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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掌心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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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贵贵按着按着,手上越来越没有劲,慢慢地全身都没有劲了。宋贵贵疑惑,心室病竟是会传染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牛车咯噔一停,宋重的声音传过来:“还有二里地,就到家了。”
  牛车咯噔一停,梁孺和宋贵贵的心里也都咯噔了下。两个人心里头都划过一句话:这么快就到了啊。
  梁孺不舍地轻轻地放下宋贵贵的手,望着身侧埋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宋贵贵,语气很轻:“我好了,不难受了。”
  宋贵贵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轻点点头:“嗯,那就好。我快到家了,天色都沉了,让家里人看到你不太好。前头还有二里地,我们自个走回去就行。你身体不舒服,就赶车回去吧。”
  未等梁孺说话,宋贵贵埋着头,风儿似地下了车。梁孺就看身侧的那个人,小兔子般地逃走了。
  外面宋重不明所以,被宋贵贵拉着就走。
  “阿姐,还未曾跟大哥告别呢。”
  “无需多礼,他不拘礼。”
  “可是,阿姐怎么脸这么红?”
  “是么,”宋贵贵边拉着宋重跑边摸了摸自己烧着的小脸蛋:“许是车里热的。”
  “那牛车……?”
  “他身体不好,车留给他。”
  “可……”
  “快走吧,爹娘等急了,别说话。”
  “哦。”
  其实宋重只是想说,牛车,梁孺会赶吗?

  ☆、第17章 第十七章

  宋贵贵姐弟头也不回风似地跑掉了,留下梁孺和牛。知梁孺者莫过于宋重也。梁孺下了车,牛味冲得他不禁捂住口鼻。大黑牛看了梁孺一眼后就兀自偏头转向另一边。梁家三公子,被一只牛嫌弃了。
  对着大牛梁孺丝毫不知该如何下手,在驾车位上干坐了回,梁孺又跳下车,牵着牛绳向前拉一拉。
  并未有梁孺幻想的牵马般容易,大牛脚下分毫不动不说,还执拗地向后仰起头,显然对梁孺擅自把它当马牵的不尊重行为很生气。
  梁孺想弃车而去,又怕次日被宋贵贵发现了,对他印象不好。
  “我堂堂梁家三少爷,能被一头笨牛难住不成。”
  梁孺跟自己较上了劲,非得把这车赶好不可。梁孺重新骑上牛车,拽住缰绳。大牛冷不丁被缰绳一勒,又要甩头挣脱,梁孺立刻气沉丹田吆喝一嗓子。大牛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声怔了怔,短暂地老老实实,呆头呆脑。梁孺乘机迅速抓起鞭子,倏尔在车上站直了身子,朝着牛头的左右前方甩了两鞭子,但都没伤到大牛分毫的皮肉。
  鞭梢清脆的声响立即镇住了愣牛,梁孺再一拉缰绳,车轱辘慢悠悠地开始转悠起来。左右不稳,梁孺身形晃荡一下,随即立刻踩住车辕稳住。静静地夜里,车轮碾压过泥土地发出咯吱的响声,回荡在农家空旷的田地上。
  梁孺赶着牛车回到镇上,立刻找了卖主将车变卖,收了纹银。但他还不想这么早归家,回去太孤单了。梁孺在镇上的梁府呆得要发霉,除去上学以及必要的回府休息,其他时间,他多半会找些别的事情打发,也不愿在空落落的宅院里待太久。
  宋贵贵家在村里头,村里头的人早早地便黑灯熄火歇炕头。梁孺一路上赶车回来原以为时辰已经很晚了,到了镇上才知还不过戌时。今日是月节,正是街市热闹的时候。梁孺卖了牛车一身轻松,也想去街市凑凑热闹,却觉得自己一身牛味,与街市格格不入。又不想回府洗冷水澡,梁孺打算找家浴堂沐浴。
  这个时辰,来浴堂中的公子哥异常多。今日月市,醉花楼、五柳巷的姑娘们早早就施脂涂粉打扮好了,年轻公子也自要梳洗一番才能衬得上美人良辰美意。
  公子们沐浴很有讲究,贵间净室就分三五九等,还分熏香,玉兰香,君子香一一区分。梁孺去了几家店都被这种分法整得头晕,想了想干脆踏进一家混堂子。
  混堂子混堂子,顾名思义,就是在大堂里面蒸一个浴池,男人们混在一起同洗同沐的地方。混堂子收费低,不讲究,是寻常百姓也能享受的地方,富裕公子却是看不上的。梁孺没有那么多讲究,就是净个身,大老爷们也不怕谁看。买牌付款,梁孺很干脆地脱衣入池。
  方才一番勉强赶牛车,姿势不对,此刻梁孺感到些许腰酸,被热蒸汽一熏,上了些困意。梁孺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抱臂而栖,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拍他后肩。梁孺睁眼转头,是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发亮,身上肌肉比梁孺还壮。
  “何事?”
