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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有本难念的经(泊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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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
  “不行!”
  “你不会武功,留下来只会拖累我!我还要去确定萧天蕴他们有没有事,你先走!”荀香说完,毫不犹豫地重拍下马背,马儿拔蹄往前狂奔而去。淳于翌频频回头,无奈只能抓紧马缰,否则就会从狂奔的马上跌落下去。
  军营里四处都在着火,穿着一样衣服的人在互相厮杀,荀香根本都分不清楚敌友,只能着急地往萧天蕴所在的帐篷找去。夜袭军营一定是炎松林的主意。他们都太大意了,以为炎松冈在手中,就有了一张免死金牌,从而忘记了,炎松冈不过是一员大将,炎松林却是堪比孔明的军师。
  荀香尽量避开人多混乱的地方,但军营里的帐篷本就差不多,又四处着火,很快她就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她猫腰躲在一个堆放杂物的帐篷后头,暗暗思量着该怎么办,忽然有一个人一边倒退着,一边往她这边过来。荀香眼疾手快地扑上前,制住了那个人。她拔出匕首正要往下刺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是一个女的,还十分面熟。
  “黎雅夕?”荀香不确定地问。
  地上那个穿着盔甲的人回应道,“是我,沙将军。”
  荀香放开黎雅夕,退开几步,收起匕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担心皇上,从他离开盛京就一直跟着他……”黎雅夕的脸上有一些红晕。荀香暗暗地叹了口气,探身看外面的情形,“你跟着我,我带你去找皇上。皇上和沈冲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事。”
  “嗯,有劳沙将军了。”
  荀香摇了摇头,却忽然觉得背后闪过一道寒光。她迅速地回头,却看见黎雅夕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无什么异常。自己近来是不是越发多疑敏感了?眼下外面一团混乱,想找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荀香记起萧天蕴应该一直带着小飞,只要能找到小飞,一定能找到萧天蕴。她试着往天空吹一个很低很沉的哨子,然后静静地等待着。
  “啊!”黎雅夕忽然大叫了一声,荀香回过头去,看见几个手持大刀的蒙面人。她下意识地把黎雅夕护在身后,抽起旁边手推车里面堆放的一把钢刀。蒙面人总共有五个,从身形来看,不像是大佑和南越这边的人。荀香问,“你们是谁?因何而来?”
  蒙面人不回答,只举着刀冲上前来,荀香一把把黎雅夕推开,举起钢刀招架。
  君子剑,号称是大梁第一剑。荀香的君子剑受萧天蕴亲自教导,已经习得了五六成。但纵使这五六成,同时对付五个一等一的杀手,还是略显吃力。何况荀香心中满是疑问,为什么这几个人会这么巧地出现在这里?而且目标居然是自己?若是炎家的人,第一要务不是寻找炎松冈的下落吗?
  “嗖”的一声,正在混战中的荀香,没发现侧面射过来一只箭。她已经来不及逃掉,眼看就要被箭射中,待她发现的时候,有一个人已经抱着她,滚到了一旁。荀香睁开眼睛,看见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天地在他们的翻滚中颠倒,只有一双眼睛坚定地看着她,就像一滴深埋在地下的琥珀,静静地等待千万年。
  黎雅夕看到萧天蕴把荀香护在身下,丝毫不惧怕身后的危险,咬了咬牙扑过去,挡在萧天蕴的身上。
  刀锋没入血肉中,黎雅夕一声闷哼,只来得及匆匆望上那个人一眼。为什么人和人之间总是这么不公平?他们之间数年时光,她为他几乎倾其所有,用尽心思,却换不来他的一个侧目。有的人从来不主动巴结讨好他,却让他这么自负的一个人,甘愿用生命来护。
  “雅夕?!”萧天蕴一脚踹开黑衣人,把黎雅夕抱在怀中。黎雅夕虚弱地抓着他的衣襟,微微笑道,“皇上……您没事就好……”
  “你怎么这么傻?”
  黎雅夕轻轻地往荀香那里看了一眼,“您……也很傻……”说完,头一歪,就昏死过去。
  那边的黑衣人见这边来了帮手,迅速地消失无踪。
  “雅夕姑娘?雅夕姑娘!”荀香上前按住萧天蕴的肩膀,“皇上,军营里面有一位孙御医,医术十分了得,如果能找到她,雅夕姑娘就还有救。”
  “孙御医在哪里?!”
