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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联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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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宜贞一跺脚:
“把凌波哥忘了!他人呢?”
还在沐浴么?洗掉墨迹的他该美成什么样子呢?如此好看的活人不多见啊!
虚惊一场,准备战斗的穗穗似放了气的皮球。
“前头不就是么?”她抬手一指。
只见得一个背影,沁蓝衣袍,云头手杖悬握。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好美啊!梁宜贞不自主勾起嘴角。
不对!
那个方向,不是西角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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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传说中的西角楼
莫非只是路过?
可怎么看,怎么像是自西角楼出来。
晋阳侯府有秘密,凌波哥亦有秘密。
梁宜贞本觉得自己借尸还魂已是了不得的秘密,现下看来,她的故事一文不值。
好不容易熬到深夜,灯火幽微,外屋的穗穗睡得死沉。
梁宜贞胸有成竹地一笑,打个空手,轻装上阵。
到了夜里,西角楼的守卫更多了。一个个手持重兵器,来回巡逻,丝毫缝隙也不留。
梁宜贞蹙眉,地宫的守卫都不会动,她哪里会对付活人?
对,活人会动啊!
她摸出一枚闷弹,丢向另一头。这东西动静不大,几乎无声,却能使草丛微动。从前她用这个吓唬盗墓贼。
眼前的侍卫机警,动静太大必知是调虎离山之计,偏要这样的小动静才好。
果然!
闷弹一炸,侍卫们相互使眼色,去了几人。
梁宜贞立在月色阴暗处,将裙带一抛,缠紧楼中大树。嗖地一声便上去,似鸟飞过。
“天上似有动静。”一侍卫忽仰头。
梁宜贞一惊,忙取出鸟哨吹了口。
另一侍卫笑笑:
“春来多禽鸟,兄弟你草木皆兵了。”
梁宜贞舒口气。
她俯瞰一回,才跳下树来。此处十分空荡,每扇门都挂了锁。几进院落更是重重大锁。
梁宜贞抬手掂了掂:
“这也能叫锁?”
她拔下头上金簪,对准锁眼。刚要插进,却一个激灵,蓦地顿住。
不对!
旁边分明是些空屋子,为何也要落锁?
莫非……是连环机关锁!
梁宜贞猛收回手,吓得一身冷汗。还好,还好犹豫了一下。
这种机关,她在大墓中也见过。
对于有经验的下墓者,单开每一个锁都很容易。只是这些锁相互关联,一环扣一环,开锁顺序、方式丝毫不敢错。
一旦触发机关,羽箭、飞镖、瘴气……怕什么来什么。
而眼前的锁阵,只怕能引来门外的侍卫。
梁宜贞心有余悸,却越发好奇。这个晋阳侯府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果真跟原主的死有关?
她沉下心一一看来,那些锁并非完全相同。
有的刻有雕花,是八卦纹样,下锁之后需重新排列。有的没有雕花,位置却成五行之势,需对应材质的钥匙方能开。
好精巧!
梁宜贞也算见过世面,却不由得感慨。
她再不耽搁,仔细查验一圈,又抬头观月色,已然辨出八卦方位。
其实,春夜的月色很美啊!墙外槐花拥着琉璃瓦,映衬月光清润。
可自打跟随父亲下墓,就再没赏月的心境。每每抬头,脑中想到的都是星斗风水。当真少了许多乐趣。
本当重生于侯府,能过些风花雪月的日子,眼下看来却不能够了。
梁宜贞叹口气,三下五除二便将八卦锁重新排好。
至于五行锁……她开始盘算随身之物。
金、木、水、土都容易,金簪、树枝、形态似冰的琉璃耳坠、白瓷土烧成的耳挖子。
可火……
火锁最麻烦,需融掉第一层锁芯才能开。从前下墓是用烧红的细火钳,眼下哪里有?
