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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匠心-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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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难以想象张伯忠知道真相后的情形,她此时心中浮出个字:逃!
  快点逃离这个危险又可怕的地方!
  伯忠应声笑道:“陛下,作灯中舞的人,正是雪芜!”
  雪芜脑中的弦当的声崩断!绝美的面容只剩惨淡!
  皇帝颇为意外,又觉情理当中,难怪伯忠对雪芜这般钟情,原来那时就已经情根深种!
  “世子爷!你弄错了吧?”徐凌此时站了出来,不屑又微带斥责的道,“那夜作灯中舞的人,明明是雪涵!怎么到你嘴中,就成雪芜了?”
  伯忠一怔,登时怒道:“徐大小姐,你贵为定国公府千金,怎能如此乱说——”
  “徐大小姐并未乱说。”雪枫此时亦出声道,“灯中舞的确是我妹子雪涵所作。她在家中研究光影投射便花了许多精力。府中人人可为她作证。”
  伯忠脑中空白了片刻,随后噗的声一笑,对着雪涵咬牙道:“你真是处心积虑!竟连我与雪芜最美最好的初遇,都想破坏殆尽?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报复,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
  “张伯忠!”徐嵘猛喝一声,“那夜跳舞的人的确是雪涵!”
  伯忠立时怒吼了回去:“胡说!我亲眼看到雪芜从那艘船上下来!我亲眼看到的!你们,你们太过分了!雪芜做了什么,你们要这样陷害她?!”
  雪芜闭着眼,不敢与众人对质,只作摇摇欲坠状。手心已经让指甲抠出血丝来!
  “伯忠!”英国公上前,声色严厉的斥了他一句,“陛下面前,怎可如此无状!”
  伯忠喘着粗气,拉着雪芜急切的道:“雪芜,你告诉他们,那夜,是你在船中作的灯舞!是你,不是程雪涵!”
  雪芜全身轻颤,眼中泪意盈盈,只微启樱唇:“我、我……”
  “你说啊!”伯忠额前青筋暴起!
  雪芜被逼无奈,只得道:“伯忠,你知道是我就足矣——”
  皇帝瞧得皱紧眉头:这里头有蹊跷!他不愿被人糊弄,一招手:“程雪涵何在?”
  雪涵不得不上前参拜皇帝与诸妃。
  皇帝给贵妃施了个眼色。孙贵妃微笑问:“程小姐勿慌。本宫对那投射光影的法子颇有兴趣!不知程小姐能否指点指点本宫?”
  孙贵妃问话,御花园顿时寂静无声。
  张伯忠也知道,孙贵妃询问投影的法子,是在验证到底谁才是真正作灯中舞之人!一时也没了声音,神情凄惶的注视着雪涵。


第393章 中秋宫宴(四)
  雪涵垂首道:“娘娘客气了!这投影的法子十分繁杂。好在雪涵留了份图样,详细标注了灯具、镜子的大小与摆放的位置及透孔的角度。”
  孙贵妃颔首道:“图纸何在?”
  “在我家中!”
  “不可能!”张伯忠放声大叫,“程雪涵,你怎敢欺骗贵妃欺骗陛下——”
  “伯忠!”英国公已经明白了什么,他目光如箭恨不得把雪芜射成筛子!“莫要闹了!有事,咱们回家再说!”
  孙贵妃微笑道:“世子莫急,本宫就派人去取那份图纸。”她又目视雪芜,玉容微寒。这个女人,仗着自己生得美貌,竟然意图色诱皇帝!亏得陛下英明,金太妃聪明才没让她得逞!
  “程雪芜,你可有证明,灯中舞是你所作?”
  雪芜身体一摇,只低泣不语。
  孙贵妃耐心极好,笑道:“你这般不声不响,只哭个不停。倒象是我们委屈你冤枉你似的!”
  皇帝适时的冷哼一声!
  雪芜吓得全身冷汗淋漓,但依旧无法开口为自己辨驳半句!
  “这样吧!”孙贵妃又替她想了个主意,“图纸可以让人盗去,但那支舞你总还记得吧?为证清白,你便当众舞一段如何?”
