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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南宋春晚-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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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是他身体里的一根骨头,看似瘦弱,却总能做他的支撑。
有妇如此,夫复何求!
徐守中端起碗,大声道:“大宋的将士们,城外金狗贼心不死,数代仇恨,不得不报。今日喝了此粥,咱们一同出城杀敌,保家卫国,为咱们的国家、为咱们的亲人而战!”
众将士应和,将粥一饮而尽,碗抛往一边。今日城中再无一颗粮食,不是金狗死,便是寿州亡!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战
摇摇欲坠的城门被缓缓拉开,城门口堆积的尸体尚在燃烧。十数个撞门的金兵怔怔的看着门里,烟雾后是整齐列队的宋军,目露仇恨,杀气腾腾。
那几个金兵晓得不好,手里动作早已停下,身子往后渐退。
宋军并不理睬,任由守门的十来人左右几下将尸堆铲开。徐守中纵马先行,后头众将士跟上。
金兵主将折损,兵士只余千余人,却未曾上得城头。剩余金人,以为宋军如此厉害,必有伏军。胆怯者,有偷偷往后溜的。但副将自知今日难以善终,挥刀斩了几个退怯的,堪堪将兵士约束住,驱使众人,布阵压上,欲得先下手为强的利头。
城门里头宋军整齐出来,在空旷处与金兵对阵。
金兵千余,损兵折将,惧意渐长,缩头缩脑。
宋军三百,心怀仇恨,斗志昂扬,咬牙切齿。
更何况,此时金兵两眼看得分明,此三百宋军,人人负弓,箭囊饱满。原来他们的箭矢竟然留在此处,等着对付他们!
好重的心机!
一趟一趟的滚水,一趟一趟的砖石,一趟一趟的火网,不为别的,竟然专为省着箭矢,留待此时!
宋军竟敢图谋,以五百之士,与己方城外决战!
如此气魄,将奄奄一息的金兵气势再次往下压了一压。
宋军将领徐守中,一身铠甲,身姿如松,气势如岳。长枪上红缨在寒风中飘扬,骏马踢踏,马背上将军如神祗般端凝厚重,不可撼动。
金兵渐渐慌乱,阵前方两排兵士有些腿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退。
金兵副将心急如焚。手中长鞭先抽了几个后退的士兵,然后大手一举,便要命令全线压上。
宋军不动。
金兵愕然,耳边有风声。似乎还有马匹的嘶鸣。金人四顾,两侧山丘,不见人影。莫非山后有埋伏?
似是为了印证金人的揣测,左右山丘之后传来压抑的驭马声,似乎怕马叫声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金兵副将冷汗涔涔,事已至此,身后大河,抽身不及,亦是死路一条。他壮起一声胆气,叽里咕噜的大声命令。
徐守中这边看到金兵分作三队。左右两翼防守,中间五百余人骑兵在前,步兵随后,直冲过来。
如此,甚好!
徐守中腿下一夹。退回一旁。宋军散开,张弓引箭,瞄准迎面而来的金兵。
马蹄急踏,近些,再近些,再近些!
众将士屏声敛气,两眼凝聚。耳朵随时听候命令。
“放!”
徐守中一声大吼,弓箭离弦,如雨一般射入敌军。
马蹄空踏,惨叫连连。金兵骑兵纷纷坠马,身后步兵举盾而行,行进缓慢。
其余马匹继续疾驰。扬起一片尘雾。
眼见到敌兵愈来愈近,徐守中臂上用力,将大弓拉开,狭目微眯,手一放。箭矢如飞,一名金兵应声而落。
接二连三,一箭一人,三箭三人!