梁宜贞四下张望,忽见梁上排排灯笼。因着无人往来,故而不曾点亮。
她忙从中取了支蜡烛,拿金簪割下一方细蜡条,再将金簪插入其中,又用随身的火折子点燃。
蜡烛融化快,梁宜贞聚精会神,快燃到尽头时终于开了锁。不察觉间,竟是一头的汗。
活人太能折腾了!
一时八卦归位,五行重列,重重院门缓缓打开。
梁宜贞小心翼翼地探头。奇怪,里面似乎没有机关了!
转念一想,倒也合理。
五行八卦锁本就难解,前朝多少人死在这上。真正的破解之法,也是她与爹近几年研习所得。
百余年前的晋阳侯府自然觉得万无一失,不承想遇着梁宜贞!
她吐了口气,四下看来,唯有最里一间屋子亮着灯火。窗间映出一个侧影,隐约传来呜咽之声。
漆黑的夜,在空荡荡的院落回响。
梁宜贞打个寒颤。
这人便是传说中的疯子吗?侧影看上去倒挺斯文的。
她轻手轻脚上前,蹲在窗下,在窗间戳个洞。
探身瞧去,吓!猛摔个四脚朝天!
一只猩红的眼也正瞧着她!
不及反应,那人一把推门而出,发疯似的在庭院绕着圈狂奔。
梁宜贞一把揪紧心。
楼外的侍卫倒无甚动静,似乎习以为常。
那疯子发髻规整,穿戴也体面,像是才梳洗过。他又开始狂笑,夜里狂奔,根本看不清脸。
梁宜贞手脚并用缩在朱红大柱之后,不敢出声。
活人真可怕!
她垂眸缓了缓,再抬头时,疯子已然不知所踪。四下空荡荡,阴森森。
人呢?
梁宜贞惊诧。刚一回身,那疯子正悄无声息蹲在自己身后,直盯着她。
她一瞬瞪大眼。
太怕,故而叫不出声。
他……不仅是个疯子。
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毁了容的疯子!
那张……勉强称作脸的东西,五官扭曲,腐肉揪作一团。
这是地狱来的人!
梁宜贞强捂住嘴,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
疯子又凑近一分,半眯半睁的眼,竟……似有泪光?
一定是眼花了!
梁宜贞紧贴朱红大柱,甩了甩头。
下一刻,疯子却笑起来,低沉又阴森:
“嘿嘿……那药好吃么?你母亲死了!你母亲也死了!我们都死了,冤枉啊冤枉啊!”
笑着笑着,又一番呜咽。疯子似乎很灵活,一转身又回到屋中紧闭房门。猩红的眼还自窗中向外看。
梁宜贞的冷汗浸透衣衫,嘴唇也发白。
太可怕了!
直到出了西角楼,她依旧双腿发软。但可以确定,百日醉就是疯子给的。而他提到懿德公主的死,似乎也另有蹊跷。
梁宜贞脑中一闪,忽想起在棺中听到过一个女人的声音。当时听不懂,如今联想起来,莫非,懿德公主并非自尽?
而是,谋杀!
她猛一个寒颤。杀害懿德公主的凶手潜藏府中,自己为其遗孤,岂非危险重重?
原主诈死,莫非是为了避祸?
梁宜贞心下发毛,越发加快脚步。冷不丁撞上一人。
那人踉跄几步,回头道:
“不长眼啊!”
竟是梁宜萱!
第十章 大姐的秘密
二人瞧清彼此,皆是一愣。
“怎么是你?”她们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只见梁宜萱手挽提篮,其上盖了一块布,神情闪烁,似乎有意遮掩。
梁宜贞狐疑打量,自打西角楼出来,便有些杯弓蛇影了。四下寂然,凉风习习,提篮中飘出奇怪的气味。
梁宜贞再熟悉不过。
是香烛!
梁宜萱被她看得心下发麻,不经意间,将提篮背在身后。
“你要祭奠谁?”梁宜贞开门见山。
梁宜萱一惊,又掩了掩提篮:
“你管得着么?”
说罢,转身便走。
果然有问题!
