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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宠帝-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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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从来不会把自己放入那种险境,如今……她变得不像自己了。
傅钦烨久久没有等到秦驷的回复,终于按捺不住,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两步,来到秦驷面前,待看到她面容时,傅钦烨怔楞了一会。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秦驷好像突然变成了他已逝的父皇,那种隐忍不发的感觉,好像一头蛰伏的百兽之王。
这肯定是他的错觉,秦驷一个皇后哦哦哦,又怎么可能拥有先帝一样的气质乃至气势呢。
他失神地看了秦驷一会,直到秦驷抬眼看向他。
那双如同深潭寒冰的眸子里不带丝毫感情,没有惊惧,也没有感激,没有傅钦烨所想象的任何一种感情,内敛到让人恍惚间觉得她是不是没有感情。
傅钦烨咬了一下舌尖,痛感让他清醒了过来。
“秦驷?”傅钦烨站在秦驷面前,虽然因为马车的高度直不起身子,但是从上而下俯视的感觉却让傅钦烨安心了许多。
秦驷依旧看着傅钦烨,不言不语,不动声色。
傅钦烨同样有耐心,可他现在的站姿实在不适合让他如此跟秦驷对峙。
就在傅钦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原本直直看着傅钦烨的秦驷忽然收回目光,低低地应了一声。
傅钦烨张张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你为什么要……要那么对朕?”
秦驷忽然伸出手来,拽住傅钦烨的衣襟,衣袂翻转之间,她轻松地把傅钦烨压在身下:“烨儿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呢,我去江西也是为了烨儿着想,烨儿怎么能那么无情呢。”
她说话的语气过于轻佻,再加上此时两人位置,傅钦烨心里原本就没有消散的火气瞬间再次升了上来。
他伸手拉秦驷的手腕,想要把秦驷拉过去,然而秦驷的手却稳如泰山,没有被他拉动一分。
傅钦烨心里有些讶然,虽然秦驷有几分怪力,但他是从小习武的,哪怕秦驷可以动不动把他抱起来,也不意味她就可以在他的拉扯之下手还如此稳定。
除非……除非她习过武。
他下意识地去看那双手,玉为骨,雪作肤,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傅钦烨也想要赞叹一声。
这样的一双手,哪里能看出来是习过武的?更何况他也曾调查过秦驷,一样样一桩桩,恐怕他比秦驷知道的还多。
但从没有哪一样调查里显示,秦思会武。
她说,她是秦驷……
傅钦烨呼吸一窒,突然想到了某个可能。
不知不觉间,傅钦烨已经放开了秦驷的手腕,他平躺在地上,发髻有些散乱了,挡去了他脸上大半的表情。
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把没有关好的车窗吹出了一阵响,吹的秦驷两人头发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秦驷突然俯下身子,她将头埋在傅钦烨颈窝里,半响才声音沉闷地说道:“抱歉……”
她作为一国之君,从来没有对谁说过抱歉,对傅钦烨的的确确是头一个。
然而傅钦烨却没听见秦驷的心声,他看着秦驷的头顶,乌黑的秀发散落了她一背,铺天盖地一样。
他抬起手,慢慢移到秦驷上方。
然而他的手始终没有放下去,而是停顿在半空中。
又是一阵风吹来,吹的秦驷的头发飘扬起来,它们与傅钦烨的手纠缠在一起,玉白的手掌,墨黑的青丝,彻彻底底缠在了一块儿,缠的他心里发紧。
那一阵风乌拉拉地吹着,像是吹进了他心里,空空洞洞地散着响,让他一阵阵地发冷。
夏天将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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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棋可总算明白什么叫做阎王打架小鬼遭殃的,别说她们这些做宫女的,就算沈德宁这位太监总管,该不好受,照样也不好受,甚至比他们这些当宫女的还不好受。
秦驷这回出去带的人不多,都是几个新晋的一等宫女,她们伺候人的功夫稍逊一些,但个个都能拼命,瑶棋则是其中最拼命的一个。
兴许在别人看来是拼命,可是在瑶棋自己看来,她现在的生活比起以前可好太多了,当上一等宫女之后,她月例银子多了不说,而且时不时有人会给她进贡些银子物什。
做两年一等宫女,她就可以攒下给娘治病的银子的,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零花,妹妹也不用受苦去嫁给那个不知道折磨死了多少姨娘的刘财主,妹妹今年可才七岁!
