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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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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大娘带着众人将一行人迎进来,傅凛简单向宿大娘说明了孔明钰的身份,请她给孔明钰安顿住处。
见宿大娘似乎有些为难,叶凤歌心下疑惑,小声道:“不若就安排明钰住在东院吧?”
自尹家姐弟被傅凛扫地出门后,东院便一直空着。那里离小工坊近,平日孔明钰要做事也方便。
“三姑娘等了五爷两日了,一直住在东院。”宿大娘也小声回她。
叶凤歌不知傅淳为何会突然到来,一时噎住。
“那西院好了。”傅凛眉心微蹙,淡声对宿大娘道。
宿大娘更尴尬了:“西院也、也住着客人。”
傅凛的眉头也皱得更紧:“谁?”
“……七公子。”
傅家七公子,傅凛同母异父的弟弟,傅准。
宿大娘惴惴抬眼觑着傅凛那瞬间冰寒的神色。
叶凤歌见势不妙,立刻握住傅凛的手,回头对不知内情的孔明钰笑笑,又转头对宿大娘道:“那就先将明钰安排在北院,待三姑娘和七公子走后再挪去东院。”
那个有温泉池的南院倒是没人住,可南院空了许多年,要整理出来也不是一两个时辰的事,这会儿孔明钰都在门口了,当然不能失礼到叫人一直傻站着等。
左右北院只有傅凛住着主屋,叶凤歌住在东厢,空余厢房是有的。
眼下也只能按照叶凤歌说的办。
宿大娘见傅凛对外人住进北院没有表示异议,松了一口气,对叶凤歌颔首笑笑,忙不迭吩咐竹僮丫头们去准备。
“凤歌,你先带孔明钰进去,”傅凛轻声对叶凤歌道,“我和傅淳说几句话就回。”
叶凤歌见傅凛神色虽冷却无异样,便没有与他争执,领着阿娆先带孔明钰去北院,又叫顺子、承恩忙前忙后帮着安顿诸多行李。
待叶凤歌领了孔明钰往北院去了,冷着脸的傅凛这才对宿大娘道:“让傅淳到前厅来见我。”
第七十二章
雪天傍晚,穹顶沉黯,皑皑积雪裹住了整座桐山,天地一片冰寒。
小竹僮们已在正厅里掌了明亮灯火,伶俐的小丫头也已为傅凛取来了暖手炉。
傅凛接过暖手炉拢在宽大袖底,神色不豫地歪在主座上,薄唇微抿,双眸幽冷地瞪着厅门上新换的浣花锦棉帘。
因傅凛正在遵照妙逢时的新方子调理寒症,这几个月来日常的茶饮都是各类药茶。此前他去了清芦十数日,这会儿刚回来,宅中还来不及为他熬煮药茶,小竹僮便赶忙端来加了姜片的热橘茶让他先紧着润喉驱寒。
小竹僮才把斟了半满的茶杯送到傅凛手中,厅门口的浣花锦棉帘就再度被撩起。
宿大娘撩起棉帘一角站在厅门外,低声道:“三姑娘请。”
她的话音还未落地,傅家三姑娘便风风火火地迈了进来,顺手解了身上的金青鹤翎氅扔给候在门内的小丫头。
“五弟……”
“三堂姐,”傅凛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打断了她的话,神色疏冷地望着她,“你我有约定在前,你来我这里小住几日倒没什么,带傅七公子来算怎么回事?”