梁宜贞三两步上前拦住,朝西角楼努嘴:
“你不说,我便喊人了。”
“喊人?”梁宜萱却一声嗤笑,又压低声音,“西角楼附近确是不让来,可你这位皇亲国戚不也在此么?喊人来,你能落着好?”
“我无所谓啊!”梁宜贞负手偏头。
她围着梁宜萱踱步,只道:
“反正被你敲过闷棍之后,我就有些不记事。此刻不过是天黑迷路,但你……”
她指尖对准提篮:
“你是有备而来。”
梁宜萱背脊一僵,这憨货学会威胁人了?小弟总说她不对劲,不会是那一棍把她任督二脉打通了吧?
竟……变得机灵许多!
“你不说,我告诉祖母去。”梁宜贞已然抬脚。
“诶诶诶,服了你了!”梁宜萱一把扯住,又嘟哝声,“呸!小人,无赖!”
“听见了哦。”梁宜贞半含笑意,“无赖不敢当,不过我的确比你小啊,大姐。”
呵呵。
梁宜萱扯了扯嘴角,反手拉着她朝花木深处去。在一方青石假山后,梁宜萱一脸正色,竟缓缓跪下。
“大……大姐,何须行此大礼?”梁宜贞吓着了,“我哄你呢!不去告诉。”
梁宜萱白她一眼,并不言语。
她兀自铺陈,清香一柱,红烛两支,映照少女的侧脸,竟见出几分伤感。
“今日是我母亲生祭。”她冷着一张脸,“你去告诉祖母吧,公主丧期私自祭祀,最好将我在大牢里关几日!”
梁宜贞一瞬默然。所有打趣揶揄的话,都卡在喉头,再说不出。她叹口气,跪下拜了三拜。
“你……”梁宜萱微惊。
她不是该怪自己大不敬么?不是该闹上天么?
梁宜贞望着闪动的烛火:
“大姐,我如今亦是没有母亲的人。”
不管是从前的史官之女梁宜贞,还是如今的侯府小姐梁宜贞,俱是丧母之人。这般伤怀,自是同病相怜。
梁宜萱焚了把纸钱:
“总当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今日竟有这等好心。敢是往日里我看错了?”
“自然是大姐看错了。”梁宜贞正色点头,“宜贞很好的。”
梁宜萱一口气梗住,眼前这家伙还真是给点颜色就上天。悔不该说那一句哟!
“不要脸!”她撇嘴摇头。
“正是要脸,才不能任由人看错看轻啊!”
梁宜贞充满稚气的小脸满是认真,竟有些好笑。
“得得得,你有理!”梁宜萱扶额,“我不与你争辩,你只别将今日之事告诉旁人。”
梁宜贞点点头:
“既答应大姐,自不告诉。只是,想来二叔亦有哀思,为何不在自家院中祭祀?出来提心吊胆的,还总防着人。”
“呸!”梁宜萱一瞬黑了脸,“他眼里除了姓郑的还有谁啊?母亲在世时就勾勾搭搭,枉作母亲的手帕交,当我年幼无知呢!”
梁宜贞一愣,难怪她那样厌弃郑氏。也难怪,她总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且不说别的,如今郑氏为二房添了一子,她父亲必定更加偏私。想来,不养成这火辣性子,少不得被人欺负。
富贵之家,原也有许多不易啊!
想自己从前虽然四处漂泊,倒也自在。哪像这侯府的小姐,一腔辛酸事,万般不由人。
梁宜萱见她发愣,兀自甩头:
“没来由的,与你说这个作甚!”
她拍手起身,拿手帕掸了裙角的泥灰:
“喂,都燃尽了,回去吧!”
梁宜贞方起身相对,朝她明媚一笑。分明深夜里,却似见了一丝初阳的光。
“大姐,别总吃了火药似的。”她道,“二婶母泉下有知,总想看你笑一笑的。”
她是在……关心她?
