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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华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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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泫然欲泣,但到底没紧跟上去继续纠缠,她跟了程平这么多年,对他的性子也算是了解。
别看他似是独宠她一人,几乎日日都宿在她屋里,但实际上他于女色看得并不重,不过是觉得她善解人意,同她说得来罢了,所以她绝不能不识好歹地惹他厌烦。
虽然没法子跟着程平,但程明期才是她真正的依仗,她自己也放心不下这个独子,为了程明期留在府里也算是心甘情愿。
何况程平是陪着程锦去自家田庄上小住,便是程锦心思深沉,想来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
府里的中馈掌握在宠孩子的程夫人手里,程锦要走,自然很快便安排得妥妥当当,只可惜程钤脚伤在府里养伤,程明期要读书应考,两人都去不了,贪玩的程明远却是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去的。
柳姨娘扯着帕子目送程平远去,心中惶然,总觉得这一次出去,程平怕是要被程锦彻底笼络过去了。
“姨娘,外头风大,先回屋吧,小心着凉。”程钤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姨娘。
柳姨娘回了她一个柔弱的笑容,“钤姐儿也要多仔细身子,你脚伤未好,还是在屋子里细细调养才好。”
“多谢姨娘关心。”程钤的唇畔始终挂着笑意,让柳姨娘想起之前的程夫人,那时候的她不似现在这般容易被人撩拨动怒,也总是用这样带着讥诮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就只是个不值一提的玩物。
程钤意味深长地看了柳姨娘几眼,见她的神情越发不自在,这才坐上竹轿回自己的院子去,她和程锦在短短的一瞬间交换了眼神,已有了默契,程锦上田庄查访严掌柜,她则要在府里清查这些下人。
程平还是头一回带着两个孩子出游,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十分新鲜,程锦和程明远都是活泼的孩子,就算刚开始程明远还有些拘谨,在程锦的闹腾下,渐渐也放开了自己的本性。
程平本就是自由不羁的人,那贪懒好玩的性子和程明远如出一辙,听得程明远大谈京城里的美食,竟有一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他是这几年才迷上四处游历的,之前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老饕,没想到程明远虽然读书不行,但在玩乐上简直是深得自己的真传,便将自己数十年玩乐的心得倾囊相授。
“李记的酱鸭舌极好,佐以老黄酒,那滋味,啧啧,真是回味无穷。”程平砸吧着嘴,听得程锦和程明远悠然神往。
“我以为酱鸭舌搭上一碗紫苏汤便是极好了,老黄酒倒是没有尝过,阿爹,何时带我们去尝尝吧。”程明远猛地吸一口口水。
程平大笑,觉得这两个孩子像极了自己,简直就是同道中人,“紫苏水倒也不错,但比之老黄酒还是差了几分味道,待从田庄回来,我便领你们去尝尝。”
第七十七章 豁达
“听得我都饿了,幸好车上还备了些小零嘴儿。”程锦命青萍把食盒端上来,程夫人知道她容易饿,特地在路上给她准备了不少点心果子。
三人撩开车帘,一边欣赏沿途风光,一边喝茶吃点心,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程平虽然是承恩侯,但在侯府之中却颇为寂寞,母亲兄弟各有所好,同他也聊不上话,那个母夜叉一般的程夫人更是两三句就能吵起来,所以在府里他总是呆不住,成天就想着往外跑。
柳姨娘温柔小意,这些年始终陪着他,服侍他的饮食起居,但日子久了,新鲜感渐渐也没了,只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在那儿,他早已习惯了她陪在身边。
不过单论聊得投契,竟是不如自己这一双儿女,程明远虽然不学无术,但在吃喝玩乐上极有天赋,又在富贵窝里长大,那见识虽然稚嫩,却胜在新奇,程锦聪明慧黠,更是妙语连珠,都得他频频开怀。
程平和他们说着一路上的见闻,他在别人眼中是个无所事事的废人,但在贪图享乐的姐弟俩眼中,却是个极懂得生活的妙人。
那些名山大川的美景,市井街巷的繁华,美食珍馐的快活……在他的描述下,仿佛一幅画卷慢慢铺开,人物场景栩栩如生。
“阿爹,您以后出去云游也带上我们吧!”程明远眼馋道。
“你得好生在家读书,我要是带你出去玩,你母亲是不会放过我的。”想到程夫人,程平嗤笑一声,一脸不屑。
“可我不比阿期,不是读书的料子,便是日日将我拘在府里读书,也读不出个花来,还不如出门行万里路呢。”程明远嘟囔道。
程平大笑,“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但只行路不读书也是不行的。就拿日落做比,读书人见了日落能吟出‘白日依山尽’,你若不读书见了日落该如何?天上掉下个大柿饼’?”
