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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联盟-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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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娇娇一声尖叫,直往程机杼身后缩:
    “姜素问…在哪儿在哪儿?你们挡着她啊!”
    另外三人相视一眼,很是无奈。
    梁宜贞遂道:
    “要不,程爷陪着娇娇姐,我还是想去谢夫子那里看看。”
    她们都知道,姜素问并非善类。如今她带着礼,要么是有求于谢夫子,要么就是来得瑟。
    不管哪一样,都会伤了谢夫子的心。
    自打秋来,谢夫子的身子就不大好。史书记载,谢夫子正是这几年间去世的。
    可别再被姜素问气出个好歹来…
    “不行啊!”于娇娇一把抓住梁宜贞,满脸恐惧,声带哭腔,“恩人你别走,我真害怕!他们姓姜的都不是人!”
    杨淑尔扶额,劝了几句未果。
    于娇娇只拽着梁宜贞不放:
    “捣毁尸城是你和你哥牵头,我就信你!要么你陪我,要么把你哥叫来!”
    梁宜贞一梗。
    这个于娇娇,亏她想得出!大哥不知有多少事要忙,拽来给她当盾牌?笑话!
    梁宜贞遂道:
    “行了行了,我陪着你就是。待她走了我再去看谢夫子。”
    于娇娇忙连连点头,也不哭也不闹了,却依旧拽着梁宜贞,生怕她跑了。
    …………
    姜素问立在谢夫子院门,并不急着进去。
    她左右打量,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与她退学之时没什么不同。
    可心境却不一样了。
    从前她灰溜溜地走,是最低贱最卑微的尘埃。
    而如今,她是尊贵的。谢夫子再厉害,不过是个教书先生,见着抚顺王不一样得施礼?
    姜素问勾起一个笑:
    “茯苓,补品可都备好了?谢夫子年纪大了,平日就清简,也让她见识见识咱们王府的气派。”
    茯苓颔首:
    “姨娘放心。千年的老参,高山的灵芝,都是捡顶好的来。保证她们见也没见过!”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云端

  “那就好。”
    姜素问端了端身子,掸一下裙摆,下巴一扬,趾高气扬朝庭院中去。
    进得内室,谢夫子如往常一样做文章。
    姜素问探了探头:
    “夫子在临摹陈先生的字?”
    陈先生陈酿,谢夫子的先生,亦是她的亡夫。
    谢夫子抬起头,笑了笑:
    “是啊。”
    她打量姜素问两眼,含笑道:
    “前阵子听说你嫁人,觉得突然了些,不过总是个归宿。看你如今红光满面,想来日子也和美。”
    姜素问扯嘴笑了笑:
    “谢夫子,我从前是您的学生,本当给您磕头行礼的。只是…”
    她含羞垂眸,抚上肚子:
    “我眼下怀有抚顺王的骨肉,他不让我操劳,平日一丁点儿凉水也不让沾。
    我也不知该听他的,还是该尊师礼了?”
    谢夫子笔一顿,转而笑道:
    “身子不方便,何须虚礼。你坐。”
    姜素问颔首,在茯苓的搀扶下娇娇恰恰坐下:
    “倒真有些站不住了。”
    谢夫子看着她,心头噌地一阵凉意。
    从前,这孩子是极知礼的。夫子未坐,哪有学生先坐的道理?怎么如今…
    她有了身子,也不是说非要拘礼。可总该有一两句话垫一垫,那是读书人的谦虚与体面。
    可这孩子,不过嫁人月余,怎么连从前的书卷气也丢了呢?
    还是说,她本就是如此,只是自己看自己的学生哪儿哪儿都好,当局者迷了?
    一时不解,谢夫子亦坐下,寒暄道:
    “孩子有月余了吧?”
    姜素问颔首,笑容十分甜蜜。
    谢夫子似被她感染,亦笑道:
    “我这一生每个一儿半女,想不到,如今也是祖母辈的人了。”
    话音刚落,姜素问一瞬垮下脸:
    “谢夫子。”
    她正色道:
    “夫子向来最懂礼数,这话…似乎不该这样说吧?”