  黝黑汉子一笑漏出黄牙,同时递过来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浴巾:“咱们互相搓背吧。”
  在这混堂子沐浴,互相找人搓背是常事,梁孺第一次来不知道,心里头念了句疯了吧,嘴上淡淡地道:“不需要。”
  黝黑汉子见梁孺把眼睛又闭上了,理都不理他,心里有些火气,又去拍梁孺后背。
  汉子这次语气没那么客气了:“小子,替大爷搓搓背。”
  梁孺心里头气笑了,敢情沐浴一番还选错地方了。他不想惹事,只是闭着眼睛不动。但是这样的举动在汉子眼里成了侮辱。
  汉子性子也燥,一个大拳头就向梁孺砸下去,正落在他眉骨上。
  梁孺吃痛,暗骂了句娘,心道今日真遇到个傻子。被疯狗咬了,梁孺自己却不想当疯狗,他没想着把这拳还回来。甭管这叫不叫认孬,梁孺从水中起身准备穿衣服走人。可躲事的躲不过惹事的,梁孺刚站起来,胳膊就被那汉子抓在手里。
  汉子威胁:“你搓不搓。”
  梁孺还是低着声音,只说两个字:“放手。”
  “你搓不搓。”
  “放手。”
  “你他/娘的……”汉子没骂完,突然转成一声痛叫。
  梁孺的胳膊本被汉子死死地捏在手里,不知怎么着被他灵巧翻弄,汉子的臂膀就滑到梁孺手上。梁孺轻轻后折,汉子的手腕反向弯曲。汉子吃了痛,方才发出刚才一声痛呼。
  汉子痛的龇牙咧嘴,未想到梁孺看着中等身材却这么大力气。梁孺没心思看他歪嘴痛叫的惨相,抬腿出了浴池,裹了浴巾擦干身子。
  未料闹剧还未结束,那个黝黑汉子也从水里滚出来,站在更衣房大吼一声:“此人断/袖,方才对我无理,大伙不能放纵这种下贱货色。”
  本来汉子跟梁孺之间发生摩擦的时候,就有人向他们这边看,这会儿听汉子这样一喊,都漏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梁孺虽然生得并不文秀,肤色也是偏向麦色,在琼琚书院里面是最高最壮的,可是在混堂子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倒显得是个文秀公子。贫人往往容易仇富,此刻梁孺已经擦干身子,披上件外袍。衣袍做工考究,料子顺挺,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富贵人家没事在混堂子沐浴做什么,断/袖一言在每个人心中坐了实锤。
  七八个人好事之徒立刻围了上来,站在梁孺前前后后,目露凶光。
  梁孺最不怕的就是这种眼神,本就无故窝了一肚子的火,此刻看到这些人瞪着他,梁孺笑了:“怎么,要打架?一起上,我还有事,别浪费时间。”
  一时三刻之后,混堂子成了名副其实的混堂子。莫不是堂老板追人赔钱,那伙人一哄而散,梁孺还没有打过瘾。
  堂老板其他人谁也没逮住,逮住了梁孺一个。
  梁孺身上也不好看,全身衣衫湿透,横竖也挂了彩,只不过那些人身上更难看。
  梁孺弹了弹衣衫,心情糟透了,没好气地对堂老板道:“甭找我赔钱,我可是受害者。”
  堂老板满脸堆笑:“这位小哥身手敏捷,一个人就能放倒十来个,不知有没有意向来我堂当差?”
