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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匠心-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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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棠这样温言软语的和他商量,徐三哪能拒绝?他早知白棠有许多秘密,关键便是清枫潭!只是白棠不说,他也不问。再讲了,过去的事,吃饱了撑着再追究有什么意义?!
  他提起白棠的手轻轻啄了记:“爷什么事都扛得住,就扛不住你!”
  这厮,情话越说越窝心了。
  入夜,白棠做了一个梦。
  他已经很少再梦到前世的事,这一夜却重回荣宝斋,看到了许多旧日同事,他们欢欣鼓舞,似乎在办一个庆祝会?
  有个男声兴奋的道:“历时一年半,《湖山平远图卷》在大伙共同的努力下,复刻成功!”
  白棠听得一楞:原来他死后,《湖山平远图卷》的复刻并未中断,而且已经成功了!
  他登时颇为欢喜的在屋里寻找复刻成功的画卷。然后,他看到了久违的秦岭。
  秦岭一身黑衣,瘦得俊雅的面庞轮廓更深。
  那个男声又响了起来:“今天是我们的庆功会兼小型的鉴赏会!秦先生,您即是丹龄的好友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收藏家、鉴赏家。此画若有差错之处,请一定指出来啊!”
  秦岭的眼中滑过抹哀伤,他客气的笑了笑:“荣宝斋的作品,不会出错!”
  白棠心中百感交集。
  “秦先生,就请您打开这卷复刻之作吧!”
  秦岭略为谦逊了几句,便到桌前,缓缓推开了精心装裱好的画卷。
  白棠也忍不住赞了声好!
  即便他不在了,木版水画这门绝技,依然传承得极好!
  秦岭眼中似有泪意。
  “秦先生,真迹在这里!”有人推来了只琉璃展示柜。展示柜内存放的,正是真迹!
  就在秦岭神情复杂的端详真迹之时,白棠惊恐的发现,画卷上竟然漫出烟云滚滚笼住了秦岭,与吞没自己时的情形如出一辙!
  “秦岭,快逃——”
  白棠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秦岭,难道就此而来?
  白棠捂着额头:怎么会这样!
  身子蓦地一暖,徐三抱住了他:“做噩梦了?”
  “——嗯!”算是吧!
  徐三没多说什么,只是搂着他重新躺下。
  “可以抱我紧点的嘛!”
  “……你身上太硬!”
  “哈!有嫌自家男人硬的嘛?”
  白棠:要不要半夜开黄腔?
  徐三搂紧他:“硬是你的福气!”
  白棠在暗夜中飞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待白棠呼吸声稳定后,徐三张开双眼,默默回想着白棠方才叫出口的名字:秦岭?
  听白棠那惊恐的“快逃”,他和秦岭关系匪浅!可自己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他摸了把白棠的下巴,喃喃道:“你啊你。哪那么多的秘密,弄得爷压力好大啊!”
  没过几日,在白棠刻意的推波助澜下,松竹斋有张颜宗力作的消息立即传了个遍!据说,宫里的几位书画大家对这张画颇为欣赏推崇!颜宗一时声名大震!
  全掌柜父子表示,东家的行为有古怪!
  当初就为颜宗送笔送绢送温暖,现人家都跑广东去了,他还不辞辛劳的替他扬名!他东家为何唯独对颜宗不计成本不计回报的不断付出?
  三爷也不吃醋?
  “全宏。”白棠吩咐,“把店里所有红色的、鲜艳的、喜庆之物全部撤下。”
  全掌柜听得不解:“为何?”
  全宏人脉广耳线多,已经听到些风声。忙道:“爹,听东家的,不会错。”
  全掌柜心里一格楞,暗觉不妙。
  果然第二天就传来消息:皇帝陛下远征回京!但是,随着几位国公爷一同进城的,却是具高大沉重的棺木。
  大明朝的永乐皇帝,在征归途中薨逝!
