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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匠心-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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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忠笑了笑:“我会给你安置一个好去处!”
张伯忠哪能忍得与她同坐一车?说完话便卷起帘子下车,突然听到背后巨大的动静,飞快的转身出手,奈何马车实在太小,一把锋锐的小刀已经刺进他左腰!
“张伯忠!”雪芜冷静又狠厉的扭了扭刀柄,笑道,“既然这么舍不得我,不如我们同归于尽吧!”
张伯忠闷哼一声,忍着巨痛一掌击开雪芜!雪芜低笑:“你恨我,你还有脸说恨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三年前,你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对我百般讨好?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全是给的另一个女人!我恨你,你对我越好,我越是恨你!”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感情虚如空中楼阁,却又是她赖以生存的最后要根救命稻草。
伯忠眼前一暗,噗的声摔下了马车。散在外围的侍卫立即涌了上来!
“世子!”
“世子,你怎么了!”
“程雪芜竟敢刺杀世子!”
待卫愤怒的冲进马车内,一时呆若木鸡——雪芜横躺车内,颈间插着柄小刀,已然自戕而亡!
第397章 故人归
程雪芜的死只在京城官眷中吹起浅浅几圈涟漪便悄无声息。毕竟她的结局,诸人早有预料。倒是英国公府出了另一桩满朝震惊的事——英国公新纳的妾侍怀孕了!
这么多年,英国公府只有张伯忠一条血脉,不想这个好命的妾侍竟然怀上了!不论生下来是男是女,这孩子必将是张家的宝贝疙瘩!
私下里难免有人议论:万一这胎是个儿子,按张伯忠之前做得那些荒唐事,搞不定他的世子之位都保不住!
没多久,英国公上书皇帝,撤张伯忠世子之位。宣帝难免惊讶:你小儿子还没生出来呢!就把大儿子撇一边了?
他好歹也是和伯忠、徐三他们一块儿长大的,中秋宫宴眼见他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也是恨其不争!如今再剥夺他的世子之位,实在于心不忍!
这折子他按下未发。先招了伯忠过来,想在他父子间做回合事佬。不料伯忠进宫时,竟是坐着轮椅而来!
宣宗大惊:“你的腿怎么了?!”
伯忠脸半垂,双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不慎摔坏了膝盖。”
他当日受伤,又从马车上跌落。右膝盖竟摔在块尖锐的石头上,膑骨开裂。养了百余日,外伤痊愈,但走路却要撑着拐仗。
大明律,身有残疾者,不可袭爵!
英国公只能上书请除儿子的世子之位。
宣帝说不出话来。
张伯忠却扯了嘴淡淡一笑:“陛下,不必为臣难过。这是臣的报应!”
他曾在程府发誓,此生必善待雪涵,若有负于她,叫他穷途末路,一无所有!
如今,可不是穷途末路,一无所有?
他低声轻笑,上天对自己毫无怜悯之情!他还妄想着追回雪涵,可如今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剥夺得干净!
张伯忠此次离宫后,于府内深居简出,几乎与世隔绝。
徐三与阿寿对于英国公府的这番变故,皆保持缄默。俩人也曾探望过他,但他拒不相见。说是无颜以对。只递了句话给徐三,今后雪涵嫁进魏国公府,请他和白棠多加照看。
“都是程雪芜那女人害的!”阿寿愤恨不平,“她倒死得轻巧!”
徐三想起白棠说过的话,不由道:“性格决定命运。如果伯忠换个性子,也不至于此。”他牵了马,“我先回礼部,各国的使臣快到了。鸿胪寺最近忙得脚不着地。”
阿寿也道:“那我去窑场盯着。白棠再三叮嘱我这次要多烧些好东西,趁机大赚一笔!她还说,以后这机会可不多了!”
徐三的身体在马背上微微僵了下。
宣帝登基后便将无数人心血凝结的海图、造船图纸收归封存,竟让郑和去南京守陵。期间还无端斥责过他一回。之前他也曾说过下西洋之事劳民伤财。这回再召郑大人出海,也是为了通告诸国,大明朝换了皇帝,你们可以来进贡了。至于今后,徐三真不觉得大明朝还有七下西洋的机会!
