以免于一死,却是千利休救了她。
也是这个时候,江户城的百姓才知道,这位曾经他们以为的平民将军夫人,其实并不是柴田的妻子,只是他在外面的红颜知己。柴田是有家室的,只是都在乡下,鲜有人知,而小玉也并未跟他成亲,连妾室都算不上。
很多人都不理解千利休为何会出手救下柴田的情人,他本人曾对木下解释说:“我想要开个茶馆,小玉姑娘那家店的位置不错。”
隔日,木下便派人将那家店改成了茶馆,送给了千利休。
唐小惠正好奇那个千利休是何人,却没再听到长庚的声音。她转头,正想催一催,却见长庚正伸手去夺水镜月手中的酒瓶,不由得就是一惊,脱口而出道:“小心!”
第二百四十三章 醉酒
认识水镜月的人都知道她酒量好,千杯不醉。可是,她有没有醉过呢?
当然有过。
只不过,这个世上,见过她醉酒的模样的人,真正说起来,只有两个。
一个是她的师父,乌炎。
另一个就是唐小惠。
唐小惠跟水镜月喝酒,一般都是唐小惠先喝醉,有时候等她睡一觉醒了,仍旧能看见水镜月面不改色的继续喝着。可是,有一次例外。
那是四年前的事。当时唐小惠跟唐万意一起,在岭南帮她小姑姑唐紫英寻一种草药,水镜月突然就那么出现了,见了面什么也不说,拉着她出了丛林,直奔城里最近的酒家——“小惠,陪我喝酒。”她说完这句,抱着酒坛子就给唐小惠敬酒,自顾自的喝着,完全不在意对面的人几乎一滴酒都没有碰。
第二天,水镜月看着青眼圈的唐小惠,笑着道歉说——“小惠,这段时间跟在我身后追的武林俊杰不计其数,介绍给你认识权当赔罪,如何?”她说完就离开了,来去匆匆。
当时的唐小惠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水镜月那个人本就总喜欢做些出人意料的事,她只当她是被什么人追得心烦了,来找她清静清静。后来,她从岭南丛林中出来,才知道,那年的华山论剑,秦岭七绝死了,还是死在她的手上……
其实,后来想起来,那天晚上,水镜月喝得并不多,至少,比起她曾经喝过的酒,算不上什么。但是,唐小惠觉得,那一晚她是醉了的。
水镜月喝醉的时候,其实是看不出来的,不会吵不会闹。她醉酒的时候很安静,也太过安静,酒一样继续喝,举杯的节奏都是固定的,每隔两息便喝一口。
其实,要想知道水镜月喝醉了没有,有一个很简单的辨别方法。她喝醉的时候,有一个禁忌,就是绝对不能抢她手中的酒。
她没有喝醉的时候,抢她的酒是抢不到的,她多半也只是躲开了事。但是,她喝醉之后,去抢她的酒,可是会挨打的,真打,下手可不会留情。
所以,当唐小惠看到长庚去抢水镜月手中的酒瓶之时,不由就惊叫出声。只是,她那一声“小心”还未落地,长庚就已经将水镜月手中的酒瓶取了下来。然后,唐小惠不由睁大了眼睛——
水镜月在感觉到酒瓶被人抢走的时候,一只手瞬间握成了拳头,然而,那双眼睛才刚抬起,眼神中的寒意还未及形成便化作了一汪深潭,那已经送出一寸的拳头生生止住,静立半晌,终于松开了。
她摇了摇头,似乎喃喃的说了句什么。
长庚一手拿着刚从她手中夺过来的酒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水镜月那句话旁人没有听清,但他看着她的唇形已经能猜出——“下次不会了,不会了。”
他怔然半晌,眼圈突然红了。他将酒瓶放下,伸手将那只手握在手心里,垂首,双手紧紧的包裹着那只仍旧颤抖的手,抵在额间,低低道:“对不起,对不起……阿月,对不起……”
祈祷的姿势,像是忏悔,亦像是誓言。
水镜月一直都很平静,面无表情的伸出另一只手,抚在他的脸上,似乎是想帮他擦一擦眼泪,“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长庚抬眼,对她笑了笑,很浅很淡的笑容,嘴角没有弯起,眼底还有些湿润,“谢谢你,阿月。”
水镜月笑了。
长庚握着她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道:“放心,我跟她不一样,跟那个乌孙小王子也不一样。当年你救了我,救了我弟弟,我很感激你,我一直都过得很好,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真的,从来都没有。我会活得好好的,鹤一也是,我们都会好好的活着……”
他说的有些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但水镜月听着却渐渐平静下来,身体也都放松了,一双眼睛渐渐恢复了清浅的模样……
一旁的风寻木早就停了同黑沼夫人的谈话,见状叹了口气,拍了拍唐小惠的手臂,道:“天色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唐小惠有些不明所以,呆愣愣的点头,伸手拉了拉风寻木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吗?长庚对阿月做了什么?”