两个孩子大笑。
“你们阿爹没什么本事,但当年读书的时候也是下了苦功的,只不过到底没有天赋,只考中了个举人,后来托你们太后姑母的福,不必为生计奔波,才能过这样潇洒肆意的生活,这是你们阿爹命好。可你们还小,太后不能庇佑你们一辈子,便是不读书,你也得给自己寻一门谋生的手段,等我死后没了承恩侯的爵位,阿锦还能嫁人,你却是要自己养活自己的。”程平捻着胡子叹道。
程锦微讶,没想到众人口中最不靠谱的程平,竟是这样通透明白的人。
“不管你们今后做什么,能不能考中举,多读书总归是不会错的。”程平懒洋洋地说,“等你中了举,阿爹便带着你出来四处游历,如何?”
“好!”程锦高兴地叫道,“这是阿爹您自个儿说的,可不许反悔。”
“我答应的是阿远,你高兴个什么劲儿?”程平拿扇柄点了点程锦的额头。
“我也能去考举人啊,若是我考中了,阿爹不许食言反悔。”程锦狡黠地眨了眨眼。
“你?”程平一脸不信,他只知道程锦傻了许多年,哪里知道她好了之后在读书上竟是极有天赋。
“阿爹,您可别不相信,五姐有过目不忘之能,范先生说她悟性极高,如今不和我在一块儿读书了,由范先生亲自教导呢,她若是去考举人,咱们家说不定还真能出个女举人呢。”程明远乐了。
程平大吃一惊,“我们程家祖坟是怎么埋的?好风水都落到姑娘头上去了。”
程家的男子中除了程明期还算是个读书种子外,其他皆是平庸不可造就,但姑娘们却是极出挑的,上一代的程太后自不必说,这一辈中程钤是京城中出类拔萃的闺秀,如今再加上一个程锦,可不就是阴盛阳衰么。
“那便说定了,你若是真能考中举人,阿爹便带你出去游历几年,说不定再回去能够一举考个女状元回来呢。”程平半开玩笑道,却是丝毫不觉得程锦一个姑娘家去下场应考有什么不妥。
“五姐不会真要去应考吧?”程明远不知程锦的心思,见她那副模样不似开玩笑,狐疑地看着她,“阿娘不会答应的。”
“你母亲就是个老古板,满口的名节体面,自是不会让你去考举人的。”程平讥诮地摇着扇子,“还有你那个迂腐的外祖父,你若真去应考,他们是不会再让你登门的,怕你脏了他们门庭呢。”
“女子应考怎么了?太祖便传下来的规矩,怎的就让人这般看不起了?”程明远下意识地反驳道。
“我最烦的就是这种书香门第,满口仁义道德,嗤”程平冷哼一声,“阿锦,你是个疏阔的性子,若是自个儿想要读书考取考功名,去做便是,阿爹绝不出言反对,若是考不取,今后又没人娶你,阿爹养你。”
“我以后也能养五姐!”程明远也抢着说道。
“你先把自己养活吧。”程锦笑了起来,人们皆说承恩侯府家风不堪,主子个个不靠谱,在她看来却是父慈母爱,兄友弟恭。
“女子去考功名也好,有了功名,你想嫁谁便嫁谁,你母亲也不能将你胡乱许人,你们爹娘做了一辈子怨偶,可不希望你们也似我们这般。”程平叹道,若是婚姻能自主,他和程夫人是断断不会选择彼此的。
他们俩是彻头彻尾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谁都看不上谁,自新婚伊始便冲突不断,但碍着两家长辈,还是磕磕绊绊过到了今日。
程平和程明远脸色都有些黯然,他们从小便看着父母不和,这一两年更是视对方如仇寇,身为他们的亲生子女,心里自然不好过。
程夫人常当着他们的面咒骂程平,程平也丝毫不在他们面前避讳对程夫人的不喜,“你们母亲是你们祖父和太后姑母看中的,你们外祖父看中的也是你们祖父和太后姑母,别看我有个爵位,他们一家却从来都看不上我,说是我娶亲,实则同我半点儿干系也没有。”
第七十八章 剖明
“既是过不下去,为何不和离?”程锦大着胆子问道,她眼见着父母在这段婚姻中挣扎,两人之间早已半点感情也无,完全过不下去了,连做戏假装都懒得做,却还是勉勉强强地凑在一块儿生了四个孩子。
“和离?和离哪有那么容易?”程平失笑,“这桩婚事是你们祖父定下的,太后也极看重你母亲,不会轻易同意的,何况结为两姓之好是两家人的事儿,可不单单牵扯我们两人,还牵扯到程家、刘家和你们四个。这世间不知有多少夫妻恩爱,却被迫和离,多少夫妻反目,却被迫勉强过下去……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啊。”
“我听说鸿胪寺过去有位主薄同夫人很是恩爱,但他家夫人却不讨翁姑喜欢,最后被迫和离,他那妻子刚回娘家就吐血而亡,没多久那位主薄也抑郁而终了。”程明远年纪虽小,对京中的种种轶闻却是如数家珍。
“你小小年纪倒是知道不少,”程平奇道,“熙平年间的事儿,你竟然也听说过,可见平日把心思都放在玩儿上了。”