早起练功算什么,晚上晚睡算什么,她虽然天赋不高,可是凭着一股子韧劲,在几个姐妹中间功夫反而是最高的。虽然拳脚功夫不行,可她有力气,还有……那个叫什么来着,内功是不是,皇后娘娘说了,内功很有用的。
皇后娘娘虽然脾气不怎么好,可是从来不骗人。
只是娘娘生气的时候,可真是不好过啊,看沈公公的脸色就知道了,原本他皮肤就白,这一下可真的是白的像张纸了。
瑶棋心里想的出神,以至于上马车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还好她早已熟悉这样的事情,立刻用一只手端着手里的晚膳,另外一只手在车辕上轻轻一拍,挪移之间,她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平衡。
等到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她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出完,瑶棋抬眼一看,却见马车门口站着两个人,当先的一个穿着紫金色五爪龙袍,头上戴着一个通天冠,不是傅钦烨还是谁。
后面站着的那个穿着青衣长袍,一头青丝略略一挽,大部分都披散在身后的,是秦驷。
自己刚才那一番作为都落到两人眼里了?
瑶棋心里一紧,她这喜欢出神的毛病可真是要改改了,皇后娘娘会不会嫌弃她毛手毛脚?皇上是不是更嫌弃她?听说皇上还曾想要换掉瑶月姐姐的。
瑶月姐姐她曾接触过一两次,中和稳重,而且十分温柔。当时自己问的问题,瑶月姐姐全都回答了不说,还指导了自己最稳妥的做法。
这样的瑶月姐姐都会被换,那自己呢?
如果自己被换了,没了月例银子,没了那些小丫鬟们的进贡,那娘的病怎么办?弟弟妹妹怎么办?
想到这里,瑶棋连忙跪下去,抖着声音道:“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只是这一回不小心,以前都很稳妥的!”
瑶棋等了一会,却没人说话,一道目光落在她背上,带着些探究,她越发的惶恐,瑟瑟发抖,但手上的东西却稳稳不动。
已然犯了一回错了,她可不要再犯第二回了。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她终于听见皇后娘娘开口了,那声音冷冷淡淡,带着一股子漠然:“皇上,瑶棋年纪小,做一等宫女的时候短,难免犯错,本宫在这里为她求个情,望皇上饶过她这回。”
那道目光是皇上?皇上为什么这般看她?
倒带点果然如此的意味。
瑶棋不敢多想,顺着秦驷的话跪了下去,她手中的托盘依旧稳稳的,半点都不见颤动。
过了片刻,一个脚步声从她身边过去,瑶棋只能看见那双黑色缎面,上面绣着祥云纹的靴子从她身边走过去,深紫色金线锁边的长袍在风里依稀响动着。
“陛下宽厚仁德,又岂会因为这等小事怪罪你,你这丫头,还不快点起来。”小端子斥了她一声。
瑶棋还是不敢起身的,直到那声冷压抑到极点的:“起来吧。”响起,她才慢慢起身,也不敢看秦驷是什么表情。
只盯着她衣袍上不知名动物的暗纹,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一只手轻轻在她肩上一拂:“以后仔细一些。”
瑶棋连忙点头:“奴婢晓得,奴婢以后再不会犯错了。”
秦驷没再说话,跟着傅钦烨的脚步走了出去。
瑶棋总算松了口气,她对小端子和沈德宁一点头,就转身想要离开,而那位大名鼎鼎的沈公公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四根指头紧紧扣在她脉门上——她曾听娘娘说过,脉门被人抓住的话,很容易会被别人试探出功夫深浅来。
她刚要挣扎,沈公公却已经放下手,似有不满地说道:“你怎么回事?平日里服侍皇后娘娘也是这般毛手毛脚的吗?”
瑶棋一脸惶恐,原以为过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那一关就算完了,谁知道还要被沈公公盘问,她慌慌张张的,张嘴也说不出话。
好在沈公公看着冷厉,倒也没为难她:“今儿晚上,让小端子给你好好补一补这宫里的规矩。”
瑶棋连忙应是,匆忙中她看见自己的手腕,上面有四道青紫的痕迹,就在那位沈公公抓到的地方。
可真是好大的力气!
