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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联盟-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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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病!”梁宜贞踢一脚捣药罐。
    忽凝眉。
    捣药罐的角度…有些不对啊。
    她一眼看向逢春:
    “有人来过?”
    逢春早习惯了她们的闹腾,波澜不惊回过头:
    “有。”
    梁宜贞心下一紧:
    “是谁?”
    逢春默半晌:
    “世孙不让告诉小姐。”
    是他啊…
    梁宜贞白逢春一眼,又踢一脚药罐:
    “早知道就不给他捣药了!”
    一时足尖吃痛,拧眉委屈。
    穗穗摸摸梁宜贞的额发:
    “不捣不捣,小姐别难过。他凶巴巴的,咱们不理他。嗯…只和敬亭少爷玩,大家都说你们配。”
    大家?
    梁宜贞眉头紧锁,楼下似乎还有府兵往来的声音。
    等等…
    梁南渚今日发脾气,不会是听了风言风语吧?
    有了先入为主之心,所以他来她房间,误会了药是捣给苏敬亭的,而后又见了抹药那一幕…
    在他看来,背脊**,玉指纤纤,很是缠绵吧?
    梁宜贞扶额,心中已将他骂了千万回。
    “小姐,”逢春盯着滴漏,“到练剑的时辰了。”
    “练锤子!”
    梁宜贞一哼,翻身上床。
    …………
    明月高悬,府兵们围坐在廊下闲话。
    层层梧桐叶子轻抖,凉风哧溜过,激得几人抱臂搓了搓。
    “都快入夏了,怎的忽然生寒?”
    一人缩脖子四下看看:
    “不是天气的冷,是阴冷。”
    “可不是吗!”一强壮府兵朝楼上努嘴,“听说吵架了,冷死个人!”
    众人朝楼上看去。
    两间屋子窗户紧闭,一整日了,谁也不理谁。
    “不是说,咱们都说好话,世孙就原谅宜贞小姐吗?别是弄巧成拙吧?”
    “你们说什么了?”
    “就说宜贞小姐善良好心啊。嗯…还说和敬亭少爷般配。咱们世孙与他是兄弟嘛,应该会爱屋及乌,更快原谅宜贞小姐吧?”
    “那就怪了啊,怎么还在生气?似乎更甚于昨日。”
    ……
    腾子正疾步行过,见着他们又退回两步。
    拧眉:
    “你们就闭嘴吧!”
    “腾子哥,什么情况?”府兵们凑上来。
    腾子扶额:
    “你们也太放肆了!世孙与宜贞小姐的事岂是你们能置喙的?别说你们,…”
    他压低声音:
    “我都搞不清楚!”
    腾子长日跟着世孙,他都不清楚,旁人更加满脸懵。
    他又道:
    “总之,给你们一句忠告。搞不清楚就别跟着瞎闹腾!
    干好自己的事,练好自己的兵,别成天磨嘴皮子!世孙正憋着火气,你们谁要敢往枪口上撞,谁就去!”
    府兵们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应声。
    腾子遂拨开人群上楼去,越往上走腿越软。
    其实,别说府兵们,就梁南渚那样子,他也不敢去惹啊!
    可有什么办法呢?谁都能躲,偏偏他躲不掉。
    腾子深吸一口气,紧张叩门。
    笃…笃…笃…
    “世…世孙,”他唤道,“有话要回。”
    门内梁南渚不语。
    腾子舒口气,这是默许他进去了。否则,直接一个“滚”字。
    一进房间,陈设还是驿馆的陈设,没什么不同。只是阴飕飕的,背脊发凉。
    腾子定了定心神:
    “世孙,川宁传来消息,凌波少爷那头,成了。”
    梁南渚端坐案头:
    “拿到几成?”
    腾子压低声音:
    “先祖庇佑,比预计的要好。八成。”
    梁南渚颔首,面色如常,并不见丝毫波动。
    意料之中的事,无需激动。意料之外的事,更不能激动。
    如今川宁官盐掌握在手,许多事就好办了。
    这是筹码,也是武器。
    梁南渚沉吟半晌:
    “杨家的人快到洛阳了吧?”