    谢夫子面色一滞。
    姜素问冷笑一声,接道:
    “孩子的祖母是当今太后娘娘,皇上的亲生母亲。谢夫子方才的话,是要与太后娘娘平起平坐么?”
    谢夫子一惊:
    “素问…”
    她满布皱纹的眼挣了挣。
    眼前的妇人,还是从前鉴鸿司里最温和,最柔弱的女孩子吗?
    从前她连话也不曾大声说过,更何况是这般咄咄逼人!
    姜素问斜眼扫过谢夫子,心头一阵爽快。
    当初姜家出事,自己怎样求她都不肯帮忙;
    而后在鉴鸿司受辱受排挤,也不见她所谓的夫子出来替她说一句话!
    还有退学之时,谢夫子也是东问西问,试图要揭开那夜姜素问最丢脸的事。
    如今,这位谢夫子却口口声声说要做“祖母辈”的人!
    呸!她凭什么?
    姜素问没有这样的夫子。姜素问的孩子,也没有这样的师祖!
    姜素问缓了缓,朝茯苓使个眼色。
    茯苓会意,一把拨开茶具,将名贵补品一件一件摆在茶案之上。
    姜素问遂道:
    “听夫子方才的话,想来是年纪大了,有些糊涂。正好,这点东西孝敬给您。我做过您的学生,也是番心意。”
    她扬着下巴,努努嘴:
    “喏,收下吧。都是宫里赏的,寻常人见都没见过呢!”
    谢夫子低垂眼皮,静静听她说完。
    默了一晌,才道:
    “你走吧。”
    语气很轻,失望至极。
    姜素问怔了半刻,心头有些发酸。但很快,她脸上又挂了笑:
    “谢夫子,我从前一无所有,你赶我走,是天经地义。可现在,我是来看望你的啊,再赶我,不大合适吧?
    况且,抚顺王府送出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您别不好意思拿!”
    “出去。东西拿走。”
    谢夫子闭上眼,语气依旧很轻。
    一晌默然。
    忽而,只听啪地一声,姜素问拍案而起:
    “老东西,装什么清高!你从前不帮我,我就要让你看看,如今的我多么风光。我要你后悔!”
    谢夫子静静听她说完,自嘲一笑:
    “也罢,是我没教好你。”
    她仰头望天:
    “酿哥哥,你看见了么?蓼蓼(谢夫子名谢蓼)终究不如你,教不好学生。蓼蓼有愧啊。”
    姜素问白她一眼:
    “多大把岁数了,还成天酿哥哥酿哥哥的,我听着都臊得慌!”
    她推了推案头的补品:
    “还是补一补吧!补脑子!”
    谢夫子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这些名贵补品,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奇珍异宝。可对于谢夫子谢蓼,不过是寻常物件。
    靖康之耻以前,谢府权倾大宋,她父兄皆是权臣,亲姐姐是大宋皇帝的宠妃。
    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用过?比这些名贵千倍万倍的,也都司空见惯。
    只是后来醉心于著书立说,教书育人,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淡了,日子也过得越发清简。
    “不说话?”姜素问瞪着她,哼笑一声,“原来天下闻名的谢夫子就这点能耐!
    东西我是不会拿回去的,我要你日日看着,日日记着。今日,是我踩在你头上!”
    茯苓在身后亦跟着得意地笑。
    谢夫子别过头,只想早早打发了她们。眼不见心不烦。
    姜素问也觉再耗下去毫无意义,鉴鸿司还有许多小贱人要收拾呢!
    她得意一笑,转身就走。
    还没跨步,她蓦地一滞,手掌一把扶上肚子。面色瞬间煞白,汗珠大颗大颗地落。
    “姨娘,姨娘你别吓我!”
    茯苓忙扶住,眼睛瞪得老大。她扶着姜素问往下滑,半刻就倒在递上。
    “啊!”茯苓闷叫一声,举着自己鲜红的手掌发抖,“血…血…怎么办?怎么办?”