风寻木看着柜台上那四瓶早已空掉的清酒瓶子,神色有些黯然,道:“是我的错。明明是自己心情不好,为什么要去招惹阿月?”
四瓶酒,风寻木和长庚一口都没有喝,唐小惠只喝了一口便不喝了,剩下的都是水镜月一人喝的。不过,这酒的味道虽跟中原的酒不同,但并不烈,闻起来还很香醇,有一点甜,按理说水镜月是不会醉的,至少不会醉得这么快。
风寻木偏头看唐小惠,问道:“你知道吗?阿月本是过目不忘的,但她基本上都不会记得自己救过的那些人的脸。若是可以,她不会刻意问他们是谁,曾经如何,也不会打探他们以后又会如何。可是啊,她其实也很想知道的,想知道他们都过得很好,一世安稳,平安喜乐。”
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
当初水镜月把长庚和鹤一送到闲云岛,长庚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她——“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她握紧了拳头,转身走了——“好好照顾你弟弟。”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带他去见林听海,告诉他这里是什么地方,告诉他以后会在这里生活。他用那双平静到近乎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我要报仇!”
她听言只是转身,再次给他一个漠然的背影——“别想着报仇,好好照顾弟弟。你的仇,天下人会帮你报。”
他在林听海的钳制下不停地挣扎着,在她身后大喊大叫——“我不要你帮我!我的仇我自己会报!你听见没有?我想自己报仇!”
第三次见面,是在她离开之前,她听说他三天没吃饭了,特地给他送去一只信鸽,告诉他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总不能不吃饭吧,你还要照顾弟弟呢。这个送给你,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就让它帮你传信,我一定会帮你的。”
他看着那只信鸽,神情复杂,良久,抬头道——“听说鸽子汤用来补身体效果不错。”
她笑着转身——“你喜欢吃就好。”
那个时候的长庚,不会知道转身之后,她嘴角的笑容有多无力。他是她出宫之后救下的第一个人,救下的第一条性命,她想努力给他最好的,但她给他的,并不是他想要的。
两年前,风寻木知道长庚带着阴阳棺离开了闲云岛之时,独自一人前往中原寻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去找水镜月帮忙。只是,他知道,在她知道他走上那样艰难的一条路之后,她一定会自责,一定会难过。
风寻木当年送水镜月离开闲云岛之时,就曾说过——“阿月,你既将他们托付给我,以后,无论他们过得好与不好,都与你无关。”
那个时候,他分明看得那般透彻,可如今,轮到他自己身上,为何又会如此执着?
