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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将军多妩媚-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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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东晋王出事之后,褚云雪被移出了沈家的陵园,悄悄葬在了陵园后的山坡下。沈临安提了许多次,终于等得沈朔松口,为着母亲能够安息,沈临安才应下了那桩对当时的他来说可有可无的婚事。

    “临安,母亲让你进去,说是有话要单独与你说。”沈临安本也不想与沈朔多言,刚想告辞进去,就见朱氏匆匆朝他们这边过来,眼角通红,已是哭过。

    沈朔眉心一拢,随着沈临安一起急匆匆往房里去。

    床边围了一群人,隐隐能听到低啜声传过来。见沈临安他们进来,所有的人都让了开去。

    床上的沈老夫人面色惨白如纸,连唇角都毫无血色,浑浊的眼望向快步走到床边的沈临安,枯瘦的手有些费力地攥住了沈临安的手:“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临安说。”

    气若游丝,老夫人还是勉强撑起身子,喝退了屋里其他的人。

    眼前的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他七岁时没了娘亲,跟着娘亲一起消失的,还有沈家的看重和沈朔的宠爱。

    “临安,你也算是奶奶一手带大的,沈家所有的孩子里,奶奶最珍视的就是你。”老夫人的声音轻缓,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破碎一般,“这些年,你想做什么奶奶都没有拦过你,只是今日奶奶有最后一个请求,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了吧,不管你如何费力地去寻求真相,那些已经失去的人,也再也回不来了。”

    “奶奶这么说,想来也是知道,即便是没有当初那场行刺,娘亲也早已时日无多了吧?”被老夫人攥着的手微微一颤,沈临安垂眸。即便是褚云雪当初没有为了救他而遇刺身亡,那些被替换成蓝魁花汁的颜料,也会慢慢要了她的性命。

    当年做这件事情的,必定就是国公府里的人。沈临安本是怀疑朱氏,如今听老夫人这般说,才恍然发现,这件事情,老夫人或许也是知情的。

    “你娘和你一样,都是苦命的孩子。”老夫人沉叹了一口气,这份罪孽,埋在她心头十余年,到今天,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你若是真要找到凶手,便将这份罪孽都怪到我头上吧。当年是我让人替换了你娘亲用的颜料,是我为了沈家一门的荣辱,起了害人之心。”

    “沈家一门的荣辱?”这样的话,沈临安从前也常在沈朔那里听到。

    “当初陛下大业初定,却听到有传言说东晋王手中有一道能另择贤主而代之的先皇遗诏。你是东晋王唯一的外孙,沈家又是手握重权的望族,为了打消陛下心中对沈家的疑虑,我不得不这样做。”

    “……”沈临安静静听着这些话从一直吃斋念佛的老夫人口中说出来,只觉可笑。

    “我知道我亏欠你们母子良多,你若高兴,将我这条命拿去便是,只希望至此之后,你不会再被这些旧事所扰。”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最清楚,当初听到夏棠的那个流言,她的确是急怒攻心昏了过去,可之后躺在床上,身子日渐衰弱,她知道是有人动了手脚。可是那么多大夫都查不出来,她也无计可施,只能这般苦苦拖着。

    “奶奶是觉得,是我对奶奶的病情动了手脚?”攥着自己的那只手枯瘦无力,看着眼前的老人虚弱无力的模样,沈临安本是不打算顶撞拂逆的,只是听到她这么一说,心中瞬凉。

    他便是再恨,老夫人对他有养育之恩,他怎可能做出这样忘恩负义之举。可是,他没想到,在老夫人眼里,他就是这样的人。

    “谁动了手脚,都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有此一遭,也算是报应。”老夫人看到他眼中的震惊,微微一愣。