程明远干笑两声,“这种轶闻父亲定是听说过的。”
“何止听说,我同那位余大人和他的妻子还一块儿饮过酒,”程平叹道,“他们俩确是一对恩爱夫妻,余夫人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常同余大人一块儿出去听戏饮酒,两人感情甚笃,也因此惹得翁姑不喜。”
程平的眼中满是羡慕,“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可惜世人迂腐,他们眼中宜家宜室的妻子便是同你们母亲那样,日日板着脸逼着夫婿子女上进,操持后宅家务,斤斤计较的俗妇,但凡有点儿才情诗意便不容于他们之眼,竟生生把人给逼死了。”
程锦默然,她并不认同程平对程夫人的轻视,程夫人本也是个才情四溢的女子,但是这么多年相夫教子,为侯府付出了所有,消磨了当年的天真烂漫,将一个如花美眷逼成了后宅悍妇,其中酸苦不是程平所能体会的。
但是站在女儿的角度,她也无法苛责程平什么,他天生就是不愿受拘束的懒散性子,偏偏程夫人出身书香门第,父兄都是勤学上进之人,看不上程平这副放浪不羁的做派,性格强势的她也没少对他冷嘲热讽,这十几年的婚姻生活,程平也未必好过。
这种事分不出个黑白对错,只能说他们性格不同,是一对盲婚哑嫁,错配了的鸳鸯,若是程夫人嫁入与她外祖家相仿的书香门第做主母,想必日子过得不会这么憋屈,程平若娶一个温柔小意,事事以他为尊的妻子,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但是世间姻缘能够自主的又有几对?
“前几年柳氏小产的时候,我还真的动过休妻的心思,”程平望着车外的田地,平凡的农家人弯着腰伺弄着庄稼,看着十分辛苦,但是他的妻子扎着头巾在他身边帮衬着,两人的脚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儿调皮地欢笑着,日子虽苦,却透着其乐融融的温情,他心中若有所感,自己锦衣玉食,却永远体会不到那样的夫妻之爱。
程锦和程明远大惊,抬起头望着程平,大概五年前柳姨娘怀了七个月的身孕,却突然小产下来一个男婴,孩子一出生就没气了,柳姨娘也出血不止,险些没了命,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是程夫人所为,但程平还是深深疑上了她,后来柳姨娘落下病根,终身无法生育,程平同程夫人也彻底撕破了脸,那段日子两人闹得不可开交,还是程太后出面把这事儿强压了下来。
“我与你们母亲早已两看相厌,若是我执意休妻,太后怕是也没法子,不过是帮我再娶一位名门淑女做妻子罢了。可是有一日我看到你母亲搂着你,亲自给你喂饭擦脸,心里又软了,”程平看着程锦,“你们四个是你们母亲的心头肉,若是她离开程家,你们却是要留下的,你们母亲能受得住?你们四个有了继母,她能真心待你们么?尤其是阿锦,天生痴傻,若真有继母进门,定是容不下你的。虎毒尚且不食子,我虽顾着自己快活,但还不至于把你们往绝路上逼,倒不如我日日出府,远远避开她,两人也落得清净,左右你们同我也不亲近。”
“阿爹,您莫要这么说,”程锦扯着程平的袖子,如果说之前待程平的孺慕亲近,是为了替程夫人转圜而刻意做戏的话,如今的她却是真心实意的,身为一个男人,能这么坦坦荡荡地在儿女面前剖明心迹,丝毫不粉饰假装,无论外人怎么议论他,在她心里,他都是个磊落君子,“不管您和阿娘相处得如何,你们都是我们的爹娘,我们待您与待阿娘都是一样亲近的,也是一样孝顺的。”
“你这张嘴倒是甜得很。”程平笑了起来,哪个男子不喜欢漂亮可爱又嘴甜的小女儿,他在这两个孩子身上找到了久违的天伦之乐,对程夫人的敌意也没有之前那么强了,“你们俩也记着,阿爹虽与你们母亲不谐,但终归是你们的亲爹,待你们的心是半分不假的。”
“阿远,当年你二哥出生时,我取‘淡泊明志’之意给他取名为‘明志’,故而你出生时,取了‘宁静致远’之意给你取名为‘明远’,偏偏你母亲纠缠不清,非说是因为我不喜你,冷落你,故而给你取名为‘远’,想必这些年她没少在你面前说这些胡话……”
程明远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程夫人的确是没少在他面前咒骂程平,“阿爹,这些话我也没放在心上……”
