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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别夜-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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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不耐烦了,伸手将她的脸扳正,强迫她看着自己。
  她微微愕然地止住了口。
  生机盎然的蓬莱山仿佛忽然静止了一切生命的迹象,便连春风都不再吹拂,空气静得可怕。
  他明亮的眸子里全是她的影子,旋转,旋转,而令她迷醉。
  他扣着她腰的那只手在轻轻前移,她却没有力气抵挡,他仍是那样凝注着她,眼睛里仿佛有一座深渊,却倒悬了天地日月。
  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衣带上。
  她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他倾身过来,逼得她踉跄后退,直退到一棵树干上。她一脚踩进了树下的枯叶堆里,顿时一阵尘土飞扬,然而素来好洁的他竟好像全没发觉。
  他低下头去,她闭上了眼。
  他自喉咙里发出了轻微的笑,这个少年,何时竟学会了像一个男人那样笑?她不甘地想着——这种充满了宠溺和爱欲的笑,这种对待猎物般耐心而残忍的笑……
  陡然间,她浑身一颤——他含住了她的耳垂。
  他一遍遍啮咬着那珍珠般圆润的耳垂,又缓缓挪移向下,吻过敏感的颈间肌肤。他的唇舌逗留在她的喉咙,仿佛要咬断她的脖子,却偏又那样地轻柔、那样地温暖,竟令她忍不住仰起了头,甘心情愿地将白皙的脖颈递了上去……
  咬便咬罢,此时此刻,他纵是要杀了她,她也是甘心情愿的。
  他的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十指仿佛慌乱的蚂蚁,在她躯体所造的滚烫油锅上四处乱窜,她只觉自己的心一定也摔进了那油锅吧,那样热,那热度烧得她喉咙干哑,全身都痒得可怕……
  感觉到她茫然中的热情,他抬起了眼,眉宇斜飞,双眸中光芒熠熠。他忽然低身,手臂自她膝下揽过,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惊得她一把搂住了他的颈项。
  这座蓬莱山并不很高,他步伐如飞,将她抱至山巅的一座小亭才放下。她扶着他胸膛喘着气,他笑了:“这便不济事了?”
  她横他一眼,“还不是你颠的。”
  他无辜地两手一摊,“你都没出力,全是我一个人——”
  “啊!”她捂着耳朵叫起来,“你无耻无耻无耻!”
  他朗然大笑,笑声随风荡去,远无踪迹。她睁开眼,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志得意满风流倜傥的笑容,她觉得这一刻很好,他没有负担,她没有疑虑,他们的头顶便是湛蓝的天空,脚下便是苍莽的山河,他们之间只需有爱和*,再不要有其他。
  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打破了她的浮想:“阿暖,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顺着他的目光,她这才发现这小亭中并没有供人休息的地方,而只有一块齐人高的石碑。
  碑座是玄武,碑首是蟠龙,碑上的汉隶雄伟峭拔,却可惜字迹已漫漶了大半。她努力辨识:“今天下一统,海内乂安……九族亲睦,夷狄来服……作此碑以告成功,起仙山以待有神……”
  她看到碑上最后的落款:“建成十六年。”
  顾渊白衣潇然,负袖一旁看着她读碑,不似个帝王,却似个书生。待她看完,他才微微一笑,“孝钦皇帝自建成十六年起,便开始痴迷于求仙问药了。”
  薄暖想了想,“然则孝钦皇帝的前十六年,毕竟是个好皇帝,不然怎么得‘天下一统,海内乂安’?”