    这段时日,她看着沈临安将遮云苑里的人上上下下通通换了一遍,看着沈临安亲自熬药,去厨房打点她的饮食。她本以为,是沈临安查清了当年褚云雪被下毒之事,想要借机报仇。却不想,竟是自己误会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你父亲这些年那样待你也是逼不得已,他不仅仅是你的父亲,还是沈家的家主,大齐的镇国公,他身上要背负的太多,为了大局,他不得不舍弃许多心爱的东西。”说了那么多话,老夫人已是有些轻喘,抬手捂着心口,忍了痛意。

    “他或许的确为了沈家舍弃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过我对他来说,只是用来讨价还价的砝码罢了。”从老夫人手里抽回手,沈临安站了起来,“我不仅在查娘亲的事,东晋王当年通敌叛国之事也疑点颇多,我若能找到证据,必定要让那个栽赃嫁祸的人身败名裂。”

    “临安!”见他转身要走,老夫人伸手想去抓他,“你这又是何必,怎么说,你也是沈家的人!”

    “娘亲死后,我从未当自己是沈家的人,想来国公大人心中也是这么认为的。”沈临安顿住了步子,沉声笑道,“我会揪出害你的人,以报这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至此之后,我与沈家再无关系。”

    在外人看来,他这个沈家三公子从前活得逍遥自在,虽然没了娘,却受尽沈家老夫人宠爱。当初东晋王犯下那么大的案子,沈朔还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将他这个东晋王的外孙保了下来。这么多年他不思进取,畅游山水,沈朔也只是听之任之。就连沈临渊都觉得,沈朔对他好过旁人。

    可是,他们不知道,沈朔保他不过是与东晋王达成了约定,七十二道刑罚之下,年过半百的老人还苦撑着要等沈朔替十岁的他讨来一道护身符之后,才将通敌叛国之事供认不讳。

    沈朔带他去观刑,让他看着东晋王苦熬之下还要保护他,为的就是让他心怀愧疚,在东晋王死后,接手了安置东晋王旧部的事情。

    东晋王手下如惊蛰这样的江湖组织,势力遍及大齐。沈朔将他捏在手里,许他换取自由的条件,就是让他指使那些人替沈朔办事。

    从十岁到十五岁,如吃光他们这样的人,为何保护他这个少主,只能听任沈朔差遣。或许是沈朔已经根基稳固,又或者是随着他长大渐渐摆脱了沈朔的控制,得了更多自由的他终于跟池光一起遣散了惊蛰旧部,他不愿入朝为官,沈朔便也随他浪迹江湖。

    少时他不懂,只觉得自己的外公是个罪无可赦的恶人,当初求沈朔保他,也是良心发现而已。甚至少时他还会为东晋王叛国之事心怀愧疚,对沈朔是又敬又怕,怕他因此嫌弃自己。

    后来才慢慢发现,这其中另有隐情,等得看清这一切事情背后的真相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当初实在可笑。尤其是在圣旨赐婚,他去找沈朔想拒婚时,听到沈朔突然提起了将褚云雪的墓迁回沧州的事情。

    不管老夫人对他再好,不管平日里沈朔待他再宽容亲厚。他对沈朔来说,也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廊下站着等候人们皆是一脸凝重,听得老夫人最后那句哑声嘶喊,沈朔面色一沉,转头就要往屋里去,进门刚好遇到出来的沈临安。

    没有多言语,沈临安侧过身子,让开了一条道。沈朔皱眉看了他一眼,听得里间老夫人的低咳,也不敢再停留,忙叫了太医跟着一起往里屋去了。

    回落松苑的时候,下意识地往主屋走,进门看到一片空荡荡,才恍然想起夏初瑶已经走了将近十日了。

    想想如今的她大抵已经回了威远侯府,身边有父母兄长环绕,沈临安便更是觉得自己处境凄凉。

    他生在国公府,娘亲死后,他便不知这父母亲情所谓何物,所以从前也不太明白,夏初瑶为了留在他身边,到底舍弃了些什么。

    直到在听褚云舒说起威远候上折换夏初瑶回晋,看到夏初辰不远万里日夜兼程来接人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跟她一起回晋国的时候,居然没有劝她与他们相认。