瑶棋心里一突,连忙朝宫女的马车跑去。
☆、第21章 【贰一】
傅钦烨头一回明白什么叫做同床异梦,明明两人在同一张床上,但偏偏两人背对着背,两人中间还隔着不短的距离。这是驿站里的床,上面的被子等物什早已换上了从宫里带来的,这床狭窄的两人搂在一块还觉得窄。
傅钦烨看向地上的影子,上面映着他的影子,还有秦驷的,两人的影子也隔着不小的距离,看着甚是滑稽。
透过影子,傅钦烨知道秦驷又在看那张纸,普普通通的一张纸,两面都是字,也不知道是从哪本书上撕下来的,上面的撕痕还清晰可见,却教秦驷宝贝一样的随身带着,不时掏出来看上两眼。
以前傅钦烨是绝对不会管那张纸上是什么内容的,他可不在乎这事,可是自从昨天开始,他对秦驷的一切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或者说,疑心。
当怀疑的种子落地,它就已经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秦驷的思绪有些乱,她是注意到了傅钦烨的目光的,那目光太过强烈,像是要穿透她的五脏六腑,把她看个彻底。
秦驷不是蠢货,稍微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倒是不畏惧傅钦烨去查些什么,她虽然是秦驷,但这身子却是秦思。
再多的怀疑,都不能否认她的身份。
她头疼的是傅钦烨的不信任,如果没有了他的信任,她做很多事,都会束手束脚的。
比如调查江西的事情。
傅钦烨派去的人绝对什么都调查不到,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必定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只有秦驷带去的宫女,她们才是真正能够调查处东西的人。
如果傅钦烨不信她了,那她怎么说明这几个宫女的去向?
真是头疼。
秦驷想的入了神,手里的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这屋里实在是安静,所以这一声听在傅钦烨的耳朵里,几乎是如雷贯耳。
几乎一个侧身就来到秦驷身边,傅钦烨长手长脚的,也不用越过秦驷去,就把那张纸捞到了手中。
秦驷恍若未见,目光只轻轻地落在傅钦烨身上一瞬。
他浑身僵硬无比,秦驷整个人全都被他搂在怀里,这动作以前做起来还没什么,现在却觉得十分尴尬。
傅钦烨等了一会,确认秦驷再没有动作之后,他轻轻打开那张纸,映入眼帘的,只一个小故事,他先看了看背面。
背面是一副工笔山水画,江南烟雨,弥漫水雾,水面上一条蛟龙半隐半现。
没什么特别的,傅钦烨又去看正面的字。
上面说曾经在一个集市入口出现过一个女子,女子身上穿着战衣,手持战矛,见人便问谁知哪里能去大申国,还说那些男子不知检点。
后来,人们捉住了她,从她口中得知还有另外一个地方,那地方有个国家叫做大申国,那里都是女子外出干活养家糊口,也是女子当政,女子领兵打仗,甚至就连生孩子这件事,也不是女子做,而是男子做的。
这个故事在一段时间里广为流传,很多性格懒散不愿意养家的男子都想要寻找到这个地方,好做一个小白脸,但是直到那个女子死去,这个地方都没有被找到。
这个故事没有什么特殊的,除了上面那个女子为尊的国家,重点还是讽刺那些平日里什么都都不干,只想着一步登天的男子。
傅钦烨曾看过不知道多少个这样的故事,这个故事跟那些比起来,还都算是普通寻常的。
那为什么秦驷要贴身带着它?
一时间,傅钦烨心里十分疑惑,而且秦驷又不制止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真的只是他太疑神疑鬼了吗?
但这才是有问题的地方,秦驷为什么要带着这样一张平凡无奇的纸呢?
他还站在地上出神,却听见身后传来秦驷的声音:“还不睡?”