  顾渊没有说话,拍了拍那块碑,转过身去,走出了这一方碑亭,而站到了山崖的边缘,望向沧波浩渺的太液池。薄暖跟了上去,便听见他说:“阿暖,这是朕的江山。”
  “就算这山是垒起来的,就算这水是灌进来的,就算这冠——是做出来的,”顾渊指了指自己发上的玉梁冠,“但朕的百姓是真的,朕脚下的土地,也是真的。”
  薄暖咬着唇,没有接话。
  他微微叹息,好似一阵风倏忽窜入了她的胸臆,激得她一冷。“若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也就罢了——可偏偏它是真的。所以,朕才逃不脱啊。”
  最后一句恍如光阴里的喟叹,并无忧伤,亦未惧怕,只是坦然地陈述一个事实。
  他低低地道:“阿暖……朕真希望它们都是假的,只要你是真的就够了。”
  薄暖绞着衣带,声音低而宁定:“若这江山是假的,那阿暖又怎么会是真的呢?”
  他一震,回过头来,对上她水一样的目光。水一样幽深,水一样清澈,水一样宛转,水一样静默。仿佛醍醐灌顶,他的目光变幻了千次,末了,抬手,为她将一缕乱发捋至耳后。
  她微低螓首,轻轻地笑了,“子临是近日国事烦心?”
  他凝视着她绝美的侧脸,摇了摇头,声音是哑的:“见到了你,什么国事都忘了。”
  她耳根微红,不敢应他这话,他却也不穷追猛打,只伸臂揽住了她。他将下颌搁在她肩窝,手掌揽住她的发,声音低沉似徘徊的叹息:“今春,黄河又决口,豪强趁机作乱,百姓更加……”
  “子临。”她默了默,抬手轻轻抚摩他的背脊,“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好像灌注了她所有的期待。这期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我怕我不是个好皇帝,承受不起你的信赖。”
  “这得我说了算。”薄暖的语气难得地强硬,“我说你是个好皇帝,你便是。”一旁草丛中突然又飞出一只白雉,笨重地跃了几步,便扑打着翅膀往山外飞去。薄暖自顾渊怀中睁大了眼睛看着它努力地飞翔,拍掌笑了起来:“你看,那是白雉是不是?我在上林苑见过——”她忽而沉默,等待他的回应。
  她在转移话题,他自然知道。只是她刚才……顾渊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薄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动作过激,似乎碰到了……她尴尬地回过头来,便见到他面色阴冷,眸中却燃着火。
  她讪讪往后退,一步,两步——
  “小心!”他一把拉住她将将要跌下悬崖去的身子,再也不想控制自己地吻上了她的唇。甘美的滋味似乎是暌违太久,令他自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吟。
  她的双手软弱无力地勾着他的颈,她要醉了,她知道,便如这仙山之巅的云霭与春风,醉个彻底……
  “哗啦”一声,他将外袍铺在了地上,而后便欺压着她一同倒了下去。他的双手钳制着她的动作,而那灵活的唇舌仍在四处纵火……
  “子临……”她压抑地低唤,然而这话声一出口,却吓了她自己一跳:这样……这样满含着渴望的柔媚入骨的声音啊——可是她在渴望什么呢?她茫然,而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拂得人身心酥麻,就如他……
  “……想要么?”
  他忽然攀了上来,抵着她的额头低喘,仿佛是刚从水底湿漉漉地上岸,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亮得好像被洗过一样。
  她呆了一呆,随即双颊都烧了起来,下意识便想转过头去不理他,却被他料敌机先,轻而易举地拈住了下颌。她于是不得不面对着他,面对着他晦暗的目光、急促的呼吸和半裸出来的光洁胸膛。
  他微微眯起眼,仿佛魔鬼的宣谕:“阿暖……想不想要?”
  她咬着唇,拼命以意志抵抗身体里的那一团空虚的火,然而面前就是他啊,他可以充实她,他可以满足她,她为什么还要抵抗?她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可是他已经轻轻笑了起来,毫不费力地除去了她的外衫,轻薄的淡青里衣包裹着一具轻微颤抖的身躯。
  他的头轻不着力地蹭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惹来一阵又一阵绵绵不绝的痒。他的手缓缓地游弋而下,仿佛水中一尾灵活的鱼,轻车熟路,义无反顾……
  他忽然笑了起来,“倒是能装。”
  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她再也不能冷静,“我——你不也在装!”