    谢夫子大惊,忙去看姜素问。
    她一把抓住谢夫子的手,满脸虚弱:
    “夫子我错了,夫子救我。”
    姜素问的裙子已染了大片鲜红,谢夫子着实吓了一跳:
    “你别急。看样子,是小产的先兆。好在你月份小,受不得什么苦,我这就去叫人。里间有床,茯苓好生照顾。”
    小产…
    小产!
    姜素问脑中轰的一声!
    “夫子别叫人!”她粗喘着气,“夫子,我怕,你抱抱我。”
    谢夫子轻轻抱住她,劝道:
    “别怕别怕,那茯苓去叫大夫。”
    茯苓早吓懵了,只愣愣点头。刚要起身,姜素问忙唤:
    “不许去!”
    声音虚弱,却不容置喙。
    姜素问眼神一沉,忽拔下金簪。
    呲!
    一把刺进谢夫子心口。
    谢夫子下意识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血液迅速渗出,心口似绽开一朵血红山茶。
    姜素问身子发颤,牙齿打架:
    “谢夫子,对不住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掩饰

  谢夫子气息奄奄,身子轻微抽搐,双唇不住颤颤,却半句话也说不出。
    姜素问紧握金簪,抵住她的心口。一咬牙,又推进去一寸,簪头陷了一半进去。
    茯苓吓坏了,脚一软,叠坐在地:
    “姨…姨娘…这…”
    姜素问深呼吸,试图使自己显得平静。她颤抖着手指,探了探谢夫子的鼻息。渐渐微弱…渐渐微弱…以至于生命完全消逝。
    她猛收回手,捂在心口,喉头咽了咽:
    “茯苓,不要声张。扶开夫子,我…我撑不住了。”
    茯苓面色煞白,脑中空空如也。姜素问怎么说,她便怎么做,早没了魂。
    待放下谢夫子,见她僵直不动,这才猛回神:
    “姨娘,你…你杀人了…”
    “闭嘴!”
    姜素问深呼吸,嘴唇干得起皮,喉咙满是血腥气。她厌恶这种感觉。
    “我没办法的。”她气声道,眼神又恐惧又畏缩,一手还紧紧捂住小腹,“她说是小产先兆…这么多血,孩子必定保不住了。”
    孩子是她如今唯一的筹码,一旦小产,她必会被打回原形。眼下正室王妃在上,她极有可能还不如从前!
    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知道的人,只能死!
    姜素问咬牙,强撑着挪远些。她害怕谢夫子的尸身。自己的血与她的血在地上交融成一片,猩红猩红的,颇是吓人。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心神:
    “茯苓,你听我说。你不要慌,我眼下实在没力气,我怎么说,你照做就是。否则,我成了杀人犯,你也讨不到好。知道么?”
    茯苓愣愣点头。
    主仆本一体,况且自己也在现场,就算喊人来,她也根本摘不干净。
    姜素问遂道:
    “你先将将门锁上,再打开谢夫子的衣柜,我记得,底层有个药箱。当年我手指破了,她替我包扎过。”
    茯苓急忙点头,慌手慌脚锁了门,又听了听动静。见无异常,才打开衣柜,其中果然一个大药箱。
    姜素问面色苍白,血色全无,强撑道:
    “替我止血,快!”
    茯苓渐渐冷静下来,绷着脸一番动作,总算勉强处理了。
    姜素问又道:
    “把谢夫子胸中的金簪拔了,换一根她自己的。再取条她的裙子给我换上。”
    茯苓应声,一系列做完,已是大汗淋漓。
    “扶我起来。”姜素问道。
    茯苓拧眉:
    “姨娘还起得来么?”
    “起不来也要起。”姜素问咬牙,“要让人相信她是自尽,光换了簪子可不成。”
    茯苓遂扶她步向书案,半步半步,小心翼翼地挪。怎奈,才止住的血又开始往外渗,新换的裙子沾上一点一点猩红。
    茯苓一惊,都快急哭了。
    她们到底能不能安然脱身啊?!