金兵行进一滞。不过一瞬,后头宋军飞箭如雨,直叫金兵哭爹喊娘,惨叫不已。
徐守中大手一挥,两腿一夹,大喝一声,驱马先行迎去。
前排宋军收弓抽刀,迎头而上。这些兵士乃最善滚地之人,身量矮小,极为灵活。他们专攻敌兵马匹下路,斩砍切削,眨眼便有七八匹马吃痛癫狂,马上金兵才刚跌落,自然有宋兵收拾干净。
自然此批宋兵丢命的风险最大,杀敌数人,伤马数匹,宋兵丧生只多不少。
但没有人退后。
主将徐守中一骑迎敌,他长枪在手,刺挑横扫,一只长枪舞得呼呼作响,气势如虹,干净利落,眨眼废了四五骑兵。
言语累赘,战场上不过片刻。
此时金人骑兵只有一两骑冲入宋军,亦被后头宋军齐齐扎死。此时,金人步兵已经奔上前来。
徐守中长啸一声,一勒缰绳,往旁避开。执刀宋军连滚数下,往后退了。后头箭在弦上,无需命令,箭矢齐发,一排一排的金兵如洪水冲到了峭壁之上,纷纷惨呼倒下。
后面幸存者,失魂落魄,丢盔弃甲,拔腿往回跑了。
金兵先遣,五百余众,仅余百来残兵。
战场稍静。
双方检点伤亡,蓄势待发。
城墙上,昌明眼神沉静,纵观战场。金人的探子已然归队,虚假伏兵之事定然知晓。但这并不妨碍,收拾了这四百人,金兵只有五百余人,己方,……算上城墙上伤患,亦有四百余众,大可一拼!
昌明转身,召集士兵,准备出城。
那边城墙转角,城中十余百姓畏畏缩缩围在两个寮口,惶惶然然看着下边。容娘便在一旁,她脸色苍白,两眼紧紧的盯着下面,两手揪住袍摆,显得异常脆弱堪怜。
想到徐守中的旧伤,昌明心中揪紧,疾步而去。
金兵五百余众,对宋军四百余人,一场硬仗,再没有花哨,没有算计。两个方阵,对冲,插入,混战。
这是一场性命的对抗,并非你强我弱看实力,拼的是气力、气势、决心。
战场上,呼号震天,咆哮如雷;长枪闪耀,大刀挥舞;锋刃尽出,左右屠戮;鲜血飞溅,残骸遍地……!
鼓衰兮力尽,矢竭兮弦绝。
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
寒风呼啸,天空中瑟瑟的落下雪花。四野空旷,芦苇摇荡。长河逶迤,静默不言。
场中,两方胶着,难分难解。
城墙上百姓看得心中悬起一根细线,若宋军败,则线断、城破、人亡。
初时容娘只想呕吐,一路往北,见怪了生离死别,却未见过如此惨烈景象。她的眼睛紧紧的追随那个高大的身形,刀光剑影之中,她亦看不清他挨了多少次枪剑。每一次他的身形晃动,她的心里都要停顿一回。但他长枪上的红缨一直在挥舞。那便是一道象征,意味着他还活着。
兵士愈少,愈看的清楚。
他的左肩下垂,竟似完全用不上力。全凭右手握枪。后来大约是使得不上手,便夺了大刀,一味大力挥砍劈斫。
马匹受伤,他踉跄着跳下马,身子未稳,身后长枪刺来。容娘心中顿时凝滞,却见他反手用刀磕了,身子就地一滚,避了开去。容娘紧抠在城墙石缝中的双手松开,背上冷汗一片。
若有援军该多好。若有援军,援军……?
两侧山后各奔出四骑,往场中疾驰而来。
他们早已不堪忍受,若非将军嘱咐,早就跳出来了。谁能忍受看着自家兄弟被人杀戮。自己却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八骑若在平时,自然毫不起眼。但此时双方已到最后关头,有了这八骑,宋军气势陡然强盛,拼杀中的宋军身上平添几分力气,刀枪呼呼,直杀得金兵两眼昏花。没有回击之力。
城上百姓欢呼,心急如魏大者早已跑下城墙,捡了地上大刀,霍霍往场中跑去了。
容娘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心中仇怨早已抛去一边。她眼看着金兵最后数十人举手被俘,忙提起袍角。奔跑着下了城墙,冲出大门,一路奔向那个浑身血污的人。
徐守中脸上被血污遮掩,两眼模糊。他提了最后一丝力气看了四周,心中那口气一卸。身子便软软的倒下地去。
一声惊呼,一具柔软的身子扑了过来,将他紧紧抱住。干净温暖,是她的味道!