    长远的事要解决,当下的事亦要解决。
    腾子应声:
    “已在洛阳近郊等候。淑尔小姐听闻此处遇刺,还问要不要过来。”
    “让她等着,动静太大不好。”梁南渚道,“老苏再养几日伤,咱们就启程。”
    “是。”
    腾子说罢就要退出去。
    “站住。”
    梁南渚忽唤住,目光却落在案头一个白瓷小药罐上。月光映衬下,白瓷闪着微弱的清光。
    “那个…”他顿了顿,“她还关着门?”
    虽未指名道姓,腾子心里却明白。
    “自打回房,就没出来过。”
    “吃饭了吗?”他问。
    “送是送进去了。”腾子试探看他,“吃没吃…小的不知。不如,世孙亲自去问问?”
    “不必了。”
    他拿起白瓷药罐:
    “你把这个给她,让她过来一趟。”
    让她过来?
    腾子一脸懊恼。
    宜贞小姐那性子,吃软不吃硬,让她过来她就过来?还有穗穗那丫头守着,只怕连门都不让进吧!
    腾子无奈,硬着头皮去接药罐。
    梁南渚却一瞬握紧:
    “算了,我自己去。”
    说罢跨步出去,月白衣角在门边一晃而过。
    腾子松了口气,不到半刻,又猛提起。
    二人的气都没消,不会又吵起来吧?一时颇是头疼。
    …………
    梁宜贞在屋中窝了一整日,穗穗也帮她骂了一整日。这会子嗓子冒烟,大口灌水。
    她哑着嗓子:
    “逢春也不帮忙骂,我喉咙都快烧起来了!”
    梁宜贞原本还生气,却被穗穗弄得哭笑不得:
    “穗穗,跟你说了多少回,别骂了!就梁南渚那性子,骂他没用。他只会变本加厉,自大狂!”
    “自大狂说谁?”
    门外传来男子冷冽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五章 悄悄蒙上你的眼睛

  屋中人一惊,像是被捉赃的贼。
    梁宜贞目光闪烁,看向别处:
    “说谁谁心里清楚。”
    嘎吱。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
    “我还真不清楚。”梁南渚冷语。
    他大摇大摆走进来,就像出入自家卧房一般,还四处打量。
    梁宜贞窝火,正要上前阻拦,忽而一顿,又缓缓坐下。
    她靠着床框,晃着足尖:
    “哟,私闯女子闺房啊。”
    梁南渚不语,依旧负手打量,目光在空碗碟上顿了顿。
    “怎么不说话?这会子不说男女授受不亲了?”梁宜贞哼笑,“心虚了吧?”
    梁南渚在案前坐下,目光凝向她。
    梁宜贞面色一滞,向后缩了缩:
    “你看什么看!没看过美人啊。”
    他扯扯嘴角:
    “美人?还真没见着。”
    梁宜贞一梗:
    “那你去别的地方见美人啊。自大狂,出去!”
    梁南渚不动。
    他是要耍赖啊…
    梁宜贞嗤一声,谁还不会?
    她眯了眯眼:
    “你再不走,我就喊非礼!”
    梁南渚方起身,却并非往门外去,而是朝她来。
    一步…一步…
    高大的身躯投下影子,渐渐压迫。
    梁宜贞猛抓紧床沿,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他又要干什么?!
    他渐行渐近,手伸入胸膛。
    梁宜贞的脸唰一下红了。想起从前种种,整个人发烧似的。
    “你别过来啊!”她咽了咽喉头,“我还在生气呢!你你你…再过来,我真喊非礼了啊!”
    她提起一口气:
    “非——”
    “我不会用。”
    梁南渚淡淡打断,白瓷药罐举在眼前。胸口掏出的正是它,还散发着青草气息。
    梁宜贞愣住。
    躲在角落的穗穗探出头:
    “这不是小姐晨间捣的明目草么?你抢去了啊?”