  后宫一片悲凄,太子悲伤恸哭几次晕倒。
  朝中的六部重臣及公候府邸收到皇帝仙逝的消息,无不停了所有的歌舞玩乐,约束自家子侄的行为。京城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白茫茫一座哀城。


第365章 识破
  通往外城的大道上,一辆装饰朴素的青幔马车直向普玉庵而去。
  雪涵坐在车中,精神有点恍惚。前几日国公爷回来了,自然带来了陛下离世的消息。还特意敲打了伯忠,近日最好在家修身养性,千万不可在外头耍性子。伯忠自然满口答应。
  谁知他嘴上答应得爽快,一双腿却总往外跑。雪涵见他日日早出晚归,问了几句,他只说在为太子办事,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耐。
  雪涵素来敏感,身边人的变化怎会没点感觉?
  雪涵原当他差事多,压力大,便着意温柔体贴,却只换来伯忠更多的不耐。
  雪涵不解之余,也腻烦透了张伯忠没有缘由的反反复复!
  她今日与其说是去探望雪芜,不如说是自己出来散个心排解忧愁的。
  倚翠见外边的绿林森森景致幽静,不由道:“这个普玉庵倒挑了个好地方!”
  眼看庵堂就在眼前,横地里出现几名侍卫样的护院,拦下马车大声问:“庵堂清静之地,请问来者何人?”
  雪涵难免惊诧,轻轻撩起帘子:难道普玉庵是谁家的家庙?竟有护院看守?
  跟随同来的英国公府兵冷声道:“英国公世子夫人,前来探望程夫人。”
  两个护院登时一怔,对望中皆露出意外之色。
  “原来是程夫人的堂妹!”一名护院躬身道,“夫人见谅,今日程居士一早闭关诵经,不见客。”
  雪涵颇觉失望,正欲离开,突然间目光一直!一匹黑色的骏马系在山门边的林子里,正低头啃着地上的野草——那是伯忠的坐骑!
  雪涵只觉眼前一黑,胸口疼得几欲晕死过去!
  之前的怀疑在此际得到了验证,她一手捉着窗棱,抠得指甲断裂,反刺进了指尖,痛不欲生!
  好个为太子办事!
  好个闭关诵经!
  张伯忠!你这个混账!
  倚翠慌道:“小姐,您怎么了?”说着便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雪涵飞快的放下帘子,遮住倚翠的视线也遮住了自己不堪的境遇!
  雪涵咬紧牙关,强抑住齿间的战粟:“走!”
  马车转了个弯,下山而去。
  雪涵闭着眼睛,任由心底翻涌起的波澜将自己吞没,深陷在黑不见底的深渊中!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忍下这份奇耻大辱,任由张伯忠与自己的堂姐通奸?
  呵!她毫无知觉的裂嘴轻笑!世上竟有这等无耻之徒!英国公养的好儿子!她二叔养的好女儿!
  既然夫君与堂姐两情相悦,自己成全他们就是!想拉着她陪葬大好青春年华,做梦!
  “小姐!”雪芜青白的脸,全身散发着无法隐藏的悲伤与愤怒教两个丫鬟茫然不解又惊又怕。“我们到了!”
  雪芜四肢冷硬的踏下马车,抬头瞧向“英国公府”几黑底金字,脸上漫过不尽嘲讽的笑意!
  国丧当前,她不便与张伯忠清算。又怕他到时死不认账,怪她坏了堂姐清清白白的名声,自己反倒落个妒忌毒妇的名号。
  雪涵从漫天漫地的黑暗中破洞而出,迅速的冷静下来,思绪转得飞快!
  “咱们有几日没和凌姐姐一块儿玩了!”她轻抚鬓边珠钗,淡声道:“给定国公府下个贴子,我明日寻她说话去!”
  倚翠忙应了声,暗想,幸好有个徐大小姐能倾听小姐的心事!
  再说普玉庵与雪芜私会的张伯忠,听闻雪涵前来,大吃一惊!待护院哄走雪涵后,他也没了再与雪芜卿卿我我的兴致,匆匆道别。
  到了寺外,牵了马,猛地全身一震:雪涵有没有见到自己的坐骑?!
  若是见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全让她知晓了?
  刹时一头冷水从头泼到底,那水又从脚底开始结成了冰,先是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又慢慢凝结到胸口,连心跳几乎都停滞不动!