  伯忠红着眼,狠狠的盯着雪芜:“雪芜?”
  雪芜已知大势已去!
  她即无图纸,也无练过那支舞,如何能向众人证明自身?
  她软软的垂下身体,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道:“娘娘,上元夜灯舞之人,的确并非臣女。臣女也从未说过是自己,这其中有所误会。”
  伯忠足下踉跄,眼底已是腥红一片:“雪芜!”他忍气吞声,“你说什么胡话?我明明在秦淮河畔遇上的你,亲眼看着你从船上而来——”
  徐凌冷冷的道:“那夜,雪芜的确留在雪涵的船上直接回了府。雪涵先一步换到我们的画舫之上。当时,魏国公夫人与白棠的妹子白兰也在。”
  张伯忠全身都被尖刀凌迟般的痛,痛得他几乎发不出声音!
  “不,不可能——”他手足无措,凄凉无助,“雪芜,你不能这样骗我!程雪芜——”
  雪芜扑在他身前,哭道:“伯忠,那夜是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追问我的名字!我虽羞涩,也觉欢喜。可我也是今日才知,你原来找的是雪涵啊!”
  伯忠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不错!是他自己认错了人,怪谁?怪谁?!
  阿寿听得怒极!
  “放屁!”阿寿唾了她一口,“你在船里压根没露面,伯忠会追着你来?他是见到了灯舞惊为天人,所以才来寻的人!你会不明白这点?你明知他是为雪涵而来,还敢存心欺骗于他!程雪芜,你真是好心计!”
  雪芜哭得可怜至极,拖着伯忠的袖子道:“不,不是的!伯忠,我真的是冤枉的——”
  伯忠胸口阵阵剧痛,他死死的盯着雪芜,颤声问:“你冤枉?你让零香给我递的话,全忘记了么?你说汉王世子原想求娶的是雪涵,是她不想作妾所以才推了你出头,你还记得么?”
  雪芜急道:“我何曾让她这般说过?伯忠,必是她见我在汉王府苦熬时光才自作主张的!”
  伯忠哈的声对天惨笑!裘安骂得对!瞎了眼,他真是瞎了眼!
  阿寿忍不住怒斥她:“不要脸!李代桃僵欺骗伯忠!你害得他成了不孝不义之人!还有脸说冤枉?!”
  伯忠听得阿寿的话,只觉胸口剧痛,喉咙一甜,突然间眼前模糊一片,竟致失去了知觉!
  雪芜扑在他身上大哭:“伯忠,你怎么了?伯忠——”
  阿寿急得一把撩开她:“滚开!你还嫌害得他不够?”
  任由雪芜哭得如何凄美,也无人再理睬与她。
  兵荒马乱中,宫人请来了太医诊治伯忠,英国公夫妇抱着儿子,震惊与愤怒之后,心下荒芜一片!他们看着雪涵兄妹淡然的起身离去。没有多看儿子一眼。一时间悲从中来!真相大白时,却已覆水难收!
  英国公平静的望了眼雪芜:“程雪芜,你很好。”
  生生的毁了他大好的儿子!
  只盼儿子看穿了她的真面目,能够早日清醒!
  雪芜被英国公这一眼瞧得汗毛林立!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当张伯忠醒来时,已身在自家的府中。
  他望着屋顶横梁,眼底从茫然到犹疑,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满目绝望。
  “世子醒了!”丫鬟惊喜的叫声中,他听到了母亲的脚步声。
  “伯忠!”王夫人之前再恨儿子,可得知儿子原来也是中了那贱人的计,落得如今凄惨的下场,也不由心疼起他来!
  “娘,娘——”伯忠张口才喊了两声,已是泪如雨下。“娘我错了,儿子错了!儿子后悔没有听你和爹的劝,全怪我蠢我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货!”伯忠从床上挣扎着坐起,“程雪芜她人呢?我要问问她,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到底是不是人!”