    黛绿奉茶进来的时候,正见着沈临安正在窗前发呆,自幽州回来之后,他便经常如此,黛绿也不多说什么,小心放下茶盏,便离开了。

    沈临安抬眼看她,自从夏初瑶离开落松苑之后,留在苑里的下人都安静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这些日子,他总觉得拂衣和黛绿她们在他跟前伺候都小心翼翼,他不问的话,她们不会开口多说半句,与从前在夏初瑶身边时完全不同。

    算起来,夏初瑶自去青州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离开落松苑近三个月,黛绿还一次都没有问过他夏初瑶的下落。

    “想什么呢?”窗外蓦然一声响,倒叫抿唇静思的沈临安吓了一跳,手一抖,茶盏倾倒,湿了半幅衣袖。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站在窗外的褚云舒见他这般,颇为惊讶,换做平常,早在他落到院子里时,沈临安就该察觉了,“是老夫人出事了?”

    “没什么。”回过神来的沈临安摇了摇头,放下了茶盏,扯了被打湿的衣袖,准备起身换一件,“殿下怎么有空过来了?”

    “桑泽城来信了,知道你心急,我刚收到便给你送过来。”褚云舒倚在窗外,将飞鸽传书送回来的密函递给他。

    这还是夏初瑶第一次送信回来,她走时只带走了永安王府的信鸽,如今送信回来,必然是所查之事有了进展。沈临安便也不理会沾湿的衣袖了,接了褚云舒递过来的密函细看。

    他先前也听说了诸葛松阳去世的消息,他也没想到当初在望舒镇一见,竟成了永诀。在望舒镇时穆玄青对诸葛松阳之事便十分感兴趣,若说这次诸葛松阳之死,是穆玄青所为也不是没有可能。

    比起这个,让他惊讶的,是当年那桩旧事。他见过诸葛松阳很多次,自认诸葛松阳不会做那样的举动,除非是受人所托,不得不为。只是,这指使之人到底是谁,他却有几分拿不准了。

    诸葛松阳与沈家是故交,与东晋王府也有往来,论起来,沈朔这般做的可能性要大得多。毕竟他这个父亲,历来做事都是为着大齐安危和繁荣考虑。

    “你这衣袖上是沾了什么吗?”夏初瑶信中只说了诸葛松阳和穆玄翎的事情,并未言及其他,沈临安本是将密函递给褚云舒让他看,伸手却听得褚云舒诧异道。

    低头一看,月白的衣袖被茶水打湿的地方此刻呈现出一片诡异的青灰色。沈临安皱眉,想了想,扯了这半幅衣袖,出门要去找池光。

    “三爷!”月门处小跑过来的拂衣在看到褚云舒时愣了一愣,迅速做了礼后,满眼急切地跑到了沈临安跟前,“三爷,老爷让你去遮云苑,老夫人她殁了。”

 193彻底一点

    这几日镇国公府上往来全是吊唁的人,因为自少时便是好友,太后娘娘还亲自出宫,在遮云苑的佛堂里替沈老夫人诵经超度。

    先前沈临安查了整个遮云苑也没有发现下毒之人,直到那日看到袖口上的青灰色,他才明白,老夫人说得也没错,他的确是害死她的凶手,也难怪先前他四处查遍也未曾找到线索,原来动了手脚的,竟然是他身边的人。