  荀香愣住,回顾混乱的军营,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萧天蕴的手按在钢刀上,想要强行把它拔下来,荀香连忙阻止他,“你别硬来,这样会害死她的。”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
  “沈冲呢?沈冲在哪里?可以让他去找。”
  萧天蕴沉着脸,不说话。
  就在两个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军营外面响起了一阵喊杀声。一大帮穿着酒泉守军衣服的人涌入了混乱的军营,把正在互相厮杀的士兵全部包围了起来。一个人的声音在营地里头回响,“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营地里的打斗声渐渐地平息下来,近畿军的士兵全部跪在地上,等待各队的将领辨认真伪。荀香兴奋地跑到帐篷的前面,看见淳于翌和虎跃关的守将杨虎等人,正跳下马背。
  “翌!”荀香冲过去,狠狠地抱住淳于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淳于翌接住荀香,只觉得怀里的人往下一沉,竟是昏了过去。
  孙御医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御医了。他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就果断地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到军营里的混乱平息,他已经抱着他的药箱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沈冲和月山旭两个人在混乱中居然碰到了一起,月山旭寻找淳于翌,沈冲寻找荀香,两个人都被敌人缠斗住脱不开身,直到援军到达。
  月山旭见到杨虎之后,赞赏地说,“干得好,动作很快。我本来预计你们三天后才能到。”
  杨虎拜道,“末将日夜兼程,不敢怠慢,生怕延误军情。”
  月山旭点了点头,“到了我们反击的时刻了。你带士兵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第一百零二本经

  荀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马车里面;头枕着淳于翌的大腿。她动了动,正闭目养神的淳于翌立刻睁开眼睛,摸了摸荀香的额头,“你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荀香慢慢地坐起来,看了看四下,“我们这是去哪儿?叛军被镇压了吗?”
  淳于翌的目光落在荀香的受伤的地方;荀香顺势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了;还有些隐隐的疼痛。淳于翌说,“御医说你的伤口开裂了;还有点发烧,军营的条件太艰苦,我便先带着你回京。”
  “那前方谁来指挥战斗?”
  “援军比预想的时间早到;何况有旭和萧天蕴在,战争应该很快就能够结束。”这是明面上的理由,也是最重要的理由。但最私心的理由是,淳于翌不想让荀香和萧天蕴再有过多的接触。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一阵,淳于翌挑开窗帘,看到窗外有很多难民正成群结队地移动。他们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没有一处是完整,很多婴孩被饿得嚎啕大哭,情景惨不忍睹。淳于翌暗暗地握了握放在大腿上的手。如果说之前对交出政权还有那么一丝犹疑的话,那么此刻,他是彻底下定决心了。满目疮痍的山河,再也经不起铁蹄的蹂躏,就算他要做那个葬送大佑数百年基业的罪人,背着千古的骂名,他也认了。
  荀香看着淳于翌严峻的脸色,又挑开帘子看了看窗外,轻轻地摇了摇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轰”的一声,大地似乎剧烈地摇晃起来。淳于翌下意识地把荀香护在怀中,一手撑着马车壁。接着,罗永忠在马车外面禀报道,“太子殿下,有人劫囚车!”
  “命人守住囚车,决不能让炎松冈逃脱!”
  又是“轰”地一声,周围都是哭喊声,还有植物被烧焦的味道,荀香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去,只见原本完整的队伍,因为这个莫名的爆炸物和火光,被活活地截断成几截,稍远一些的地方,都因为浓烟而看不清。荀香想要钻出马车,去查探一下情况,却被淳于翌扯住手臂,“不许去!”
  “我去看看罗大将需要不需要帮助。”
  “香儿!”淳于翌沉着脸,声音在轰隆的震动声中却格外地清晰,“别妄想再独自冒险,你要对我负责。”
  荀香愣了一下,看着男人好看的眉眼,微微一笑,反握住男人的手说,“好,那就一起去。”
  淳于翌还没反应过来,荀香已经吹了一个响哨,一匹马儿很快地跑到马车旁边。荀香先跳上马,然后又把淳于翌拉了上来,牵着他的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腰间,“抓牢了,你也要对我负责。”
  马儿奔到囚车的附近,禁军和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正在死拼。黑衣人的数量不少,罗永忠被团团围住,几乎无法脱身。而囚车中被打得皮开肉绽,双手双脚的经脉几乎全部断掉的炎松冈,正被一个黑衣人,缓缓地拖出。
  荀香从靴子里面拔出匕首对着那个黑衣人,正要出手。那黑衣人头顶的风帽却滑落下来,露出一张精致姣好却有些岁月痕迹的脸。荀香愣了一下,那个人已经拉着炎松冈坐上马儿,飞奔而去。
  淳于翌推了一下荀香,“香儿?”