  好半晌,他才艰难的跨上马,一路忐忑不安的回到府中。
  他想着,雪涵若是知道此事,必然要向母亲哭诉!
  这事他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他的马在庵外,人在何处?想到那护院骗雪涵说雪芜闭关诵经,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难道提前和雪涵撕破脸?
  可国丧当前,他若闹出这般丑事,别说太子了,父亲先不会放过他!
  越想越是惊恐不安,到了母亲所在的院子前,却听常嬷嬷微笑道:“夫人,世子爷来了!”
  伯忠心头一松:常嬷嬷的样子,倒不象出事的情形。
  王夫人正在屋里看着自己的嬷嬷教导两个年轻秀美的少女府中的规矩,闻言挥手让她们退下,皱眉道:“这时候来请安?倒是稀奇事。”
  伯忠请了安,母亲不冷不热态度又令他松了根弦,笑问:“娘,怎么不见雪涵陪您说话?”
  王夫人冷睨了他一眼:“雪涵总陪我这老婆子作什么?她年纪轻,性子活波,就该四处多走动。”
  伯忠陪笑道:“娘说得对!”
  王夫人懒得见他:“雪涵今天出去散心,才回来。你今日也回来得早,多去陪陪她吧!”
  伯忠立即应了,回了自己的院子。果然听见屋里头有些热闹。
  “呀!姑爷回来了!”倚翠正巧掀了帘子出来,忙施了礼。
  伯忠却没进屋,迟疑问:“你家小姐……今天出去过啦?”
  倚翠忙解释:“是!本想是去探望堂小姐的!谁知堂小姐今日闭关修行。只好回来了。”
  伯忠哦了声,又问:“没见着堂小姐,雪涵心情不好吧?”
  倚翠眨了眨眼,笑道:“是有些可惜。小姐白跑了一回,只能下次再去了!”
  伯忠完全放心了:雪涵没发现自己的秘密!太好了!
  立时笑吟吟的进了屋,心中却想:今后要在雪涵身边多放几个探子,免得误了大事!
  他心虚之下,对雪涵又格外温存起来。雪涵忍着恶心与愤怒,随意应付了他几句便不再搭理他,低头绣花。伯忠一看那花样,竟是个小娃娃的肚兜,刹时全身泛凉,忍怒道:“你绣这个作什么?!”
  雪涵停了针,目光冰冷又哀伤:“待孩子周年忌,烧了给他。怎么,世子爷,这也不行?”
  张伯忠顿觉失态,吱唔了几句,又安慰她不要过于沉浸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他们迟早会有孩子的!
  雪涵咬了线头,淡声道:“国丧期间,世子爷要为太子分忧,想必忙得很。不必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这是下逐客令了!
  张伯忠想发火,可一看雪涵淡漠如斯的神情,心里阵阵发虚,不由道:“我前阵子忙于国事,疏忽了你。待太子登基,大局稳定,我再好好补偿你!”
  补偿?
  雪涵对他嫣然一笑,两颊梨窝甜美:“好啊!”
  伯忠见她甜笑可爱,心中漾起阵涟漪!急忙打乱这片心动,借口办事离开了院子,仿佛多看几眼雪涵,就对不起雪芜似的!伯忠内疚不已。


第366章 出狱
  天牢。
  “杨大人,您的苦日子到头啰!”狱卒端着干净的饭菜送进杨千骏的牢房里,脸上堆满了笑。汉王滚去封地后太子重新得势,天牢对杨千骏这样的太子党客气了不少!将来太子登基,杨千骏说不定就是新帝的左臂右膀心腹大臣了!
  尽管如此,在阴冷潮湿的天牢一关两年,无论对犯人的心志还是身体,都是极大的摧残!然而纵使是经受严刑也咬牙强忍没掉过一滴泪的杨千峻,此时却是眼眶红肿,悲痛难忍。
  纵然将他打入天牢百般折磨,但不可否认,皇帝的雄材大略,文治武功,纵观史书,担得上神武二字!
  狱卒对他早生钦佩之心,劝慰他:“你也别太难过了!”