  他顿了顿,“我才不装。”
  说完,他抬起身来,双臂一振,里衣便翩然而落。
  阳光刺眼,他的身躯正背着光,泼天盖地地罩了下来,将她挡在自己和这个世界之外。她几乎目眩神迷,喃喃:“你……”
  他温柔地拉过她的手覆盖着自己,轻声:“我想要你。”
  ☆、81
  薄暖这一回反而没有再脸红,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绝美的脸庞上隐然无辜的神情,竟是诱人犯罪地美好。他咬了咬牙,再不多说一句,低头便去扯她的衣襟。
  这可轮到她笑话他了,“这样急?”一边感受着他带给她的快乐,一边却还是忍不住揶揄他,“欲速则不达……啊!”她陡然睁大了眼,“你怎么能……突然……”
  他逆着日光邪邪一笑,“因为我急啊。”
  耍赖!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却又不能忍住自己的呻…吟,“你……你轻点!”
  他愈加笑不可抑,她只觉自己的颜面都要丢尽了,捂着脸哀叹一声,他却扒拉下她的手指,与她五指交缠,按在了草地上。
  “阿暖,”他目光灼烫,肌肤灼烫,呼吸灼烫,便连吐在她脸上的气息都似是带了火的,“我爱你。”
  她一怔。
  正常不过一瞬,他突然又将她拉拽下了极乐的深渊。这是在外面——在山上!她在心里骇异地对自己说。可是她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心已经快乐地哭泣出声,而身体颤抖得有如绽放的花瓣。或许是因为青天白日之下再没有旁的搅扰,他的热情仿佛滔天洪水被放了闸,汹涌至灭顶,而她只能哭叫着迎合而已……
  苍天作被,大地为床,白云舒卷流离,她的心一瞬间放空,她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她一生的依赖,她再没了忧惧,而任由他的指引和摆布将她带上最美丽的地方……
  爱欲痴缠,宛如流光飞舞。筋疲力尽之后,是碧空如洗。
  “阿暖,我想好了。”
  山风徐来,他孩子气地宣称。
  “嗯?”她懒洋洋地转过头。
  “我只要一个孩子就够了。”他面对她侧身躺卧,一手撑着头,一手屈指耍弄着她颈间的长发,“待我死了,他便是唯一的皇帝。”
  薄暖顿时拉下脸来,“大白天的,说什么浑话!”
  他笑了,“君子以为文,小人以为神。万岁啊神仙啊,那才是欺骗小民的浑话。”
  薄暖静了静,终究不敢往深处揣想死亡,但听他又悠悠开口:“生在帝王家,本不是件好事。兄弟阋墙,父子相残,夫妇离德……便只要一个,我只疼一个。”
  薄暖静静凝望着顾渊微汗的脸容,逆着日光,深不可测。似有一把忧伤的剪子,将她的心绞紧了……
  她狠狠闭了闭眼,才道:“什么只要一个,你不过是受不了……才找借口……”
  顾渊的注意力被转移,“嗯?”语调微微上扬,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后面的话。
  “无、耻。”薄暖一个字一个字低低地骂了出来。然而这话她已经骂过太多次,对他便如家常便饭,早已没了一点效力,轻飘飘软绵绵,反而叫他听来无限舒服:“骂得好,再骂几遍。”
  “子临。”她哭笑不得,只好端正了脸色,静静地对他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你听见没有?”
  顾渊掀眼,微微怔忪地看着她。
  她失笑,“怎么傻了?”