这不,收到消息的东瀛及南洋小国,都赶着来大明朝供了。
宁波的海港再度热闹非凡。各种肤色衣着迥异的的洋人们激动的穿梭在港口里,呼吸着大明朝新鲜甜美的空气,感受着前所未见的繁荣盛世!
一拔拔的洋人中,一名黑发汉服的年轻男子引起了港口小贩的注意:“客倌?您这是回乡了?要不要住宿啊?咱们老字号的悦来客栈,您肯定知道吧!”
练白瑾朝他笑了笑:“我要包车,上京!”
他朝身后几名东瀛人拱手道:“咱们按计划行事。”
东瀛人对他极为恭敬:“弟子明白!只是去京城路途遥远,师傅真的不需要弟子们随行伺候么?”
白瑾摇头道:“不必。”
他带着两东瀛人上京才不方便。何况东瀛人在大明的名声不佳,自己可不想找麻烦!
白瑾抚平衣襟,背好行囊,抬头挺胸,大步而去。
爹,娘,我回来了!
练白棠,我回来了!
白瑾抑制住激动,满眼的繁华比他离开时更盛!一时又有些得意。跟京城相比,那保留了大唐风情,微缩了大明宫的京都,更具风情呢!
他当年深思熟虑后选择了东瀛作为自己东山再起的目标地。一是因为东瀛深受汉文化影响,二是他们极其喜爱大明的各种工艺,三是因为,他们对匠人格外尊重。
不出所料,他一旦展现出自己在雕版及造纸上的才干,立即被当地人奉为座上宾。等他立稳脚跟,便将白棠木版水画的本事慢慢展露出来。
先是小说的插画。他基础功扎实,无论雕工还是绘图皆让人眼前一亮!随后他不满足于为小说画图,而开始选取当地特色风情景观及名画著作里的片断,刻成小块的彩版,版印成彩笺,轰动一时。须知,东瀛正为大明的各色彩笺迷得魂颠倒,工匠至今不曾找到套色印刷的技术,练白瑾的出现,简直让他们欣喜若狂!当地的书画名家、甚至是官员逐一上门拜访!
名利双收的白瑾很快聚拢了不小的财富。又被上流社会所接受,在东瀛呼风唤雨,日子过得比在北京舒畅得多了。
这次东瀛使团赴京上供,他也随行。一方面自是衣锦还乡出口恶气,另一方面,凭他在彩版上这两年的浸淫,所获的心得,有意要和白棠一较上下!
正在绘图的白棠连打了两个喷嚏,一时莫名的有点心神不宁,他放下炭笔,洗了洗手。唤来玉雪玉柔替他敲背揉腿。
玉雪笑嘻嘻的道:“此次高丽国进供,也不知还是不是郑大人领队。”
白棠想到郑俞周没少给自己送高丽参,微笑道:“他若来,我必好好招待他。倒是你们俩个——”他瞄了眼姐妹花丰满的身姿,唉,没福消受啊!“是不是也该寻个婆家了?”
玉雪红了脸:“咱们姐妹就是无根的浮萍,谁肯要啊!”
白棠眯着眼睛:“口是心非!有爷我在,你们还怕找不到好男人?”他一挥手,“桑园里现今有不少新提拔上来的管事。你们俩尽管挑,挑好了知会我一声。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我好不容易把你们培养成远近闻名的松竹斋双姝,可不是让你们嫁人相夫教子的!给我出来干活!”
肥水流外人田,白棠才不肯便宜了外边那许多不怀好意的男人呢!
玉雪玉柔又感动又高兴,在外头办事,比窝在家中有趣得多了,齐声道:“多谢公子!”
白棠小憩了会,睡得有点迷糊时,听得玉柔唤他:“公子,您的堂兄来了。”
第398章 斗纸(一)
白棠精神一震,一骨碌爬起来:“堂兄?”
