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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锦人家-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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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天,季英英才发现,自己依然还是在意。尽管她已经开始学着如何掩饰情绪。
“娘子,更衣吧。”
衣架上是新做的杏色锦袄,绣了宝相花。配的是白色的锦裙。极娇嫩的颜色。一枚金色的宝相花钿贴在她的额心,眼眸都多了几分神采。她梳了高高的双环髻,身材显得更加高挑。
季英英轻轻点了点孔雀流苏耳环,长长的金色流苏碰到脸颊,有点痒。这是为了下个月迎接嫂嫂过门时定制的。要去赵家,提前穿戴起来。
踏出房门,她停住了脚步。季英英缓缓仰起了脸。
楼宇的飞檐长而翘,直伸向碧蓝的天空。隔街的赵家藤园二楼窗户大开着,赵修缘站在窗口,默默远眺着季家的小跨院。
黄桷树叶还没落尽,半黄半绿的挂在枝头。明知赵修缘看不见自己,季英英仍然躲向在树后。透过枝桠看过去,他身上那袭红衣像是那天抹在雪白竹纸上的凤血朱砂,醒目的令人心悸。
他在看她吗?只是今天,还是这些天一直如此?
季英英望向湘儿。
“娘子,您吩咐过不必注意。奴婢有时候忍不住瞅上一眼,没看到赵家二郎君在。”湘儿小声地说道。
只有今天。今天他要娶牛五娘。
季英英头也不回出了院子。他遵从了家里的选择,再无奈,再不愿,也是他的选择。她的脚步越来越快,等到再回头,已看不见赵家藤园和那袭红衣。
锣鼓唢呐声响了起来。一身簇新绸衣的赵平奔上了藤园二楼:“郎君,该出发了。”
赵修缘的目光从黄桷树上收了回来,笑容渐渐染上他的唇角。英英,我现在去接牛五娘。很快,你就会来了。他扫视了下房中的布置,下了楼。走出院子里的时侯,他回头指着书房道:“把书案从窗口移开,那里放张绣棚。”
赵平和赵安交换了个眼色,疑惑的想新房布置在碧水园,这地方谁来住?嘴里诺诺应了,不敢多问。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稍晚。
★、第84章 牌楼前
吉时是酉时四刻。
街坊四邻大都午时前就早早登门朝贺。中午能坐在喜棚吃席,下午听几出折子戏,高高兴兴玩乐一天。宾客盈门,赵家也图个喜庆。
送了红纸包的礼,哪怕只有两枚制钱。也会被管事的客气引到喜棚用席。季氏想着赵申氏忙碌顾不上她们,也根本就没想过要手持请柬进赵家当座上宾。一家三口在家用过的午饭,歇了午觉才闲庭信步走到了赵家牌楼前。
赵家管事忙得晕头转向,也不晓得家中主母的打算。把季家当成了普通街坊,记下贺仪后,知客就将季家三人安排到了喜棚里坐下。
赵家沿出城方向一路派了家仆。自花轿出了城门,每隔一柱香时间,就有人回报行程。花轿离三道堰不到五里时,赵申氏总算安排完所有的事情。一看时辰,已经申初了。花轿进了门,新娘歇息一会儿,就能在吉时出来拜堂。等拜过堂,才能开宴。
赵申氏闲闲地饮着茶,已经把请季氏母女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顾嬷嬷见她终于有了空,赶紧提醒她:“太太,季氏母女好像还没有来。”
“什么?不把赵家放在眼里?街坊邻居都来了,偏她家不来?去请!”赵申氏怒了。
顾嬷嬷哎了声,领了两个侍婢去了。
她生怕错过今天的好戏,出门走得飞快。
季氏带着季耀庭和季英英坐在牌楼外的喜棚里,瞧着顾嬷嬷从身边经过,也没叫住她。
“娘,看来今天是非得让咱们进去观礼了。牛家会来很多送亲的娘家人,赵太太怎么有空理咱们?”季英英感到很奇怪。
“也许就是想让咱们瞧瞧牛家娘子的排场和门第。未时嫁妆先至,押送嫁妆的是五品游击将军。看到那队持戈的士兵,戏都停了半响。”季氏淡淡答道。
那就看吧。难不成她看了,还会泪洒正堂,哭着嚷着要嫁赵修缘当平妻?季英英嘟囔道:“娘,观完礼咱们就回家。”
季氏眼里波澜起伏。她也希望自己猜得准,直觉却告诉她,没有这样简单。
说话间,顾嬷嬷又急急从季家方向回转。三人坐在人群里,看着她冲到司礼处查阅礼薄。正折腾时,前面响起阵阵欢呼:“新娘子来了!”