  他看了她许久,眸中波澜掀涌,最后却全归于冷冷的沉寂。他揽着她一同坐起了身,给她披好衣裳,当她低头给自己系衣带时,才安静地开口:“不可以。”
  “什么?”她一愣神。
  他轮廓刚硬的脸容上一片寂然的冷。
  “我若死了,你必须继续好好活下去。”
  ***********
  由春而夏,光景烂漫,总好似没个尽头。长安公卿虽然大都不附改制之议,顾渊却将郡国二千石都换成了手腕强硬的法吏,坚持推行改制措施,不过一个多月,流民渐得安定,钱米渐得输转,便连黄河今年都不闹腾了,改制隐然有了成效。
  “自从皇后搬来宣室,陛下可算经常笑了。”孙小言在窗外对薄暖打趣道。
  薄暖笑道:“那是国事顺利,可不是我的功劳。”
  她近来身子愈加易乏,春困秋乏夏打盹,总是歇着歇着便迷糊了过去。这回与孙小言有一搭没一搭地拌着嘴,自己便渐渐沉酣了过去,惹来一声朗笑:“你家皇后是没心没肺,男人在外面忙死累活,她却只管自己好睡。”
  她连忙撑起脑袋,门外顾渊正大踏步走进寝殿里来,她想迎出去却又没有力气,便懒懒地招呼孙小言来给他更衣。他站定在她面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是日日见我,不新鲜了?”
  她晃了晃眼。窗外阳光正媚,她每每对着顾渊英气飞扬的脸,只觉这夏日漫长而美好,几乎不似真的。
  “什么新鲜不新鲜,陛下又不是东市的小菜……”她嘟囔着,自己坐在案边,仍是一动不动。
  他挥挥手让孙小言退下,拉起她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自言自语:“没有病啊,怎么这样娇气?”
  她打落他的手:“本宫好得很,哪来什么病了。”
  他散漫地笑起来,“明明有病,懒病。”
  她红着脸道:“那是陛下英明,天下太平!不过……”
  “不过什么?”他挑了挑眉。
  “我想请太医过来看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一个字几如蚊蚋,“好不好?”
  他眸光微动,疑惑道:“还真病了?”
  她忙不迭地点头,“对啊,你看我这些天来体虚无力,食欲不振……”
  “不早说。”他的语气又冷了下来,责怪她,“若染了风寒怎么办?”
  她嗫嚅:“大夏天哪来的风寒……”
  “闭嘴。”他的眼刀削来,她乖乖闭嘴。他走到门边吩咐了几句,又回来:“太医马上就到。”
  她一惊,“这么快?”
  “既然病了,就不该拖延。”他揽她入怀,盛夏炎热,她只着了一件轻薄的浅蓝色挑纱襦裙,身躯温软得有似日光下的水波,一双玉足在飘荡的裙底若隐若现。他心旌一荡,横抱她到床上,低身便欲吻她,她却伸手推阻他胸膛。
  他怔了怔,在床边直起身来。
  “今日你有些奇怪。”他上下打量她一番,“是穿少了,脑子里进了风?”
  她索性将被褥一卷,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陛下说得对。”她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墨发披下,她纵是把自己卷成了粽子,也掩不住那一双秋水明眸中勾魂摄魄的华彩。他顿了顿,突然扑了上去。
  她“啊”地一声惊叫,他已双手齐上去剥那被褥,她在床上左闪右躲,左支右绌,反被他抱个满怀,两人嘻嘻哈哈地闹作一团,直到门外响起几声尴尬的咳嗽:“陛下,方太医求见。”
  顾渊这才停手,薄暖连忙打理衣衫,盖好被褥,在床上规规矩矩地躺下,顾渊看她装模作样,“嘁”了一声,放下床帏,凝声道:“进来吧。”
  方太医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给帝后二人请安后,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只见素来是衣冠楚楚的少年皇帝头上的金冠都歪了,几缕发丝倜傥地散落下来,方太医想了想,还是没有点破。
  帘后的皇后却开口了,声音如春莺恰啼,令人想见其容色:“你还不走?”
  顾渊怔了一怔,看了看方太医,又看了看床上的女人,“你说朕?”