平江似笑非笑的瞅了两个美人,论享受,还是白棠最在行。他坐定后递了叠纸给他:“不必起来,躺着看就成。”
白棠一边唤了玉雪上茶,一边面色讪讪的翻看那些纸:“咦!”他神色微震,不由坐直了身体。这几张画,不过手掌大小,全是东瀛的风俗画。那再熟悉不过的富士山风景,日本民间女子柔美的身姿,还有各色狰狞的鬼怪,皆用色鲜艳,绘制精细。木理的纹路在颜料中依稀可见——“浮、浮、浮世绘?!”
白棠目瞪口呆。
这好象——离浮世绘的出现早了三百年吧?!
转念一想,大明的饾版拱花合而为一提前了一甲子,那日本的浮世绘因此提前现世,也在情理之中啊!
“绘世绘?”平江不由惊讶问,“这是东瀛版画的名字么?你早知道东瀛也有版画?”
白棠咽了口口水,收回震惊,正色问:“你先说说,这种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平江疑惑的望着他:“之前并不曾发现。是近来从东瀛回航的海船带回来的。数量也不多,作品的水准参差不齐。我买的这几张是刀工与版印最好的。”
起初,平江也以为这些画作是东瀛人笔绘的作品。因为画得都是民间百态,画功寻常,平江猜测作者应是民间工匠所绘。待再细看,立即发现这些画的表面留有木料的纹理!这才惊觉,彩版之技,已然传到了东瀛!而且他们飞快的发展出自家特色的民间风俗画来!
“他们是怎么学会的?”平江不解。
白棠沉吟道:“这法子咱们同行间并无遮掩,让东瀛偷学了去,或是有工匠流落在外,传出去也没什么奇怪的。”
平江点点头:“也是。”顿了顿,“你为何称它为浮世绘?”
白棠舔了舔后槽牙:“这……这种风格的画东瀛古早有之。上回那个东瀛特使闺蜜先生曾和我提到过。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画的皆是浮世掠影,故名浮世绘。”
“哦。”平江颇有所得,“咱们的版画过于高雅。这些浮世绘,倒有些雅俗共赏的意思!”
“正是如此!”白棠瞧平江若有所思,微笑问,“堂兄想到了什么?”
平江迟疑了下,道:“若是印上些风俗画,用在民间的各色日常用纸上,倒也别致。”
比如食肆、药房、布店等等。只是这生意薄利多销,练石轩还真看太不上。平江也仅想了想,就抛至脑后。
平江告辞后,白棠对着一张樱花仕女图目光闪烁:“这些女子的脸,还是大明的风格呢!”
他向窗外看了眼,近来街上的洋人越来越多了。
隐隐的,白棠有种强烈预感:太平许久的廊坊四街,要有场大动静了!
几日后,白棠一早到松竹斋,开门没多久,有位身着东瀛服饰的男子恭恭敬敬的捧着卷白纸踏进了松竹斋的大门。
全宏经验老道,一瞧此人的姿态便知不是来买东西的,亲自迎上前:“这位客人,有何指教?”
男子客气的双手奉上卷纸道:“还请贵铺的练掌柜赐教。”
全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真是来砸场子的!
但他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后,还是吃了一惊:“这是——纸?还是绡?”
倭人笑而不语,眉稍中颇带自得,只看了眼楼上。示意全宏可以送上去给白棠一观了。
全宏憋了口气,快步上楼:“东家!倭人来砸场子了!”
倭人?白棠眉间一蹙。最近东瀛的存在感挺强啊!
他目视全宏手上的纸,只扫了两眼,嘴角微扬:“和纸?”
“东家!这倭人的纸以前可没这般好啊!”全宏啧啧称奇,“这卷纸,我瞧着可比我们大明的纸更轻薄些!”
日本人在造纸术上的确有几分天赋。
白棠展开纸,果然玉白可爱,表面银色若竹叶的花纹。通透的几乎可以透出人影。且并不易撕裂,颇为坚固。落笔也极流畅,不比练家的玉扣纸差!