贪玩的孩子,好事的年轻男女都朝大道挤了过去。人人翘首以盼。喜棚里空了一半。顾嬷嬷身边带着的侍婢眼尖,发现了季家三人。
顾嬷嬷快步走了过来,欠身行礼道:“季太太怎么能坐在外头,我家太太吩咐奴婢请季太太,季大郎君和季二娘子入府观礼。”
季家三人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这时,赵修缘引着花轿到了牌楼前。
季英英停了下来,给迎亲队伍让道。
她没有抬头。粟色的马身缓缓出现在她的视野中。辔头上垂下的红绸在眼前晃荡。她知道,骑马的是赵修缘。忍一忍。忍一忍,他就引着花轿进去了。
赵修缘看到了她。鹤立鸡群般站在人群里,娇嫩美丽。一个月未见,赵修缘有种想冲过去将她拉到身边的冲动。她一眼也没瞧他,脸色平静无波。仿佛不认识自己。她以为,他会放过她?
新郎没有前行,花轿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粗喉咙开吼的人是另一名送亲的裨将,见赵修缘停着不动,一急之下拍马赶了上来,“姑爷为何停在这里?”
赵修缘收回目光,抬头看过去。
牌楼下隔十步站立着持戈的士兵。他心里涌出一股烦恶。这些士兵将看热闹的街坊客人全拦在了后面,整理出一条宽敞的通道。他去迎亲时,牛家门里门外也站满了兵。一群武将前来堵门,看他低声下气够了,才哈哈大笑着放行。牛副都督一心替爱女撑场面,毫不客气地告诉赵家,你们娶的媳妇不好欺负。
他仰头望向高耸的石牌楼,微笑道:“我从前对祖宗发过誓。等我夺得锦王,娶媳妇时,一定先拜过牌楼,再过门。”
“什么?叫我家娘子没过门先下花轿,门儿都没有!”裨将咋呼呼地嚷嚷起来。
喜娘听到也吓了一跳:“新娘还没有过门,怎么能下花轿?”
嫁给我,就是赵家媳。赵修缘决定给牛五娘一个教训。他淡淡说道:“这牌楼是赵家先祖所设。敬牌楼如敬祖宗。去,请少奶奶下轿拜过牌楼,再登轿过门。”
牛家送亲的人哗然。
一团胭脂色冲到了赵家侍婢婆子们面前。穿着一身银红对襟大袖衣裳的牛七娘从马上跃下,拦在了赵家仆妇们面前,斥道:“谁敢请我阿姐出轿?!”
赵家婆子们接亲时在牛家就吃了大亏。此时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胆子顿时肥了。心想你姐姐再牛,还不是给我家郎君暖床的。有本事你把花轿抬回去,丢人闹笑话的也是牛家。当即皮笑肉不笑地将“夫为妻纲”“为妻之道”等等规矩说法,一箩筐一萝筐地砸向牛七娘。
末了,一婆子道:“亲家小娘子年纪尚小,不要一时意气冲动,坏了少奶奶的名声。”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牛七娘。她轻松拎起这名婆子直接扔进了人堆里,叉腰说道:“我呸!姑奶奶没听说过还没有过门拜堂,就下花轿拜什么牌坊!赵二郎,你不给我阿姐赔礼,休想让花轿过门!”