    姜素问倒是稳得住,取了笔墨写到:
    吾夫陈酿:
    年光数载,往事休休,寡居之苦尝尽,今思君甚矣,奔走相陪,唯望不弃。
    未亡人
    谢蓼。
    …
    落下最后一笔,姜素问半分力气也没有了。
    茯苓看着字迹一惊,这哪是她平日的字迹?分明是谢夫子的!
    从前习字,姜素问为了讨好,多爱临摹谢夫子的字帖,不想眼下竟派上了大用场!
    “我走不动了。”姜素问道,朝妆台看一眼,“你取些胭脂替我匀面,我脸上不好,不要叫人看出来。”
    茯苓应声照做,又歇了一晌,姜素问才道:
    “走吧。”
    她倚着茯苓起身。
    茯苓扶住,目光划过她的裙子:
    “要不要再换一件儿?”
    姜素问摇头:
    “丢了一条裙子也罢,丢多了容易惹人怀疑。你替我披上斗篷就是,旁人看不出来。”
    “好。”茯苓连连点头,“好在马车就停在院子后门,几步就到。姨娘再撑一撑。”
    姜素问颔首。
    刚上马车,她整个人一摊,昏迷不醒。快至抚顺王府时,才勉强有些意识。
    茯苓打发了车夫,处理好车上血迹,才又回房伺候姜素问。
    “我去请大夫。”
    “不行!动静太大。”姜素问声音虚弱,面无血色,“你去药铺,问一问我的境况该用什么药,带回来悄悄煎了就是。”
    茯苓一怔:
    “可是,这种事若不处理好,对姨娘日后的生产只怕…”
    姜素问摇摇头:
    “眼下都够呛,还想什么以后。你照我说的做就是,我还年轻,不怕折腾。”
    “对了,”她又道,“你把我的医案誊抄一份带去,大夫能看得更准些。千万莫要暴露身份。”
    茯苓也是吓怕了,郑重点头。
    从前也不是没干过坏事,但尽是撺掇着别人做了,她们主仆从来都分毫不沾。
    哪像今日自己动手?!
    眼下只盼着王爷不要太早回来,否则姨娘的状态,想瞒也瞒不住!
    …………
    姜素问的马车驶出鉴鸿司时,女孩子们只说她十分傲慢,竟把车驾到鉴鸿司内,也太嚣张了!
    于娇娇哪管她嚣张还是谦和?只要她走,自己就能松口气。
    梁宜贞遂道:
    “这下该放我走了吧?”
    于娇娇嘿嘿赔笑:
    “多谢恩人,又救我一回。”
    梁宜贞遂甩了她们往谢夫子院中去,叩门半晌无人应答。
    她问廊下女书童:
    “夫子不在么?”
    女书童看一眼紧闭的门:
    “没见夫子出来啊。适才与姜小姐在屋中说话,姜小姐才走呢。”
    梁宜贞凝眉。
    人既没走,怎么不应?
    她一瞬揪紧心,有股莫名其妙的慌张。史书中关于谢夫子生卒年分的字眼直往脑中蹦。
    梁宜贞定了定神,一把推开门。
    猛然一怔!
    她哒哒后退,台阶上一绊,叠坐在地。目光直直望着屋中,唇齿发颤。
    女书童翻个白眼,边过去边指着她:
    “你干什么呢?!私自推夫子的门,你…啊!”
    女书童一声尖叫。
    屋中谢夫子倒在地上,大片的血迹。
    “谢夫子!”梁宜贞拔腿冲进去。
    尖叫声引来女孩子们,人越积越多,一个个惊慌失措,小脸吓得煞白。
    京城府衙的人赶到时,鉴鸿司的夫子们已将学生隔离开。
    领头的扬着下巴,四下扫一眼:
    “谁发现的尸体?”
    梁宜贞红着一双眼,跪在谢夫子的尸身前发呆。
    “是我。”她道。
    领头的颔首:
    “行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其他人留下来勘察现场。”
    话音未落,只见庭院门口猛冲入一人:
    “七娘!七娘!”