  杨千骏见今日的饭菜里竟然还有一小盅酒,便以酒敬天地:“陛下放心,太子殿下必能继承您的遗志,壮我大明江山!”
  天牢门口突然起了些骚动,极快的,“太子殿下”的呼声接连响起!
  杨千骏惊诧间,太子肥胖的身躯出现在他眼前。
  “殿下?!”
  “杨师傅——”太子圆胖的脸似是激动得面颊微颤,眼角发红。“孤来接你了!”
  天牢里登时响起阵阵吁叹声!
  如果当年不是杨千骏挺身而出替太子担下了迎驾延误之罪,太子可能早已被废!
  太子记得杨千骏这份忠义之心,是以亲自来迎他出狱!
  杨千骏刹时泪目!他所作,不过是臣子应作之事,哪担得起太子这般相待?
  秦轩在边上微笑,亦是眼带泪意:“杨兄,这两年,苦了你了!”
  杨千骏目视于他,忍不住裂嘴笑道:“殿下,可知我在狱中最遗憾的是何事?”
  太子想了想,脸上已有了笑意,却故作不知的摇头:“何事?”
  杨千骏直言道:“在狱中无甚难过,唯不能与秦兄吵架乃最大的憾事!”
  顿时,天牢中又响起一片戏谑又轻快的笑声。
  早有侍从捧出备好的衣物,狱卒烧了热水,秦轩亲自替杨千骏梳洗更衣,瞧着好友瘦骨嶙峋,伤痕累累,满目疮痍的身体,秦轩几度哽咽!
  杨千骏与他同龄,入狱前还是年轻英俊的侍郎大人,如今老了十岁般,不复当年的英姿!
  杨千骏看到他眼中的难过,微笑道:“无事。多吃几顿娘子炙的肉,就补回来了!”
  秦轩失笑,替他整好衣冠道:“夫人在家中等着你!”
  罗氏在太子的照看下也迁来了北京。秦轩按太子之命早早购置了几处方房产。安置了罗氏和几位同病相连的官眷住在一块儿。罗氏有楼上楼的提成,就算没什么产业,日子也并不难过。
  对此,杨千峻万分感激秦轩:“多亏有你!”
  秦轩顿觉满心不自在,杨大人跟他客气起来,他还真有些消受不住。好在下一刻杨千峻又道:“近两年我困在狱中,外头许多事也不清楚。你先拣几件重要的事说与我听听。”
  秦轩眨了眨眼:“你那宝贝徒弟成亲的事,听说了吧?”
  杨千骏笑了起来:“这般轰动的大事,焉能不知?万没想到,裘安竟然歪打正着!亏我之前替他们担足了心事!”
  徐三和白棠这对儿的故事难得如话本子般有趣又峰回路转,狱卒自然也会议论,而且还议论得兴高采烈。
  起初杨千骏还当他们胡扯,狱卒赌咒发誓,他才将信将疑!
  “裘安那小子,运气逆天了!”杨千骏大为感慨,“也只有白棠制得住他!”
  秦轩难免想到自家侄儿,微露苦笑。难怪人说红颜祸水,美人杀人不用刀!
  杨千骏由太子亲自接出天牢,官复原职。立时投入礼部筹备太子登基的事宜中。
  秦轩正与他低述班智毒害太子之事,恰巧收到线报。监视清远寺的暗卫方才发现了阿简!
  秦轩惊诧:“阿简进了清远寺?!”他不是前两天就出城了么?
  暗卫禀报道:“秦公子的马车在外城被撞,受了伤。听说班智上师最擅长治外伤,所以直接送去了清远寺!”
  秦轩来不及没想太多:“他伤势如何?”
  “伤了腿。是抬进寺里的。”
  秦轩急了:“竟然伤得这般重?”他放下手头的事,对杨千骏道,“我先去看看他!”
  秦轩飞快的赶到清远寺,只见阿简坐在床上,僧人正给他换药,左小腿上血肉模糊,随即就被裹得严严实实。
  “班智怎么说?”秦轩难免心痛焦虑。阿简可是秦家的宗子!还未定亲,若是断了腿骨治不好,秦家又要平起波澜!