这倒是实话,程明远本就是个心大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同程明期这般要好了,程平常常不在府里,远就远着呗,反正他也没觉得程平待程明期有多好,他们的这个父亲待他们几个是一视同仁地疏远。
第七十九章 马场
“我知你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阿期虽是庶出,但也是你的同胞手足,你们互相照应是再好不过了。”程平摸了摸程明远的头,歉然道,“你们都是好孩子,阿爹有的时候为了气你们母亲,故意拿你们做筏子,是阿爹对不住你们,不是你们的错。”
都是自己的亲骨肉,哪有不疼爱的道理,在他们身上撒气,虽然一时痛快,但事后也不是不后悔的。
他知道孩子们不愿意同他亲近,但在气头上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如今单独与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在一块儿,他满腔的慈父情怀被尽数勾起了,也越来越有个父亲的样子了。
程明远没想到父亲会如此坦然地同他道歉,涨红了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高先生常说“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不论父亲对儿子做了什么,做儿子都当竭尽所能地顺服父亲,方是孝顺,断没有父亲向儿子低头的道理,为人臣下也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一直以来,他虽然不亲近程平,但对他的冷落却从来不敢有过埋怨的想法,程平同他道歉,他惶恐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说是程明远了,便是程锦都惊着了。
程平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他从来就不是个重规矩的人,说话做事随心所欲,对繁文缛节那一套十分厌烦,虽然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信的却不是“父父子子君君臣臣”那一套,因此不仅与重规矩的大家闺秀程夫人合不来,也极不讨程太后的喜欢。
他此刻是诚心诚意地道歉,丝毫不觉得非要端着父亲的架子不可。
“父亲怎会有错?生养之恩大过天,孩儿不敢当,都是孩儿的错。”程明远惶恐而无措地看着程平,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若是高先生在场,一定会欣慰地捻着胡子点头。
“有什么不敢当的?你们俩是有灵气的好孩子,莫被你母亲请来的那些先生教得迂腐呆板了。”程平嗤笑一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们阿爹也不过是个俗人,自会犯错,错便是错了,不会因我是你们的阿爹,错成了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莫非你们还不许阿爹知错了?”
程明远张口结舌,觉得程平同自己学堂里的那些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可偏偏他句句都能引经据典,只得闷声道,“阿爹同五姐都是有学问的人,孩儿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程平大笑,“谁让你平时惫懒,不肯用功?不过用功是好事,但万万不可死读书,你们学堂里那几个先生是你们母亲请来的,都是些酸腐的老学究,莫学他们那一套做派,只读他们那些书,把书越读越死。你瞧,阿期本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就是被那帮老学究给带坏了。”
几个孩子中,程平同程明期要更亲近一些,他小时候,柳姨娘常把程明期抱给他看,他还记得程明期小时候那玉雪可爱的模样,再想想他如今一板一眼的小大人模样,半点不肯失礼的样子,就觉得头疼,好好的一个孩子被那些教书先生磨得失去了天性,偏偏柳姨娘还沾沾自喜。
“阿期挺好的,学问做得好,懂事又明理……”程明远不服气地说。