虽因着傅雁回的缘故,傅凛对傅家从来没有血脉归属之感,对傅家的人也大都不冷不热;但他骨子里其实是个很记情的人,并没有旁人以为的那般,当真毫无差别的对谁都没有人情味。
他因当年傅家老太君从傅雁回手上救了自己一条小命,还给了这宅子和最早那些田产、铺子让他可以安身立命,便能在老太君一封手书递来后,就痛快收留了尹家姐弟;也记着早年还在临川傅家主宅时,傅淳教过自己读书识字,便肯毫无敌意地与她往来。
可那傅家七公子傅准虽是傅凛同母异父的亲弟弟,但傅准较他小了四、五岁,当年他从临川傅家主宅被送到这桐山别院时,傅准还是个才开蒙的小萝卜丁,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若要说有什么兄弟情谊,至少傅凛这头是觉得很荒唐的。
对他来说,傅准就是个姓傅的陌生人,根本不该在未经他允许的前提下出现在他的地盘。
傅淳闻言眸心湛了湛,神色为难,应得含含糊糊:“前些日子家中为着些小事闹得不大愉快。傅准在姑母面前撒了点脾气,被姑母教训了一顿,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就不愿待在家中。他听说我要来你这里,就死活要跟来,我怕放他独自气冲冲出去乱跑要出乱子……没先问过你就将他带来了,是我的不对。”
“哦。”傅凛不置可否,端了一旁的姜片热橘茶抿了小口。
傅淳有些忐忑地觑着他。
“若我没记错,”傅凛将手中的茶杯放了回去,不再追究傅准的事,话锋一转,接着又道,“上回与你约定的,是半个月后来取图纸。你来早了。”
他口中的“上回”,指的是之前傅淳替傅家家主带话,让傅凛为州府新的藏书楼院绘制一套图纸,并不能署他自己的名字,以此作为赶走尹家姐弟的交换条件那事。
一提起这事,傅淳自然也愧疚尴尬,赶忙以目光扫视了厅中的小竹僮小丫头们。
那馊主意是傅家家主与傅雁回琢磨出来,懂点是非的人都知这是傅雁回要借傅凛的手给他弟弟傅准铺路,无非就是捏着傅凛急于赶走尹家姐弟、又不愿惊动对自己有活命之恩的傅家老太君,说穿了根本是趁火打劫的无理敲诈。
这事傅雁回与傅家家主从头到尾没出面,就派着无辜的傅淳来回传话,傅淳并不认同自家姑母与家主的这个做法,却又不得不按照他们的吩咐做,自是一提起这时就愧疚心虚,没脸让旁人听了去。
傅凛心领神会地冷哼一声,命小竹僮小丫头们都退出去候着。
厅中只剩了堂姐弟二人后,傅淳才走上前去,隔了三五步的距离与主座上的傅凛遥遥相望。
“事情是这样的,”傅淳羞愧地低叹着,轻声解释道,“姑母听说你去清芦的消息后,怕图纸的事你会变卦,就让我早些上桐山来等着。”
傅凛进了紧了紧手中的暖手小炉,轻垂长睫,遮住满目冰凉的嘲讽:“这倒像是……傅将军,能做出来的事。”
他的喉头滚了滚,紧声冷笑:“我只是奇怪,她为何叫你来桐山等着,却没直接让你去清芦。”
“因为赵通,”傅淳急急抬眼,直视着他,“姑母虽没解释过为何要我来桐山,却没叫我去清芦,但我猜,是因为赵通在清芦。”
“关赵通什么事?”傅凛疑惑地淡挑眉梢。
傅淳道:“我可能,查到姑母的前一任夫婿是谁了。”
傅凛藏在宽袖中抱着小暖炉的手一颤,原本冷淡淡的神情中掺入了一丝茫然怔忪。
他很早以前就想明白了:当年傅雁回对年幼的他骤起杀心,八成是与他的生父有关。
只要查到傅雁回的前任夫婿是谁,就大差不离能猜出她当年为何要杀他。
从前他一直没有勇气直面这件事,虽心中有重重迷雾,却从未真的起心要去查。
直到他意识到自己不能一辈子带着这个心结让叶凤歌担忧,这才与傅淳交换了条件让她去查。
这两个多月来,他心中时不时会有隐隐期待,希冀着傅淳早日给自己带来答案,以解开束缚他心中多年的谜团。
他以为如今的自己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弱小无助的病童;他以为自己的心已被砥砺到足够强大;他以为当这个答案揭晓的时刻,自己只会冷漠释然。
可事实证明,他到底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冷心冷肺。
“你……怎么查到的?”傅凛的嗓音微颤,眸心里渐渐凝起古怪的光,“和赵通又有什么关系?”