  秦简忍痛笑道:“皮肉伤!让三叔担心了!”
  秦轩松了口气:“怎么这般不小心?”
  “也不怪车夫。”阿简卷下裤管,“突然间蹿出个孩子,车夫避让不及。我也没坐稳,便从车里滚了出来。”
  秦轩见阿简脸上果然还有些擦伤,不由暗暗庆幸,幸好骨头没断!
  “没事就好!”他坐了会就要走,不防阿简突然叫住他。
  “三叔,我听班智上师道白棠那边,得了颜宗的《湖山平远图卷》?是真是假?”
  秦轩微觉异样,目光闪了闪:“你也听说了?”
  秦简不好意思的别过头:“白棠的事,我难免特别关注些。”又追问:“三叔可曾见过这张画?”
  秦轩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微微眯了眼睛打量侄子:“练家大房在广东邵武砍竹子,造玉扣纸。这画是颜大人特意托练家人送给白棠的谢礼。”
  秦简眼中刹时闪过一道厉光:“您真的见过此画?”
  秦轩好笑的扬眉道:“我骗你作什么?你若不信,等腿好了,自己去找白棠呗!”说毕,大步走了。
  阿简温和的笑容渐渐沉冷,眼底阴霾一片:湖山平远图卷出现了,是不是代表着,白棠他随时可能从这个时空再度消失?!
  太子已经然中了狼毒纸的毒,再要为皇帝守丧,身体撑不住必死无疑!
  倒是太孙那边,大军回朝,竟然没他半点消息!费彪到底有没有成功?
  不行,他不能再等了!
  无论有没有成功,白棠必须跟他离开北京!
  班智踏进屋来,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你说你为谋一个人而来。为他用尽心机!那个人,原来是她?”
  秦简唇角勾起的笑容不尽优雅:“他不值么?”
  班智无奈低叹:“各人有各人的缘份,何必强求?”
  秦简笑容微冷:“我偏要强求!”


第367章 逼见
  当阿简的小厮品雨出现在松竹斋的门前时,眼尖的全掌柜惊喜交集:“这不是品雨么?”他往外伸了伸脑袋,“你家公子呢?”
  品雨笑着行礼:“全掌柜,练公子可在?”
  “在。在楼上呢!”全掌柜喜孜孜的唤白棠,“东家,品雨来罗!”
  白棠收起桌上的画卷,微微一笑:果然来了!
  “练公子!”品雨上前深深一揖。
  大半年不见,品雨个头高了些,人却更瘦了。
  白棠喟然轻叹:“你家公子,总算肯见我了?”
  品雨听得白棠语气里的感慨心中不禁难过。抬头间见白棠依旧风流俊美,神采飞扬。自家的公子却为她夜夜辗转难眠,备受折磨,即便知道这事怪不得白棠,品雨依然对她一肚子的气。
  “练……公子见谅。”品雨垂首苦笑,“我家公子曾道,既然和您缘深情浅,不如相忘于江湖,今后有缘自能再相会。”
  白棠眉尖微挑:若是阿简,纠结之后囿于无可转圜的现实,的确可能生此逃避之意。但如果是秦岭——白棠后背凉意阵阵——这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
  “那你今日前来——”
  品雨续道:“只因我家公子听说您得了颜先生的新作,公子听闻后万分向往。您也知道,颜先生之前在香山书院读书,还任过画师一职,公子十分喜爱他的作品。故遣我向您借画一览!公子说他本该亲自来的,不巧路上颠了马车,公子的腿摔伤了,所以还请练公子海涵。”
  白棠有些意外:“摔伤了?伤得可重?”
  品雨心底舒坦些了:练白棠对公子还是关心的!微笑道:“幸好未曾骨折,但也不便移动。”
  白棠真挚的道:“我和阿简什么交情!他若想看颜先生的新作,哪怕他身在千里之外,我爬山涉水也给他送来!”
  品雨欢喜笑道:“我就知道您还记得我们公子的好!”