徐守中昏睡了三日,方才醒来。
仍是寿州府衙的那间卧房,屋中一个烧的通红的火盆,边沿热着药罐,虚虚的气雾蒸腾向上,浓烈的药味在屋中蔓延。
照看了一夜的四喜惊醒,见到徐守中苏醒,大喜只余,两眼湿润,便要掉泪。
“郎君,你可醒了。”四喜呜咽。
徐守中看了他一眼,浑身如粉身碎骨般疼痛,他却顾不得,只哑着嗓子问:“娘子呢?可无碍?”
四喜抹了一把眼睛,破涕笑道:“娘子无碍,她照看了郎君两夜,陈武功怕她受不住,劝她歇息去了。我这便请她来。”
四喜一溜烟去了。徐守中气力不济,昏昏沉沉的又入了梦乡。
待容娘急急赶来时,见到此景,不由失望。四喜忙请了军医来搭脉,军医说脉象稍稳,应无性命之忧,容娘方始放下心来。
徐守中再次醒来,已是入夜。
火盆旺盛,火势熊熊。屋中温暖,不见伊人。
脚边甚沉,他的手长,顺手摸了过去,触手柔滑,是一把乌发。他的心里安定下来,嘴边甚至绽开了一个微笑。
容娘感觉到头上动静,早已醒来。那只手落在她的头顶,久久不愿离去。她睁着眼睛,瞧着火盆中通红的焰心,心中渐渐暖和。
喂粥、喂药,换伤药、擦身子,守中任她忙碌。有她围着自己转,他无限欢喜,看得目不转睛。
此次便如重生。他原只当她去了,不想失而复得。战事紧迫,他亦未有万全之策,尽力而为罢了。他的心中已做了打算,她活着,换他去了,亦无遗憾。
但老天怜惜,两人竟然得以成全。那么这辈子,他便不能放手。
ps:
娘子疯了,写了两章战争。我是有多自残啊,居然不晓得避开战争场面,生生的想到头疼。好,从今日起收手,该算算旧账了,嘿嘿!
从此,有人要认错的有木有?有人要心虚的有木有?柔情蜜意的,深情款款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统统来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夜话
此次大战,宋军五百余人,魂归故里者十之六七,余者挣扎着收拾了同伴遗体,倒卧而睡。
一夜雪紧。
援军到来时,被城外皑皑白雪覆盖的尸堆吓倒,以为巫术魇住,不敢前行。
然而城墙上大宋旗帜飘扬,值岗兵士如标枪般挺立。虽城墙破旧,城门凹凸褴褛,亦不损古城之风骨伟岸。
如此大胜,自然有抚恤报功等事。但战事已了,亡者已逝,生者伤怀,不再赘述。
徐守中伤重,只能原地养伤。
半月之后,守中始能坐起。他自觉身上腌臜,便要容娘替他擦洗。
擦拭之类,容娘自然熟悉。如今守中能坐,不必四喜帮忙,她亦可避了伤口,替守中脱衣穿衣,十分熟稔。
容娘欲盖被子,守中一把抓住她的手,下颌朝下半身点了点,眼中意味明显。
容娘脸上渐渐红透,转身欲走。他却捉住她的手,漫不经心道:“娘子在此,岂能由他人做此私密之事。”
容娘无法辩驳,只得红着脸替他擦拭了。从此往后,连方便之事,徐守中亦不让四喜近身,只要容娘稍许扶着些,自己勉强行事。
他每每若无其事,容娘初始羞赧,到后头也由得他,左右,——看惯了。
便是守夜,原他怜惜容娘身子弱,只叫四喜睡在一旁榻上,容娘去厢房歇息。这日用了饭,他语气平平,吩咐四喜道:“你许久没睡个囫囵觉了,今夜回去歇息吧。”
收拾碗筷的四喜楞了一回,又悄悄的瞥了一眼容娘,见容娘侧了脸,耳边却是红霞若云。他心中暗笑,应了一声,忙退出去了。
容娘犹豫半响。不好抛下他独自去睡,只得端了热水替他擦洗了一番,自己略微收拾了,爬上床铺里侧躺了。