    落松苑里下人本就不多,在他身边伺候的如今只有拂衣和黛绿,拂衣在这府里多年,夏初瑶当初提醒的眼线是谁,便也不言自明了。

    当初黛绿在望舒镇为夏初瑶挡了一剑之后,曾跟在晋王身边治伤,想必是在那个时候生了背叛的心思。

    先前沈临安觉得,穆玄青散步流言,又设计毒害沈老夫人,只是为了逼走夏初瑶。可如今思及诸葛松阳和沈家的关系,他倒是觉得,穆玄青做这些事,都与当年晋国左相的死有关。

    夏初瑶让沈临安将穆玄翎用蛊虫治病之事告诉阿城,沈临安便也寻了个机会,在胭脂铺里让沉碧约了阿城出来,将事情与他详细说了一遍。

    回晋王府的时候天色已暗,穆玄青这些时日似乎是要应对大齐朝堂上的事情,倒也没有过多为难他,还任他在府上来去自如。

    他在晋国多年,一直暗中打探却都无果,最后终于在凤瑶军战败后,在帝都偶然听得张真人与人说起蛊王之事,有了头绪。

    当初他说要随陈词到大齐替夏初瑶报仇,也是因为还不等他细查,穆玄青就被送到了故洗城当质子。这些时日好不容易留在了晋王府里,她却发现自己当初所想,与眼前所见似乎有些出入,如今听沈临安说起穆玄翎之事,他心中疑虑更甚了。

    “殿下这药,似乎治的不是一般病症。”那日刚到晋王府时,他便发现了穆玄青每天入夜前都要吃望舒调配的药物。

    他虽不算是族中精通蛊术之人,可自小耳濡目染,对于克制蛊毒的药物还算敏感。那日一眼便认出了其中几味,今日从沈临安那里回来,便又特意挑了他服药的时辰,突然出现在了他书房外。

    “你何时开始对医术药理感兴趣了?”穆玄青将药饮尽,抬眼看到阿城颇有些意味的眼神,“说说看,你看出了什么?”

    “蛊毒不同于一半的毒药,用药压制不过是一时的缓解之法,想要彻底摆脱,要么让下蛊之人依法解开,要么就是用蛊王来解。”翻身进屋,阿城自怀中取了一个青色的瓷瓶,“殿下可愿让我试一试?”

    “殿下?!”眼看穆玄青点了点头,依阿城所说伸出了右手,一旁的望舒紧盯着阿城手里的瓷瓶,上前要拦。

    “无妨,他既然能认出来,想必懂些门道。”穆玄青只是沉声阻止了望舒,在阿城身前摊开了掌心。

    阿城自青色的瓷瓶里倒出了一只龙眼大小的青灰色蛊虫,这般情形与当初他被强行下蛊时太过相似,穆玄青皱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想要抽手的冲动。

    那青灰色的蛊虫,咬破了掌心的皮肉,伏在伤口处吮吸起渗出的血液。

    一旁的望舒眉心紧拢,看着那青灰色的虫子慢慢变成紫红色,一旁的阿城静静看了片刻,又取了瓷瓶,将蛊虫装了回去:“殿下这噬心蛊,是被谁下的?”

    “你当初和阿瑶所言,果然都是谎话。”看着自己掌心细小的伤口,穆玄青没有答他的话,只是挑眉冷眼看着他,“你偷偷留在军中三年,到底有何目的?”

    “我与你不同,我虽对师傅有所隐瞒,却从未想,也绝对不会做伤害她之事。”将自己自小便开始养的蛊虫收好,阿城听穆玄青这般问,突然觉得他有些可笑,“一年前张妙丹去南泽,就是为了替殿下寻解蛊之法?”

    游家是在四年前被人抢了蛊王灭族的,除却解蛊入药只用,蛊王还可以用来御万虫,若是穆玄青四年前便得了蛊王,如今便也不会被这噬心蛊折磨。这般算起来,当年屠杀游家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给穆玄青下蛊之人。

    “你想从本王这里打探消息,还需得更加坦诚才行。”抬眼看了一眼自檐上跃下的池暝,穆玄青冷冷说。

    自夏初瑶带阿城回桑泽城的时候起,他便不喜欢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偏偏夏初瑶以往什么都听他的,独在阿城这件事上十分固执,一直把他留在身边。自那时候起,他便不喜欢阿城。

    “给殿下下蛊之人,并非精通蛊术的巫民,想来是用了什么办法,强行将蛊虫种在了殿下体内。”若是自小炼就的噬心蛊,蛊虫入体之后便会容于血脉,不会让人这般轻易试探出来,“我的家族世代养蛊炼蛊,本生活在南泽中与世隔绝,四年前却突然又外人闯入,屠了我的族民,抢了我们的蛊虫。若是殿下能告诉我下蛊之人是谁,或许我有办法替殿下解蛊。”