他耳旁响起个荒谬的声音——
若生父是那个喜爱脂粉燃烟的赵通,还不如来道雷劈死他算了。
傅淳仔细端量了他的神色后,小声回道:“我猜,姑母之所以避着赵通,大概是因为赵通是……你生父那边的人。”
傅凛淡淡翻了个白眼。
先不管内情究竟如何,只要不是赵通就万幸了。
****
说来也怪,傅雁回是威名赫赫的“定北将军”,她的事迹可谓举国皆知,但外人对她的印象,却似乎全都是从她十九岁那年的成名一战才开始的。
在那之前,她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功绩,也没有任何过人的名声。
而在傅家这边,长辈们对傅雁回的上段婚姻全都绝口不提,临州坊间也只知她是和离后与第二任夫婿尹嘉荣成婚的,至于她前任夫婿是谁,没人知道。
原本傅淳找了临川城防卫戍的旧日同僚帮忙,在州府的陈年记档中翻查自家姑母的婚书,可查了月余仍无所获,州府方面竟只有傅雁回第二段婚姻的婚书留存。
“……开始我还以为,是家中使手段销毁了之前的婚书记档,”傅淳与傅凛隔着茶几并坐自主座上,手肘支着茶几,倾身凑近他些,压低嗓音道,“直到我的旧同僚中有人被派去整理官学书楼起火后的残损记档,才无意间发现,原来姑母小时是在京中内城的皇家书院求学的。”
京中内城北苑有一座皇家书苑,是云氏大缙开朝女帝云安澜所兴。
虽名为皇家书院,但除了皇子皇女、宗室子弟外,也有世家贵胄会因家□□勋得到圣眷荣宠。甚至还有些平民之家,有时也会因某种特殊的机缘或贡献,被恩准送家中一二子弟进入这书院就学。
傅家虽远在边地临州,可家中数辈都为治理临州付出了莫大心血,在京中看来自也算得上有功有劳,先帝便恩赏了傅家这份殊荣。
而傅雁回作为当时被傅家寄予厚望的小辈,就在七岁那年被送往京中内城北苑求学,此事在州府是有记档可查的。
“姑母七岁进京,是延和二年春才返回的临川。之后她便投了军籍,做了临川军的先锋营小将,”傅淳颇有深意地瞥了傅凛一眼,强调,“延和二年春。”
傅凛正是延和二年末出生的。
而彼时的傅雁回,已年近二十。
北苑并非国子监那样的最高学府,通常求学者在十五、十六这样的年纪就会课满结业。
大缙律规定十六即为成年,结业后的学子们自然不该游手好闲,以傅家的背景及傅雁回的秉性来说,她更是断断不会在结业后,无故逗留在京中闲散贪玩,足足过了四年才回来谋职。
“之后的四年里,姑母在京中并未参加文武官考,也无去国子监深造的记录。你想想啊,那四年她无缘无故留在京中做什么?”
傅凛掩落长睫漫应一声,拢在宽袖下的指尖轻轻叩击着暖手炉的铜壁。
那四年的空白,对定北将军傅雁回风光显赫的人生来说,真是
“所以我大胆揣测,姑母之前应当是在京中成的亲,所以临州州府才没有她前一段婚姻的婚书记档。”傅淳抬了抬下颌。
瞥见傅凛抿唇不语,神情无波无澜,傅淳只得接着又道:“我让人去京中打探过姑母进北苑求学那年的名单。”
虽说傅淳没法子手眼通天到去京兆尹府偷查婚书记档,但北苑进学名单年年都会张榜,京中许多好事者会誊抄记录,用以作为对将来时局预估的参考,因此这个名单在京中不算什么机密,打探起来相对容易。
“我大致盘点了这些人的年岁、秉性,再筛出坊间传闻中曾有过和离记录的人选,目下看来最有可能的人选就三个,”傅淳竖起三根手指晃了晃,“黎阳王云冲、贺国公府大公子高承业。还有一个,是左相赵玠。”
傅凛倏地扭头,见鬼似的瞪着她。
“头两个人选还算你有理有据,”傅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左相赵玠算怎么回事?”