全宏感叹:“竟然是倭人造出来的纸!”
白棠淡声道:“也没什么,不过是造纸的时候工艺更加精细而已。”
“东家,那我怎么打发他?”
白棠在他耳边交待了几句,全宏点头下楼。
“这位东瀛来的先生。”全宏笑道,“我们东家说了,请您二十日后再来!”
倭人微觉惊讶:“二十天,就够了?”
全宏点头:“足够!”
倭人也不多说,拱手告辞!
待他走后,廊坊四街里的同行立即凑到松竹斋。
“斗纸?倭人竟然要和咱们斗纸?!”
在大伙儿眼里,敌我分明!倭人找松竹斋麻烦就是找整个大明的雕版界的麻烦!大伙同仇敌忾,个个难掩愤慨。
“他们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然而看到倭人送来的和纸,诸人一时没了声音。
这纸,还真是可爱得不行!教人爱不释手!不禁又为白棠担忧起来:“这个,可有点麻烦啊!”
“无事。”白棠微笑道,“过十日,教你们瞧瞧我练家压箱底的本事!”
大伙儿俱是惊骇:老练家还有压箱底的本事?!
这话传到练石轩的耳中,笑得不行!指着白棠道:“明明是你的本事,与我何关!”
白棠卷着袖子,督促著作坊工人处理一锅子的楮树皮——那正是高丽纸所用的材料。浸泡,打散,再浸泡——反反复复,比制作高丽纸的要求更高,直到楮树皮的纤维完全破碎不留半点渣滓,过滤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煮出的纸桨细腻如奶滑般,才算大功告成。这一步,就需费时十五六日!
“祖父,您就是我扯的虎皮大旗!”白棠笑道,“没有您,我可不敢这般招摇!”
“我老咯,还能有这用处,我也满足咯!”练老爷子笑眯眯的问,“这纸,你是打算做得比和纸更薄?”
“是啊!”白棠应声,“和纸的工艺和宣纸相似。没啥难处,贵在极致的精细而已。”
小日本就是有这种本事,能将寻常的事情做到极致!
也足以让人敬佩。
第399章 斗纸(二)
二十日后,廊坊四街上的各大掌柜伸长了脖子盯着松竹斋。
午前,一辆颇有气派的华贵马车款款而至。马车外还跟随着几名东瀛侍从。
上回送纸的倭人即是其中的首领。
“哟!客倌您来了!”全宏迎请他落坐,奉上茶。“客倌来了两回,敢问怎么称呼?”
倭人神态恭谨:“鄙姓武田。”
“武田先生,稍候!”全宏转身就取了一卷纸来,放在桌上。
武田蓦地瞪大眼睛!
桌上的纸,色泽白中带着点朦胧的烟色,晶莹剔透!纸张的脉络纹理清晰可见!通透得仿佛上等的薄绡!
一上手,轻若无物!
武田不敢置信的皱紧眉头,想到了什么,急忙左右拉扯了一番,结实!寻常力气还扯不破。于是取了桌上的笔墨试写。不染不晕!
武田咽了咽口水,抬头问全宏:“这是什么纸?”
全宏笑了笑,道:“这纸啊,没什么名头。就是我们东家造得玩的!”
武田面色顿时有些难堪:“造得玩的?这句话鄙人不爱听!想必这纸也耗费练公子许多的精力,怎么能说是造得玩的呢?”
全宏笑嘻嘻的解释:“武田先生,这纸呢,是用来书写的!弄得这般薄,漂亮是漂亮,可毕竟不实用!不实用却漂亮的纸,可不是造得玩的么?”
武田抿了抿唇,无言以对。
这一局,论工艺,他们输了!
武田垂头离开了松竹斋!全宏与各大铺子掌柜偷笑时,那辆东瀛的马车上,走下一名年轻女子。
阳光照射下,她雪白的肌肤如暖玉,乌发紧束如瀑倾泄。一双浓眉星目,顾盼生辉!