    梁南渚余光扫过,穗穗瞬间又怂了。
    梁宜贞一把夺过药罐,塞在枕头下:
    “那就别用。反正也不是给你的!”
    她背转过身。
    “给谁的?”他垂眸看她,添几分玩味。
    “敬亭兄啊。中毒睡眠不好,伤眼。”梁宜贞下颌一扬,“哎呀,男女授受不亲呢!你咬我啊。”
    梁南渚目光不动:
    “老苏中的是尸毒,所用药物与明目草相冲。况且,明目草生长在后山,自老苏受伤,你再没去过后山。
    请问,你是未卜先知,还是故意害他?”
    梁宜贞一怔,喉头堵着话,想说说不出。
    梁南渚已摊开手。
    梁宜贞回头:
    “干什么?就算不是给敬亭兄的,我自己用行不行啊?”
    “行。”梁南渚的手忽捞向枕头底,白瓷药罐又捧在他手上,“我帮你。”
    梁宜贞瞪大眼,下意识闪躲。
    眼见梁南渚就要掀盖子,她忙道:
    “别用手!”
    她夺过:
    “暴殄天物!”
    梁南渚凝眉,已挨着她坐下:
    “那你教我。”
    梁宜贞扶额:
    “眼睛闭上!”
    这一回,梁南渚不再叫板,安安静静靠在床框。双眼微闭,轮廓越发俊朗。
    梁宜贞呆了一晌,才掏出玉片敷药。
    捣碎的明目草青悠悠的,刚敷上眼,只觉凉丝丝,很舒服。
    药泥很细腻,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心思。先捣药,再用纱布筛,循环往复,直到药泥细腻如尘。
    她又抹上一道,手很轻,很认真。
    “谢谢。”
    梁南渚语气淡淡。
    梁宜贞一惊,抹药的手不自主顿了顿。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如何回应,只是晨间积压的火气似乎一瞬散了。
    “我…”他沉吟半晌,“误会你了。嗯…抱歉。”
    抱…抱歉?!
    梁宜贞险些呛出声。她刚刚听到了什么?抱歉?梁南渚说的?确定没幻听么?
    梁南渚,居然会道歉?!
    见鬼了吧!
    她深呼吸:
    “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梁南渚眉心微蹙:
    “抱歉。”
    “什么?”梁宜贞大惊,“我没听错吧!”
    这回是听清了,却不敢信。
    梁南渚憋气:
    “你别得寸进尺啊。”
    梁宜贞缓了缓,试探道:
    “我是不是该说,我…原谅你了?”
    梁南渚心一梗。
    还第一次有人敢说原谅他!
    见鬼了啊!
    他甩甩头:
    “那个…跟你说件正事。”
    梁宜贞被他憋屈的样子逗笑,只强忍着不出声。
    一面上药一面道:
    “你说,我听着呢。”
    梁南渚方道:
    “再过几日,老苏的伤养的差不多,咱们就动身去洛阳。”
    梁宜贞眼睛一亮:
    “洛阳好啊!洛阳好多大…”
    “墓”字未出口,生生咽回。
    她又嘿嘿两声:
    “好多大牡丹。这时节,正繁盛吧?”
    梁南渚无语:
    “你该关心的是好多凶徒,而不是好多牡丹。”
    凶徒…
    一直追杀他们的凶徒啊…
    梁宜贞渐渐收敛笑意:
    “大哥的意思是…他们会在洛阳埋伏?”
    梁南渚颔首。
    “有多少人?”梁宜贞忽而紧张。
    “不知道。”他道,语气隐有沉重。
    有多少人都不怕,最怕的是不知道有多少人。
    梁宜贞深吸一口气,旋即笑笑:
    “好,我明白了。”
    出了这座驿馆,后面的路只会更难更险。他们都需要明白,守望相助,相携而行。
    “但你别怕。”他道。
    “我不怕。”梁宜贞仰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知道有埋伏,总会想到法子应对。毕竟,我和大哥都是很厉害的人。对不对?”
    梁南渚纹丝不动,似充耳不闻。
    “大哥?”梁宜贞凝眉。
    他依旧不动。
    “大哥?”