她说着脚往地上一蹬。脚下铺青石板噗地一声,四分五裂。
吓得四周没人再帮着赵家说话起哄了。
季英英瞧得清楚,禁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她真喜欢牛七娘这脾气。她抬头看过去,和桑十四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桑十四郎来送亲,杨静渊来了吗?季英英情不自禁想起那个雨夜,赶紧垂下了眼帘。
赵修缘眼神微眯,她是在嘲笑自己吗?他翻身下马,走到轿前道:“如果娘子不愿,我也不勉强。”
还没过门,就想扣一顶不敬赵家先祖的帽子。依了他,就是当众人的面先矮上一头。赵修缘扔给牛五娘一个难题。
轿帘一动,一只纤长柔美的手伸了出来:“郎君有令,妾自当遵从。”
指甲上染着正红的蔻丹,指节洁白如玉。她的声音很温柔,像琴弦的余音,袅袅动听。赵修缘愣了愣,心里隐隐有丝期盼,盼着牛五娘的容貌没有传说中那样难看。
★、第85章 进府
一双小巧精致的五彩鸳鸯鞋从青莲色的裙摆下探出,鞋角尖而上翘,上头缀着一粒明珠。绚丽到极致的鞋与纯正的青莲色相映,尖而翘的鞋角就像钩子一样,勾得赵修缘心神一荡。
他下意识地抬头想看牛五娘的脸。盖在高髻上的红绸挡住了他的视线。目光再往下移,牛五娘已经出了轿子,站在红色的毛毡上。裙摆像一池初的碧绿荷叶,拖曳铺开,将那双五彩绣鞋掩得严严实实。
她里头穿着件大红绸裙,外罩着青莲色织锦对襟大袖深衣,腰间系着红色绣福字的敝屣。傍晚的风有点大,将她臂间挽着的玉色披帛吹得如流云一般。
“新娘子真美!”
“还很贤慧!”
议论声传进赵修缘耳中,他突然想笑。
牛五娘静立着,那种大户人家自幼养出的仪态自然流露出来。赵修缘没来由的想起了季氏,挺直的腰背,像是不折的青竹。令他讨厌。
他斜斜朝季英英所在的位置看过去。人群涌上来争瞧新娘子,季英英被挡在了人后。人群里挤着许多年轻小娘子。赵修缘努力找了很久,终于看到季英英梳起的双鬟,光洁的前额上,一枚宝相花金钿在夕阳里闪闪发亮。这点光闪了闪,再一次消失在他眼中。
赵家两百侍婢提着灯笼出现,从赵家牌楼一直排到了正房大门口。暮色里,灯光星星点点,一眼望不到尽头。
牌楼下以极快地速度布置好了香案,蒲团。赵家的仆妇们退到了两侧,齐齐欠身,静待两人拜祭。
风吹着盖头,四角坠着的金饰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声响。锣鼓唢呐声早已停了,牛五娘模糊看到夕阳下黑压压的人群,伸出了手。
牛七娘快步上前,和一名侍婢同时扶住了她。
“阿姐!”牛七娘小声地嘟囔道,“凭什么要听他的?本来就不合规矩。”
牛五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叹道:“你想让阿姐坐着花轿回去,一辈子嫁不了人吗?来日方长。”
牛七娘恨恨地说道:“好。这次便依了他。回头,我再替阿姐出气。”她松开手,委屈地看着姐姐与赵修缘走到牌楼前的香案前拜下,转身就去找陪着自己送亲的桑十四。
拜过牌楼,牛五娘搭着侍婢的手起身上轿。回身时,她看到面前站着的一袭红衣,牛五娘停了停,压低了声音讥道:“有用吗?”