  梁孺不可置信地看着堂老板:“什么差?”
  “安保堂堂主如何?”
  ……
  梁孺本想在混堂子回洗一个澡再回来的。堂老板的安保堂招募一出口,梁孺速度地拿起衣衫,穿齐鞋靴,发誓一辈子不会再来混堂子。
  出了堂子凉风袭面,梁孺脸颊微痛。肯定丑死了,摸了摸眉骨和左脸,梁孺愁眉苦脸,明日如何见宋贵贵。
  “宋贵贵……宋贵贵……”
  梁孺隐约听见身侧有人压着嗓子在叫贵贵的名字,不禁探去。
  旁侧柱后面果然躲个人,叫梁孺朝他望,立刻堆着笑脸迎了出来:“我可真没认错人,看来公子是认识我们贵贵呢。”
  梁孺不喜欢他躲在柱后故弄玄虚的作风,更不喜欢他那句‘我们贵贵’。贵贵怎么能是‘你们的’,贵贵是他的。
  看那来人身上水气未干,显然也是方才在混堂子里面的。梁孺戒备心顿起,扬起臂膀:“怎么,还想打?”
  来人吓得立刻后躲:“不不不,误会误会,公子的身手我都见识了,哪里敢跟公子过招。”
  “那你要做什么?”
  来人嘿笑两声,陪着笑脸道:“小人叫冯二狗,在这镇上做木匠生意,跟贵贵同村,比邻而居。实不相瞒,鄙人与贵贵自幼青梅竹马。”
  梁孺甩头就走,冯二狗赶紧三步并两步跑他前头拦着:“公……公子别走啊。”
  “我又不认识你。”
  “可你认识贵贵不是,我在她摊子前看到过你俩说话很熟的样子,不是?”
  梁孺对冯二狗没有好印象:“你误会了。没有很熟,就是普通买卖关系。”
  梁孺又走,冯二狗又拦。
  “这位大哥,究竟找我何事?”
  冯二狗搓着手:“实不相瞒,前日里头在赌坊欠了笔钱,坊老板应我明日晌午还钱。不知道公子能否江湖救急?”
  梁孺很干脆的拒绝:“不能。”
  冯二狗脸色黑了黑:“公子,我若出了事,贵贵肯定很着急的。我与贵贵自幼定下了娃娃亲,你也不希望贵贵未过门,夫婿就有个三长两短可是?”
  梁孺的心里一块石头沉了下来。怎么宋贵贵定过娃娃亲,对象还是这种人。
  冯二狗继续游说:“我去赌坊输钱,也纯粹是受人勾骗。公子可不知,赌坊老板使诈,欺负咱们老百姓的辛苦钱。”
  梁孺想到宋贵贵的爹也是因为欠了赌坊的钱才中了别人圈套,惹了官司,想这赌坊是不是真有问题:“赌坊在哪?”
  “不远不远,二里路就到。”
  “你带我去。若是赌坊真有问题,我会帮你,若是你凭空捏造,莫怪我袖手旁观。”
  “好好好,公子随我来。”
  冯二狗心里头乐起来。方才他在混堂子可看清楚了,梁孺身手好,却不愿意伤人,若不是有心护着那些人不伤要害,他自己根本丁点儿伤都不会受。
  这样的人,心软。一会儿到了赌坊,莫说那赌坊的的确确是有猫腻,梁孺会帮他。就是那赌坊清清白白,梁孺知道了他跟宋贵贵的关系,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砍手剁脚了。
  “还不知公子贵姓?”
  “梁孺。”
  “公子名字果然清雅。”
  梁孺嗯了句。
  冯二狗想起方才在混堂子看到的,又问:“方才在浴间,模糊看见公子腰间似乎有锦花,可是刺青?”