黎阳王云冲是宗室旁支,富贵闲散的王爵;而贺国公高家与临川傅家是出了五服的远房表亲。
以傅雁回那眼高于顶的性子,选这两人中的哪一个都不奇怪。
唯独左相赵玠——
平民出身,其叔父在内城卫戍任职期间,以身救驾护下先帝,挡了夜闯内城的刺客,算是用命给赵家子弟换了一个可进北苑求学的机会。
好在赵玠虽出身寒微,却天资颖慧,从北苑结业后又考进国子监深造,学成后顺利通过官考,一路从小小翰林青云直上,不过短短二十年,就成了一人之下的左相大人。
他的这经历至今仍是举国寒门学子的楷模。
但,许多曾权倾一时的藩王,以及京中和各州的世家名门,都视赵玠为仇敌。
“他自出任左相之职后,就一直在大力推动削弱藩王实权、钳制世家势力,”傅凛瞪了眼,“傅雁回和他?成亲?”
临川傅家是世家势力坐大后的既得利益者,而傅雁回又是得了傅家鼎力栽培的族中栋梁,她的立场从来都很明确。
以傅雁回这些年的行事做派来看,她不是个感情用事之人,对世家的利益极为维护,与赵玠那一党根本就是先天无解的死敌。
“官学失火案后,傅家不惜拿你出来一力扛下所有罪责,还不就是忌惮着左相那一党,生怕僵持太过会引发他们的穷追猛打,”傅凛越想越不可思议,“就这样恶劣的对立,傅雁回怎么会……”
傅淳摇了摇食指:“开始我也这么想,所以我原本推测的人选只有黎阳王与高承业。可自从赵通到了清芦的消息一传到临川,姑母就有些异样,还让家主下了令,不允许家中任何人与赵通接触,连礼节上的问候都不行。这么一来,我不往赵玠头上想都不行。”
少府考工令赵通是赵玠的族弟,这事在官场上不是什么秘密;傅淳毕竟曾是临川城防卫戍校尉,对这些人情上的掌故自然有所了解。
“不过我也有些吃不准。”傅淳为难地看向傅凛,“毕竟咱们家与左相一党政见不同,对赵通的到来不闻不问,也说不好是为公还是为私。”
黎阳王云冲。
贺国公府大公子高承业。
左相赵玠。
是了,傅雁回的前任夫婿是谁,这事瞒得几乎滴水不漏,单只靠傅家的势力是做不到的。毕竟傅家虽能保证临州没有多嘴多舌的知情人,却没法将手伸到京城去。
可这么多年来,连京城那边都没人再提这事,可见京中也有人下了功夫。
傅淳列出的这三个人,都是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
无论这三人中哪一个是傅雁回的前任夫婿,事情仿佛都很有意思。
傅凛沉吟好半晌后,轻垂长睫,掩去眸中的思绪:“三堂姐,我托你查的事就到这里,足够了,多谢。”
“你打算做什么?”傅淳有些不安。
傅凛无辜扬唇:“我只是想解开心中谜团,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见傅淳似乎还想说什么,傅凛笑笑,指尖在袖中小暖炉上轻轻划过:“答应你的机关图,还有给傅家的州府藏书楼院蓝图,过几日就给你带回去。放心,不署名,也不会有任何属于我的印记,你们想拿去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们要拿图纸去做什么,他不管;而他要做什么,他们也管不了。
第七十三章
傅淳离开前厅后,傅凛独自坐在厅中出神好一会儿,略略沉下心中起起伏伏的思绪,这才徐徐迈出厅门。
顺子才拿傅凛的大氅去煨热了来,正巧赶上他出来,便忙不迭替他裹好周身。
已近戌时,风雪更大了些,外头愈发寒冻。
傅凛面无表情地走进回廊里,不疾不徐往北院行去。
顺子走在外侧,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步幅,尽量替他遮些寒风。
两人才转过墙角,就撞见一位衣着贵气的少年公子在那儿做挠墙状。
那少年公子显然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人来,还偏偏撞见自己这幼稚又失体统的举动,顿时涨红了脸,倏地站直,通身写满尴尬。
待他再瞧清来人的其中之一竟是傅凛时,清澈的眸中闪过不知所措的慌乱,僵着双手背到身后,站得笔挺如寒风中的小白杨。
“大、大哥,”小少年齿关颤颤,稚气犹存的两颊浮起古怪红晕,“我,我是……”
“傅准。”傅凛瞧着他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再看看他的衣着佩玉,心里对他的身份就大概有谱了。
傅准先是一愣,接着眼里就泛起了晶亮的水光:“大哥认得……认得我?”