    又唤几声后,隐隐闻得鼻息声。
    睡…睡着了?!
    梁宜贞仔细审视他,青悠悠的明目草药泥在眼上覆了厚厚一层,却依旧掩盖不了倦意。
    这些日子,的确很辛苦吧。
    如今虎狼环伺,都靠他一人操持着。当所有人的命都压在你一人身上,本就是不堪重负的。
    但他一句怨言也没有,也从未说过不要上京的话。
    上京是险,不上京是等死。
    大哥,果然好不容易啊。
    门外的腾子等了许久,见已过三更,里面也无甚动静,终于忍不住问:
    “小姐,世孙还在么?”
    梁宜贞微愣,才想起这小子还等着,方招他进来。
    腾子猛一惊,压低声音:
    “睡了啊?”
    他挠挠头:
    “那…小的扶世孙回去?”
    梁宜贞摆手,做噤声手势:
    “别吵醒他,就睡这里吧。”
    “这…”腾子为难,“那小姐怎么办?”
    “你去吧,我照顾他。”梁宜贞含笑,又轻手轻脚扶梁南渚躺下。
    忽而,只觉手被拽住,瞬间重心不稳。
    她被他抱个满怀,那人嘴里还喃喃:
    “大枕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安眠

  大!枕!头?!
    屋中众人惊掉下巴,连逢春的木板脸也不由得一抽。
    梁宜贞面色绯红,扭身挣扎。谁知他的怀抱却束更紧,还不时蹭一蹭面颊,睡得又香又沉。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动,偌大房间只闻得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这场面,太诡异了!
    “腾子!”梁宜贞挣脖子,“快弄醒他!”
    腾子不语,只朝梁南渚探头,渐渐拧眉:
    “奇怪啊…”
    梁宜贞白他一眼,有些怒:
    “知道这样子奇怪就快帮忙!”
    “小的不是这意思。”他上前审视梁南渚,却不像要叫醒他。
    “宜贞小姐,”腾子道,“我们这么大声都吵不醒他,很奇怪啊。”
    奇怪?!
    梁宜贞呵呵:
    “的确够奇怪的!睡得跟死猪一样还这么大力气!”
    “不是啊小姐,”腾子的脸上慢慢露出惊喜的笑意,“多少年了,我是头一回见世孙睡这么香啊!”
    梁宜贞面色一滞:
    “什么意思?”
    “意思是…十多年来,世孙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腾子压低声音,小心翼翼打量梁南渚。他眼中惊喜未散,鼻尖又猛一酸。
    只接着道:
    “世孙的睡眠浅,稍有动静便会醒。这些日子越发严重。”
    梁宜贞蹙眉:
    “他历来如此么?”
    腾子一声叹息:
    “谁也不是生来就睡不好的。太多人要防备,太多事要考虑,世孙半刻也歇不得啊。”
    连睡觉,也歇不得么?
    竟这样辛苦么?
    梁宜贞心尖一酸,目光转向他。
    只见他额头埋在她颈窝,月光下的面容清俊而安宁,连轮廓也显得柔和。
    哪里还是那个凶巴巴,满口锤子的梁南渚呢?
    “宜贞小姐,”腾子忽抱拳行礼,“委屈小姐,让世孙安睡一夜吧。”
    让他…安睡一夜…
    梁宜贞沉吟。
    腾子接着道:
    “为了让世孙安眠,凌波少爷与薛神医都想了许多法子,也开过不少药。至多前两日见效,而后也就无果了。凌波少爷说,世孙是心病。”
    所以…她是心药么?
    这想法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怎么就钻进脑子里了。
    她深吸一口气,点一下头。
    腾子怔了一下,揉揉眼,一时激动:
    “多谢小姐。那…我明早来接世孙。”
    梁宜贞点头。
    腾子这才拍拍胸口安心离开。
    下楼时,脚步轻快,心中似放下大石头。
    不过,也有一丝奇怪。
    怎么抱着宜贞小姐就能睡着?今日睡着了,那明日怎么办?