  “胎记,自幼就有。”
  “胎记都这样霸气,公子肯定不是凡人。”
  再一路上,梁孺连嗯都懒得回应,冯二狗讨了几次没趣,干脆也当起哑巴。

  ☆、第18章 第十八章

  离赌坊百余步距离,就已经能听到其中人声鼎沸,再踏步近前更见其环境嘈杂,三教九流皆聚集于此。梁孺刚踏进赌坊,英剑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皱,这个地方也太乌烟瘴气了。
  多人围桌团看,叫喊声买定离手不断。
  梁孺细看了几回合,有点明白其中门路,低声问冯二狗:“就是猜骰子里的大小,猜对了就算赢?”
  “对啊,梁公子这是从未来过赌坊?”
  镇中这个赌坊最大,但是村口也是有往来小赌间的,冯二狗奇怪梁孺怎么从未去过这种地方。
  实际上在梁岗村时候,梁孺的大哥二哥梁斌,梁冀也常去这些地方玩乐,带过他一次。但是时年梁孺还小,实在不喜赌坊嘈乱的环境,呆了不久便走了,至此再无去过。也因此一直被梁斌,梁冀觉得和这个三弟玩不到一处去。
  梁孺不做声,再细看了几把,看出些门道,猜他们是在骰筛落桌的一瞬间,在骰子上做了手脚。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又是一回合。
  梁孺轻语:“大。”
  旁侧一个灰衣男子狐疑地看了眼梁孺,略微犹豫,将赌票放在’大’字边。
  “开。”
  赌手开骰,六点,大。
  再一回合。
  ……
  五六个回合后,梁孺次次猜中,冯二狗目瞪口呆,旁侧的灰衣男子早就赢了个翻倍,迫不及待地催促:“小弟,你说这会儿开什么?”
  “小。”
  灰衣男子想都没想,连本带利把刚才赢的赌票尽数压了上去,压罢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这次中了,我赵六就此翻身,从此洗手不赌。”
  “开。”
  “慢!”赌手正欲裂骰筛,梁孺一个大手压上去,按住筛盖。
  赌手冷眼看了看梁孺:“小兄弟想要做什么?”
  冯二狗暗暗扯了扯梁孺衣角,怕他胡来,他可是知道赌坊的人是惹不起的。
  梁孺充耳不闻,手上纹丝不动,继续道:“这一把,可否让我来开?”
  赌手脸色变了变,瞬间又调整过来:“当然不行,赌坊有赌坊的规矩。”
  梁孺定睛看了赌手一会,突然松手。赌手只道梁孺生了怯意,梁孺松手后他就照常去揭筛。
  骰筛离开赌桌的一瞬间,梁孺动如狡兔,立刻上前扣住赌手手腕。梁孺力大无穷,赌手手腕发出咯吱一声清脆响声,接着就是那赌手的一声痛吟。
  赌桌边的赌客看客都谁也没能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梁孺紧接着掰开赌手手掌,里面赫然两个一模一样的大骰子。
  “抽老千!”
  赌群里立刻有人呼出。一人呼万人喝,一时间赌坊的赌客都挤过来看热闹。还有人吆喝赌坊退赌银的,整个赌坊乱成一团。
  赌手向旁使了个眼色,人群中立刻有个身影像坊间楼上而去。
  冯二狗趁机喊道:“前日里我就是因为这种卑劣手段着了他们的道,欠了十两纹银。本自认了霉运,怨不得谁,今日正欲归钱,未想尽是他们动了手脚。快快将欠据拿出来,抹清了才好!”
  赌群里几个欠了钱的赌徒立刻跟着起哄,都想趁机把先前的欠账一笔勾销。赌坊的局面一时不能控制,人声鼎沸,吵得梁孺耳朵根疼。
  “谁说要抹清欠据的?”