身后窸窸窣窣。容娘晓得他行动仍是艰难,坐起躺下需费力气,十分不易。她咬了唇,狠心不去理会。
外头仍在下雪。这是自那次大战之后的第二场大雪。窗外是一丛修竹,雪花落在上头扑簌簌的响。偶有竹子被雪压断,咔嚓一声,在这黑夜之中,尤为突兀。
屋里烧了火盆,木炭裂开,轻微的荜拨声犹显屋中宁静。烧透的木炭红彤彤的。帐内暗红。他的侧影渐渐往下,耳边听到他压抑的闷哼声,躺下之后,似乎又舒了一口气。
容娘仔细的听了动静,晓得他无事。方将自己的被子裹了裹,侧过身朝里。
性命之忧过去,过往伤情再度席卷而来。那些事情她不知如何消融,徐家她亦不愿再回。虽她知晓自己对他仍然眷恋,但他们之间横亘之的人与事却无法熟视无睹。
悲伤渐渐蔓延,她睁大眼睛,看着帐上经纬交织。红晕浮动,只觉心绪难平。
“睡过来。”
徐守中蓦地出声,倒叫容娘吓了一跳。她顿了一时,慢慢的转过身,面对发号施令的人。
徐守中不能翻身,只是侧头看着她这边。
四目相接。狭目平静,看住容娘,又道:“过来。”
往昔他也是如此,命你如何如何。最后的伤痛亦是他命她等待,结果……!
容娘咬唇。便欲转身。
徐守中大手自被子底下捉住容娘的手,眼神渐渐灼热,薄唇微启,片刻方道:“被中寒冷,过来暖脚。”
容娘错愕,半响方想起他重伤在身,自然气血不畅,大寒天气,睡不热和也是有的。罢了,往后的日子再说,谁知明朝如何呢?她的心里隐隐有了不管不顾的念头。乱世之中,明日不可期,图一时之欢又如何?
他的被窝中药味与他的味道相混,强烈的男子气息袭来。被子里虽不甚暖和,却并非那般寒凉。容娘亦不出声,只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左手被他牢牢抓住,再也没有放开。
并肩而卧,两人都没有睡意,一时安静。
被中渐渐暖和,火盆却黯淡下去,帐中只有一丝微光。
“我亏欠你甚多。”
徐守中忽然开口。
容娘顿时僵住,——亏欠?她的心中亦不知到底是谁亏欠了谁,往事历历,心底深处的痛楚被这句话挖掘出来,血淋淋的,如被凌迟。
容娘侧头往里,不欲被他瞧见自己脸上的泪水。
徐守中心中一紧,他忍住疼痛,勉强侧身,用胸膛偎贴了她的背,大手去触她的脸,却摸到一脸的泪水。
“娘子!”
徐守中伸手强将容娘揽进自己的怀中,大手替她抹了泪,胸中叹息。
有些事,终究要说明白。不然,她那般隐忍,不晓得要藏着心事到何时?说不准,哪日她想不开了,便如上回一般,脱身便走!
想到容娘这三年辗转流离,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挨了多少饿,方才跌跌撞撞来到淮河边,徐守中心中疼痛,胳膊又收紧了些。他怎能让她再受委屈,一个妇人,孤孤单单流离失所?她是他身体里的一根骨头啊!
人生头一回,徐守中耐着性子,开解起他的妇人来。
“七郎之死,身为大宋百姓,死在沙场,乃为荣耀。乃至救小郡王之事,虽鲁莽了些,亦情有可原。但我当日恼怒之处,在于曼娘一事,你任由她糟践,将自己逼至绝境。”
提起曼娘一事,容娘仍如挖心挖肺一般巨痛。她呜咽着,不由辩解道:“我欠她的呀……。乳娘……带我走,把她抛下了。若非如此,得救的是她,我该掉进河里,过那般颠沛流离的日子。是我……,是我占了她的亲娘,夺了她的命啊!”