    一时又觉懊恼。
    …………
    烛光微闪,滴蜡重重,整个屋子温暖而静谧。
    梁南渚紧抱梁宜贞,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松开。
    梁宜贞吐口气,轻手轻脚扶他睡下,脱了靴,又盖上被子。
    穗穗已然撑不住,倒在自己的小床呼呼大睡。
    逢春正乐此不疲地剪灯花,不过她板着一张脸,丝毫没有和当共剪西窗烛的意境。
    梁宜贞轻声招呼:
    “逢春,你也去睡吧。”
    逢春木楞转过脸:
    “小姐睡我的床吧。”
    “不用。”梁宜贞摆手,“眼下的境况,你要歇息好才能保护我们啊。况且…”
    她指指梁南渚:
    “我得看着他。”
    让他一夜安眠。
    难得一次的安眠。
    逢春也不劝,兀自去睡了。小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这是凌波主子的安排。
    月光透过纱窗,暮春的夜依然有些冷。
    梁宜贞披了件衫子,在脚踏边侧身坐下,双手恰撑着床沿托腮看他。
    微弱月光映上他面颊,似一方精心雕琢的美玉。
    坚韧,又温柔。
    温柔?
    梁宜贞微愣,旋即自嘲一笑。这个词,怎么会与梁南渚沾边呢?
    大概是夜深了,脑子不灵光。
    不过,不论性子如何,这张脸的确是很好看的。
    她不自主伸出指尖,轻轻抹过他鼻梁。
    …………
    洛阳,深夜。
    月色还是同样的月色,只是站在屋顶上看,更见出冷清来。
    红痣男人摩挲拇指的扳指,微微仰头望月。
    “大人,这两个蠢货怎样处置?”男人声音深沉,与夜色很和谐。
    他压着二人跪在屋顶的瓦楞上,二人颤颤巍巍,膝盖渐渐渗出血。
    “他们不是蠢,是野心太大。”红痣男人呵笑,“着急立功嘛,对不对?”
    跪在瓦楞上的二人声音发抖:
    “属下知错。”
    红痣男人半回头:
    “你们赶着立功,是想坐我的位置?”
    “属下不敢。”二人猛颤抖,瓦片滑落。
    啪。
    下面巷子传来回响。
    “没用不敢。”红痣男人钩唇,“实力不够的人用‘不敢’来掩饰。事实上,谁不想往上爬啊?”
    他咂嘴:
    “不过…可惜了。你们最大的蠢,不是背着我打草惊蛇,而是在我面前自曝其短。”
    二人面色铁青,强忍着膝盖的痛。
    红痣男人接着道:
    “你们自己说,你们杀个小丫头片子也杀不掉,我怎能指望你们刺杀梁世孙?而去你们打草惊蛇,我不得不改变计划,这…很麻烦啊。”
    红痣男人摇头懊恼。
    二人倒吸一口气,连连磕头。咚咚咚!额角已见血迹。
    “大人,属下真知错了。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
    红痣男人摇摇头:
    “吵死了,打扰本官赏月的雅兴啊。”
    押他们的人忙道:
    “大人请吩咐。”
    红痣男人沉吟,把玩扳指:
    “今夜的月色不够红啊。”
    二人一愣。
    红?
    月色怎么会是红的呢?
    呲!
    不待反应,押解之人已抹了他们的脖子。鲜血似细泉喷涌,喷满红痣男人的扳指。
    他这才取下扳指,对着明月,其上还在滴血。
    一滴,一滴…打在斑驳瓦片上,散开血腥气。
    他眼睛眯了眯,目光透过扳指的洞:
    “这才是赏月嘛。梁世孙与宜贞小姐都是读书人,他们应该能明白,红色的月亮…好美啊。”
    …………
    近郊一声鸡鸣,晨光破晓。
    梁宜贞蹙了蹙眉,才缓缓睁眼。她在床上翻了一圈,抱紧被褥。
    忽而睁大眼。
    不对啊!
    她怎么在床上?梁南渚呢?