明明是个美貌女子,却穿着身男人的衣服!白色的里衣青色的灯笼裤,一件极美艳的紫色外套瞧得诸人目不转睛!
铺子里几位老板惊赞:“好漂亮的颜色!”
“是啊!”
“这美人是什么来头?”
“莫非是东瀛的公主?”柳老板摸着下巴。“这件华服——太金贵了!”
“是啊!”
女子英姿飒爽的大步踏入松竹斋,饶是对美女从不在意的全宏,也多看了她几眼。
武田对全宏骄傲的道:“这是我们东瀛的大将军之女,足利小姐!”
全宏有点懵:东瀛大将军的女儿?到他们的松竹斋来作什么?
足利小姐四顾了番店里的摆设与书画之物,小巧饱满的红唇中吐落出流利的汉语:“我在东瀛,久闻松竹斋的大名!对练公子也是景仰已久。”她无比爱惜的轻抚身上紫色华衫,笑问,“不知今日能否请练公子一见?”
话音刚落,全宏就听玉柔在楼上娇声道:“师傅,东家有请足利小姐!”
武田似有不愤之色,凭何让自家尊贵的小姐上去见她?但转念想到白棠身有朝庭的诰命,是大明朝的贵妇,与自家小姐比,也差不了多少,方心气平和了些。
足利小姐稍稍抬起胸脯,按了按腰边的配剑,独自登楼。
到了楼上,她面上笑容一滞!只见一名清俊脱俗的男子凤眼带情,含笑相迎:“足利小姐大驾光临,松竹斋蓬壁生辉!”
足利虽是男装打扮,但面上的妆容该少的一样不少!雪白的粉底,正红的口脂,让人一眼便知是个美娇娘!但白棠不施脂粉,只画浓了眉毛,乍一看,还真是个俊俏风流的美男子!
“你就是练白棠?”足利将信将疑。
“如假包换!”白棠微笑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番她身上的紫衣。“小姐,请坐!”
这日本妮子还真漂亮!白棠旧病复发,心中难免有些蠢蠢欲动!高挑英气,美艳逼人!不错不错,个中极品!
足利在母国,受惯了男子对自己的追捧,不想白棠一个妇人,竟也为自己倾倒,心里感觉顿时说不出的奇怪。
“练公子可知我今日的来意?”
白棠哦了声,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实在忍不住,调戏了一句:“小姐对在下的心意,在下自然是非常之明白!”
噗!玉雪玉柔在边上偷笑!公子又来了,见着漂亮的姑娘,浑身的骨头都要轻几两!
足利小姐的脸顿时一红!她浓眉一扬,握紧了刀柄。
白棠见好就收,这姑娘可是玩武士刀的!不好惹!
“足利小姐纡尊降贵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来?”
足利松了刀柄,冷冷的道:“练公子制的纸,的确叫人惊艳!”她从袖中取出两枚小巧可爱的圆钵,轻轻放在桌上。
“听说练公子擅长雕版彩印。一手饾版拱花的本事无人及。三十四色调色法是你拿手绝技!恰巧,我也有几色难得一见的颜料,我东瀛制所制,请公子品鉴。”
“足利小姐客气了。”
白棠颇有兴趣的打开第一只圆钵,一抹妖红跃入眼帘。
他指尖拈了少许轻轻一抹,那细腻至极的粉末立时在指尖扬起一道格外妖娆的红。真如开到荼靡的血红蔷薇,美艳得让人止不住的心生异样!
嗅了嗅味道,白棠擦了手指,说了三个字:“胭脂虫。”
胭脂虫体内特有的红素,不仅可作颜料、染料,便是化妆品中,也常见它的身影。只是这种虫子难找,所得不多。日本古早还用此色为染料,制作和服。
足利小姐抿了下唇。就算你猜出胭脂虫,也绝对想不到另外那色颜料的原料!
“另一只呢?”