  薄暖道:“就是你。女人瞧病,你还是别待的好。”
  “反了你了!”顾渊口上恶狠狠的,脚下却已走了出去,还不忘给方太医一个警示的眼色。
  方太医愣是半天没有回过神:这当真是那个生杀予夺铁石心肠的皇帝?这当真是那个聪慧贤淑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看起来就跟寻常民间夫妇毫无两样……
  一定是他老了,不能懂年轻人的世界了。
  方太医摇摇头,走上前,“老臣请脉,请皇后恩准。”
  半晌,那垂帘之后才慢吞吞地伸出了一只纤白的手,五指修长如玉,犹轻轻地半握着拳,好像还很扭捏似的。方太医搭上两指,摇头晃脑地诊了半天……
  他终于知道皇后为何要将陛下赶开了。
  “皇后脉象一如往常,凤体康健。”方太医眯着眼道,“不知皇后有什么不适?”
  薄暖咬了咬唇,心中有些急,却不敢说出来,“我,本宫这半个月都嗜睡得很……”
  “天色晴好,皇后心情舒畅,自然好眠。”
  “不大爱吃东西……”
  “那是因为皇后睡多了。”
  “只喜欢吃酸的……”
  “酸食于肠胃有益,但不可多吃。”
  薄暖一咬牙,“本宫已近两个月没来信了……”
  方太医捋须而笑,“原来如此。”
  薄暖“哗”地一下拉开了帘子,便看到方太医笑得眉眼弯弯,眼皮上的褶子展出了好几条缝,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这老太医给调笑了:“方太医!”
  她端起架子一声清叱,方太医却也不怕,只笑着又行了个礼,“老臣恭喜皇后,贺喜皇后,愿皇后母子平安!”
  虽然这个月来早有预感,但当真被人从口中说出,却还是让薄暖呆了一呆。心里不知道是喜是忧,竟忐忑得没了章法,刺溜一下又把头缩回了被子里。方太医看得好笑:“皇后可莫把孩子闷坏了。”
  薄暖愣愣地问:“这也能闷坏?那他还得在我肚子里呆上大半年呢,岂不——”
  见方太医神色变幻,她终是讷讷地住了口。方太医却已憋不住笑:“皇后莫要瞎操心了,好生将养才是正道!”
  ☆、82
  顾渊在门外踱着步,早将方太医说的话都听了个十足十。那句“母子”蓦然入耳,便如一个惊雷炸响他心上,那一个刹那竟是呆若木鸡。片刻后回神,想推门而入,抬起手了又踌躇——
  他有孩子了?
  他和阿暖的孩子?
  天外有细细的流云舒卷,清凉殿里暑气淡去,重帘垂落,偶被微风惊起。有宫娥在打着扇,案上的冰鉴中还盛着新鲜的荔枝。四周都安谧得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他知道,这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他要当父亲了……?
  终于,对未来未知的期待压倒了恐惧,他上前一步便要推门,方太医却当先开门走了出来。
  他立刻敛了神色,咳嗽两声,侧过身去,“皇后如何了?”
  方太医挑眉看他一眼,低头,磨蹭了片时,便听皇帝不耐烦地道:“孙小言,取金帛来,赏方太医!”
  方太医接了赏赐,一张老脸都笑开了花,看皇帝已迫不及待要进房去,终还是交代道:“陛下小心着些,尤其是……忍着些。”
  顾渊疑惑回头,“什么忍着些?”
  方太医老脸微红,“女子怀娠期间不可行房,陛下莫非不知道……”
  顾渊一怔,耳根都红了,仍是强摆出一副冷峻容色,“朕自然知道,不必你多言!”
  方太医无语闭嘴,摸了摸鼻子望了望天,忽而又眨了眨眼道:“过一阵子,皇后当离宫就馆待产,陛下就不必再忍了……”
  “还不快滚。”顾渊咬了咬牙,话音冰冷。方太医知道玩笑也不宜开得太过,总算见好就收,兜着金帛告退了。
  顾渊这才转身,抬步,踏入了寝阁之中。
  见顾渊步入,薄暖想坐起来,立刻被他按住,“别动!”
  她不明白,“怎么不能动?”
  顾渊看着她,白皙的脸,乌亮的发,幽泉一样的眸子,鲜花一样的唇。就是这样的女子,他将与她相守一生,子孙满堂。
  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显然还没有弄明白状况。他咳嗽两声,“你怀了身子,怎么还能乱动?”