泪水再次长流,脆弱的神色叫人心生怜悯,守中胡乱用衣袖帮她抹了泪水,嘴里却毫不留情道:“你不欠谁的。母子情深,乳娘当然想要救她。当日情形,可想而知。若是乳娘抛了你去救她,许三人都不能活。曼娘的命,绝非你夺,而是战事,是金人。你可明白?”
容娘摇了摇头,痛苦地道:“可是,我活了,被娘收养了。她……,她却那么苦,她该恨我。乳娘……,乳娘为难死了,我没有让她过一天好日子。临了,她却不得善终啊……!”
守中沉默半响,手指擦过她的脸颊,方道:“若你与曼娘颠倒,你恨她么?——你会不认你的亲娘么?”
容娘一顿,泪眼模糊中见到徐守中认真的神色,她恍恍惚惚想道,若是我,会恨么?许会,许不会。但是,怎会恨到那般,不认亲娘呢?乳娘那般苦,她怎能记恨啊?
“乳娘之死,许在她看来,如此她心中要好过些。将士为国,百姓为家,母为子,儿护母。人人皆有理由,你何必自责?你的弱处,便在于太过隐忍,太过自责,如此反复,你岂非要将他人的苦楚皆背负在身?”
容娘怔怔的瞧着徐守中,那双眸子里,有她往日未能到达的深处。徐守中大手将容娘的头拨了过来,自己的额头抵了她的,四目相对,暗哑道:“娘子,我可不满呢。你做甚么事,总是想着亏欠,回报,哪里真当自己是徐家的人?”
“婆婆偏疼,你怕甚么?你是我的娘子,是徐家的长媳,婆婆有甚差处,你便该使了法子规劝。不然,咱家的家风如何归正?难道叫咱们的后代,也如三叔那般不成体统么?”
今日徐守中言语甚多,又颇见道理,叫容娘听了,渐渐忘了心中痛楚,脑袋慢慢的靠了过去。原来她的心思,他竟然知晓?
她是徐家的养女,受恩即多,不得不报。如此心思,每每至冲突之处,她便自然的吞回了辩驳之语,只任由人发配。长久以来,她早已习惯。不想今日被他指了出来。
心里可谓感动。容娘抬了脖子,示意徐守中抽出手臂,自己却慢慢的偎了过去。
“你不是说亏欠我么?”容娘小声道。
徐守中黯然,沉闷一时,方道:“你那般小,便挑起家中的担子,我未能为你分担一二,此为亏欠;家事纷杂,人心不一,婆婆虽识大理,有时却又偏执。我未能为你支撑遮挡,此为亏欠;惠娘之事,……”
听到惠娘,容娘心中一凉,身子便往后缩。徐守中哪容她后退,大手扣了她的手臂,叫她动弹不得。
“我早该交代清楚,我这一辈子,不欲纳妇,只你一人相守便可。但我忙于战事,未能绝了他人念头,反伤了你,——与我们的孩儿,此为亏欠!”
心里似被堵住,惊涛拍岸,撞击声沉。想到那一团血块,那浑浑噩噩伤心绝望的日子,想到自己长久的期盼,热泪模糊了双眼,心中巨痛,不能抑制。
“别哭,咱们还会有孩儿。你若伤心,伤了身子,可真难有了。”
耳边沙哑的声音那般温暖,原来他对自己的心亦是与己一般。容娘伤心不已,抽抽搭搭,不能停止。
她的手攀了他的手臂,脸上湿了,便在他的衣裳上擦拭。
“你……,你不是叫我自立门户,改嫁他人么?”