    那人身形微胖,白须有些乱,喊声撕心裂肺。
    不是王夫子是谁?!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七娘对不起

  奔跑太快,风唰地扬起袍服,只见眼前广袖一挥,王夫子扑倒在地。
    “拦住他!”
    领头的官兵大手一挥,两个小兵齐齐上阵,一左一右将王夫子架住。
    王夫子哪里肯依?
    又是挥手又是踢腿,弄得官兵精疲力尽,满脸汗珠。想不到,一个白发苍苍的教书先生竟这样难缠!
    “放开我!”王夫子大嚷,“七娘!七娘!”
    领头的官兵也上去帮忙,斥道:
    “那是自杀现场!小小教书匠,岂容你放肆?!”
    “自杀个屁!”王夫子一圈挥向领头官兵,“放我进去!”
    领头官兵下意识捂住脸,腮帮已肿了好大一片,嘴角渗出血渍。
    他愣了半刻,猛地回神,气得龇牙跳脚:
    “老匹夫!抓起来!此人意欲破坏案发现场,给老子抓起来!”
    四周的夫子们急了。
    谢夫子莫名其妙死在屋中,就够鉴鸿司乱的了。王夫子若再入狱,只怕鉴鸿司要完啊!
    众夫子忙作揖道:
    “王夫子是伤心过度,这厢还请谅解则个。”
    领头官兵呸了声:
    “老子就是粗人!少给老子拽文!这老匹夫不仅破坏案发现场,还殴打官兵,很可疑啊!”
    他瞪着王夫子,哼笑一声:
    “要好好审一审。”
    夫子们急得面面相觑。这才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王夫子却将腰板一挺,不时挣一挣,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
    “不去查案,却来抓好人!狗官!我呸!”
    “你你你!”领头官兵气急,狂挥手,“带走带走!还有她!一并带走。”
    他指向梁宜贞,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
    官兵遂将二人制住。
    领头官兵又朝屋里嚷:
    “看完没啊?!”
    小兵小跑而出,咧嘴笑道:
    “看完了,看完了。死者是位老太太,手握金簪刺入胸膛而死,案头还有遗书。目测是自尽。其余的,要仵作验过之后才知。”
    小兵递上所谓的遗书。
    领头官兵扫一眼:
    “原来是寡妇殉情啊。嚯,这大把年纪的。”
    “放尊重些!”王夫子一声怒斥,“狗官!”
    “塞住他的嘴。”领头官兵白他一眼,满脸不耐烦,“仵作怎么还不来?!算了,尸体带回去看吧。”
    王夫子嗯嗯挣扎。众夫子们无奈又焦心。女孩子们拥在一处瑟瑟发抖。
    梁宜贞将一切看在眼里,紧咬着牙,身子不住发颤。
    从来没有一刻,她像此时一样无助。
    那些官兵的所作所为,只想着敷衍了事。
    就现场来看,疑点重重。谢夫子是否自尽都还两说,怎能随意抓人,稀里糊涂地挪动尸体?!
    她深吸一口气,冲上前拔下王夫子的塞嘴布,朝地上狠狠一砸:
    “有你们这样办案的么?!这是人命啊!”
    官兵们正准备打道回府,这厢一愣。
    领头的打量她几眼:
    “哟!小丫头,我们不会办案,你会啊?”
    说罢又扫一眼围观的女孩子,道:
    “我知道,鉴鸿司的女孩子嘛,谁还没点儿身份背景?可这是府衙的差事!
    你们的大小姐脾气都收敛回去!凭你什么靠山,谁敢扰乱官兵办差…”
    他顿了顿,目光又落向梁宜贞:
    “让家长来府衙大牢接人!”
    那领头官兵凶神恶煞,女孩子们都是温和的读书人,早被吓破胆。只缩着脖子往地上看,头也不敢抬。
    梁宜贞熟读史书,太知道这些酷吏了!历朝历代都一样!
    他们做出一副刚正不阿的嘴脸,就想抓权贵家的孩子。权倾朝野的不敢抓,小官小吏的还不敢么?