她的声音清淡的像是一汪水,浸的傅钦烨心里清凉。他转过身,顺手就把那张纸塞进了胸口。
秦驷心里一叹,却什么都没说。
一夜无话。
第二天没遇见驿站和人家,他们就在野地里就地扎营,借着这个功夫,沈德宁悄悄去见了傅钦烨,与此同时,脸色发白的瑶棋也找上了秦驷。
瑶音跟着瑶棋,她脸上很不好看,眉头皱着,一双眼睛更是瞪着瑶棋。
瑶棋一脸的泪水,一见到秦驷就跪倒在她面前:“皇后娘娘……”
秦驷的目光依然在手中的书上,她只嗯了一声,也不问她来干嘛,像是不在乎,也像是无视了她。
瑶音上前一步,跪在她身边道:“皇后娘娘,瑶棋她昨天被沈公公叫去了……”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秦驷的眼神止住。
瑶音只能噤声,拼命使眼色给瑶棋。
瑶棋哪里顾得上瑶音的眼神,她又是害怕又是愧疚,只恨不得哭个昏天暗地。
渐渐的,马车里只剩下瑶棋哭泣的声音。
瑶棋很快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静寂,在秦驷面前,她什么动作也不敢做,只抹了一把眼泪,断断续续地把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德宁是什么人,对付一个小宫女,他有的是手段。
开始上刑的时候瑶音还是忍住了的,但等沈德宁抬出她家中的事情时,她再没能忍住,把自己经历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只是她到底留了个心眼,把卫天功的内容说错了一些,还说那就是全部功法。
沈德宁是没信的,但那个时候瑶音几个觉出了不对劲去寻她,沈德宁不想把这件事闹大,还是放走了瑶棋。
秦驷没有说话,只拿着书的手紧了紧。
瑶棋这时候再也不奢求留在秦驷身边了,她哭着说道:“皇后娘娘,是奴婢没有用,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事情,您要怎么罚奴婢都行,只求您放过奴婢的父母弟弟。”
瑶音听见这话皱了皱眉,扯了扯瑶棋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话。
主子的处置听着就是,哪还容你辩驳。
秦驷却久久没有说话,她拿着书,陷入了陈思。
他已经开始找证据了吗,只是她虽然不是秦思,但这身子是。只要他没有找到别的证据,就不能处置自己。
至于马车上的事情……他为什么又不愿意追究了呢?
“皇后娘娘?”始终没有听见秦驷的话,瑶音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
秦驷回过神来,开口道:“无碍,这件事别再说了,以后你们见了沈公公,别去招惹他就是。”
瑶音自然是应了,瑶棋心里更是狂喜,两人连忙跪谢了离开。
等到出了马车,瑶音立刻厉声道:“瑶棋,你可知错?”
瑶棋点点头。
瑶音冷笑了一声:“虽然皇后娘娘不追究你的错,但这样的事情可别发生下回,若是有下回,哼!”
瑶棋只觉得害怕的紧,瑶音明明是一张圆脸,平时见人也都是笑着的,怎么现在却那么让人害怕呢?
还有沈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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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加快了速度,紧赶慢赶,夜里也不休息了,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来到江西。
还没到江西的时候,他们沿路就已经遇见了不少灾民,等来到了江西,他们才恍然发现,整个江西已经全都是灾民了。
江西不比太原,太原土地肥沃,向来粮食充足,如今亦有余粮。可江西尽是穷山恶水,向来只有朝廷救济的,没有村子交粮的。
穷山恶水出刁民。
那些原本蹲在城墙底下的灾民,一看见车队进城,立刻躁动了起来,十几个灾民默契地上前,直接拦在马前,也不在乎马上那人高马大的侍卫,嘴里流涎,一副想要把马立刻杀了吃的样子。还有几人趁机拽住马背上的长毛,疼的那些马不停嘶鸣。
而不远处,还有灾民正在向这里围过来。
傅钦烨这会倒是沉稳了不少,当机立断道:“刘向,你带两个人,用粮食把他们引开!”
名叫刘向的侍卫领了命令,立刻离开。
果然,那些灾民看见粮食,纷纷跟着刘向等人往外走去。可马车前还有人,马车前还剩下了一些老弱妇孺,为首的是一个女人,那女人两颊干瘦,眼睛无神,一身破烂的几乎遮不住身子的衣裳,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孩子被布裹着,一动不动。
傅钦烨的目光落在女人怀里,他眼里浮现一丝不忍,转身从桌子上拿了一盘吃食。
秦驷却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
傅钦烨动作一顿,秦驷借着这个空档,开口说道:“你不能给她东西,给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傅钦烨还有些不明白,秦驷也不解释,直接让人往前开车。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秦驷打开车窗,和傅钦烨一起往后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女人身边出现一个体格很壮的大汉,这大汉比起其他灾民来说好太多了,并没有面黄肌瘦的样子。
他往女人腿上踹了一脚,女人一下被踹倒在地上,她手中的布散落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哪里是什么婴儿啊,那根本就是几根白骨。
女人见白骨落在地上,连忙爬过去,一把将白骨搂在怀里。
秦驷轻声说道:“她双目带血色,脸色泛青,应该是吃过人。”
“吃人?”傅钦烨吃了一惊,有点不能想象那样的场景,而且看女子的瘦弱,能吃什么人?