  嘈杂人声中忽然夹杂一声断喝,声音洪亮,震摄全场。方才带头嚷嚷的几个人全缩了头,怕被逮出来,没有一个人再敢出头。
  只见赌坊二楼上下来两个人,带一群小厮。年纪大的中年岁数,满面凶相,年纪轻的,一脸匪气,一看都不是好角色。
  “做手段骗老百姓的钱财,定该抹清了。”
  满场安静,梁孺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赌坊间显得异常清亮。
  冯二狗压低嗓子:“梁公子,这是赌坊周老大和他儿子周敬山,不好惹的。”
  周敬山,这个名字梁孺耳熟。就是这个人和宋朝晖仇家里应外合,设了套子,害了宋父。梁孺生性刚正,今日眼见是赌坊耍千,本就愤愤不平,早就打定主意一管到底。此刻更是遇到害了宋父的人,梁孺更不可能不管。
  周敬山围着梁孺前后转了个圈,从头到脚地打量他。梁孺眼高于顶,负手而立,气势逼人。
  周老大和周敬山不说话,梁孺也不说话,旁侧之人更不敢说话,也无人敢走动。整个赌坊如同被人点了定身穴加哑穴。
  没过一会,来了个小斯,恭恭敬敬地向周老大鞠了躬,然罢在他耳边语道:“周爷,查到了,是梁岗村梁清融家的三公子梁孺,没有什么势力背景,过往也没有任何赌迹。”
  听完周老大嘴角微斜,心道了声有趣。一摆手,小斯又鞠一躬,小心告退。
  众人对周老大父子毕恭毕敬的神态,一举一动梁孺都看在眼里,然而他心下无任何波澜,面色依旧沉如泰山。
  周敬山斜着眼睛睨视梁孺道:“你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梁孺挑眉:“你耳朵有疾?”
  周敬山险些听恍惚了,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他一招手,身侧就多了个拘谨待命的小厮:“周小爷。”
  “这厮方才说什么?”
  “回小爷,他说小爷是否耳朵有疾。”
  “你……”周敬山一巴掌赏下去:“去去去,滚。”喝退小厮,周敬山又指着梁孺:“你,再敢说一遍方才的话吗?”
  梁孺忍不住笑了:“你是让我再说哪句?”
  “混账,自然不是让你再说我耳朵有没有病的那句。”
  “那说什么?”
  “你就说……”周敬山察觉落入了梁孺的套子,呸了声骂道:“活腻了你。”周敬山一扬手,正向梁孺腹下击去。他嘴上正说这话,手上冷不防就出了攻势,动作迅如飞禽走兽,常人铁定避不开这一拳。然而却见梁孺脚步未移,只是身形略闪,巧妙地避过周敬山的掌风。
  周敬山一拳下去,狠狠地砸中了梁孺身侧的赌桌桌角,立刻白了脸色。周敬山龇着牙,好半天僵在那里,动也不动,看着都疼。赌群里已经有人憋不住开始隐隐发笑。
  周敬山气急败坏,拿出看家本领:“少说废话,跟我赌上三局!”
  梁孺欣然接受。然而,三局过后又是三局,再三局过后,还是三局。三局三局又三局,周敬山抹下来三条河的冷汗,都没赢一局。
  “操他……”周敬山骂起话来嘴皮都不利落了。
  “再来!”周敬山喝道。
  “下去吧,别再丢人了。”一旁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周老大终于开口。
  “爹。”周敬山正输得眼红,不肯罢手。
  “给我滚下来,再不下来我抽你屁/股。”
  周敬山立刻捂住屁/股,挤眉弄眼,摆口型道:“这么多人在,什么屁/股屁/股的。”
  周老大也摆口型:“小混蛋快滚下来,看爷爷我上场。”
  爷俩自认为唱了场旁人不知的对角戏,手下小厮也都很配合地低头装看不见,唯独梁孺对面前发生的一幕叹为观止。
  周老大粗着嗓子,指着梁孺:“江湖人做爽快事。老子就问你,敢不敢再赌三局,输了给我儿子舔脚。”
  “赢了呢?”
  “赢了,价钱筹码你随便开。”
  好家伙,随便开银子。围客开始议论纷纷,抠门的周老大这次放血本了。
  “没意思,我不要钱。”
  周老大咽了口唾沫:“那你要什么?”