傅凛淡淡扫了他一眼:“几个月前在临川城郊的五里铺,我们见过。”
只是那时这小子从头到尾没说话,傅淳也没告诉他这小子是谁,他便以为只是傅淳的小跟班。
“我、我那时想……想跟大哥说话的,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傅准莫名打了个寒噤,眸中水光愈发厚重,颇有些语无伦次,“哥,你吃、吃饭了吗?”
原本傅凛对傅淳自作主张将这小子带到自己地盘是有些不满的,可不知为何,此刻眼见他这副奇怪模样,傅凛心中倒也没有想象中那样膈应的芥蒂,甚至莫名有些想笑。
这小子被护得很好,心中事都写在脸上,是一眼望得到底的那种澄澈纯明。
不像之前那个年岁相近的尹华茂那般跋扈,瞧着倒颇有点傻乎乎没头没脑的温厚。
“没,正要回北院去吃,”他睨着傅准瑟瑟发抖的身躯,顺手将暖手小炉递了过去,“怕冷就不要大雪天出来乱跑。”
傅准愣愣地接过他递来的暖手小炉,有一颗泪珠猝不及防夺眶而出。
“哥,我、我能……能在你这儿多住几天吗?”
傅凛眸心湛了湛,淡哼一声:“别惹事找打就行。”
傅准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这动作太大,导致他眼里积蓄的泪珠一颗接一颗猛掉。
“哭个什么劲?跟谁欺负你了似的。”傅凛有些不自在地白了他一眼。
傅准赶忙抬起手背抹去面上的泪,露出灿烂的笑脸:“没、没欺负,我就是……能和大哥说话,就、就高兴。”
这没头没脑的话里全是遮不住的崇敬,傅凛虽不明白他这崇敬是因何而来,心中却还是多少有些受用的。
“你若没有急事,就赶紧回去。想找我磕闲牙,明日午后到北院书楼就是。”
傅准使劲点了头,非常听话地转身回南院了。
有风卷过院中,将枝丫上的积雪簌簌摇落,有刺骨的寒意拂面。
傅凛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傅准离去的方向出神。
顺子扭头瞧了瞧院中的雪势,小声提醒道:“雪大了,五爷别在风里久站,还是赶紧……”
“爷是那么娇气的人?”傅凛冷冷剜了顺子一眼。
自打今年妙逢时替他换过新方子,他又跟着闵肃练些拳脚后,这几个月下来他的寒症是眼见着转好,已许久没有发作的迹象了。
顺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若是晚些咳嗽了,凤姐儿要发火的。”
傅凛抿了抿唇,若无其事道:“回北院。”
****
将孔明钰领到北院的南面厢房暂做安顿后,叶凤歌也回了自己房中,简单洗了个脸,另取了一身衣衫换上。
收拾停当,她脑子渐渐缓过来,心中对三姑娘傅淳带着七公子傅准到桐山一事犯起了嘀咕。
毕竟是傅准身份敏感,叶凤歌越想越不安心,怕傅凛会因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的到来而出什么茬子,便随手抓了一件披风裹着出了门,打算去前厅看个究竟。
才走出北院拱门,就正巧遇见傅凛带着顺子迎面而来。