  他最初的心动,一眼钟情的人,明明是雪涵!就算当初他爱错了人,可他明明已经成亲,和雪涵夫妻和睦,感情渐浓。明明可以幸福终老,可是程雪芜偏不放过他,偏要用可笑至极的谎言挑拔他们!他竟然还相信了!结果呢?他鬼迷心窍的亲手谋害了自己的孩子,又为了让雪芜进门少些障碍,设计陷害程家老爷子和雪枫!他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终于逼走了雪涵!
  程雪芜,都是程雪芜这个贱人!她毁了他原有的幸福,毁了他的一切!
  “我不会放过她!”伯忠咽下喉咙里的腥甜,“我不会放过她!”
  王夫人捧了药给他服下,柔声安慰道:“何须你出手?以她如今的名声,她已是毫无前程的废人一个了。伯忠,你可以恨她,但是不能因为恨她,再度走进另一个极端哪!”
  伯忠垂头不语。他受了这般大的欺骗与伤害,不报复回去,绝无可能!
  一想到自己的一腔深情给了错误的人,还害了自己真正爱的人,他就恨不得先剐了自己!再将程雪芜千刀万剐!
  王夫人唇角轻勾:“当然不能放过她。不给她足够的教训,也难消我和你爹心头之恨哪!”
  张伯忠抬头:“娘已经有主意了?”
  王夫人笑了笑:“别忘记,恨她的人,不止我们一家!”
  伯忠握紧的拳头立时一松:“明白了。娘,先让程家给她些教训!”
  王夫人拍拍他的手:“随你。”


第394章 雪芜归处(一)
  风光无限的未来的英国公世子夫人转眼间,就成了人人唾弃的歹毒心机女!当雪芜拖着酸软的双腿,魂不附体的出宫,想着来时的众星捧月,去时的孤零狼狈。风干的泪痕弄花了精致的妆容,心里无可排解的怨毒使得她此际的容色凄厉如鬼。
  她恨,恨得五脏六腑都快烧成了灰!
  上天为何对她如此不公?偏要在她最接近成功时,猛然间摧毁了她的一切!
  她扶着城墙,跌跌撞撞的走着。
  这世间有那么多的路,她却已经无路可走!
  直到身边有马车驻留。
  雪枫冰冷的声音响起:“程雪芜,随我回家见祖父吧!”
  雪芜立即打了个冷颤,抬头时已是满脸的怨毒:“程雪枫,我已经被你们害得如此悲惨!你还想赶尽杀绝?”
  雪枫冷笑不止:“行。你要自己走回去,随你!”
  年轻美貌的姑娘独自夜行,能不能太太平平活着到家都是问题!但若让雪芜死在外面,一来对自家名声不好!二来,还没让她尝到张伯忠报复的滋味呢!
  雪芜立时清醒!惊恐的望了眼漆黑的夜路,性命重要!任祖父发落总还有一线生机!她咬了咬牙,飞快的坐上了雪枫的马车。
  次日午后,程家两房的人聚坐在花厅中,程轼夫妇战战兢兢,已经知道了女儿所为的他们,同雪芜一样,绝望又恐惧——近在眼前的富贵,黄了!还有,他们怎么应对大房和老爷子的怒火哟?!
  程大夫人怒目金刚似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容颜憔悴的雪芜,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因是内宅之事,所以程老夫人也随丈夫一旁坐镇。想到家里出了这么个孽障,老人家的火直冲到了嗓子眼,狠狠的咳了几声,唬得她丫鬟捶背的捶背,递水的递水。
  “老二家的,我早就跟你说过!”女儿没教好,自然是程二夫人的过错,“雪芜虽有殊容,但心性不稳。我一再提醒让你们好好教导!你们却嫌我偏心眼子,偏爱大房的姑娘!如今你们再看看,是我偏心眼么?”指着雪芜她身体直颤,“程雪芜,我还说得轻了!你不是心性不稳,你简直心思歹毒!”
  雪芜哭伏在地:“祖母,雪芜知错了!只是雪芜也有冤屈啊!伯忠初遇我时,只问我是谁!我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认错了人!待事后偶然间知道真想,雪芜还是狠心舍了他嫁给了汉王世子!祖母,大伯母,雪涵!我真不是存心要李代桃僵的呀!”