  她滞后半拍才听懂,“喔,可是这才两个月……”
  “那也不能乱动!”他剑眉一竖,“乖乖躺着!”
  “你要让我躺八个月么?”她苦着脸道,“我也不是那样娇弱……等等,”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一直在外面偷听?”
  “什么叫偷听?”他又不高兴了,“这是朕的宣室殿,殿中每一处地方、每一个人都是朕的,包括你,包括你肚子里的……”
  她挑眉,静候他说下去。
  他的话音却忽而软了。夏风拂入门扉,他静静地凝视着她交叠在被褥上的手,眸光清湛。
  “阿暖,我好欢喜。”他低声说。
  她轻轻地笑了,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傻瓜。”
  皇后怀娠,让长年沉寂的后宫忽然便热闹了起来。长乐宫两位太后都不断送来厚礼,每日里七八个医婆环绕着薄暖教她为母之道,朝野上下诸多贵人命妇都上赶着来宣室殿探望。
  这是朝中难得平静的时期,外戚消停,百官安分,灾患都渐渐平息。皇帝虽然累,但心情甚好,后殿里衣香鬓影吵吵嚷嚷,他也不觉心烦了。
  他的妻子坐在花团锦簇之中,容颜静好,令他心折。
  女人们见皇帝来了,也不好意思叨扰太久,纷纷告辞。长秋殿长御攸华临行欲言又止,终还是说出了口:“陛下和皇后若能拨冗往长秋殿见一见太后,太后一定欢喜得很……”
  顾渊脸色一沉,薄暖已微笑开口:“是本宫孝心不够,明日便去长秋殿谢礼。”
  攸华与众女一同离开了,顾渊却并不看薄暖,只站在书架前拨弄书简。薄暖坐在案前,笑吟吟地看着他的侧影,“陛下往后专挑这种时候来,能给我省下许多事儿。”
  顾渊淡淡道:“又拿我作挡箭牌。”
  薄暖眼波流转,“原来你还不乐意见我。”
  “别扭。”顾渊终于嗤笑了一声。
  薄暖轻轻地道:“我知道你不想去见皇太后。”
  顾渊的笑容消失了,“我真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
  薄暖低掩长睫,“她毕竟是你的母亲……过去许多事情都是太皇太后冤枉了她,你总不能跟着犯糊涂。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那又如何?”顾渊忽然转过身来,燃着暗火的眸子直直地盯视着她,“她做的一切,何曾让我省心过?”
  薄暖沉默了。
  她低着头,一手倚着凭几,一手轻轻抚摸自己渐见隆起的小腹,神色静谧,长发掩去了眸光,不知在想些什么。顾渊忽觉空落落的,想呼喊却没有力气,上前一步又停在了地心。
  “我多么希望我阿母还活着。”
  她突然说。
  突兀的一句话,带了泪意,不能自禁的悲伤自那双烟雾般杳然的眸子里漂浮出来。
  他怔住。
  她很少与他说起自己的母亲。她对于彻查陆氏的案子很执着,但她从来不曾告诉他,自己心底里深埋的那个母亲的影像,已经随着年月的逝去而渐渐模糊湮灭。
  她是多么害怕那种模糊感啊……一个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人,已在地底多年、白骨支离,而她连那人的模样都记不清晰了。她深恨自己,这种记忆的消褪有如对母亲的背叛,所以每一个晚上,每一个梦境里,她总想回到睢阳北城的那间茅屋里去,看一看自己的母亲……
  “去看看太后吧,子临。”她哽咽,“不然,不然你会像我一样,追悔莫及的。”
  顾渊将她沉默地揽入怀中。
  “你说得对。”许久,他方哑声道,“阿母当会喜欢小孙儿的。”
  ******
  翌日,帝后摆驾长乐宫长秋殿。文太后早得了消息,病了数月的身子振作了起来,张罗着人手打点正殿上下,还挂念着薄暖身怀六甲,特让攸华点起了暖炉。顾渊进来时不由失笑:“七月的天,生什么炉子?”