    左看右看,竟不见他身影。昨日的一切,难道是个梦吗?
    “醒了啊。”
    这声音…梁南渚!
    只见他已穿戴齐整,发髻一丝不苟。整个人神采奕奕。
    梁宜贞有些发懵:
    “你不是…在…我床上…”
    她挠挠头。
    梁南渚睨她一眼,已转身端坐案头,咬一口糕饼:
    “吃早饭吧。”
    梁宜贞凝眉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被子,渐渐回过神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分道

  梁宜贞蹭着穿上鞋,噔噔跑到他身边坐好,只凝着他不说话,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梁南渚背脊一麻:
    “你看什么?”
    “看你啊。”梁宜贞托腮打量,“的确精神多了。”
    她点点头:
    “嗯…也更好看了。”
    梁南渚呛两声,推过去一叠玫瑰酥:
    “吃你的饭。”
    梁宜贞看一眼,偏头:
    “不慌嘛。我问你,我这个‘大枕头’如何啊?”
    梁南渚正要喝粥,手一顿,僵直不能动。
    对于昨夜的行为,就跟喝酒断片一般。
    要不是醒来看到梁宜贞趴在床沿,他打死也不敢信,自己居然在她床上睡着!还抱着她小半夜!
    梁南渚面色发青:
    “近来太疲累,怪我唐突。”
    梁宜贞憋笑:
    “睡过之后才说唐突啊?下次可不行。”
    “没有下次。”他绷着脸。
    梁宜贞轩眉:
    “那就拭目以待咯。”
    这样丢人尴尬的事,怎么还会有下一次?!虽然兄妹相称,但那也是男女授受不亲。
    这祸害,要不要脸!
    梁南渚深吸一口气,强压着火。
    梁宜贞目光不离,他的一切情绪都看在眼里,只笑道:
    “我若是要脸,你能安稳睡一夜么?”
    梁南渚一顿,渐渐搁下粥碗。
    多少年,没有这样安稳睡过了?他自己也记不清。
    “所以说,”梁宜贞凑上脸,“我要奖励。”
    梁南渚一梗。
    果然还是没正经啊。
    他饮一口粥:
    “我陪你练剑。”
    梁宜贞眼睛一亮。
    不待说话,他已起身朝门外去。
    至门边一顿,犹疑半晌,道:
    “嗯…你没觉得…今日的早饭不同?”
    嗯?
    梁宜贞看向早饭,清粥、油条、米糕…霎时一怔。不说没注意,原来都是川宁风味啊。
    他是思乡了么?
    不对啊,前些日子也吃川菜,怎不见他单独提一句?
    难道…
    梁宜贞张大嘴:
    “这些…不会是大哥亲自下厨吧?”
    梁南渚并未回头,嘴角轻勾,下颌一扬,跨门而去。
    只余梁宜贞,在屋中愣了好一晌。
    原来…这才是他的奖励啊。
    费了心思的奖励。
    梁宜贞一瞬笑了,端起饭碗大快朵颐。
    穗穗正打来洗脸水,她隔着门缝探头,见梁南渚不在才敢进来。
    “小姐洗漱吧。”穗穗拍拍心口。
    梁宜贞噔噔点头,却顾不上与她说话,一心只在丰盛早餐上。
    穗穗凝着她,咽了咽喉头:
    “小姐吃什么呢?是不是很好吃啊?”
    梁宜贞依旧点头,却不说别的。
    穗穗近前两步,眼巴巴比个一:
    “穗穗能要一个么?”
    梁宜贞一顿,胳膊一伸全圈起来:
    “我的。”
    穗穗愣然,腮帮渐渐鼓起。
    梁宜贞侧头看她:
    “这是大哥给我的奖励,不能给你。回头带你吃大师傅做的菜,好不好?”
    “原来是世孙做的啊。”穗穗一脸嫌弃,“那我才不要吃,一定很凶!”
    梁宜贞噗嗤。
    哪有说饭菜很凶的?