待二人走到近前,头一件事就是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傅凛的神情,确认他一切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冷。”傅凛伸出手。
跟在他身侧的顺子望天翻了个白眼。
毕竟方才还在振振有词强调自己不娇气的人,这一到了姑娘面前就撒着欢地娇气,简直是……
没羞没臊,就想牵人家姑娘小手。
叶凤歌没好气地拍了他的手背一下,察觉触手微凉,这才反手握住了他。
“明知外头下着大雪,出门也不记得拿个暖手炉么?”叶凤歌边走边道。
傅凛略侧过身,拿空着的那手替她掸去头顶的几片雪花:“拿了的,半道给人了。”
“给七公子了。”
顺子小声告状,毫无意外地被傅凛的眼刀瞪了个对穿。
叶凤歌大感意外地看了看傅凛。
傅凛别扭地撇开脸望向别处:“我看他都冻哭了,一直抖,有点可怜。”
叶凤歌“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
回到北院后,傅凛打发顺子先去饭厅帮着布菜,自己则拉着叶凤歌在主屋寝房的外间说话。
两人并坐在临窗软榻的边沿,十指相扣。
“你生气了?”傅凛侧头,歪着脸觑她,讨好地眨了眨眼。
叶凤歌满眼古怪地回望他,哭笑不得:“好端端的我生什么气?”
“那你一路都不说话,”傅凛松了口气,扣在她指缝间的长指微动,挠了挠她的掌心,“我还以为你气我把暖手炉给了傅准。”
以往每年的冬天,他都过得格外艰难,是以叶凤歌从不允许他不自量力,凡事都要先紧着自己的身子骨来。
他还记得有一年,也是这么个大雪天的傍晚,他从小工坊出来正要回北院,就在中庭遇到从南院温泉回来的叶凤歌。
他见叶凤歌冷得直打寒噤,便要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却反倒气得她发了好大一通的火。
掌心一阵酥麻的痒叫叶凤歌缩了缩肩膀,嗔笑斜瞪着他,飞快将自己的手抽走了。
“从前是想让你记得凡事要先紧着自己,毕竟那时你的寒症严重得多,自己又不上心,喝药得我追着你,连天冷加衣都非得我求着你才肯穿厚些。”
叶凤歌想起以往那个凶巴巴的自己,有些赧然地抿了笑唇:“那时你又偏要跟我对着干,好声好气跟你说你却总当耳旁风,我才生气的。今年你情形大好,又很有分寸地知道照顾自己,我若再为个暖手炉就同你发脾气,那就不讲道理了。”
姑娘香香软软的小手飞走了,傅凛心中失落,挨挨蹭蹭靠紧她,又将她的手抓回来,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是,我的凤歌最讲道理了。”
傅凛扭头在她唇畔“啾”地亲了一口,又飞快坐正,笑得可乖了,漂亮的眉眼都弯成月。
叶凤歌反手捂住被偷袭的唇边,没好气地斜眼笑嗔着他:“你看起来很得意,像是做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要说说吗?”