赵修缘先是愕然,紧接着觉得憋屈。有用吗?听他的吩咐下轿拜赵家牌楼,就能改变她的地位?不就是请尊菩萨回家供着,他为什么还要涌出这种意气之争的愚蠢念头?他咬牙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这一回他轻易找到了季英英。
一名面容清秀的锦衣男子站在她身旁,满面堆笑和她说着什么。只扫了一眼,他就认出那人身上的锦衣价值不菲。季英英脸颊浮起的红晕让赵修缘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所熟悉的娇羞,竟然不再是只为他展露。除了杨静渊,她竟然不知羞耻地又攀上了别家郎君!赵修缘情不自禁地攥紧了缰绳。他不急,他等了她这么些年,他还等不了一个晚上?赵修缘冷哼一声,催马引轿前行。
“我和三郎是兄弟。他去长安前让我照顾你。你有什么事尽管到城里长史府找我。”桑十四郎笑咪咪地打量着季英英。讹了杨静渊许诺,替他在长安西市买匹大宛好马,这点小忙,他还是能帮的。
季英英想说我和他没关系。母亲和哥哥就在几步开外,她实在不方便也不好意思对桑十四说这些,只得低声谢他:“谢谢你。”
桑十四郎好奇心泛滥,低声问她:“你和三郎上回在青羊观该不是串通好了,故意让我丢人吧?”
明明两人早就相熟,杨静渊还装着不识。任他傻呼呼地去调戏季二娘,回头就叫了他的妾室来搅局,实在可恶之极!
“我和他只是认得罢了。”季英英小声地分辨。她想起杨静渊站在檐下雨中,望向自己的眼神,不自然地红了脸。
“十四哥!”
听到牛七娘的喊声,桑十四郎匆匆朝季英英拱了拱手,回到了队伍中。
见牛七娘探头来看,季英英含笑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引亲队伍走进了巷子。顾嬷嬷引着季家三人从侧门进了赵家。
季耀庭被小厮引到了前厅男客处,季氏和季英英则进了二门去了后院。
初初还能听到院中隐隐传来的说笑声,能看到往来奔走的侍婢婆子。沿着回廊走了一程,四周安静下来。
一座院落出现在季英英面前,隔着雪白的院墙,她看到里面的二层小楼。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季氏早已停下了脚步,蹙眉道:“我们是应邀前来观礼贺喜的。嬷嬷怎么把我们请到这等僻静处?”
顾嬷嬷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家太太有话对季太太说。没想到季太太坐在外面喜棚里。现在新人已经过了门,只有等吉时到了拜过堂,太太才有空闲。想来季太太与季二娘子也不稀罕去前堂观礼。就暂请在此歇歇,吃杯茶。等太太过来。”
季氏母女原也没兴趣去观礼,心知赵申氏有话说,早说晚说都要听的。当即客随主便,进了院子。
院里种着一架紫藤,此时已落尽了绿叶,剩下虬结的枝杆攀附在竹架上。季英英越看越不对劲,等进了正常,迎面看到正中悬挂着一幅写意水黑画。乌瓦白墙人家,院中黄桷树枝桠繁茂,一角窗棂站着个红衫女子。季英英瞠目结舌。
“两位稍坐。老奴去回禀太太。”顾嬷嬷行了礼,退出了院子。
“太太,小娘子,请用茶。”正堂遣了四名侍婢服侍。上了茶水点心,便默然地站到了屋外回廊上等候。
屋里没有人,季英英便靠近了季氏,轻声说道:“娘,这幅画画的是我住的院子。这地方,像是正对着咱们家的赵家藤园,是赵修缘的住处。”
季氏倒吸口凉气。赵家这是什么意思?
她站起身,蹙了蹙眉,携着季英英的手往外走。
★、第86章 留人
一名侍婢前行两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季太太,季二娘子,请在屋里歇着吧。”
季氏闲闲说道:“我们想去前堂观礼,请带路吧。”
侍婢躬身回绝了:“奴婢听令在此伺候太太和小娘子,请太太别为难奴婢们。”
季氏并不勉强,攥紧了季英英的手又试探道道:“房中闲坐无趣,此处是否可容我们随意走动观赏一番?”
只要不出藤园,怎样都可以的。侍婢默默地退开了。
季英英的手被母亲捏得很疼,她跟着紧张起来,任由母亲带着她在院中闲逛。
书房的窗户正对院子打开着。临窗没有摆放书桌,而是摆着一张新制的绣棚。季氏的心差点骇得停止。赵修缘住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绣棚出现。她联想到赵修缘曾提议过的平妻,瞬间有点明白,这架绣棚是为谁准备的了。
赵家怎么敢?赵家有什么倚仗敢强娶她的英英?都是街坊,季家还没有死绝呢。赵家绝不敢公然抢英英过门。敢提前将这里布置起来,赵申氏究竟凭仗着什么?