    她揪揪穗穗的发髻:
    “是啊,可凶了。”
    川宁话的“凶”,也有“很厉害”的意思。
    梁宜贞笑笑,又朝窗外探头。
    暮春落花重重,梁南渚穿梭其间,剑气飒飒。这般神采奕奕,都是她的功劳啊。
    不由得勾起嘴角。
    …………
    咯噔,咯噔…车轮压过深深春草,压平,又扬起。
    离苏敬亭受伤已近一月,一行人就要到洛阳。过了前面那座城门,是洛都繁华,也是凶险重重。
    苏敬亭缓缓下车,日光映衬下,面色依旧发白。伤口的确愈合很快,但剧毒却需要慢慢解。
    “阿渚,”他道,“你真的想好了?”
    梁南渚点头,拍拍他的手臂:
    “老苏,拜托了。”
    苏敬亭颔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自当尽心尽力。只是…”
    他顿了顿:
    “我一走,你自己应付的过来么?”
    梁南渚看一眼不远处的梁宜贞,她正在跟穗穗、逢春话别。
    他默半晌,收回目光:
    “你放心。”
    “好,京城见。”
    苏敬亭抱拳,没用多余的话。
    京城见,是盼他平安归来,也是自己会不负所托。千言万语,一句“京城见”足矣。
    而另一头,女孩子们的分别更麻烦些。
    穗穗紧抱梁宜贞,已哭成个泪人:
    “让我跟着小姐嘛!穗穗要伺候你啊,要是你被世孙欺负怎么办?夜里渴了怎么办?小姐,不要赶穗穗走,好不好?”
    她埋在梁宜贞怀里蹭,眼泪把她衣衫都打湿了。
    梁宜贞摸摸她的头:
    “咱们在驿馆不是说好了么?你先上京城是替我打探鉴鸿司的形势,省得我吃闷亏啊。”
    她压低声音,耳语:
    “这可是交给穗穗的机密任务,逢春也不知呢!”
    穗穗啜泣,偷瞄一眼逢春,又道:
    “我知道。可我还是舍不得小姐啊,怎么办呢?”
    “那你希望我在京城被欺负?”
    穗穗噔噔摇头。
    “我啊…需要穗穗的保护呢。”梁宜贞笑笑,褪了只碧玉手镯,“拿着吧,睹物思人。”
    保护!
    穗穗慎重接过握紧,先拿丝帕擦了,再包好塞包里。
    她抹一把眼泪:
    “好的小姐,我会保护好你。穗穗听话的。”
    梁宜贞揪揪她的发髻:
    “这就乖了。”
    她又看向逢春:
    “你们要平安入京,一切拜托了。”
    逢春木着脸应声,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不舍的神情。
    梁宜贞冲她笑笑,又转头唤:
    “敬亭兄,两个女孩子和我几大车家当,都拜托你了。”
    苏敬亭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没问题。等到京城,我为你们接风!”
    说罢,袍服一掀,翻身上马。穗穗也在逢春的监督下盛上马车。
    逢春回头,见梁宜贞与梁南渚并肩而立。瑟瑟晨风中,她就像大树旁一颗摇曳的小草。
    但她知道,小姐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
    “小姐。”她忽唤。
    梁宜贞一愣。记忆里,逢春与她说过的话,掰着指头都能数清。
    “保重。”
    逢春道。
    她转身上马押着车队,与苏敬亭、穗穗、一半的府兵,一齐消失在茫茫春草中。
    梁南渚收回目光:
    “咱们也走吧。”
    待苏敬亭他们出了洛阳,自己也该带着梁宜贞入城了。
    梁宜贞又默然站一晌,才颔首转身。
    “一下子只剩咱们二人,加一半府兵。有些冷清啊。”梁宜贞轻叹。
    梁南渚不语。
    她微微仰面:
    “现在他们走了,大哥总该告诉我,为何要分道而行了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更重要的事

  分道而行,分散了府兵的保护,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除非…
    “老苏还有更重要的事。”
    梁南渚负手,目光望向悠远之处。
    果然啊…梁宜贞凝视他。
    他脚步渐缓:
    “你也说了,那些尸毒,并非普通的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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