    “你刚刚也说了,解蛊的办法只有两个,你说有办法解蛊,莫非,你能炼出蛊王?”南泽里养蛊的巫民众多,他们多隐世避世,穆玄青便也不再细问阿城的身世。他自是知道蛊王可以解开噬心蛊,可是,并非任何巫民都能养出蛊王,若是要他以母妃的心头血解蛊,他是万做不到的。

    “一只蛊王,往往需要耗费几代人的心血,南泽那般大,百年来只出过数只蛊王。蛊王可以御万虫,若是得了蛊王,即便是不会养蛊的普通人,也可以将蛊虫种在人体内,随意控制。”阿城抬眼看穆玄青,“若是我猜得不错,给殿下下蛊之人,便是四年前杀我族人,抢我族中蛊王之人。那蛊王是我族三代族长每日以血喂养而成,若是殿下告诉我是何人所为,我自有办法夺回蛊王,替殿下解毒。”

    “既然蛊王这般珍贵,又是你族中之物,想来你夺回来之后,也不会用它来给本王解毒的。如今本王既然得知了蛊王的下落,又何必借你只手,自己去抢便是。”先前他便觉得奇怪,萧皇后久在深宫,怎么会突然懂得巫蛊之术,如今听来,阿城说得倒是真有其事。

    “我只想报灭族之仇,族已灭,蛊王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即便殿下知道蛊王在谁手里,若没有我帮忙,想夺回来只怕不易。”阿城自桌边站了起来,“殿下不说,我也有了些眉目,殿下既然不愿意合作,我去寻旁人帮忙也未尝不可。”

    在确认穆玄青体内的蛊毒之后,阿城便确定当初抢蛊王的人十有八九是萧家。他想回晋国,并非只有穆玄青这一条路,还可以寻沈临安帮忙。只是,若是这样,他回晋国之后,便须得借夏初瑶之手,他不想再将夏初瑶卷入其中。

    “池暝。”阿城刚转身,只听得穆玄青轻唤了一声,便见池暝自门口按剑进来。

    “我可以送你回晋国,也可以叫桑泽城里的人全力助你。只是,你须得给我一个保证。”

    “殿下查了这么久,想来也早就知道,另一半玄武符不在我身上。”看了看池暝握着剑柄的手,阿城叹了口气,转头无奈地看向穆玄青。

    先前说另一半玄武符在自己身上,不过是为了牵制穆玄青。这两个多月来,他知道穆玄青在查,也知道自己必然是瞒不了多久,先前之所以在夏初瑶离开之后还敢到晋王府来,只是因为他知道,即便是看在夏初瑶的份上,穆玄青也不会为难他。

    “吃了这药,我送你回桑泽城,等你事成之日,拿蛊王来换解药。”侧头让一旁的望舒自药箱里取了一颗猩红的药丸,穆玄青挑眉看着阿城,“否则,今日你连这书房的门都走不出。”

    “互相牵制,倒也公平。”出乎意料的,阿城并没有犹豫。

    他自四年前侥幸逃脱后,心中所想便只有替族人报仇雪恨。他的确不在意那只蛊王,甚至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只要能让杀人者血债血偿,他便觉此生足矣。

    “我会让楚离一路护送你回桑泽城,也会让人在桑泽城里替你打点好一切,只是有一点,你不能让夏初瑶知道你回了桑泽城,更不能让她知道今日你我所言之事。”见他吞了药,穆玄青面色并未舒缓,只是皱眉看着阿城。

    “从前便罢了,如今若是师傅听到殿下体内蛊毒之事,只怕会拍手称快吧。”听得穆玄青最后一句,阿城挑眉笑了,“你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难道还指望她记挂着你?”