  荀香这才回过神来,驾马追了上去。
  官道附近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黑衣人又多被禁军困在囚车附近,无法驰援前方那两个共乘一骑,正在逃跑的人。从南都郡到这里,不算短的一段距离,没有人知道这么多人,是一鼓作气从南都郡越过京畿军营的重重防守,一路狂奔到这里,还是在淳于翌他们离开京畿军营的时候,这帮人便一直尾随,伺机下手。无论是哪一种,稍有不慎,就会有孤军深入,全军覆没的危险,尤其是这样一支特殊的队伍,还是由一个女人来领导的时候。
  “香儿,前面那个骑马的人,是炎如玉么?”淳于翌在荀香背后问道。
  荀香点了点头,仍还是有些出神。炎如玉的马儿好像因为长途跋涉,十分疲累,不能跑得很快,荀香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慢慢地拉近。期间荀香有好几次可以出手的机会,但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个柔弱的背影,荀香怎么都出不了手。终于到了一处悬崖边,炎如玉的马儿因为惧怕,停滞不敢向前,荀香追到的时候,炎如玉正抱着炎松冈,坐在悬崖边上。
  衣袂翻飞,长发如绦,他们身后的天空,蓝的没有任何的杂质。荀香和淳于翌跳下马,缓缓地向这副仿佛精致的画面靠近。
  炎如玉一只手放在炎松冈的头发上,眼睛眺望着远方。她像一个最温柔的情人,低低叙说道,“我说要放弃权利,争斗啊,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你却总是不肯听。大哥,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不是一点都不重要?”
  炎松冈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双目微微泛红。
  荀香要上前,却被淳于翌拉住。淳于翌低声说,“给他们些时间。”
  “大哥,你想回湄洲吗?还记得当年我初进家门,被你和二哥放在房梁上的水淋得浑身湿透……如果没有淳于文越,没有宇文云英,没有家族责任,没有这一切的一切。我们是不是会一直在湄洲,过着快乐而又平凡的生活?”炎如玉低头看着炎松冈,含情脉脉。炎松冈仰头看着炎如玉,泪珠从眼角滚落。铮铮铁汉,也抵不过这蚀骨销魂般的温柔。
  荀香的鼻子莫名地有些酸,眼睛也湿了。她觉得是这里的风太大了。
  炎如玉忽然回过头来,看向淳于翌,轻声道,“若是将来有机会再遇见瑾,请代我转告,我……对不起她。希望她不要像我一样,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淳于翌点了点头。
  炎如玉忽然站了起来,双手环抱住炎松冈,低声说,“大哥,我们回家。”然后身体便用力地向后仰去。
  荀香下意识地往前疾走了几步,想要拉住他们,却只接住了一条丝巾。上面绣着一句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荀香不知道为何哽咽起来,趴跪在悬崖边,手里紧紧地抓着那条丝巾。淳于翌走到她的身边,跪下来,双手环抱住她。
  断肠崖边断肠人。自古有多少英雄好汉爱江山也爱美人。其中为了江山放弃美人的不计其数,而为了美人放弃江山的,却寥寥无几。真爱难求。他们忘记了,也许此生只有那一次的红袖添香,停留在那年,永远不回再回来了。
  回凤都的路上,荀香和淳于翌的心情都很沉重。虽然炎氏是罪有应得,但悬崖边的那一幕却让人不甚唏嘘。千辛万苦地来到那个人的身边,知道结局是必死,却仍是想要死在一起。这样的心意,若是在当初逃离凤都的时候就有,也许结局会完全不一样。也许在临死前,炎松冈也曾后悔过,然而人生毕竟不能再书一遍。
  前方的战报每日都会送到马车中来,叛军方面似乎并不知道炎如玉救人的计划,仍在炎松林的指挥下负隅顽抗。萧天蕴几次要求派飞鹰骑进入大佑支援,都被淳于翌一遍遍的婉拒。
  另一方面,淳于翌要交出政权的消息,不知为何在凤都中传开。上至朝堂,下至黎明百姓,各个都人心惶惶。徐望山闭门不出,朝堂之上全由萧沐昀和徐仲宣主持大局,所有人都在等着淳于翌回去。
  荀香和淳于翌到达凤都的那天,百官在城外跪迎。淳于翌步下马车,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内心忽然无比沉重。国虽然未亡,却也要改朝换代,这些人,因为他的一个决定,做了亡国之奴。
  淳于翌往前走了几步,每一步仿佛都有千斤。荀香留在马车旁边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那些无形的重量,那些艰难的选择,已经几乎要将这个男人压倒。淳于翌在与百官隔着几步远的地方,也跪了下来。
  百官纷纷伸手,口中念着,“臣等罪该万死,太子殿下快快请起!”