  白棠从书柜中取出幅画卷递给品雨:“拿去吧!”
  品雨喜道:“多谢公子。”犹豫了下,又问,“您是否随我同去,见见公子?”
  白棠故作不经意的问:“你家公子现在何处?”
  “公子正在清远寺治腿伤。”
  白棠心头猛地一跳:清远寺!阿简竟然身在清远寺!他即觉意外,又想果然如此!之前的怀疑,此时对证上了!
  他半敛凤目,淡声道:“你家公子也说了,相见不如不见!待阿简愿意见我了,我们再见不迟。”
  他设局诓阿简,可不想被他反杀!班智与他必有联系,清远寺绝不能去!
  品雨没再多说什么,领了画告辞。
  白棠立在窗前瞧着他的背影,脸上不由泛出些无奈的冷笑:阿简伤了腿,不能亲自前来。以此哄自己去见他,真是个完美无瑕的好借口!
  品雨回到清远寺,双手奉上画卷。
  秦简惊讶不已:“他竟然将画给你了?”说着,飞快的打开画卷,刹时面孔一白,怒意浮于眉眼,随即又笑出声来:“白棠啊白棠——”
  品雨不解,探头一望,迟疑问:“这是——捣练图?”
  秦简笑道:“差不多。想必是练家在邵武造纸,颜大人将造纸的情形画了下来。图中捣练的正是制纸原料。”
  品雨面色微变:“这不是《湖山平远图卷》!”
  “唉!”阿简叹息。此画的确是颜宗的新作,可谁想颜宗的新作竟不止《湖山平远图卷》一张?白棠恁地狡猾,非要逼得他自行现身!
  品雨急道:“都是我不好!没跟练公子说清楚要借的是哪张图!”
  “无事!”阿简摇摇手,“你如何算得过他?”
  品雨见自家公子半眯着眼,眼中盛着隐隐的笑意,并无生气的模样,心头略松,但更加糊涂了!公子和白棠,究竟在搞什么呢?
  阿简欣赏了番画作,微笑道:“品雨,我要见一见白棠!”
  品雨喉咙被人掐住般,心中又痛又急:“公子,何必呢?”
  “你去安排下。”阿简的口吻轻淡却不容置疑,“想来他是不肯主动见我的。你就从苏氏着手吧!”
  品雨静了片刻,无奈的道:“是,品雨知道怎么做了。”
  白兰已经出嫁,不便动手。苏氏每日里来往与桑园和练家,是最佳的人选!
  这日傍晚,白棠与徐三左等右等,直到天色灰暗,也没能等到苏氏回家。
  徐三眼见时辰不对,又不见苏氏的丫鬟婆子前来通报苏氏的行程,立觉不妙!不等白棠开口,唤了仆从就准备出门寻人!
  白棠面容惨淡,心急如焚!苏氏是有事耽搁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若是意外,他只想到一个可能——
  “白棠,你别急!”徐三利落的翻身上马,“满城还没哪个胆肥的敢对爷的岳母不利!”
  “不!”白棠后悔不已,“我担心的是——”他话音未落,却见一辆马车踏踏驰来停在他们面前。
  品雨掀了帘子跳下马车,笑容满面的向他们行礼道:“练公子,徐三爷!”
  徐三眯了眯眼:“品雨?”
  品雨笑道:“三爷,练公子。两位可是要寻苏夫人?”
  白棠眸中寒光闪过:“我娘在何处?”
  “今日公子外出散心,恰巧遇见苏夫人。夫人见到我家公子十分开心,与公子多谈了会儿,又同去清远寺上香。故派我向练公子报个信!让两位莫要担忧!”
  徐三隐隐觉得不对劲!阿简才出京城没几日,怎么又回来了?还巧遇苏氏?遇上就遇上呗,怎么就去清远寺那鬼地方了呢!
  品雨笑吟吟的,只望着白棠不说话。
  白棠深深呼吸,强抑住紊乱的心绪,温然笑道:“这般晚了,我便与你去趟清远寺,接我娘回来吧!”
  徐三急道:“我去就是了!”清远寺在他眼中现在就是狼巢虎穴!天知道班智还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怎么能让白棠身陷险境?