    “这是我答应和你合作的条件,等得到了桑泽城,万事必须与我们商量,不能轻举妄动。”他这般冷嘲热讽,穆玄青也并不介意,淡声说到。

    他自是明白的,先前夏初瑶或许只是对他有了些防备,可是自肃和之事后,夏初瑶怕是恨透了他。恨又如何,即便是不恨,她也再不可能回到他身边,既然这样,倒不如做得彻底一点。

 194站得越高,摔得越重

    自武方城一战,孟家再无后人,西陵军折损近半,虽说损失惨重,可好在西戎人并未做进一步打算,撤退及时,对朝廷来说,这倒正是一个收拢军权的好机会。

    褚云天征的意思,是将三州军权重归各州州府,这分配调动的军务落在沈临渊头上,加上还要重建西境大营,布置关隘防御,沈老夫人去世,沈临渊都没能赶回去奔丧。

    离开故洗城的时候,褚云清告诉他,若是处理完西境的军务时,宋怀璧的案子还没有了,便让他不要再回帝都,西戎人虽然在与三皇子的协商下,签订了退至邱云山外,十年内不再东来的盟约,可经此一事,只怕大齐朝中对西荒大漠上的各部都有了忌惮,他留在青州,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第二个孟远锋。

    作为国公府的长子,沈临渊自小便备受瞩目。他十岁入宫当太子伴读,与褚云清亲如兄弟。

    和钟贵妃不同,司马皇后虽端庄高贵,却不善争宠,能后位稳固,全凭太后的喜爱和褚云天征对褚云清的看重。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褚云清自小便热衷于拢人揽权,不管做什么,他都没办法做到像褚云景那般轻而易举,所以素来都是小心翼翼,考虑周全。

    沈临安去徐州查水患之事,是他主动跟褚云清提起让他去处理,当初他本是有了若沈临安不合作,他便以兵力胁迫的打算,却不想沈临安自晋国回来,主动与他提及此事,他当时不疑有他,却不想,沈临安一时的妥协,不过是为之后铺路而已。

    想来褚云清也早已清楚,就算不是柳元衡抓着不放,褚云景也绝不会错过这次好机会,在这局棋里,他们早已成了败者,即便是这个时候,褚云清对他没有责怪,还劝他借此抽身,借青州之事另谋前程。

    他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军人,在这个时候必然不会离开故洗城,为着褚云清的重恩,他也要最后一搏。

    可是,偏偏他不止是一个普通的大齐将军,他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子,还是沈家下一任家主。沈家稳守大齐北境,让北蛮不敢进犯,沈朔自先皇在世时便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更是深得陛下的器重和信任。而他,若无意外,将会成为下一个沈朔。

    于沈家,于沈朔而言,他与沈临寒无论择谁为主,都只是一场历练罢了。沈临寒是以徐静腹中的孩子为代价,被迫抽身,而他,只不过是在逃脱错选的命运之后,重新开始另一场征程而已。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将亲随旧部们都调到了西境,请旨驻守的折子也已经递了上去,等得他平了西戎,不管朝中如何动荡,他的地位和功勋都将无人可以动摇。

    “将军,帝都来的消息,陛下三日前突然病倒了,如今朝中诸事皆由三公持蓝批代办,三殿下协办,我们递上去的屯兵备战的折子,只怕要压后批复了。”武方城城墙上干冷的风如刀刮,月照匆匆过来,与自家主子一起望向城下漫无边际的戈壁。

    “突然病倒?太医院怎么说?”