  程二夫人立即应声道:“娘!我们是有错!雪芜之前偷偷与张伯忠来往时,英国公已经向大房求了亲!我们是有私心,想截个胡。但是后来雪芜告诉我们,张伯忠弄错人了,于是我们立即便放手了呀!谁知道后边还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程大夫人恨声道:“任你们巧舌如簧!说得有情有义,感天动地的!若不是你们贪图汉王妃的宝位,会舍得放弃姓张的?好在天道有轮回!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你们一家子削尖了脑袋往上爬,没想到汉王世子妃身子大好,连儿子都养好了!这时才后悔,觉得当王妃没戏了,又来抢我家雪涵的夫君!程雪芜,你是貌若天仙!但别以为长得好就能为所欲为!如今我倒要看看,这满城的名门勋贵,还有谁敢娶你!”
  二房的脸皮被程大夫人剥了个干净!个个恨不得钻地洞里去!程二夫人还想还嘴,却让丈夫扯了一把:闭嘴吧!
  雪芜羞恼已极。然她也知道,程家是最后一道庇护自己的港湾!无论如何,她要留着性命,以后再做打算!她思来想去,名门贵族她是不指望了,但是凭自己的容貌,将来嫁个富足的商贾之家作主母,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步错,步步错!”她不住磕头,“祖母,雪芜任凭发落,绝无怨言!”
  老夫人深吸了口气!冷嗖嗖的道:“雪芜,你觉得祖母该如何发落你?送你出家礼佛?让你在寺院里勾搭寻找下家?还是将你关进家庙,让你去祸害看守家庙的本家?”
  雪芜大惊,此时才有了惊惧之意!祖母连自己的打算都猜了出来!急忙哭道:“雪芜不敢!雪芜必定为自己所行诚心忏悔,绝无二心!”
  老夫人眯着眼睛盯着雪芜瞧了半晌,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的道:“我老糊涂了!你如今和张伯忠还定着亲。我怎好随意发落你?”
  雪芜一个激灵!想到张伯忠的手段,心底直发毛!那是个只认死理的人,爱你的时候爱入骨髓,一旦恨上了,恨不得敲骨吸髓!忙道:“张家、张家一定是会退亲的!孙女犯了这么大的错,再不敢奢求什么,只想余生吃斋念佛偿还罪孽!”
  程澶夫妇又向老爷子哭诉,他们只一个女儿,从小爱若珠宝。也不求其他,只求给她条活路!
  老夫人捻着手里一串佛珠,看着无比可怜的孙女,毕竟还是动了侧隐之心。
  “也罢!老二家的,送雪芜回江西老家吧!”
  程二夫人惊吓道:“什么?江西老家?娘!那地方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啊!吃的是土住的草屋,雪芜是犯了大错,可罪不至流放——”
  “娘!”雪芜急道,“祖母都是为我好!那边再苦,女儿也不怕!这是女儿该得的教训!”
  程二夫人纠结不已,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寻出几个有钱的主接收雪芜?
  雪枫冷笑不语:雪芜实在是个聪明的!她若留在京城,如何抵挡张伯忠的报复?她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老爷子点点头,又道:“老二,你们一家子,一起去!”
  程澶大惊失色:“爹?!”
  “雪芜与张伯忠结了仇!”程老爷子冷冷的问,“以他的为人,你以为你这官还能继续做下去?”
  程澶张口结舌!手脚渐渐冰凉。
  “我,我们罚了雪芜就已经表明立场了呀!”程澶怎么也舍不得京城的繁华与大好的前程!“大哥,大嫂!雪枫!咱两家就算分家了,也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再说,这件事,我们也是无辜的呀!”
  程澶面无表情:“二弟,你自己辞官离京,还能全身而退,保住程家的名声!若是被人逼得离京,那时大家的脸面就都难看了!”
  程澶气得嘴唇轻颤:“我行得正,站得直!不怕他张伯忠害我!”


第395章 雪芜归处(二)
  雪芜明白祖父这番决定真心实意为自家好!他爹娘怎么扛得住伯忠的如潮汹涌的恨意?实在忍不住硬着头皮劝他:“爹,祖父与大伯说得有理——”
  “孽女!”程澶拂袖大骂,“都是你不中用,害得我丢尽脸面不说,现在还想毁我仕途?!”