徐守中身子一僵,想起了自己写的遗书。他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我命还在,你自然仍是我的妇人。说甚么改嫁,糊涂!”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兄长
府衙内宅原知州过的并不甚艰苦。应有之物,一样不缺。便是妇人的衣裳,亦有满满一箱摆在屋角。容娘翻了翻,绫罗锦缎,十分华贵,但衣物熏得太香,叫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十分不喜,哐的关了箱子。
徐守中瞧见,蹙眉道:“穿我的衣裳便可,翻那些做甚么。待回泸州再置办新的。”
开箱之际,那股异香叫他厌恶,他喜欢容娘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叫人安定。
容娘从善如流,将守中的几件衣裳改了,反倒随意舒适。
自那夜深谈,容娘亦有些反省,心结去了一半,照顾起来更为细心周到。因知晓郎君心意,她心头轻快许多,举手投足间褪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柔情。
徐守中见到,一颗心始妥帖安置了。
两情相悦,自有一番缱绻缠绵、旖旎风光。
木炭烧得通红,火盆上水壶咕噜噜的冒着水汽,容娘拿帕子包了手柄,提壶沏茶。
她的一身上下皆是徐守中的衣裳,自己用针线改小了,鸦青的外袍,雪白的中衣,称得脸色有些蜡黄黯淡,唇色亦淡。一头青丝,挽了一个寻常的云髻,仍旧用一根不知何处而来的木簪簪了。
床上的徐守中倚坐在床头,闲看史书。
容娘递过茶去,守中接着喝了两口,皱了眉,道:“太淡了,你尝尝。”
大手便扶了容娘的细腰,稍一用力,将容娘揽至身边坐了,茶盅递到容娘的唇边。
容娘就着吃了一口,抬眼道:“甚好,不淡。”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丝隐藏的笑意,她特意的。守中正是用药,不宜吃浓茶。他要了几次,容娘应了。只是沏出来的茶水总是这般寡淡。
守中不欲再饮,便要她都吃了。
腰上的手却不松,容娘只好坐在床边,小口小口的吃了茶。一盅滚茶吃下去。腹中甚热,很是舒服。她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绯色,唇瓣湿润,不比先前病态。
徐守中将书搁置一旁,专心盯了容娘,忽道:“你尝着好么?”
容娘错愕,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不解,不是才刚答过么?
“呃,甚好。”
徐守中的黑眸愈深,他忽道:“嗯。我尝尝。”
容娘正欲说茶已吃完,那边却已俯身下来,准确的捉到了她的唇,轻轻吮吸。
容娘不妨,身子不由往后躲避。腰上的大手扣得牢靠。反将她压上前,贴往他坚硬的胸膛。
三年未曾有的亲密,唇上柔软滚烫,记忆深处的味道一如既往,雄浑的、霸道的、叫人沉溺的味道!
春的缠绵,夏的热烈,秋的韵味。冬的沉淀,各种滋味,在心头涌过。
容娘软了身子,轻噫一声,被那人攻城而入。力度变得无法控制,心里的渴望愈发浓烈。舌头被绞得生痛,唇亦吮得发麻,他却似乎要不够一般,只是不停索取、逼她回应。
炙热的鼻息喷在脸上,容娘有些迷糊。手攀了他的脖子,便迎了上去。
她想他了。
便如干旱的土地需要雨露,成熟的种子等待季风,她,温容,想要徐守中!
过往种种,她曾有青梅竹马,他亦有结发之情。可是命运将他们绑在了一起,他的铮铮铁骨、赤子情怀,叫她仰慕;她的温柔体贴、知己之深叫他动容。原来这般世事,是叫他们相遇相知,不离不弃。
纠缠中有甜蜜有苦痛,甜时如水乳交融,痛时如生死隔离。
容娘心头几番起伏,脸上泪流满面。
徐守中大恸,轻轻地舔了她的泪。他缓了一缓,方抵了容娘额头,粗哑着嗓子道:“别哭。往后再别犯傻,你那般离开,便如在我心口扎了一刀,如今可还没好呢。”
容娘心中一震,不由痴痴的看了过去。守中两眼泛红,眸中痛楚之意明显。原来他知晓,他知晓是自己离开。
容娘抚了抚他鬓边的白发,心中百感交集。他才多大,竟早生白发?心里又隐隐的痛起来,泪水充盈,她含泪问道:“你可怨我,孩儿……。”
徐守中大手抹了容娘的眼泪,胳膊将她揽得紧了些,道:“我们还会有。只是你须得记住,你需信我,我心里;——绝无他人。日后有事,你不许闷在心里。若再想不开,我可要罚你。”
容娘的眼泪又忍不住了,她软软的偎了过去,却听到守中闷哼一声,她方才想起他的重伤。
“我……我可伤着你了?”