    等到人家家里送来钱,又说是小孩子不懂事,草草放了,演一出冰释前嫌,教育树人。
    “走!”领投官兵一声令下。
    “不许动!”梁宜贞包着泪,紧盯谢夫子的尸身,抬尸体的官兵下意识住手。
    她拔腿冲上前,张开双臂:
    “谢夫子死得不明不白,不能动!保护现场,要查!”
    两个官兵面面相觑,又为难看向领头人。
    领头官兵扶额:
    “你们都是死的么?任由这丫头胡闹?!”
    正此时,王夫子也一把挣开,上去就朝官兵一人踹一脚。
    他气喘吁吁:
    “敢碰七娘?!女学生说得对,要查!”
    领头官兵早已不耐烦:
    “摆明了自尽,你们一群书呆子,读书把脑子读迂了吧!查案的事懂个屁!”
    话音刚落,有几位夫子从人群中站出来:
    “不能不明不白带走谢夫子。”
    “读书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京城府衙如此办案,难怪国运日下!”
    “今日敢不尊谢夫子遗体,老朽明日就去城门上疏!告御状!”
    ……
    夫子们的声音此起彼伏,渐渐地,在谢夫子遗体前形成道屏障。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心中亦热血沸腾。读书明理,眼前不就是要争个理吗?
    刚到的程机杼率先上前,直指官兵:
    “你们办案不力,还要拿百姓开刀!你们的凶恶为何不对准匪徒?!欺负老弱女流,算什么官!”
    杨淑尔上前一步,亦激昂附和。
    一向胆小的于娇娇跟在她身后,心中一团火气想发不敢发。直到目光落向梁宜贞,她正被官兵围困,动弹不得。
    于娇娇想,也是时候为恩人做些什么了。
    她上前一步:
    “他们说得对!你们胡乱办案,以为强权就能压制民愤么?”
    于娇娇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抖。但她从前是个只知欺软怕硬的主,她都敢站出来,旁人哪还有甚顾虑?!
    紧接着,女孩子们上前。
    一个…一个…一群…一大片…
    官兵们愣住了。
    鉴鸿司中不过是些老弱妇孺,怎么…怎么成了眼前的境况?
    到底是谁给她们的胆子?!
    领头官兵懵了半晌,咽了咽喉头:
    “你们现在让开,府衙还能既往不咎。再敢阻拦办差,你们统统都要进大牢!”
    话音未落,噌地一声,银光一闪,一众官兵已拔刀相向。
    鉴鸿司众人霎时闭嘴,退了几步。
    头脑一热慷慨陈词是一回事,真正面对一排锋利刀刃又是另一回事。
    官兵的刀,都是添过血的,那股戾气自是不同。
    领头官兵见震慑住了,冷哼一声,大刀一挥,示意手下上前搬尸。
    官兵提着刀,众人不自主让出一条道。
    王夫子气得眼红脖子粗,刚要上前拦,忽闻庭院门口有动静。
    “这是去了个大人物啊!如此热闹。”
    只见苏敬亭着一身湘色秋袍,撩一下搭在胸前的长发,款步而来。
    有官兵报道:
    “头儿,仵作来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牢狱之灾

  领头官兵一愣,四下众人亦纷纷愣住。
    这不是国子监的苏敬亭么?
    他的验尸功夫在大楚数一数二,在场也算无人不知。
    只是,他还在国子监念书,历来只帮大理寺办案,算个编外之人。怎么,眼下又与京城府衙扯上关系了?
    领头官兵也是满头雾水。
    手下官兵遂道:
    “头儿忘了?今日请了敬亭少爷给府衙的仵作们上课,属下请仵作时,他们恰在课上。”
    他顿了顿,朝苏敬亭看一眼,又压低声音:
    “谁知道,这位敬亭少爷听说是鉴鸿司出事,就说要亲自来。”
    领头官兵拧眉,低声抱怨:
    “仵作们呢?都是死的么?!大理寺的人吃饱了撑的,平日只办官吏的案子,今日管到咱们头上来了!”