梁宜萱目光微闪。
自打母亲去世,还从未有人说过这般话。
祖母与薛氏虽疼她,但到底是长辈,总像隔着一层。小弟虽亲近,却是个不懂人情的孩子。
梁宜萱一时不知所措,吞吞吐吐,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
梁宜贞拍拍她的肩头:
“我知道大姐感动,不用谢。”
梁宜萱一梗。
呸!
果然还是那个没皮没脸的梁宜贞!
“我祭我母亲,谁谢你来!”她抛个白眼。
“我说的不是此事。”
梁宜贞偏头看她,若有所思地含笑,半晌方才转身而去。
“站住!”梁宜萱忽唤,欲语不语,“那个……有件事,我的确对不住你。西亭的机关……”
梁宜贞一笑,负手回身:
“你和小弟做的,我知道。”
知道?!
知道还帮着他们冤枉梁南淮?
梁宜萱大惊。
难怪总说要谢她,原是为着这个!
“我……我不大明白。”梁宜萱满脸茫然,“你与梁南淮不是顶要好么?为何……”
梁宜贞却不打算据实相告。大姐与二房众人的关系本就复杂,这一说,岂不更麻烦!
她仰着头,方道:
“我身份尊贵啊,想说是谁就是谁。”
她又嬉笑两声:
“所以,大姐可不要得罪我哦!”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梁宜萱哼道,转身便走。
“对了!”梁宜贞道,“转告小弟,他那些机关太幼稚了!”
梁宜萱一顿,压着脾气快步走开。可除了脾气,心头似乎还升起一股暖意。同病相怜的安慰,总比旁人更有效些。
她轻勾了一下嘴角,待反应过来,又忙收起笑。
次日,她与梁南清说起,只道奇怪。
梁南清一脸不自在,猛从座位跳起来:
“竟然说我的机关幼稚!”
那可是他费了许多心血而成!梁宜贞连《鲁班书》都看不懂,凭什么瞧不起他?
不过,若真不懂,如何避开西亭下重重机关?为何说知道二字?
梁南清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梁宜贞,与从前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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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拜师
几声莺啼透过茜纱窗,花影映在窗前,香气袭人,直要破窗而入。
梁宜贞窝在被子中不愿起身。春眠不觉晓,况且昨晚折腾一夜,着实疲累。
穗穗早起了,摆弄着餐食衣裙,对梁宜贞夜里外出丝毫不知。
“小姐,都日上三竿了。”穗穗笑道,“平日不都早起练习宫廷礼仪么?过两年及笄时要拜见太后呀!”
原主的记忆里确有这么回事。
怎会有人时时想着进宫呢?从前在墓穴中,见过无数为皇家陪葬的女子,身份高的也不计其数。
那个太后,年纪也不小了吧?
“不练了不练了!”梁宜贞直甩头,“咱们不进宫。”
穗穗虽不懂,却噔噔点头:
“好!小姐厉害,是神仙,不进宫也能出人头地。”
梁宜贞刚坐起,又向后一仰:
“我才不要出人头地呢!好吃好喝好睡,不比神仙自在?”
只可惜,晋阳侯府中有隐患,懿德公主的死因像待燃的火药,不查清楚如何放心?
想要当个米虫,也不容易啊!
穗穗只道她说话有趣,咯咯笑两声:
“小姐现在睡醒,就该好吃好喝了。凌波少爷一大清早就让人送了新采的露水与桃花,要给小姐煨桃花羹吃。我才自厨房取来呢!”
桃花羹易做,清晨的露水难得。又借鄢凌波之手,更添一分清雅。
梁宜贞窜地起身,托腮望着桌上一盏白瓷盅儿。羹汤用银耳、枸杞、冰糖熬制,桃花片片洒在面上,香气幽微,竟舍不得吃。
“好精致!”梁宜贞又惊又奇。
从前为下墓方便,吃得粗糙,这等吃食也只在文献中见过。
穗穗又道:
“这有什么?小姐忘了,这银耳可是凌波少爷万里挑一得的,剔透似水晶,比燕窝还珍贵许多。”
梁宜贞一面吃一面问:
“如此说来,凌波哥待家里人极好?”