守中眉毛微扬,眼中带了揶揄,大手按了她的身子压向自己。容娘如遇滚水一般忙忙的退开,她的脸上红霞暴涨,口中怯怯的嗫嚅道:“你……伤着呢,如何使得?”
果然小别胜新婚,大别更似人生爱恋从新来过啊。
每日里一人兼了小厮与婢女双重职责的四喜,两只眼睛只不敢抬头。偶尔一个眼风,便见到郎君与娘子,一个在床头看书,一个在火盆边缝补衣裳。明明两个各行各事,郎君稍一动弹,娘子便望了过去,只需一个眼神,便晓得郎君要作甚么。或者娘子轻手轻脚出去,郎君明明在看书,到了后头,总要看一回娘子的背影。
这叫他孤身寡人,可怎么活啊!
夜半时分,四喜哀哀的想起自家婆娘来。
郎中给徐守中看过,再过两日,想来便可上路了。徐守中的驻地原在泸州,在寿州耽搁这许久,也该回去了。
徐守中惦记军中,亦觉着容娘在此,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十分不便。虽两人如此相处,叫他十分惬意,但容娘身子仍然瘦弱,小日子又断断续续,没个准头,还需要请郎中医治才行。
大雪已过,这些日子日头甚好,正好行路。
不料临行之前,倒有不速之客到来。远乡遇故知,叫这几人十分欢喜。
这日午时,容娘与守中两人用过午饭,守中便说要走一走。容娘紧张的在一旁看着他行路。守中的伤未大好,初始由容娘与四喜扶着每日走几步,稍好些,他便甩了他们二人,自己试探着行走,如今竟然能在院中慢慢的走几圈了。
外头有些喧闹,骏马嘶鸣,新知州似乎在迎人。
容娘眼里只有守中,担心他一个不小心,跌了跤。磕着碰着哪里,又要从新养伤。她不敢露出些许神色,因为守中最厌恶妇人黏黏糊糊不爽利,若叫他瞧见,要训话的。
“哎呦。郡王,你稍等,我去禀告我家郎君。”四喜的声音甚大,容娘与守中二人听得清楚。
守中停了脚步,对容娘道:“你回房去。”
容娘初时一喜,继而想起一桩旧事,正是心里慌张。恰好听到守中吩咐。她忙转身回房。
赵东楼大步踏进院子,院中修竹旁,虽形容黑瘦却依旧挺拔的将军负手而立,面朝他微微一笑。
赵东楼脚步一顿,脸上便是一哂,道:“四喜你个猴儿。你挡着我作甚么。你家将军不是挺好么,我还当他伤重见不得人呢!”
赵东楼是听到消息,特意从江南路赶来看徐守中。郎君之间情谊不需计较,两人同为武将,亦无文人那般虚浮客套。守中让进堂屋。两人便就朝廷军中各样事务说将开来。
容娘在屋内候了一个时辰,方听见厅内赵东楼道:“四喜,你去外头找陈泰,看他磨叽甚么。叫他将车上物事搬进来,我的行李也搬进来,这两日我便歇在此处了。”
容娘愕然,忙细听守中如何回他。
“郡王,此处不甚方便,不如……。”
赵东楼一口打断徐守中的话,口气很是不满:“我不远千里来瞧你,你还嫌弃我?”
屋中静默,须臾,守中答道:“容娘在此。”
静寂。
容娘的心跳得厉害,想到泸州外那个小镇,她躲在镇子里一个小巷中,看着赵东楼与陈泰去追赶自己。当时她是那般绝望,只想一路往北,去寻到淮河,寻找当日与曼娘分开的地方。她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便如看到自己的兄长离去,心中有暖意浮上,但却不足以叫自己出去相认。
如今,她无脸见他。
容娘十分消沉,两手绞做一处,心里十分愧疚。
“温容,你出来!”
一声暴喝,叫容娘吓了一跳。她猛地站起,真的便往门边赶了几步,手搭上门闩时方又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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