“他是挺好,就是被你们母亲磨得半点灵气也无了,还有你们大姐,简直和你们母亲过去一模一样……”程平毫不客气地吐糟自己的儿女,倒不是他不喜这两个孩子,恰恰相反,这两个孩子从前是最与他亲近的,如今变成这副他最不喜的老成持重的模样,偏偏众人还都称赞他们稳重懂事,他无从责怪,只能怪上了程夫人。
“阿爹,庄子怎么还没到?”程锦虽觉得程平是个妙人,但不想勾起程平对程夫人的不满,连忙把话题岔开。
她掀开车帘,从车窗探出头去,正巧马车一阵颠簸,差点被甩脱出去。
程平吓得连忙伸手抓住她,“小心点儿,怎的这般没有耐性?再这般毛躁,阿爹下回不带你出门了。”
“阿爹方才还说阿期稳重懂事是没有灵气,这回倒怪起我毛躁了。”
“你这小丫头倒是嘴滑,毛毛躁躁的可不是有灵气,”程平笑骂道,拉着她坐好,“阿爹在外头游历时,连坐四五天马车,餐风露宿都是常事,你们年纪小小的可不能这般坐不住,这庄子不算远,我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各府京郊的庄子中,只有我们家的庄子有马场。”程明远捏着拳头,一脸跃跃欲试,“我今次定要学会骑马。”
这座庄子离侯府极远,程夫人平时也不喜欢带他们来这儿散心,距离程明远上回来这儿已经有一段时日了,那时候他年纪还小,程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骑马,把他馋得不行。
“有志气,我着人挑几匹温驯的小马,你们先慢慢学着,切不要着急。”程平笑道,“我当年在京郊挑中了这个庄子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荒地,之前也有人在上头种过庄稼,收成极差,没人愿意在这儿种庄稼,这地就一直荒着。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我傻,这一带没有景致,也没有温泉,更没有佃租收入,可我请人来看过了,这里就适合种草做马场,驯养马匹,我那时候就想着,闲暇的时候可以在马场跑马,还可以约上三五好友一块儿打马球,可比去御马场便宜得多……”
太祖时便在京中建了一个马场,里头放养着从北边贡上来的珍贵马匹,因着这些年南北两边没什么战事,马场也疏于管理,在程平看来,那个马场除了大和人多之外,什么都比上自己的这个小马场。
何况就算他是承恩侯,也不可能将皇家马场当成自己的庄子,想什么时候去便什么时候去,就是隆庆帝去皇家马场都还要事先知会准备,大没有这座庄子便利。
“阿娘怎会应允的?”程明远很好奇精明的程夫人怎么会没有斥责程平玩物丧志,还同意建一个没有收益,却需要源源不断投入的庄子。
第八十章 市侩
“她自然不会应允,”程平冷嗤一声,“那段时日,她没少同我闹,府里的中馈都掌在她手里,我也没法子,只能四处向人借银子。”
程锦和程明远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庄子竟是程平举债建起来的,不由得肃然起敬,为了玩乐,程平还真是下了大决心,什么都能豁出去啊,“那债还清了么?”
“没还清,正好拿你们俩抵债!”程平没好气地敲了程明远的脑袋一记,“幸好皇上知道了我的窘境,找了个名目赐了我些银两,才让我把庄子建了起来,后来又降下口谕,让你们母亲把那些债给还清了,知道皇上有时会来庄子上散心,你们母亲才上了心,同意每年拨出银两给庄子。”
程锦微微侧首,隆庆帝并不像是看得上程平的样子,自然不会因为舅甥感情对这座庄子上心。
程明远乐了,“竟是皇上表哥的手笔,没想到他也喜欢骑马。”
“京中少年哪个不爱策马奔腾?幸亏皇上常常微服来庄子上,要不然你们母亲早就将庄子租出去了。”程平一脸不屑,他与程夫人合不来,也是因为她出身书香门第,却十分势利,让他很看不上。
不过大梁如今太平兴盛,不少大梁人都有结伴出游的习惯,春日踏青,夏日泛舟,秋日赏叶,冬日观雪,将自己家的庄子租给游人的也不在少数。
京郊有不少风景秀美的庄子,就被各府租了出去,盈利颇丰,若把京郊马场庄子租给游人,就算无法盈利,收回成本也是绰绰有余的,程夫人为了一府的生计考量,想要出租庄子也在情理之中。
偏偏因为皇上看上了那处庄子,她只得咬牙把那庄子供养下去。
程锦倒是没想到隆庆帝会经常去那座庄子跑马散心,若是当年那位严掌柜真的有问题,将他留在庄子上还真是个隐患。
“皇上表哥去年便亲政了,想必如今也不得空常来庄子吧?”