  白棠按着他的马辔,对他笑道:“我与阿简久别重逢,也有些话想对他说。放心吧,阿简还能吃了我不成?”
  徐三感受到白棠的手指轻轻扫过他的手背,自是明白他的暗示。忍着焦虑不安:“一起去!”
  白棠微微摇头:“杨师傅不是给你布置了许多作业?”
  杨千骏出狱后,得到消息的徐三立即激动的冲进了东宫!杨千骏也没废话,考较了番他的功课后,补了一堆作业给他。
  徐三怔了怔,只好点头道:“那是!早去早回!”
  白棠笑着坐进品雨的马车,朝徐三挥了挥手。
  徐三目送他们走远,立即驰马奔向东宫!
  阿简疯了不成?竟然敢挟苏氏要胁白棠去清远寺见他!
  若不是整座清远寺都在太子的监控之下,任谁也翻不出浪来,徐三绝不会让白棠以身犯险!


第368章 相见
  此时的清远寺,班智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已是满身疲倦。
  侍奉他的寺僧忍不住劝道:“上师,您最近看的病人太多了。每日这般劳累,身体也吃不消哪!”
  班智觉得作出个微笑都困难,只扯了扯嘴角道:“无事,睡一晚就好。”
  他回到禅房,却见秦简坐在他的棋盘边,手中捏着枚黑子注目棋局:“回来啦!”
  班智掩上门:“公子兴致不错。”
  阿简瞅了他一眼,眉头一紧:“天天这样拼命,怎么,为自己所作赎罪?”
  班智垂头不语。
  阿简扯了嘴角轻笑:出家人,就是矫情!
  “看在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缘份。”阿简落下枚黑子,“现在宫里情形不明,我和白棠的事可能会牵连你。你立即收拾下,离开京城。”
  班智心中一凛:“狼毒纸,没有成功?”
  阿简摇头:“三叔口风紧得很。越是紧,太子越是可能出事!倒是太孙那边——”
  班智惊道:“你还算计了太孙?!”
  阿简笑意更深:“你可别冤枉我!只是,就算太孙即位,这天下他也坐不稳。万一狼毒纸的事泄露出去,你凶多吉少。趁现在还能走,尽快走!”
  班智沉默了片刻,问:“我还能去哪儿?”
  阿简递给他一张纸:“这儿是我允诺你的无上功德!你若能守得住,尽管去参悟。”
  班智接过纸,打开看了一眼,竟然是张地图,地图中皆是沙漠,另有无数洞窟,其中有只洞窟用朱砂标出三字:藏经洞。
  “藏经洞?”
  “去吧!”阿简观详着棋局,语带调侃,“此去也是长途漫漫,千难万阻。到了那边后,再好好赎你的罪不迟!”
  班智手指轻颤。他收了地图,问:“你呢?”
  阿简秀雅的眉目微露诧异:“你还有空管我?”
  班智呵的声苦笑:跟一个走火入魔的人,什么也说不通!
  寺僧在外边敲门:“上师,秦公子。练白棠到了。”
  班智一惊:“他来此何事?”
  秦简伸手扰了棋局,笑道:“自然是我请他来的!”
  白棠面如沉渊踏进寺来,知客僧迎上前,还未招呼,他便问:“我母亲何在?”
  知客僧微笑道:“苏夫人么?夫人来得晚,敬过香后,正在后院进素斋。”
  白棠冷声道:“带我见她!”
  知客僧忙领着白棠去了后院。苏氏和两个丫鬟吃得正香,一见白棠,苏氏放下筷子喜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品雨传了话,让你甭担心的么?我在清远寺还能出事?”
  白棠尽量温和的道:“要来清远寺,何必急着一时?天都晚了,打扰师傅们晚修!”
  苏氏擦了嘴,笑道:“阿简说了,寺里新请了尊求子观音,灵验漂亮得很,白天里挤得人满为患,也就傍晚人少些。所以娘就顺道过来咯!”
  白棠无语:求子观音?阿简你逮人命脉真是一捉一个准!
  “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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