  雪芜当即不敢吱声。
  老爷子气得白眉倒竖!老二怎么还看不清形势?他的仕途已经让雪芜给毁得干净,知耻而退,总算还能给程家留点脸面!谁晓得他竟这般不知好歹!一时语气里俱是疲惫:“该说的我都说了。既然你一意孤行,随你吧!”
  当天夜里,在几名家丁的护送下,雪芜离开了京城。
  英国公府立即得到了通报。
  “想逃?”
  短短几日,伯忠的面颊削瘦,眼角眉稍满是戾气。
  “世子?要不要派人劫了她?”
  “不必!”伯忠唇角一挑,“自会有人替我先招待她的!”
  雪芜回乡的这一路,吃尽苦头!不时的遇上各种意外,马车就毁了两三回,又遇贼人劫道,简直步步惊心!雪芜担惊受怕,半路发起烧来!随行押送她的婆子没好气的帮她找了个大夫诊治,开了几剂药后,烧是退了,但雪芜那娇美的脸上竟长出无数脓包,流脓流血!历经月余才收口结疤!
  当她照着镜子,看着自己嫩白的肌肤竟变得坑坑洼洼,深深浅浅的斑痕彻底毁了她曾经无双的美貌,再也支持不住,在不断的尖叫声中疯狂的打砸着眼前的一切!
  她的美貌是她最大的倚仗,失去了倾城的容颜,她生不如死!
  两个婆子懒得劝她!心知必是张伯忠报仇来着,还真狠心!猫捉老鼠戏弄了她们一路,最后来了招绝的!
  然而雪芜毕竟舍不得死!
  待她浑浑噩噩的抵达江西老宅时,已是个瘦骨嶙峋,相貌寻常的中年病妇。
  老家的人憨实。程老爷子交待,她是族中罪妇,无须优侍,和族里的普通妇人一般安置就好。族里的长辈便安排了间昏暗狭小的屋子,黄泥砌成的坑床,一袭旧棉胎的被子,入眼没一个完好无缺口的茶碗——两个婆子脚都没地放,雪芜竟然连眼皮子也没抬。
  摒着呼吸,一婆子幸灾乐祸的道:“大小姐,这屋子是破旧了些,但时至今日您也不能要求太多对吧?我们呢,已经将您安全送到老宅了。今后啊,您就好自为知吧!”
  扔下这句话,她们逃也似的离了小屋。到了外边,一个劲的深呼吸:“可是出来了,憋得我哟!”那屋子里一股酸臭味,也亏雪芜没有夺路而逃!
  程雪芜面无表情的关紧了房门,打开自己唯一一只箱笼,摸了摸两件旧棉衣,感受到里头的银票和金银锭子还在,脸上微露出一点笑意。这是她经年的积蓄,数额不小!足以她在这种乡下地方,偷偷摸摸的过上不那么苦的日子。
  她想到方才族里的七老太爷分了她两亩水田,也不指望她明日就跟着下田种地,先挂在祖父的二弟家,让他们帮着种起来,到时候两家收分成,不至于饿死她。但是,从明儿个起,二爷爷家的三个媳妇,要带着她养鸡喂猪,割草烧饭,做一个真正的农家女了!
  雪芜摸着面颊,脸毁了,她还有其他本事!就凭她,还搞不定区区的农妇?只要给她机会,她必能逃出生天!
  察言观色能说会道,姿态放得极低的雪芜果然如期收拢了身边的人,个个对她怜惜有加。但她得意了没多久就发现,是该她做的活计,一件也逃不掉!每天从早忙到晚,哪怕腰抬不起来,也得扛着猪食把族学里的猪给喂饱了!
  仿佛收到过警告,族里没有人再会对她的娇弱无助施与同情。不到半年,她的肩膀厚了,腰板粗了,肌肤失去了光彩,乌发起毛,手指粗糙,指甲里的脏物怎么也清洗不干净!她惊恐的发现,再不用多久,自己就要和村里的普通村妇没多少区别了!