    “太医都说是染了风寒,需要好好休养。”月照抿唇分析,“三位殿下都被召到乾元殿侍疾,依属下看,若真只是染了风寒,也不至于到要将国事交给三公批复的地步。”

    “只怕是有人坐不住了,告诉秦风,这些时日把故洗城里的动静盯紧一点。”沈临渊转身下楼,沉声吩咐,“屯兵备战的事情先准备起来,西荒大漠那边只要一有了消息,就加急送到国公府去,不管动手的是谁,我们须得在帝都大局稳定之前,先确保西境的情势如我们所预想的一般。”

    虽说他到武方城的时候,西戎人已经撤军,三殿下也与各部的主君定下了盟约。可是想及当日沈临安他们自大漠回来的模样,沈临渊还是觉得不管是褚云舒他们,还是那些兵临城下的西戎人都有些可疑。

    如今他只需得证明西戎人此番撤军是另有所图,两方战事还有再起的可能,那么他便有留守西境,屯兵备战的理由。若是他手握西陵军,又有几万亲随在此,以他和褚云清的关系,这般至少可以叫朝中之人有所顾忌,不会真将褚云清逼上绝路。

    彼时帝都皇城的乾元殿前,自东宫出来在外殿侍疾的褚云清斜倚在殿门前的梁柱下,看着远处起伏的殿宇轮廓,若有所思。

    “这还是几个月来,皇兄第一次出东宫吧?”从乾元殿里出来的褚云舒刚好看到他,顿住了步子,与他并肩一起站在石阶前。

    “闷声不响那么多年,如今终于得意了一回,三弟想来心情不错吧?”侧目瞥了褚云舒一眼,褚云清冷哼了一声。往日他不论见谁,都是一张笑脸迎人,如今自觉大势已去,倒也无需得在这般假装为难自己。

    “父皇如今病卧龙榻,臣弟满心担忧,怎会心情不错?”褚云舒风轻云淡地说罢,侧头看向褚云清,眼中是真有担忧之色,“我若是皇兄,只怕会更担忧一些。父皇这病来得突然,太医院总归是要查出一个病因来,不管怎么查,只怕都对皇兄不利。”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东宫静思己过,暗地里还要着人赶在柳元衡之前将对自己不利的线索抹去,倒也没时间去管朝上的事情。只不过看着武方城战事之后,褚云景受到打压,褚云舒平步青云,他才恍然觉得,先前他们所作的一切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本想将褚云舒送去武方城,一举铲除这个绊脚石,却不想,他不仅平安回来,柳家和他还成了他们最大的祸患。

    “臣弟怎敢威胁皇兄,只不过看皇兄这些时日在东宫清静惯了,难免会忘了提防眼前的危险。臣弟还要去给太后和母妃请安,便先告辞了。”殿外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褚云舒的声音淡淡,言罢,俯身朝他作了个礼,便快步离去了。

    褚云清站在殿前,看着褚云舒离去的背影,眉心渐渐拢紧。

    父皇的病来得突然,除却风寒病症外,还时常头晕昏迷,太医院至今都查不出到底是因何而起,这般症状,只怕知情的人心中都早已各自有了猜测。他本还在想到底是褚云景还是褚云舒动的手脚,今日听褚云舒这般说,心中便更多了几分确定。

    褚云景这段时日在朝中被褚云舒分权,虽说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不过父皇对他的重视日减,眼看唾手可得的东西又要溜走,想来他也是急了才会出此狠招。

    只是,这样一来,他这个虽然被夺了职务,却依旧还占着太子之位的人此刻对褚云景来说就是最大的绊脚石了。毕竟,在这种时候若是要立遗诏,不管是父皇的心思还是群臣的意愿,比起初露锋芒却涉政尚浅的褚云舒,他和褚云景才是更适合的人选。

    柳元衡虽然用徐州水患的案子定死了他,可是毕竟事关皇室声誉,父皇一直都要求暗查不准声张,便冲着这一点,他还是留有一线希望。想来这一次,褚云景是要借这个机会,将这最后一点希望掐灭。

    虽然之前他输得彻底,可也还没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

    自宫中出来,才到永安王府门口,便听下人来报,说沈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听说昨日二殿下提议让慕千寻入宫问诊,被陛下拒绝了?”进书房就看到沈临安坐在他案前练字,笔走龙蛇,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

    “毕竟父皇心里对二皇兄通敌之事还是有顾忌的,二皇兄这次的意图太过明显,我看这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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