  “殿下快快请起!”
  此起彼伏的喊声和当年崇政殿上山呼万岁的喊声一样壮观。
  “你们听我说!”淳于翌大声说了一句,百官渐渐安静下来,静静聆听着。
  “是翌无能。为君者,为社稷百姓鞠躬尽瘁,本来无可厚非。若仅我一人,当流进最后一滴血,保家卫国。但为君者,亦当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以苍生为己任。离开凤都之前,我心中仍然摇摆不定,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在回京的路上,看到饿殍遍野,难民遍地。以我大佑如今的国力,以我个人的能力,无力抵抗大梁的铁骑,若我倾举国之力,强行与大梁对抗,结果便是像如今的西凉一样,曾经繁华的城池变成一座座废墟,西凉人几乎消失殆尽,那样才是真正将祖宗的江山,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所以……我请求大梁皇帝,善待你们,善待大佑的百姓,以他的德行天威,必能将往日的辉煌山河,再次带回来。”
  百官中渐渐响起了哽咽的声音,几个年迈的老臣,甚至嚎啕大哭了起来。
  “翌不想,却不能不做出这样的决定。翌,是将大佑国祚亲手断送的人。这个千古的骂名,便由翌一人来背!希望各位,高瞻远瞩,高风亮节,能够勉力成全!”淳于翌额头抵地,对面的百官,也纷纷匍匐在地面上,一时之间,凤都城外,满是悲伤萧索之情。
  



☆、第一百零三本经

  倾樱阁;其实并不是遍植樱花,而是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大佑的开国女皇年轻时曾经倾慕一个雅士,想要招雅士为入幕之宾。但雅士有一个自小青梅竹马的表妹,两人不愿意分开。后来雅士的母亲强行将二人拆散,雅士入宫,表妹也另嫁。多年后;雅士承蒙圣恩,能够回乡省亲。回到故乡才知道;表妹早在出嫁的前夜,就投井而死。井旁长出了粉红色的樱花;而那位表妹的名字叫倾樱。
  倾樱,被女皇喻为至死不渝的爱,独一无二的爱。
  荀香听绿珠说完这个故事;轻轻地摇了摇头。帝王家的人,总是为所欲为。自己想要什么人,便必定要得到,丝毫不去管,这么一个对于帝王漫长的人生来说,也许微不足道的命令,改变的却将是几个人或是几家人的人生。
  “绿珠,你还想回到南越国去吗?”
  “想,做梦都在想。”
  “那你,还想见那个人一面吗?”