  好在,她终于发现了合适的目标!
  族学里的老秀才姓黄,有个年方十六的小儿子,长相清秀可人。偶尔见到自己干活时,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当他无意间发现,这个农妇竟然饱读诗书,出口成章,是只落难的凤凰时,震惊得无以复加!
  雪芜只是凭直觉,先行布下了一枚棋子。她坚信,这枚棋子很快就能发挥用处!
  因为她良好的劳作态度,七老太爷对她的管控渐渐有所放松,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村里那些娶不上老婆的光棍,总爱在她面前晃荡!虽然不敢动手动脚,但想到他们的意图,雪芜便全身打战!好在她的身边有七老太爷安排的人盯着,让那些人无从下手。可从二爷爷家的几个嫂子那儿打听到,还真有不少人想娶她做老婆呢!虽然脸上长了许多麻子,但并不影响其他用处不是?
  嫁一个泥腿子,三年抱两?
  雪芜冷笑!祖母的惩罚,果然诛心!
  她本想过个两三年,等京城里的人忘记了自己后,再作打算,可现今这情形,程家是真要让她一辈子就做个农妇了!
  好在春雷过后,竟让她发现了一线生机!
  开春时,附近野山林里密密麻麻的春笋、各种珍贵的菌子是村民难得的赚钱机会。今年第一场春雨后,村里的妇人孩子个个背着竹蒌天才亮就已经在山里挖笋了!
  雪芜混在村民中,她已经能够熟练的使用各种小农具,一把铲刀飞快的刨去泥土,挑出只嫩笋,扔进背后的箩筐内。
  一连五日,随着挖笋采菌,不动声色间雪芜已经将这坐山林外缘大致的情况摸了个遍,又从村民口中打探了些地形。仗着她过人的记忆力,回去用木炭画了图形。傍晚去族学喂猪时,偷偷将一张布条压在了一块石头缝里。
  又过了几日,她穿上箱笼里那件厚实的棉衣,再套了件破旧的外衫,背着竹篓继续上山挖笋。与村民说笑间,她渐渐的进入密林深处,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她的步子越来越快。直到她寻到一座断崖前——她回顾四周,只闻风声。
  放下竹蒌,从里取出只半旧不新的布鞋,扔在了崖边。又用力扯下裙子上一块布往崖下一抛,看着它挂在崖上斜出的树枝上!随后,她挑了块大石,费尽力气扔落山崖,同时发出惨叫:“啊——”
  在尖叫声引来村民之前,她飞快的逃进了山林深处!村里猎户的媳妇说了,里面有好几处木屋是猎户歇脚用的!她只要躲上一两日,便能重获新生了!


第396章 雪芜归处(三)
  当七老太爷拄着拐仗爬到山崖时,只见到雪芜落崖前松落的鞋子和半山腰上迎风而落的小半截衣裙!
  他的脸色刹时难看起来。
  “她怎么跑到这边来了?你们也没人看着?”
  诸人都低头不语:平时分些心神盯着雪芜自是没问题,可这几日,大伙儿都急着赚钱哪!
  “外边的笋子都采得差不多了,所以雪芜才往林子里头走,我们……也没想到会出事啊!”
  七老太爷怒道:“还不叫几个人下去找找!”
  那得找到几时?就算找到了,人也变成一堆烂肉了!
  众人心里嘀咕归嘀咕,还是回去备了绳索,慢悠悠的滑下了山崖。搜索了一个下午,只找到几块被野兽咬得支离破碎的肉块!
  惨哪!好好一个人,就这么死无全尸了!
  七老太爷没辙,只好写信通知京城,程雪芜意外身亡。
  雪芜在山林中提心吊胆的等了两天,没有任何人来寻她。说明众人相信她已经死了!这才离开猎人的木屋,从另一条小道下山逃命。那儿,已经有辆马车等着她!
  “黄公子!”雪芜感激不已,“再生之恩,无以为报!”
  少年腼腆又紧张,塞给她一张路引:“快走吧!”