“我这一两年不常在京中,倒是不知他还是否常来。”程平指着远处,得意地笑道,“你们瞧,庄子就在那儿。”
因为事先不曾知会庄子他们今日会来,里里外外好一段忙乱,但庄头老许是个妥帖人,又时常接驾,行事颇有章法,也算是忙中有序。
“老许伯伯,咱们这庄子上如今有多少人?”程锦披着斗篷,袖着双手,看着下人们忙里忙外,突然出言问道。
老许一愣,他从刚才就开始暗暗留心这个眼生而漂亮的小姑娘,虽然听下人们都唤她五姑娘,程平也喊她“阿锦”,可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是当年那个痴傻的丫头。
一年多前程锦还来庄子上,那会儿连句话都说不清楚,目光呆滞,一看就是个痴儿,哪里有现在半分灵动可爱。
“老许伯伯?”见他迟迟不答话,程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老许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满腹疑惑,将他们让进屋子里,又亲自奉了茶,“负责照顾马匹的有十个马倌,还有一个专给马匹瞧病的大夫,养护马草的也有四户人家,加起来十五口人,这些人平时兼做庄子上的杂事。”
“庄子收益如何?”
“庄子还养了些牛羊和畜禽,但比起其他庄子却是大大不如的,除了每年贡给侯府的节礼,庄子平日就没剩下什么了,要不是侯爷和夫人仁慈,庄子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怕是都要去喝西北风了。”老许苦笑道,侯府的几个庄子里,这个马场庄子是唯一一个入不敷出的庄子,他这个庄头的日子过得也远不如别人滋润。
“五姑娘稍坐,我这就将账目送给您过目。”老许见程锦沉吟不语,连忙规规矩矩地答道。
承恩侯府的老爷公子们都不通庶务,但夫人姑娘们却都是人精,程夫人和程钤到庄子上的第一件事便是看账本,兴许程锦也是得了她们的吩咐,要来查账的。
程平却皱眉,“一来就查账,阿锦可莫学你母亲那副市侩做派。”
程平厌烦程夫人的另一个原因便是程夫人的眼中只有利益,没有情分,跟了她那么多年的陪房,就因为一点儿小事就被远远地打发到庄子上来,每回来庄子,没说两句话便是查账,丝毫没有仁义心肠,不像是清贵人家出身,倒是比程二太太那等商贾人家出来的还要市侩。
程锦一见到老许,三句话不离收益,让他想起了程夫人,便大为不悦起来。
程锦也不生气,只是笑盈盈地挽着程平的手臂道,“阿爹这是说哪儿的话,我只是见到这么大的庄子,好奇要多少人才能顾得过来罢了。阿爹若是觉得我市侩,我就只在庄子上吃吃喝喝,再也不敢说话了,只盼老许伯伯别嫌我吃得多。”
老许不是程夫人的亲信,而是程平的朋友,据说他祖上是马贼出身,在相马养马上很有一套,当年程平因缘际会结识了他,便请他来为自己料理庄子。
老许算是半个江湖人,本来漂泊惯了,并不想困在一处做庄头,却因为看上了程夫人的丫鬟,矢志要娶她为妻,不得不答应了程夫人留下来,同那位曾经伺候过程夫人的丫鬟做了夫妻,一块儿帮着侯府料理庄子。
虽是庄头,但程平一向都以朋友相待,程锦他们几个待他也格外敬重。
“不敢不敢。”老许搓着手,尴尬地笑道,觉得程锦大好之后,不仅聪明,还聪明得恰到好处,至少这样一番半是撒娇半是埋怨的话,程钤是肯定说不出口的,但偏偏程平就特别吃这一套。
“你这丫头,我不过随口一句,你便有十句在那儿等着我。”程平笑容宠溺,又把老许看得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见着程平在儿女面前露出这副神态。
“许大娘可在?许久不见了,请她出来一块儿叙话。”
许大娘便是程夫人当年的丫鬟,嫁与老许后,众人都唤她一声“许大娘”。
第八十一章 梦
“她在后院忙着收拾屋子,”老许歉然道,“收拾好了之后,她便出来了,乡下地方不比侯府,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公子姑娘多担待。”
“这我们省得,老许伯伯,我们也不是第一回 来了,快唤许大娘出来吧,咱们不讲究,后院那儿交给我们带来的下人就成了,在侯府的时候,阿娘就一直记挂着许大娘呢。”程明远笑道。
“远哥儿的嘴还是那么甜。”屋外走进来一个体型健硕的妇人,朗声笑道,一扭头正对上程锦那含笑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这,这是锦姐儿?”
“自然是我五姐,许大娘,您认不得了吧?”
“真真是认不得了!”许大娘抹泪道,“之前接到阿胡的信,我还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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