第二百四十四章 来客
酒馆里时不时有几个客人来喝酒,形容潦倒,眼神颓然,摸出身上所有的钱买一杯酒,喝小半个时辰,剩下的小半个时辰对着空酒杯发呆,叹气,似乎十分的不如意。
黑沼夫人告诉风寻木说:“楼上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今晚的饭菜免费。”
四人出了酒馆才发现已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从小巷的转角上了楼梯,风寻木刚将大门打开一道缝,便见到从里面透出来的一道橘色的灯光,还有饭菜的香味。
风寻木刚准备进去,就被身后的长庚一把抓住了肩膀。他困惑的回头,就见长庚神情淡然的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将他拉到身后,走到了最前面。
房间里有人,动静不算小。其实风寻木也是听见了的。不过,他以为只是打扫或者是来送饭菜的侍女。但长庚能感觉到,屋子里的人会武,而且武功不弱。
只是,当长庚站在门厅上看到屋子里的两人时,眼中仍旧不由露出一丝惊讶,紧绷的后背也终于松懈下来——
客厅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此刻正坐在桌子上,就着几个小菜喝酒。男子看上去快三十岁了,穿了一身褐色的武士服,梳着发髻,赤脚穿着木屐,一只木屐正挂在大拇指上晃荡着。女子跟男子差不多的年龄,也是差不多的装束,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武士服,架着二郎腿,却是赤着脚的,一双木屐不知被她扔到哪里去了。
两人听见门开了,偏头看过来,对上长庚的视线时,微微愣了一下,不一会儿便咧嘴笑了,“阿明?真的是你啊。”
两人从桌子上跳下来,站在长庚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那男子道:“林叔叔跟我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他诓我呢。才两年不见,小子看着成熟多了,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
长庚对两人笑了笑,点头行了礼,“阿潮哥,安然姐。”
风寻木从后面冒出来,道:“阿潮哥,安然姐,还有我呢。”
胡安然直接忽视他,往他身后看去,“阿月呢?听说阿月也回了。”
走在最后面的水镜月和唐小惠也出来了。水镜月对两人露出一个微笑,“阿潮哥,安然姐。”
唐小惠也跟着叫人,“我是阿月的朋友,唐小惠。”
张潮听了挑了挑眉,胡安然瞧了风寻木一眼,上前一把拍在小惠肩上,道:“阿月的朋友,就是我胡安然的朋友。小惠,以后在闲云岛若是有人欺负你,就跟姐姐说,姐姐放大斑咬他。”
“大斑?”唐小惠眨了眨眼。
风寻木摸了摸鼻子,道:“大斑是安然姐养的一只老虎。”
张潮侧了侧身,道:“别在门口站着了,坐下说吧。我们今晚来找你们有正事。”
张潮和胡安然自己找上门来,风寻木等人在最初的惊喜之后,也明白了事情估计不会那么简单。
胡安然道:“我家老头子亲自来闲云岛了,就在海湾等着我们呢。林叔叔叫他来把我们带回去,还说不准我们插手这件事了,我们是私自跑来的。”
张潮“呵呵”的笑几声,“胡叔叔若是不想让我们来,何必告诉我们阿晚他们几个的行踪?林叔叔若是真狠得下心,何必让胡叔叔来?”
胡安然嗤笑一声,似乎不以为然,转首看向风寻木等人,道:“是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阴阳棺的事我们都查的差不多了,等到合适的时机就能拿到手了,为什么会突然把这事交给你们?还不许我们把阴阳棺的消息告诉你们。阿晚,是不是你又惹你家老头子生气了?”
风寻木摸着下巴望天,“我也不太清楚。”
他这话倒是不假。他们这四人中,最明白事情的原委的是唐小惠,水镜月原本猜到了一些,听林听海说了一些,算是大概明白了。长庚跟着水镜月,差不多也是明白的。只有风寻木,或许隐隐猜到事情跟他有关,但他不知道唐小惠跟林听海之间的谈判,更加无从知道林听海这次为何会这般较真。这事得罪的估计不止风若谷,至少乌炎就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水镜月看向张潮,转移了话题,问道:“阿潮哥,阴阳棺的事你们查到什么线索了?”
张潮笑了笑,道:“你们知道尾生吧?”他说着,将尾生的故事大概讲了一遍,又说了尾生死后东瀛的形势,木下与柴田的斗争,以及如今太阁的形势。
张潮讲的跟那日风寻木讲的内容差不离。不过,张潮强调了尾生在东瀛百姓中的影响力。尾生虽然死了,也没有完成统一东瀛的大业,但他结束了东瀛的乱世,而且他对东瀛的商业、农业以及军事等等各方面的政策都进行了革新。时至今日,东瀛实施的很多政策都是延续了尾生的改革路线,即便如今木下已经掌权,也不敢轻易动摇尾生定下的政策。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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