白棠打开第二只小圆钵,双眉微扬:竟然是一钵半透明,闪烁着珠光的颜料!
依旧挑了些粉末在指尖轻轻抹开,荧荧珠光轻闪,煞是好看!白棠又嗅了嗅味道,眉头微蹙。
足利暗暗得意:这颜料经过加工,早已闻不出半点异味!
“练公子?”她唇角轻扬,“可知这是何物所制?”
白棠笑了笑:“我方才在想,珍珠磨碎后,亦无此光。倒是听说有些鱼的鱼鳞磨成粉,添入其他颜料中,可为画作增色不少。”
足利蓦地收了笑容!
怎么可能!她可是查得清清楚楚,大明从无人用过鱼鳞粉作画,练白棠是怎么知道的?!
第400章 帝王紫
白棠不等她喘过气,又笑赞道:“足利小姐身上这件紫衫漂亮又名贵!这样浓郁华美的紫色,在我大明并不多见。”
中国的紫色染料,只从紫草根中萃取。但紫草的颜色远没这般鲜亮夺目。而这样浓郁纯正的紫色,因为其原料的珍贵及复杂的炼制工艺,制成的服饰就成了代价高昂的奢侈品,常为帝王所享用!故又名:帝王紫!
因此,足利小姐这身紫衣甫出现就轰动了廊坊四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足利刹时又自信起来:对了。她还有杀手锏哪!
“练公子认得这紫色的贵重就好!”足利小姐见白棠成竹在胸的模样,又不安起来!他连鱼鳞粉都认得,万一——
只见白棠从柜子里随手翻出几只小海螺,那是颜宗特意挑了海边漂亮稀奇的贝壳寄给他观赏所用。
足利小姐漂亮的脸孔简直快绷不住了!该死!练白棠是神仙不成?!
“贵国出产一种紫骨螺。”白棠把玩着小海螺,“它的分泌物经过日晒后会奇异的变成紫色,因产量极低,处理后就成了弥足珍贵的帝王紫染料。”
足利小姐脸色铁青,丰润的红唇已布满牙印:“练公子博闻广记,教人佩服!但就算你知道胭脂红和帝王紫的原料配方,你也制不出比它颜色更浓更好的颜料,所以这一局,我们算是平局!”
白棠对美人总是格外宽厚,微笑道:“小姐说平局就是平局!”
足利听出他语气中的调笑之意,又羞又恼!
她在京都,是有名的大才女兼奇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骑术剑法,不下于男子!多少贵族少年追逐不休,加上出身高贵,还从未像今天这般丢脸过!
自从多年前间仲龟密出使大明回国后,一个劲的夸赞练白棠的厉害能干!简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足利听闻,自然生出些仰慕之意。
谁知没多久,便来了个才干卓越的练白瑾,名动京都!间仲龟密却说他比白棠差得远!惹得足利小姐惊骇后生起万分的不服气:练白棠真有这般厉害?她定要见识见识!这才有了她中原之行。
“练公子!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足利小姐拖着木履踏踏的下楼,颇有些落败而逃的味道,早没了初来时的高傲与张扬。
武田见她脸色不好,心头一跳,也不说话便跟在她身后。
此时,恰巧来了名极美貌的男子,如风般与足利擦肩而过。
足利不由驻足回首。好漂亮的男人!比她见过的所有的东瀛男子都漂亮。
“三爷!您怎么来了!”
徐三急道:“听说有东瀛美女来寻白棠?她人呢?她找白棠何事?”
全宏失笑:不知是哪个多事的通知了三爷。三爷也真是,女人的醋也吃!
足利猜他就是徐裘安。暗恼自己活生生的大美人就他眼前,他竟视若无睹!
全宏呶呶嘴:“那不就是?”
徐三的桃花眸自带波光潋滟的迷魂效果,瞧得足利玉面泛红。
足利故作倜傥的向徐三行了个男子的礼节。谁料徐三定睛一瞧,登时撇了下嘴唇,转身就上楼。嘴里嘀咕:“扮男人还要涂脂抹粉,不如不扮!”