其实晋阳侯府也不是鄢凌波的家,亲近如斯,难免好奇。
“可好了!”穗穗道,“待小姐尤其好。小姐幼时还说,要嫁给凌波少爷。”
梁宜贞猛咳两声。
原主也真敢说!那样天仙般的人物,自然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她方嗔道:
“幼时玩笑,怎当得真!”
穗穗附和点头:
“也对。小姐是皇亲国戚,凌波少爷再好也不过一介商贾。”
梁宜贞呵呵扯嘴。
商贾?那可是川宁首富啊!生意做到他这个份儿上,政商联系千丝万缕,岂可同日而语?
穗穗单纯,倒犯不着与她说这个。
再说,梁宜贞着意打听鄢凌波,一来是因他生得好看。二来么……
他入过西角楼!
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但这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要亲自查验懿德公主的尸身,寻些线索才好。
不过身为侯府千金,有甚借口去买下墓工具呢?
“二姐!二姐!”
门外少年郎殷勤高唤。
“是小少爷!”穗穗立马绷紧神经,“他又来捣乱!”
梁南清摇着折扇,额发飘飞,一股清新之气。
从前只觉他是个捣蛋的小鬼,此刻一见,少年郎倒生得很好看。
“你来作甚?”穗穗叉腰挡在前面,“别想欺负我们小姐!”
梁南清笑得人畜无害:
“我哪敢啊!”
他打下穗穗的手,直凑到梁宜贞跟前:
“我是二姐的手下败将,特来负荆请罪。”
穗穗捂着手,虽听不懂,对这样的话却很是受用。小少爷也会认怂,小姐真厉害!
梁宜贞打量他一眼,无事献殷勤,必有蹊跷。
不过,好看的人说好听的话,总是让人招架不住。
她笑了笑:
“未必是手下败将。最后一个机关,若没有凌波哥,不也尽是我中了么?”
梁南清嘿嘿两声:
“二姐知道是我做的,我自然也知二姐为何包庇我。至于二哥嘛,说冤也不冤。”
梁宜贞一怔,莫非他看见梁南淮使坏?
“我倒没看见什么,但二姐不会无缘无故地包庇。”梁南清道,“除非,有更想惩罚的人。”
他有些抱歉地笑笑:
“其实,最后一个机关,二姐原本也能避过的吧?”
梁宜贞送一勺桃花羹入口,笑道:
“看来是大姐把话带到了。”
这个少年人好细心,好聪明,不过只言片语,已将事情原委理得清楚。想来,能做出那些机关,也必不会蠢笨。
梁宜贞自来喜欢机灵又好看的人。
“二姐说我的机关幼稚,”梁南清道,“不过,那是我废了好些功夫做出的,真是顶伤心呢!”
说着又见出些委屈。
好看的人委屈,就比寻常人看着更委屈。
梁宜贞一下子心软,早忘了这孩子演技好。
“只是我看着幼稚,其实你能做出已是难得。”
“不知怎样才算不幼稚?”梁南清一脸认真。
“这个啊……”梁宜贞点着下巴,“一言难尽啊。”
“那二姐教我吧!”梁南清目光发亮,十分真挚,“我拜师。”
正说着便起身行了一礼,又连忙递上一盏茶。
这小子,原来在此处等着她呢!
“这个嘛……”梁宜贞面露难色,原主的记忆中可没有精通机关术一说。
她起身踱步,已将房中的书架扫过一遍。
还真有《鲁班书》!
簇新簇新的,想来不过摆着好看,并不曾研读。寻常闺秀,又学它作甚?
梁宜贞方道:
“其实我不大懂,不过纸上谈兵,昨日恰撞着了!”