  梁孺环视了整个赌坊,又瞅了瞅周老大,笑了笑:“赢了,你得做我跟班。”

  ☆、第19章 第十九章

  次日清晨,秋风拂面,心旷神怡。车轮轻碾过田间小道,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内周敬生铁着脸挨着梁孺坐,牙关紧咬,拳头紧紧攒在一起。周敬生自出生起就是被人捧宠在手心的大少爷,从未受过如此窝囊气。
  梁孺有意逗他,勾过周敬生的脖子:“我和你爹已经义结金兰,该想想你怎么尊称我了。”
  周敬生已用意念将梁孺胖揍一万遍,心里头最怨的还是自己那糊涂老爹。梁孺心下也是好笑,赌坊莫名其妙加了半个梁姓,周老大周权与梁孺一赌如故,相见恨晚。不过,周权除了太宠溺周敬生这个儿子让梁孺看不惯之外,骨子里面豪迈仗义的性情在整个雁荡都是少见,倒也让梁孺对他刮目相看。二人方才三赌定交情,杯酒交兄弟,成了忘年之交,活活把周敬生气得胃疼。
  梁孺见周敬生黑着脸,推了推他:“别这么小气。”
  他小气?
  周敬生服了:“那你教我如何听声辨骰。”
  “不行。”
  “为什么?”
  “没时间。”
  梁孺可忙着呢。周权看中了梁孺一身好精骨,非要把衣钵传承于他,已经约了他书院休息之时就去周府学功夫。除了去书院,还要去周府,更重要的是陪宋贵贵,哪里还挤时间教他周敬生。何况,梁孺觉得周公子资质与他相差甚远,不好教,不好教。
  行吧,是谁小气,周敬生无奈。宋家的风波因周敬生而起,今日他这是应着父亲的命令,带着银两和郎中,代表赌坊去给宋朝晖低头赔罪去的。路上周敬生一直恶狠狠地盯着梁孺,将这个可恨的模样记了个清楚。梁孺眯缝着双眼,自在养足精神,好风光地见宋贵贵。
  昨日与宋贵贵同车,梁孺过得时如千金,眨眼功夫就到了地。今日车中伴侣换成周敬生,路上虎视眈眈的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中途梁孺三次睁开眼睛,都发现还未到。
  宋贵贵家离镇上实在太远了,这段长路一日来回走两次,还要推着胡饼车,梁孺想想宋贵贵艰难而行的模样,心中不好受。
  路远车乏但总归是要到的,车轮停滞,梁孺心中凛然,摸了摸微肿的脸颊,破天荒紧张起来。周敬生早早地下了车,见梁孺捧着脸不动,怒火中烧。
  梁孺左右无人商议,指着自己面颊只好去问周敬生:“喂,你看我怎么样?”
  周敬生恼晕了,什么怎么样,合着又不是嫩娇姑娘,糙汉子一个,要问他什么怎么样。正巧着,周敬生瞥见前护头农家小院里推门出来个小姑娘,窈窕娇嫩,倒了盆水复又折回屋内。
  周敬生再回头,看见梁孺的头伸出来巴巴地望着刚才那小姑娘出现的地方。风月之事,周敬生可是一枚老姜,眼珠三下一转,心中十有八九,立刻转出了个报复梁孺的好主意。
  宋贵贵今日未上镇中集市,无需出摊,便没穿方便做活的糙衣糙裤。她今日着了件姑娘居家的便衫,鹅黄浅领,颜色中规中矩,款式还是一本正经,但到底是像个闺阁姑娘的打扮。方才宋贵贵倩影短现,梁孺远远看见了眼前一亮,更觉自惭形秽。
  周敬生热忱道:“梁大哥,你今日形象确实有失风度,以我多年经验,奉劝你还是莫急于一时。”
  梁孺心里本来就凉,周敬生加了一盆冷水,现在梁整个心已经冻住了。蓦地,梁孺又想起冯二狗的那句‘订过娃娃亲’,沮丧不已。
  “梁大哥可有话带说?”