“嗯。”傅凛垂下长睫,将两人交握的手放在自己膝头,释然轻笑。
叶凤歌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望着他,耐心等待他敞开心扉。
“我原本以为,若有朝一日我见到傅准,定会心中郁结,说不得会失控发疯,做些可怕的事,”傅凛噙笑的视线低垂,长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戳来戳去,“可我没有。”
他顿了顿,转头与叶凤歌四目相对:“虽说我不明白他面对我时那种崇敬激动是因何而起,可我看得出来,他在我面前毫无防备。若是我恶言伤他泄愤,甚至出手做些更恶毒的事,他是来不及反抗的。”
翻过这个年头,他与叶凤歌相伴就八年了。
在这八年里,有关于傅雁回的一切,都是他心中沾着血迹的死结。
即便他对叶凤歌万般信任、依赖,以往却从没有如此刻这般,坦诚如斯地向她剖开自己内心那些一闪而过的阴郁,那些九曲十八弯的来来回回。
这是第一次,他鼓起勇气,将自己心中最不可触碰的地方明明白白敞开给她看。
“可是,我没有迁怒他,半点也没有。”傅凛眸中含笑,沉声轻道,“凤歌,我和傅雁回不一样。你的小白菜被你养得很好,没有变成她那样的人。”
或许,这世间许多人心中都有无法轻易向旁人言说的心魔。
就如他的心魔是傅雁回,而傅雁回的心魔,则是她的前一段婚姻。
傅雁回因为种种缘故,不能去向她的心魔讨回公道,她便迁怒于无辜的稚子,当年甚至在狂乱之下动了杀机,并付诸了行动。
可他没有。哪怕这些年他被心中阴云折磨许久,但当与傅雁回密切相关的傅准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没有半点失控,没有丝毫想要迁怒的念头。
他平和地端详着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看着那个与他有一半血脉同源,却被呵护到与他截然不同的单纯少年,却没有迁怒伤人。
“方才看着傅准,我清楚地知道,我心中的委屈、愤懑、痛苦,必须要找傅雁回讨个公道,我才能解脱。但我不会像她那样,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她正面相抗时,就迁怒于弱小无辜的人。”
傅凛眼尾泛着轻红,却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一副等待摸头夸奖的神气。
“是了,我的小白菜也是很讲道理的。”
叶凤歌笑吟吟望着他,仰头在他轻扬的下颌上落下柔柔一吻。
“这是奖赏。”叶凤歌双颊赧红,莹然带笑的水眸却不闪不避。
傅凛怔了怔,继而略略垂下脸凑过去,眼里流转着悦然华彩。
“做什么?”叶凤歌笑着往后仰了仰头作势躲他,却被他单臂环住了腰背。
“换个地方,”傅凛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带笑的沉嗓喑哑沙沙,“重赏一次。”
****
晚饭过后,叶凤歌让小丫头宝珍领暂住北院的孔明钰去了浴房,泡一泡澡以解这整日的舟车劳顿。
将近便些的浴房让给了客人,叶凤歌回房拿了换洗衣衫,独自去了南院温泉池。
进去将温泉池四下的烛台都点亮后,一室通明,四下寂静,能清楚听到外头雪落的细碎声响。
叶凤歌悠哉哉除去衣衫,没进清澈见底的温热池水中,双臂交叠在池边枕着头,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
雪天冬夜,安静地泡个温泉,真是人间美事。
才美滋滋没多会儿,就听外头有脚步声,这让她立刻毛骨悚然地绷直了身。
就在她打算从池中起身的瞬间,丝绢屏风那头就传来熟悉的嗓音。
“凤歌,别怕,是我,”沉嗓隐隐有笑,“有事跟你说。找你半晌,阿娆才说你来南院了。”
就隔着那么一盏薄薄的丝绢屏风,此刻只要她一站起来,她的影子便会一览无遗地投映其上,画面实在非常不成体统。
“是你我才怕呢,”叶凤歌被臊了个浑身发烫,没好气地拍了拍水面,整个人缩进水里只留一颗面红耳赤的脑袋在外头,“滚回去,有话明天再说。”
“明日我得领孔明钰去小工坊让大家认识她这新来的师匠,还得替傅淳画图,又答应了傅准让他下午到书楼来,可忙了,”傅凛答得正气凛然,“你泡你的,我不过来,绝不偷看的,你信我。”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叶凤歌简直想抱头尖叫了,“那你去外头等着,我这就出来。”
“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刻说不完的,”傅凛徐徐道,“方才傅淳跟我说了许多重要的事……”
不等叶凤歌出声拆招,他立刻又补充道:“她查到一些关于我生父的蛛丝马迹,很复杂,我需要你帮我出出主意。”
一听是这事,叶凤歌态度软化许多:“那也没得我泡在池子里,你坐旁边说话的道理!不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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