他家白棠,清清爽爽,身上找不出半点脂粉味!
足利听得美目一睁,心底一股子怒气往上冲!徐裘安竟如此无礼!她扫了眼铺子里的彩色版画,抑住心底的不甘,冷笑:练白棠,休要得意得太早!
徐三进屋时,见白棠立在窗前,目视足利的身影,一脸的姨母笑。
“足利小姐是东瀛当权将军足利义政的女儿。此次随使团赴京。”徐三身在礼部,这些事信手拈来。
白棠对日本历史了解不深,但直觉告诉他,近日的事有点古怪。
“足利小姐是冲我来的。”白棠口气中难掩自得。“美人的一番心意怎能辜负?”
徐三冷哼:“心意?分明是不怀好意!我可是听说,东瀛人一到大明,就四处搜寻名画古藉。”
“名画古藉?”白棠联想到之前的浮世绘,旖旎之心尽散,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这群小日本,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次东瀛使团的领队是谁?”
“你的老朋友。”
“闺蜜先生?”白棠顿生不满,“他当年回东瀛的时候,在我面前说得花好稻好,如今故地重游,竟然也没来看我!”他顿了顿,神情肃穆起来,“可见是心虚,不敢来见我!徐三,你叫鸿胪寺的人多盯着他们,我怕他们要生事!”
徐三自是应了。
“还有一事。”徐三疑惑问,“我来时发现,你爹原来那个书斋铺子立雪堂,正在整修。”
白棠咦了声!
“他回南京后,铺子就租给别家经营了!这是彻底卖了铺子,还是又转了租户?”
徐三做事地道:“我让府尹的人查了查,铺子没有转卖。”
白棠微有些不安:“那大约是……又换了东家了。”
练绍荣也正为此事奇怪着呢!他站在弟弟的铺子前,唤了个正指挥搬运木料的工头,问:“这位师傅,这家铺子可是卖了?”
工头陪笑道:“哟!咱们只是负责整修这家铺子的。至于店主是不是卖了——我只知道,原来那户人家是退租了。”
练绍荣又问:“那现在的东家是?”
工头笑道:“是个挺神秘的年轻人。”
练绍荣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满腹疑惑的回去了。只派人盯着这家铺子。
没多久,整修一新的铺子重新开业,挂上崭新的牌匾“知闲居”!
廊坊四街上的铺子进进退退乃是常事,知闲居的开张,起初并没引起多少关注。
但大伙儿在铺子里逛了一圈后,各自表情微妙!这家最出彩的物件,竟是各种彩版之物!
松竹斋推出的各款台历、印有漂亮图案的笔记本、信纸应有尽有!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店家的几款别致的套装:精雕细琢的雕版配各色空白的笺纸。可供客人自行回家印成独一无二的彩笺!还真吸引了不少风雅的客人!
更有客人点名要求图样,量身定制版雕,知闲居竟全应承了下来!凭此打响了名声,生意居然很不错!
白棠听闻后,颇为讶异:“知闲居挺有能耐啊!这量身定制的彩笺,贵在独一无二!东家是谁?”
“不知。知闲居开张,除了掌柜,没见到过他们东家。”全宏刺探了敌情回来,颇有几分紧张。“另外,他家有些版画,我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古怪。”
“什么古怪?”
全宏想了想:“说不出来,感觉就是怪怪的!”一眼瞄到白棠手边的浮世绘,“哪,就是和这些画的风格有点像!”
白棠楞了楞,脑中浮起一句日本的诗来:欲知闲居趣,来寻山水幽。
知闲居,知闲居。这家书斋不会和东瀛有啥关系吧?
第401章 失画
托各国使臣的福,阿寿的瓷器生意火爆。
自受白棠启发,将名家之作搬到瓷器上后,阿寿仗着府中名画多,弄了个名画系列。还分山水、花鸟、人物图。器型也是精彩纷呈。因产量少,品质高,常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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