  绿珠沉默。
  荀香知道,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不能宣诸于口,并不代表内心深处没有埋着那颗红豆。
  南都郡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炎松林被部下杀死,叛军往后撤退。萧天蕴已经返回大佑,准备政权交接的事宜,而月山旭则继续率领杨虎等人,收复南方的失地。期间南越国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慕容赫本来向趁机渡江,慕容雅却跪在方羽的城门外,三天三夜,面前铺着一张大大的纸,上面写着“非兵”。后来南越的老臣也纷纷跪到慕容雅的身后,人越聚越多,慕容赫不得不作罢。
  李翩翩出家了,就在方羽城外的一个尼姑庵。她的法号叫了尘,后来再也没有踏出那个尼姑庵一步。这些,都是李绣宁写信告诉荀香的。
  淳于翌空前地繁忙,每日都要在上书房和大臣处理政务到深夜,很多时候,都是直接在上书房打个盹儿,又爬起来处理政务。徐望山和苏弘道同时上了折子告老还乡,淳于翌恩准。
  荀香每日在倾樱阁中练习书法,修身养性。她觉得发生了这许多事,身心俱疲,很多恩怨往事,也该随着一些人的死或离开,而宣告终结。人生若只有仇恨,或者只靠仇恨去活,那真是太累了。
  徐又菱来了几次,荀香都没有见。一个住在倾樱阁中的女人和现任太子妃,绝对不会成为朋友。孙御医来给荀香诊过脉,确定她再次有喜,但这个时期,荀香不想声张,只求孙御医私底下开些安胎养身体的药方,偷偷服用。
  八月十五日,萧天蕴率领大梁国中的几个众臣和飞鹰骑一部,正式到达凤都。明日,淳于翌将在太极殿上,将国玺和退位的诏书,交给萧天蕴。这一年,淳于文越驾崩,淳于翌又未登基,所以仍沿用宝庆为国号。
  八月十五夜,荀香在倾樱阁里等淳于翌一同来赏月饮酒。明日之后,这座宫殿便会换一个主人。回想这几年的点点滴滴,发现这座宫殿在她的记忆中,仅有短短一年的记忆,不可谓深刻。她对东宫的印象甚至十分模糊了,只有宜兰宫的花香,承乾宫的简介,仍在她的脑海里。
  绿珠给荀香倒了一杯茶,忽然跪在荀香的脚边说,“小姐,奴婢不能再陪着您了。”
  “绿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荀香伸手去扶绿珠,绿珠却摇了摇头,“小姐听奴婢说完。奴婢虽然很想陪在小姐身边,但是小姐以后有太子殿下照顾,奴婢也可以放心了。奴婢离家日久,心中十分挂念,无论如何都想回故乡看一看。然后寻一处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希望小姐能够成全。”
  “好,这是你的心愿,我不会留你。而且若是你一直跟着我,便会耽误一生。绿珠,姐妹多年,我没有什么能够送给你的,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人生苦短,莫要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绿珠抬手抹了抹眼泪,“奴婢知道了。小姐一定要保重。无论在天涯何处,奴婢心中都为默默为您和太子祝福。”
  荀香伸手抱住绿珠,哽咽道,“好姐姐,你也要多多保重。如果有空,一定要写信给我,告知你的近况。我此生,也会同样祝福你的。”
  绿珠和荀香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先行离去。荀香又独自喝了一会儿酒,淳于翌还是没有来。荀香举着酒杯,对着天上的明月说,“喂,你还记不记的去年欠我一壶好酒?如今江山美人你都有了,是不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
  她仰脖把酒饮尽,又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每回你生辰之前,我都会用心准备礼物。可每次不是听说别人送了,就是以前有人送过了。 其实我觉得你真的什么都不缺。这天底下缺东西的人太多了,你算是幸运的。”说着说着,荀香就笑了起来,豪爽地与一个空酒杯碰了一下,“干杯,祝你早日统一中原!从今以后的中秋节,都有别人陪你过了!哈哈哈!”
  一旁的房梁上,一个人应声举起酒壶,仰头一饮而尽。紫色的披风,在夜风中烈烈翻飞。他低头看着底下的那个人,邪恶地想,若是他想把她藏起来,藏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一辈子只陪着自己,那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那样做,就像折断鸟儿的翅膀,打断马儿的腿,她的眼睛里面再也不会有那么耀眼的风采。他不舍得,也不忍心。他站起来,最后往下贪婪地望了一眼,若不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只有淳于翌才能够给你幸福,朕不会放手。朕得了全天下,却终于失去了你。小沙,你是朕心中,永远的最爱。
  *
  淳于翌走出上书房的时候,月已中天。他伸了伸懒腰,顺喜打着灯笼过来,“殿下,去倾樱阁吗?”
  “嗯。”
  淳于翌刚往前迈了一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殿下请留步!”他回过头去,见徐仲宣和萧沐昀跪在身后,“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们这是做什么?”