    不过小小自尽命案,竟惊动大理寺的人,莫非质疑他们的办案能力?
    也太丢脸了!
    “不是啊,头儿。”手下官兵扯扯他的衣袖,朝苏敬亭身后努嘴,“仵作们也都跟来了。”
    领投官兵一怔。
    探头看去,果然啊!后面跟了五六人,老老少少都有,皆是京城府衙的仵作。
    “这么多人!”他惊道,“死了皇…”
    蓦地一梗,接道:
    “也不至于都来啊!什么情况?!”
    手下官兵扶额:
    “他们不是正上课么?有人撺掇着出来实践,要敬亭少爷边验尸边讲解。属下都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窸窸窣窣咬耳朵,苏敬亭的目光早落到尸体上。余光又瞥见梁宜贞。
    这女孩子…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啊?
    “敬亭兄!”梁宜贞忽高唤,“他们要挪动谢夫子遗体!这事有蹊跷,要查清楚啊。”
    苏敬亭何等人也?不过一眼,也知这现场不对劲。
    他遂转向仵作们:
    “你们记好了,验尸的第一步,保护现场。验尸不是目的,抓获真凶才是,以破坏现场为代价的验尸…”
    他顿了顿,目光落向领头官兵:
    “要么,是无能之辈不懂装懂;要么,是有意破坏现场,掩护真凶。或者…”
    他扯扯嘴角:
    “他自己就是真凶。”
    领头官兵头皮一麻。眼前分明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他的眼神怎会如此震慑?!
    领头官兵咽了咽喉头:
    “你…你胡说什么呢!不要以为是大理寺的人,就能随意污蔑。”
    苏敬亭呵笑一声,扬了扬头:
    “我又没说是你,慌什么?”
    领头官兵面色一紧:
    “我哪慌了?!”
    苏敬亭垂眸一笑:
    “你别紧张,知道不是你。你只是无能而已。”
    领头官兵一口气梗在喉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十分难看。
    转眼,又见仵作们纷纷拿出纸笔,将苏敬亭说的话全都记下来。比圣旨还灵。
    妈的!这群人还真是来上课的!
    领头官兵不耐烦地哼一声:
    “行!既然仵作来了,那就当场验吧!省得说京城府衙破,坏,现,场!查不出案子赖官兵!”
    他又指向府衙的仵作们:
    “你们就跟着验,案子出了差错你们自己担着,别来扯我们。”
    说罢大手一挥:
    “留几个维护秩序。其余的,撤!”
    官兵们得令,王夫子与梁宜贞亦被压着跟上。
    “等等。”苏敬亭转身,“他们是证人,我要问话的。”
    “证人?”领头官兵冷笑,“那就劳烦敬亭少爷,来府衙问!
    这老家伙殴打官兵,小女娃煽动人群妨碍办案。咱们京城府衙不随便抓人!你们大理寺可看清楚了!”
    罢了鼻息一哼,翻身上马。
    苏敬亭望着他们的背影,好一晌才回神。他有种预感,这个案子,远不像表面看到的这样简单。
    …………
    “妈的!”
    哐!
    王夫子一脚踢上大牢的铁栏。
    “哎哟!”他朝后踉跄几步,一手撑着腰,一手撑住铁栏。
    梁宜贞靠在角落,抬眼,又垂下:
    “王夫子,您别白费力气了。他们不会理你的。”
    “呸!一群狗官!”
    梁宜贞叹一声,上前搀扶:
    “闪着腰了吧?先坐一坐。”
    王夫子哼一声,一瘸一拐的,不时发出嘶嘶的叫痛声。
    待他坐稳,梁宜贞遂替他揉腰,一面道:
    “好在敬亭兄来了,他不会让谢夫子去得不明不白。”
    王夫子面色一滞,才压下去的酸楚顿时又冒上来。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小青梅竹马的谢七娘,就…就这么去了?
    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故而,可疑。
    他沉吟半晌,闪腰的痛楚已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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