他脑海里突然浮上一个词来:易子而食。
☆、第22章 【二二】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傅钦烨心里一沉,目光往车窗外看去。
目之所及,尽是一些面黄肌瘦,脸色发黄的灾民,这些灾民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就地坐在城门下,眼睛时刻看着周围,却是怎么都不肯起身走路。
只有听见和吃有关的东西,他们才会动一动。
还有些在大街上挨个求人的,说自己家里有人病了,求他们施舍些药物。
一直到了巡抚府,傅钦烨的脸都是拉着的。
江西巡抚名为徐子涛,今年正好四十岁,他留着一撇山羊胡子,身形消瘦,眉头紧皱着,面色烦躁不安。
见了傅钦烨和秦驷,他连忙行礼,脸色也好看了些许:“微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是不是来救济灾民的?”
傅钦烨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朕来干什么?”
听见傅钦烨这明显带着问责口气的话,徐子涛苦笑了一声,哀叹道:“皇上,微臣自知自己有不力之罪,但江西已乱,微臣绵薄之力,实难力挽狂澜。巡抚府中的存粮并不多,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散尽了,不仅如此,那些灾民还进来巡抚府砸抢东西,微臣内子小儿皆被打伤,微臣……微臣实在是无法了啊!”
傅钦烨知道徐子涛说的是实话,江西的情况就是如此,任徐子涛有通天只能,也不能变出粮食吧。
他开口道:“朕已经带来了些粮食,你先将这些粮食分发下去再说。等此事了了,论功行赏,依过处置,朕心中自有定数。”
徐子涛简直是想辞官不干,这江西哪里是人待的地方,他本身就是一个寒门子弟考上了探花,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什么人,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江西的巡抚,原本他还想着施展拳脚,整治整治这江西,可是几年待下来,他才明白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不靠谱,这江西哪里是他可以整治的了的。
且不说这里有多穷,光是那些刁民,都够他喝一壶的了,如今他不过三十而已,可是看面相,却已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了,劳心劳力,可到最后,政绩却还是最差的那个。
简直哭都没地哭!
当着傅钦烨的面,徐子涛到底是没有说出辞官的话来,面带苦色地应下了。
他脸上倒是没有菜色,这可不是他的功劳,还是他那贤惠妻子的能耐,是她早早的就准备了一个地窖,在地窖里藏了不少东西,所以他们一家在这个时候才能够有一口饭吃。
想到这里,徐子涛脸色更苦了,他一介巡抚,寒窗苦读数十年,却还要靠着夫人养活,可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傅钦烨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连忙催促着徐子涛把他们带过来的东西给分发下去。
虽然这些粮食不算太多,但也能够养活这城里的人一些时日了。
撑过这些天,就会有更多的粮食和药材运过来,到时候,这些灾民就有救了。
秦驷只当没看见傅钦烨的一腔热情,她让徐子涛把近年的文书记录全都拿了出来,一一查阅,果然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十月初连下暴雨,十月五日便是洪灾,十月七日之前还都无碍,待到了十月十日之后,灾民们便开始暴动起来。
连衙门都敢抢,这些灾民们胆大的简直不像是灾民。
十月七日,这一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灾民不会一下子情绪失控。
但是翻遍了文书,十月七日那天也都是寻常,加上灾后事务繁多,这文书记载的也就模模糊糊。
因为文书太模糊,所以秦驷只能在其中寻找些线索,看来看去,只一样最可疑。
十月七日这天,有一家名为昌盛粮行的粮行哄抬物价,以次充好,还伤了几个灾民。
但昌盛粮行的背景极深,所以那天执行公务的衙役没能处理好此事,差点引起暴动。
从昌盛粮行之后,各家粮行纷纷效仿,一时间米加堪比黄金,就这样,往往买回来的米都是掺了大半的石子的,那个时候各处都忙着救灾,谁还能去管粮行的事情,等到后来许子涛反应过来之后,粮行早就被灾民们给一哄而上砸抢干净了,就连他这巡抚府也没能幸免。
再接着,他这巡抚彻底成了一个名头,江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谁还理会你一个吃皇粮的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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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粮食快要散完了。”一个身着普通蓝黑色粗布长袍的侍卫毕恭毕敬道,只是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忧虑。
傅钦烨自然听出来了,他眉头一皱,随后又被趋于平缓,片刻后,他沉声问:“还剩下多少粮食?”