“二姐不肯教,是不原谅小弟了!母亲说二姐不原谅,要打断我的腿啊!”梁南清委屈更甚,又拍桌子又跺脚,直耍起赖来。
“你你你……”穗穗指着他,“自己学艺不精,讹我们小姐呢?教会你,又来欺负我们小姐不是?”
梁宜贞又想发笑。活人真有意思,随时能唱大戏,比戏园子还精彩。
“教你也行。”她方道,“我读过书,却不会用,还是要外出买些东西,咱们一同实践才好。”
梁南清立马破涕为笑:
“好,我备马车去!”
说着便三步并两步,带着风奔出去。
梁宜贞遂含笑梳妆。买工具嘛,顺水推舟,也挺容易的。
第十二章 试探
梁南清风风火火至马厩安排,却见梁宜萱早已双臂环抱,候在此处。
“姐!”他扬了扬折扇,“今日没空陪你,有要紧事呢!”
梁宜萱蹙眉,将他拉至一旁:
“见你从梁宜贞那里出来,可是又打什么鬼主意?上回的事,祖母正气头上呢!你别惹事!”
“再说……”她顿了顿,“她母亲才去,也挺可怜的。”
梁南清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姐,你可怜她?”他哈哈捧腹,又掏耳朵,“我没听错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呸!”梁宜萱白他一眼,“我是怕你受罚。不识好人心!”
梁南清笑意未散,摆着折扇:
“没事,大姐放心。我就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从前总埋汰我看闲书杂书,想不到她也看,还藏得这样深。假正经呢!”
他压低声音,凑上前:
“姐,我同你讲,没几年的功夫,定然看不破我的机关。”
梁宜萱呵呵两声:
“你就吹吧!你们两个小屁孩,再精通能精通到哪里去?还什么好几年的功夫!呵,小打小闹!”
“你别不信,咱们走着瞧!”
说罢,梁南清打个响指,摇扇而去。
他此刻卖乖认怂,待学会梁宜贞的东西,青出于蓝,也就不怕她算计报复了。看谁还敢说他的机关幼稚!
…………
春日的集市尤其热闹,人潮涌动,叫卖声声。川宁府虽远离京城,又多山闭塞,可因晋阳侯坐镇,自有一番繁华。
梁宜贞自小便喜欢逛集市,大抵因为不常来,见着新鲜。对于十来岁的少女,街上活生生的人总比人俑古尸有趣。
她与穗穗一人握个糖人,笑嘻嘻地挽着走。穗穗拿的是大美人嫦娥,梁宜贞举着的,却是《西游记》中的妖怪小钻风。
“小姐怎么喜欢这个?好丑啊!”穗穗对小钻风很是嫌弃。
梁宜贞一口咬掉小钻风的头,边吃边道:
“不懂了吧?小钻风通身黑色,黑色的糖最甜!”
穗穗恍然大悟:
“小姐懂得真多!那我也去要个小钻风。”
她噔噔几步跑回糖人摊,又伸长脖子唤:
“小少爷,小少爷,来付钱了!诶,小少爷呢?”
只见梁南清大汗淋漓,自人群中艰难挤出头。左手几捆不同的木材,右手几匹丝绸三五根革带,背上还有一个大包袱,装着不知名的铜器铁器。
他大喘几口气,没好气道:
“二姐,你耍我吧?为何不让小厮来搬?”
梁宜贞抿着糖人,悠闲上前,扯下他腰间钱袋给穗穗买糖。
一面道:
“小弟你轻声些。机关术可是你硬要学的,我是防着旁人偷师才让你亲力亲为。却怪我来!”
梁南清吃瘪:
“眼前的糖人也与机关术有关系不成?”
“有啊!”梁宜贞点头,“小弟真笨,糖人会融化,岂不能做定时机关?”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梁南清差些背过气!
他呵呵两声:
“二姐,定时机关都被你吃干净了。”
梁宜贞看着手中的秃棍子,一把抛开,尴尬笑笑:
“没事没事,嘿嘿,吃饱才有力气做机关嘛!”