  她从前虽然犯下大错,但她已知错,并付出了昂贵的代价!让她耕种劳作也就罢了,可是不经她同意就要将她嫁给村里那些大字不识,连牙也不涮的农夫,从一个才华过人的千金小姐沦为粗俗不堪的农妇未免也太过残忍!
  雪芜不敢多作停留,命马夫赶紧上路!
  颠簸中,她捏着路引一阵的激动兴奋。有了路引还不够,总要想法子弄张户藉才好!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雪芜惊讶撩起帘子问:“怎么回事?”
  春日的阳光并不刺眼,但雪芜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啊的滚落至地:“伯忠——”
  张伯忠眉稍一扬,盯着她的脸:“这位妇人,认得本世子?”
  雪芜全身颤如三秋之叶:“我、我——”
  “呵!”伯忠轻轻一笑,“名满京城的大美人,怎么变成这副模样?雪芜,你以前是最重视你这张脸的,竟然能接受自己毁容的事实,还做了一年的农妇!真叫人惊讶!”
  雪芜惊恐至极,反倒冷静了几分。她瞪着伯忠,咬牙道:“还不是托你所赐!”
  “你可别冤枉我!”伯忠笑得畅快。“我不过给你添了些麻烦而已,毁你容貌的,另有他人!”
  雪芜微微张嘴:“汉王世子——”
  “是呀!”伯忠索性坐进她的马车里,“朱瞻圻可是恨透了你给他的羞辱!毁了你的脸,对你而言是最大的打击!”
  雪芜恨意狂涌,唇间咬出血痕来!
  “朱瞻圻和我都觉得,你毁了容,又只能做个养猪种地的农妇,远比杀了你更能让我们痛快!所以才留了你一条命!”伯忠啧啧赞嗎,“万没想到,你都这样了,还能勾引人家少年为你欺上瞒下,助你逃出村子!要不是本世子一直派人盯着你,还真要让你得逞了!”
  雪芜打了个冷颤:“张伯忠,我是骗了你,但我所受的报应还不够么——”
  “不够?!”张伯忠脸色突变!狂风暴雨席卷而来,“雪涵已经和徐嵘定亲了!魏国公的老夫人亲自到程家下的聘!程雪芜,你害我失去了儿子,失去了雪涵,失去了名声——你害我一无所有!而我,对你的报复还没开始!”
  雪芜双手紧紧撑着车壁,不让自己瘫软成泥:“张伯忠!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你!可是是我让你打掉雪芜的孩子的么?是我让你对程家下手的么?张伯忠,你自己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别事事都怪在我的头上!”
  伯忠的眼睛瞬间变了颜色!
  雪芜见自己堵得他说不出话来,更加得意:“我罪不至死,你却是罪无可恕!是你偏听偏信,自负得过了头!失去雪涵,全是你咎由自取!”
  伯忠暴怒中伸手击向雪芜,但却凌空收住,他阴阴的一笑:“你想我出手打你,然后再凭着脸上的伤做手脚?”他摇摇头,“我不会打你。”
  雪芜绝望:“你到底怎么样?”
  伯忠竟然笑了起来,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
  “程雪芜,你这辈子别想逃脱我的手心了!”他桀桀的笑,“我和你还定着亲呢!”
  雪芜大惊:“你没退亲?”
  “退亲?”张伯忠捏着她的下巴,“退了亲,放你自由?你想得美!只要我一日不退亲,你就一日是我的未婚妻!我倒想看看,这大明朝有哪个不想活的男人敢娶你?!”
  雪芜齿间打颤:“你到底想怎么样?”
  伯忠叹口气:“自然是把你留在身边,日以继夜的折磨你,时时刻刻的提醒你,让你眼睁睁看着雪涵的幸福,羡慕妒忌,生不如死!对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父亲在外头养了外室,还生了个儿子呢!你母亲捉奸拿了个正着!和你父亲闹得不可开交!御史弹劾之下,你父亲已经被撤职了!”
  雪芜早知父亲会出事!可她早顾不上他了!她双手慢慢缩回袖子,人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不声不响的样子,虽然毁了容,依旧颇有几分楚楚。
  张伯忠笑了笑:“我会给你安置一个好去处!”
  张伯忠哪能忍得与她同坐一车?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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