季氏心里冒出无数的疑问。她没有告诉女儿,再一次回到房中坐下,等待赵申氏前来。
“娘。”季英英敏感地察觉也不对劲。
季氏淡淡说道:“忘了娘怎么教你的么?天塌不下来。总有办法的。”
很多年前,她被嫡妹设计,和季老爷锁在了院子里。季老爷急得搬梯子想翻墙离开。她就镇定地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上窜下跳。那时候她就在想,天塌不下来,大不了就嫁给他罢了。好歹他还是个正人君子。
天塌不下来。赵家不可能抢亲。只要她还活着,季耀庭还活着,英英就绝无可能嫁进赵家。
天黑了,风将锣鼓唢呐声吹了过来。侍婢端来了饭食。菜肴精致,季氏没有动筷,季英英也没有。
“不安全的地方,渴死饿死都不要进食。”季氏起了防范之心,不会再食用赵家的吃食。
屋里点了灯。母女二人静静地坐着。
大概新人送进了新房,赵申氏终于带着顾嬷嬷和一群仆妇进了藤园。
她扫了眼没动过的饭菜,讥道:“季太太这是怕我下毒么?”
季氏淡然说道:“您说对了。我还真担心。”
赵申氏没想到她坦然承认,哼了声坐了下来:“季太太,我今天也很累,就不绕弯了。这里是二郎居住的藤园。赵家正房除了月锦堂外最好的院子。新少奶奶所居的碧水园离正院更远更偏僻。你家二娘住在这里不算委屈。”
果然是想让英英住在这里。季氏瞥了女儿一眼,见她没有动气,安静地坐着,有些满意这些日子训练的结果:“我不懂赵太太的意思。我女儿不会为妾,也曾回绝了赵二郎平妻的提议……”
“呵呵!”赵申氏掩口笑了起来。降红色的大袖半掩着她的脸,袖口绣的花被灯光映着,散发出冰凉刺目的光。她肆意地笑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赵太太!”季氏厉声喝道,“既然赵太太请我们来是为了这件事。妾身现在就能回答你,此事绝无可能!我女儿不会住进这里来。”
看到母女二人起身欲走,赵申氏停住了笑:“季氏。你仔细瞧瞧,这些欠条字据可是你家大郎的笔迹花押?”
顾嬷嬷端着一只匣子放在季氏身边的桌上,掀起了盖子。
欠条?大郎写的欠条?季氏低头看去,满满一匣子契纸。她拿起一张细看。“……赊上等素绸一百匹,连本带息二百一十贯。五月到期本息赎还。”落款的确是季耀庭和他的印章。
这是帮妹妹染绸时去赊的素绸。两千匹素绸,算上利息,一共是四千二百贯。相当于四千二百两银。她吩咐季耀庭向赵家以外的别家织坊赊买。期限是五个月或半年。如今,这两千匹素绸的欠条全被赵家收罗到手。
上个月大郎进了大批染料。家中帐上只有七八百两现银。下个月,季家娶媳还要花销。季氏心里默了默欠账,只盼着妹妹这两个月就能遣人来还钱。她将欠条放进了匣子里,镇定地说道:“赵太太放心,既然赵家成了这些赊账的债主,季家到期一定本息还清,绝不拖欠。这些账最早也要三月才到期,赵家现在来逼债未免太早了点吧?”
赵申氏轻笑着,心情极好:“瞧季太太这话说的。我赵家可是积善人家。咱们两家做了几十年街坊,有事好商量,逼债这话说的真是难听呢。”
季英英一直忍着没有插嘴。这一个多月,赵修缘没有再来,原来赵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她有种冲动,想要站在赵修缘面前,问个清楚明白。是他的主意,还是他的长辈为了不泄露那幅临江仙的秘密想的法子?他不是不晓得她的性子。他越是这样,她更不会同意嫁他。如果他也知道他母亲会拿出欠条讲条件,他仍然默许……季英英垂下眼眸,藏住眼里的伤心。
季氏心里却在琢磨,难道赵家还有后着?知道季家在短短三四个月里还不清这几千贯钱?难道妹妹那批绸出了问题?季氏感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阵阵晕眩。她死死抓住了交椅的扶手。不,那是她的亲妹妹。二十年没有往来,怎么可能和赵家扯上关系?一定是她想多了。
“那赵太太究竟是何意?”