梁南清无奈扯扯嘴角。你是一路吃饱了,连你的丫鬟也吃饱了!偏让本少爷做苦力!
赌气间,梁宜贞与穗穗已走过半条街。
“小少爷,快些啊!”穗穗边走边招手,“一个大男人,还没女孩子行得快呢!”
梁南清跟在后边哼哼唧唧,梁宜贞却憋笑到不行。上回整她的事也算罚够了,顺便替原主报了个陈年旧仇。
“小弟,让街口等着的小厮们把东西送回府吧。”她回首笑道,“咱们还缺一枚玉珏。你带我去上好的玉器店。”
梁南清如释重负,忙卸下东西,又道:
“买玉自然去凌波哥的古玩铺子,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鄢凌波啊。
梁宜贞想起他那日满身墨迹的样子,又看看眼前气喘吁吁的小弟。
虽然小弟也好看,可同处狼狈境况时,啧啧,真真的天壤之别。
“你那是什么表情?”梁南清向后缩脖子。
她摇头自语:
“白衣还真不是谁都能穿的。”
“莫名其妙!”梁南清白她一眼,“走啦!”
话音未落,他又打开折扇摇。狼狈也罢,街上女孩子都看着,梁小少爷的风度可不能丢!
这笔账,全当与梁宜贞记下了。
他看了看身侧的梁宜贞,悄悄勾起嘴角。她正饶有兴致地边走边逛,殊不知梁南清正故意引她去鄢凌波的铺子。
她今日买的东西奇奇怪怪,路过铁匠铺时,又照着图样订了些物件。梁南清见所未见,倒不像平日做机关用的。
梁宜贞一定有事瞒着他!自己猜不透,不如交给凌波哥猜。
…………
暗房之中,鄢凌波正拂过满是凹槽的账本。千金万金,尽在这些一笔一划的小凹槽中。
他侧身隐在黑暗里,看不清面貌。自然,一个瞎子,又需要什么光亮呢?
管家在一旁低垂着头,账册之事对答如流。
见鄢凌波合上账本,他方道:
“少爷,南街柜上有人来报,宜贞小姐与小少爷去了。说要买玉,问少爷……”
“怎不早说?”鄢凌波打断。
他一向温和,难得有急的时候。
管家额角已冒汗:
“适才对账,故而……”
“要我说多少回?什么事也没宜贞小姐的事要紧!备车!”
话音未落,他自行出暗房,门边的小宝机灵递上云头手杖。
依旧是那个和和气气的雪白背影,管家却不由得一个寒颤。
众人皆想往鄢府挤,殊不知鄢凌波的差事虽肥,却不好当。还摊上宜贞小姐这个任性又刻薄的主,更教人把不准少爷的脾气了!
得!
日后与梁宜贞有关的事,还是交给旁人来报吧!
不过眼下,少爷出门也是件麻烦事。
他遂招手唤了小厮:
“少爷要出门,去告诉车夫多备些竹筐。”
“竹筐?”小厮挠头,嘿嘿两声,“周爷,什么意思啊?”
管家笑笑:
“你小子面生,新来的吧?跟去见识见识,什么叫掷果盈车!”
第十三章 爱的供养
“是凌波少爷的车!”
“啊啊啊!凌波少爷!”
“这是我们蒋家准备进贡的果子,凌波少爷要吃啊!”
“来了来了来了!”
……
小宝放下车帘,对鲜果横飞,少女成群的场面早已习惯。
他憋笑:
“少爷,日后咱们靠卖鲜果也能发家致富!”
鄢凌波不动如山,抄起云头手杖便敲他的头:
“蒋家小姐上月不是嫁人了么?竟还在?”
“她追着少爷好几年,岂肯罢休?少爷这些年得的供果比皇上还多吧?”小宝笑道,又朝竹筐瞧,“哟!还拿了夫家的绸缎贴补少爷呢!”
鄢凌波无奈摇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宝嘿嘿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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