侍卫回答道:“约三千人三日的份额。”
傅钦烨接着问道:“我们的口粮呢,还剩下多少?”
“咱们自己人吃的话,约莫还剩下半个月的了。”侍卫谨慎地答道。
傅钦烨又问:“那朝廷来的救济还有几日能到?”
“应该还有五日。”
五日?
还有两日,该怎么度过?这江西可不止有三千人啊。
傅钦烨心一沉,挥挥手让那侍卫退下,他则慢慢踱步来到秦驷门外。
他与秦驷已经不冷不热好些日子了,傅钦烨心中始终有顾虑,是以冷了冷秦驷,然而她却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每日都闷在屋里,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傅钦烨前几天早出晚归,难有休息,可秦驷却也从来不找他,像是……像是一点都不在乎他一样。
傅钦烨抬头看天,今天他回来的早,这会儿天边还有一丝亮,西边的那方天空翻涌着染了血一样的金黄色云彩,他舔了舔嘴唇,尝到一丝苦味。
“遇见什么为难的事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傅钦烨身边响起。
他转脸,只看见了一片青色。
☆、第23章 【v章 预告】
傅钦烨又缓缓转过头去看头顶上的灰暗天幕,等到最后一丝红光也挣扎着消失不见的时候,黑暗和寂静一起笼罩了两个人。
黑暗里还带着一丝微微的亮,让傅钦烨能够看见秦驷大致的轮廓,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傅钦烨用自己最为冷漠的声音说道:“更深露重,皇后早点歇息。”
说完,傅钦烨就转身往前走了两步,身后没有传来一丝声音,让他忍不住顿了顿,转身看了一眼。
身后一丝动静也无,他心里一颤,又要抬脚离开。却听见秦驷的声音响了起来。
“遇见什么难事了吗?”她又说了一遍刚才那话,随后抬起脸,一双眸子比这夜色还黑上一些。“若有什么难事,不妨说来听听。”
傅钦烨犹豫了一下,走到秦驷身边,跟她并肩站着:“粮食已经不够了……”傅钦烨转头看向秦驷,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好在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傅钦烨很担心自己会看见她脸上的嘲弄和轻视。明明来之前他是那样的雄心壮志,可这还没过多久,他就到了这般境地。
他转过脸,继续道:“还要坚持一段时间,五天之后才有粮食运到。”
“没算好每天的分量吗?”秦驷开口问道,这可不是傅钦烨会做的事情,他虽然不聪明,可也没笨到这种程度吧。
傅钦烨苦着脸道:“应该是够的,但是自从徐子涛设棚施粥之后,每天都有大量的难民进城,每日的定例早就不够了。”
秦驷挑了挑眉:“哦?”
傅钦烨有些沉闷地道:“这些天要削减用度,你那边的东西若是不够,朕让沈德宁支些去。”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没走两步,傅钦烨又停下脚步道:“城外太乱,你最好别离开巡抚府。”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傅钦烨没来由地感觉身上轻松了很多。可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他的手。
傅钦烨转头看向秦驷,手中被她塞上了一个小纸条。
秦驷收回手,低声说道:“若是粮食不够用了,到这个地方瞧瞧。”
傅钦烨一怔,抬头却只看见秦驷离开的背影。两个宫女联手拉开了有些破败的木门,然后在傅钦烨面前,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傅钦烨捏着手中的纸条,匆匆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将那纸条在烛光打开,里面写着一个地址。
傅钦烨想了想,叫来沈德宁和徐子涛,让两人连夜带着人手去这个地方探一探。
徐子涛对这里熟悉,沈德宁身手高又老持沉稳,这两个人在一块,想来是不会出事的,再说只是探一探的话,应该没有危险。
傅钦烨虽然不知道秦驷给自己这个地址的用意,但是私心里,他还是信了秦驷。
一夜无眠,傅钦烨睁着眼等到天亮。
等到雄鸡叫了第一声的时候,他才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吹灭燃了一夜的蜡烛,傅钦烨起身走到院子里。
在门口打盹的小太监听见脚步声就立马醒了过来,就要上前服侍傅钦烨,却被他挥手屏退。
远处的天幕仍是灰蒙蒙的,阴暗的像是压在人心上。
就在这时,一个人急匆匆进了院子,看见傅钦烨站在院子中央,连忙上前行礼说道:“皇上,沈公公让属下回禀您,他们找到粮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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