  萧沐昀抬起头来,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他的眼睛微微湿润,“第一个头,是叩谢殿下多年以来的照拂。若不是殿下的公正,便不会有我们的今日。”
  徐仲宣接着说,“第二头,是感激殿下的成全。无论是萧大人,还是臣。”淳于翌为萧沐昀和徐仲宣在萧天蕴那里争取到了和如今在大佑一样的官位。而徐仲宣手里还拿着一道圣旨,这道圣旨关系着他多年的一个夙愿。尽管现在还不是把圣旨请出来的时候。因为她的心中,还藏着大哥。
  “第三个头,是臣等与殿下叩别。此后山高水长,愿殿下能够保重。”
  “起来吧。”淳于翌把萧沐昀和徐仲宣一一扶了起来,“这几年,你们也帮了我很多,以后好好辅佐萧天蕴,他是一个明君。”
  “是。”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徐仲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不知太子妃……”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哪怕这些年她的一些所作所为徐仲宣并不认同。
  “我已经跟她说过,她可以离宫或是另嫁。”
  “谢殿下!”徐仲宣高兴地说。
  “都早些回家吧,天色已经不早了。今天是个团圆的日子,拖了你们这么长的时间,我该歉疚才是。二位,保重了。”淳于翌摆了摆手,转身往石阶下走。萧沐昀和徐仲宣一直站在台阶上目送淳于翌远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淳于翌到的时候,荀香已经醉倒在石桌上,酒壶和酒杯东倒西歪。
  淳于翌为荀香披了件衣服,然后坐在荀香的对面,无奈地说,“叫你等我,你却贪杯,真是个坏蛋。”
  “你……你才是坏蛋!”荀香迷迷糊糊地反驳道。
  淳于翌伸手摸了摸荀香的发顶,温柔道,“你到底醉了没有?”
  “我……没醉!”
  “明天我们离开之后,你想去哪里?”
  “去……去敦煌!”
  “那么远,我可得多准备点盘缠。”
  荀香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不用怕,以后我来养活你!”
  “……”淳于翌一脸不相信地看着荀香醉醺醺的模样,“开什么玩笑?你说你能干什么?”
  荀香爬起来,嘿嘿一笑,两颊通红,“不告诉你!”
  “……”
  “喝,再来一杯!”
  淳于翌把荀香抢走的酒壶又重新夺回来,一边按着她的手一边问,“明日要不要随我一同去太极殿?”
  “不去,我在宫门口等着你。”
  “好。”这人,到底醉没醉?
  第二日,淳于翌起得很早,穿着最正式隆重的袍服,前去太极殿。荀香和绿珠同时出宫,绿珠乘坐马车先行离去。荀香送走绿珠,坐回马车等着淳于翌。等了一会儿,听到有人敲马车壁,她便掀开床上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表哥?!”荀香立刻跳下马,不由分说地抱住萧沐昀。萧沐昀被她撞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堪堪停住,“都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你……怎么知道?”
  “孙御医是个酒鬼,两壶酒就把话套出来了。不过他只会在我面前喝醉。”萧沐昀无害地笑了笑。
  荀香瞪了他一眼,“笛子仙,从前就知道你的心眼多!”
  “香儿,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想见。表哥没什么好送你的,昨夜忽然兴起,做了一首曲子,便赠与你,聊表心意。”萧沐昀扬了扬手中的笛子。
  “你……你不是好久都不吹笛子了吗?”
  萧沐昀笑了一下,把笛子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笛声之中,围拢了越来越多的百姓。荀香一边抹眼泪,一边赞叹,笛子仙的笛艺果然是天下无双。忽然有人指着皇宫中钟楼的方向,大声地嚷嚷,众人循声望过去,之间一个人影倚在栏杆边,一身白衣,张开双手。
  因为距离得很远,人们几乎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也不知道那个人要干什么。直到那个人纵身一跃的瞬间,众人才如梦初醒,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犹如落叶秋风一般的身影,从高处徐徐落下。那种美,既悲壮,又动魄。
  这一日,大佑的名字彻底从中原的版图上除去,与大梁国合并。仅仅半年之后,南越国臣服,大梁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南越国都方羽,正式统一了中原四国。南越国投降之前,诚王慕容雅上奏折自贬为庶民,从此销声匿迹。而慕容赫被封为南越王,一生获得恩养。第二年,萧天蕴正式改国号为大新,立黎雅夕为贤妃,淳于瑾为淑妃,皇后之位在他在位的时期一直空悬。
  有人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有人说,他是在祭典一段逝去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全部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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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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