“季二娘不肯嫁给我家二郎做平妻,我家也不勉强。请了你来,是想与你商量。如果季二娘肯进我赵家为婢一年,替我家织锦出力。这些账,就当做是她的工钱。”
恍若惊雷在季氏母女头顶炸响。
做赵家的奴婢一年?季英英猛然抬起头,大大的眼里盛满了泪水,她站了起来,喃喃问道:“赵太太,这是赵修缘的意思?他想要我为赵家做一年奴婢还债?”
赵申氏抬头欣赏着她的脸色,这丫头不是一直张狂泼辣么?这苍白的小脸儿,泫然欲泣的小模样儿真是可怜呢。她感觉一直憋在胸口的气突然就散了,快意无比:“这藤园是我家二郎所居。诺,书房窗口摆着的绣棚就是二郎特意给你准备的。”
季英英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季氏深吸口气道:“赵太太。我季家家业虽小,不见得凑不起这笔银钱,要到卖女儿还债的地步!告辞!”
她带着季英英起身欲走。赵申氏冷笑一声:“季太太想离开,随时可以。不过,季二娘却要留下了。”
★、第87章 是夜
一群仆妇纷涌上前,堵住了季氏母女的去路。
季氏大怒:“赵太太,我家无论如何都会在欠条到期还你家银钱。你强行留我女儿,不怕我告上公堂吗?”
赵申氏笑了起来:“赵家担心季家还不起银钱,扣下季二娘为质。告到官府,季太太敢让官衙的师爷盘一盘浣花染坊的帐吗?我差点忘记了,季家大郎下个月还要娶媳妇。哎,我更担心季家还不起钱。要领季二娘回家,成啊,季家拿秘方来做担保也成。”
账上只有几百两现银。下月初十,大郎要娶张四娘。季氏死死盯着赵申氏。赵家这是有备而来。
秘方做担保,亏她想得出来。季英英气道:“你们赵家收罗我家的借据,原来是冲我家秘方来的!”
“谁要你家的秘方啊?得,把染坊拿来做抵押也成啊。”赵申氏惬意地看着母女俩色变。秘方,季家是不肯拿出来的。敢拿染坊做抵押,她今天就遣人去封了染坊。季家更无翻身的可能。
季氏深深吸了口气道:“赵太太今天是铁了心要留我女儿了?”
赵申氏站了起来,微笑道:“明年开春欠条到期,季家还不出银钱,再签一年身契不迟。季太太放心,这段时间我赵家不会亏待季二娘。好吃好住供着,等季家拿银钱来赎。送季太太回府。”
仆妇们纷涌上前,瞬间就将季氏与季英英隔开。
季英英气极,转身从梅瓶中抽出插着的鸡毛掸子喝道:“说了到期之前会还你家银钱。我看谁敢留我!”
顾嬷嬷冷笑道:“季二娘,这是在赵家。你最好乖乖听话,免得伤了你!”
这是在赵家,一路行来安安静静看不到人影。赵家这么大,藤园里的纷乱无人会注意到。季氏脸色苍白,甩脱仆妇的手转头喝道:“英英,住手!”
“娘!我不要留在赵家!赵家凭什么扣着我?”季英英委屈得不行。
季氏强行镇定下来道:“赵家既然敢让娘回去,自然不敢为难你。你放心留下。娘明天就拿钱来。”
看着季氏被仆妇们强行扶走,季英英突然想起了桑十四和牛七娘,她提着鸡毛掸子就冲了出去:“滚开!我要和我娘说句话!”
几个粗壮的仆妇伸手来阻,被她凶狠地抽得哎哟直叫。
“让她说!”赵申氏有持无恐喝止了仆妇。
季英英奔到季氏身边,在她耳边飞快地说道:“找桑长史府家十四郎!”