  文太后正色道:“女子怀了身子便是最脆弱的时候,一丁点大意不得,尤其是不可受了寒。”
  顾渊不以为意,薄暖对文太后笑着道谢,又低头对顾渊道:“原来你当真一点也不关心我。”
  顾渊愕然,薄暖却拿团扇掩了脸,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顾渊只觉妻子怀娠之后愈发莫名其妙,想了想,语气上还是软了下来:“朕回去便让孙小言取炭火来——你莫又在夜半喊热。”
  薄暖顿觉尴尬,红着脸啐他:“胡说八道。”
  顾渊一击得手,便不再穷追不舍,只装作吃果子,一脸正派。
  文太后坐在上首看帝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笑闹,心底倒也渐渐感到温暖而安适。她最害怕冷清,可是她这一辈子,过的都是冷清的日子。现在这样宽心的时刻,于她而言是太宝贵了。
  她恍恍惚惚地想,自己为这个儿子操了大半生的心,可是自己做的却不见得是对的。他终究是沿着他自己选好的道路、伴着他自己选好的女人,一意孤行地走下去了。她想拽他回来,就如这世上每一个平凡的母亲一样,她希望儿子能随自己的期望,平安顺遂。可是——可是她不见得是对的啊。
  他偏好艰难的路,他偏好危险的人。他偏好站在离天最近的地方,他偏好做一些彪炳千秋的事。
  那便让他去做吧。
  文太后终于感到自己累了。
  或许这一片冷清,于她本也是不错的归宿。
  她转过头,掩了目光,对薄暖微微笑:“男人向来不能体会女人生孩子的苦,当年我怀他的时候,他险些踢坏我的肚子呢。”
  薄暖睁大了眼睛看向顾渊,顾渊脸上有些挂不住:“阿母!”
  文太后笑道:“先帝说,这小儿尚在胎中就这般不听话,长大了还不知是怎样一个讨嫌人物。如今可不,这样讨嫌的一个小儿,也只有阿暖能收束得住了!”
  薄暖亦脸红了,“陛下也并不怎么讨嫌……”
  文太后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宝冠华服,容姿绝代,说不出地般配。她有些不理解自己过去为何一定要拆散他们……就算这少女姓薄又怎样呢?千秋万岁的功名,抵不过一刹那眉间眼底的欢娱。
  她看着儿子儿媳之间的眉目传情,仿佛见到了不知多久以前的先帝与自己。然而回忆杳冥,血迹错布,她已不堪多想。
  此后每隔五日,薄暖都会来长秋殿向文太后请安。文太后担心她腹中胎儿,劝她不必多动,顾渊更是焦躁不安,索性每隔五日便将文太后请到宣室殿来一聚。
  薄太皇太后给文太后下的软禁的诏令终于是成了一纸空文,文太后对薄暖满怀感激。
  秋后国事繁忙,顾渊又三天两头不见了人影。往昔薄暖在椒房殿,他便在宣室殿工作;如今薄暖住在宣室殿,他更去了承明殿工作。
  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薄暖倚着窗望着秋日长天下的断鸿残影,风中送来残败的荷花香,文太后在一旁摆弄着薄暖的织机,道:“我给它加了几条经纬,能织出更别致的纹样来。”
  薄暖笑道:“母后手巧。”
  文太后微微一笑,眼角虽有细纹,容颜仍不改当年的清艳,姿态端庄而雅致,“先帝节俭,这些活计,后宫里的女子多少都会一些。”
  薄暖想了想道:“先帝究竟是怎样的人?”
  ☆、83
  她入宫来的时候,先帝已经崩逝。她只知道先帝宽仁柔弱,任由薄氏掌权,临终又昏聩得要越长立幼……
  “先帝啊——”文太后轻声道,“先帝喜好音律。”
  薄暖讶然侧首,文太后此刻神容静好,却似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一个在位二十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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