季氏愣了愣,想起牌楼前凑到季英英身边说话的年轻人。她点了点头,深深看了眼赵申氏,转身出了院子。
赵申氏缓步走到季英英身边,见她瞪着自己,不由失笑:“季二娘,你和你娘真是天真。明天就算她拿了钱来,你也休想离开我赵家。”
“你什么意思?!”季英英握着鸡毛掸子的手微微发颤。赵家想做什么?
赵申氏突然变了脸,冷冷说道:“绑了!”
仆妇们一拥而上。
季英英尖叫着挥舞着鸡毛掸子一阵乱打。敌不过对方人多,没多久就被反扭了双臂绑了起来。
顾嬷嬷抽出自己的帕子捏开她的嘴塞了进去:“季二娘,你也有今天!”她不敢打季英英的脸,伸手在她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两把,方才满意地示意仆妇们将季英英拖进屋里。
出了藤园,赵申氏抚了抚额角,今天忙碌一整天,着实有些累了。
顾嬷嬷谄媚地扶住了她:“太太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早起喝媳妇茶。”
赵申氏嗯了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奶娘,你说给我送信的会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季家拿不出银钱?他如此神秘,我总觉得今天扣了季二娘,像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顾嬷嬷报仇心切,笑着安慰她道:“也许是和季家有仇吧。太太莫想太多。那信上不是说杨家打算向季二娘提亲吗?今天咱们不先下手为强,那季二娘怎肯再进赵家的门?拖上两天,有了杨家撑腰,可就拿捏不住她了。”
“哼,我弄死了季二娘,也绝不让杨家占便宜!”赵申氏眉梢一挑,扶着顾嬷嬷的手回正院去了。
……—……
赵家从浣花溪引了一条活水进府。碧水园位于正房中路的北角。临着一池荷塘,本是赵家夏日歇凉所居的水榭。如今新粉出来做了赵修缘与牛五娘的新居。
碧水园比藤园足足宽了三倍。四周曲廊环绕,绿树成荫。穿过后院门,就是赵家的后花园。
总不能让公婆腾挪出月锦堂给媳妇住。这处赵家正房最大的院落理所当然成了最好的选择。
新房被赵家的媳妇们挤得满满当当。都晓得新娘子出身从三品都督府惹不起。唯有这一刻,新娘不好开口。赵家的女人们才能借机打趣几句。
牛七娘一直陪着姐姐。她一脚踏碎青砖的威武之举早传开了。她在牛五娘身边一站,赵家女人们的嘴就软了几分。
结着红绸的称杆塞进赵修缘手中,所有人都等着他挑开盖头。
赵修缘掌心微微出汗。他自嘲地想,娶牛五娘是为了牛家的权势,他何必对她的容貌有所期待?他的目光落在牛五娘安静放在膝上的纤纤玉手上。一旁的牛七娘娇俏美丽,也许牛五娘不至于丑到让自己难堪吧?
他挑起了盖头。
牛五娘沉静地抬起了脸。
涂得粉白的脸,点了樱唇。最正常的新娘妆,没什么特别。最引人瞩目的是牛五娘的眼睛,清澈如一汪流动的水。
赵修缘长长地松了口气。
赵家女人们大失所望。互望的眼神中都带着一种“她不是出天花毁了容么?怎么看不出来”的疑惑。
金黄葫芦被剖成两半,以红线连系于柄。赵修缘与牛五娘各持一半喝完合卺酒。
酒味很苦,象征着夫妻将来要同甘共苦。
赵修缘和牛五娘四目相对。他看到她清明的眼神,丝毫不因打量自己夫君有半分羞涩。他想起牌楼前她说的话,越发觉得饮在嘴里的酒苦涩难当。
饮完合卺酒,成婚的礼仪就完了。
一名赵家仆妇适时地出现,笑吟吟地请赵修缘去前堂宴席处招呼客人。
赵修缘斯文地对牛五娘:“娘子先歇着。”
出了新房,赵平从回廊处走了出来:“郎君,季大郎一入席就被灌得人事不醒。季氏接了他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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