  梁孺憋回了些情绪,努力平复下语气:“她爹的欠下的赌债已经一笔勾销,既然你们还答应包替了她爹的医药花费,便再叮嘱她自己也多多休养几日,莫太辛劳。”
  “好说。”周敬生转身便走。
  梁孺又叫住他补道:“记得对她起我。”
  “好说,好说。”周敬生已经走老远了。
  梁孺躲在车上闷闷地看着周敬生带着给宋父看伤的郎中一道敲开了宋家的门。梁孺在外面无聊地打量宋贵贵家四周的环境。这个家的位置实在是太偏僻了,那个冯二狗还说与贵贵比邻而居,可哪里能看得到有邻居,分明只有宋家一个茅屋,门前围着几块菜园子。
  宋贵贵家不管和梁岗村的梁府还是眉山镇的梁府比较都是云泥之别。梁孺想象不到在这种地方居住是什么感觉,而宋贵贵那么弱弱的小姑娘,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
  梁孺的心里七上八下,不晓得屋内周敬生会不会把他的话带到。好几次,梁孺也想扣门而入,可他不敢这么贸然。那是宋贵贵的家,今日自己这番模样拜见岳父岳母,实为不妥。虽然这个女婿,只是梁孺心里头自己给自己封的。
  ‘娃娃亲’,这三个字忽然又在梁孺脑中飘过,实在在地在心上再割一道口子。
  宋贵贵屋子里,周敬生早就成了上课。说明来意以后,郎中替宋父诊治之际,周敬生跟前跟后帮着忙,格外殷勤,时不时地偷偷瞅着宋贵贵,再递过去两眼思念心疼的眼神。
  丽娘立刻会了意,心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这个能不吭声的丫头,竟是钓到个富贵公子。
  丽娘计算着周敬生,来头不小,有势力,财力更无需多言,衣冠周整,相貌堂堂横竖比冯二狗高出一大截。私下里,丽娘早就自作主张给帮宋贵贵跟冯家把亲家关系定了下来,还收了五十银的定礼。只不过这些丽娘是瞒着家里人做的,宋贵贵不知道,宋重不知道,宋父更是不知道。可周敬生的出现让丽娘措手不及,暗暗后悔。丽娘会了周敬生的意,周敬生三五下也看出了宋家谁当家作主。
  郎中给宋父看了一会儿,丽娘忍不住问:“如何?我男人这腿不影响往后吧。”
  郎中摇头:“非也,若想恢复得与往日无异,还需要几味珍惜草药外擦内服才行。”
  丽娘担心道:“怎么会这样?伤腿即日,我们自家也请了郎中,人家说好的没大碍呀。”
  郎中故意瞪眼:“寻常大夫,粗鄙医术,怎可与老夫相提并论。”
  丽娘立刻躬身道歉,郎中心里头却擦了把汗,瞅着周敬生神色如常,暗想总算是猜对了小魔头心思。这宋父哪里有什么大碍,再歇个八九十日定会自愈,郎中硬是在诊脉的时候,被周敬生借口帮忙生掐了好几下手掌心,凭着多年跟着周家锻炼出来的察言观色猜心思的本领,总算对了周敬生的意。
  “可我们寻常农家,哪里弄得到珍惜草药。”丽娘犯起难来。
  周敬生会心道:“宋夫人莫急,我家就有如此草药,只是这种草药还需要制成成药,往返拿取恐怕得一日时间。”
  周敬生朝一旁埋着头的宋贵贵看了看,丽娘推了推宋贵贵立刻接了话:“贵贵,你去一趟周府替你爹拿药。”
  周敬生故作推辞:“晚辈不时还有些私事,要晚些才能来接宋小姐,恐怕今日再回来时候有些晚了,不知道宋夫人能否许宋小姐于我府上借宿一宿。”
  宋贵贵一听急了,这人分明是心有不轨,有什么药非得晚上耽搁一宿才能拿到。
  宋重也不答应:“我阿姐一个女孩子夜宿他府多不方便,我也可以去拿药。”
  “你这孩子不懂事,”丽娘敲了敲宋重脑袋:“你爹还在床上离不来人,我和你阿姐都是女人,照顾起来多有不便之处。你给我留下来。”
  宋重实在没想明白娘照顾爹哪里不便了。宋贵贵知道丽娘把她向外推,就如同当日做大牢一般。宋贵贵是个外软内刚的性子,平日里柔柔弱弱,一摊上这样的事情,血气就上涌,当即脖子一昂:“我去,什么时候来接我。”
  “午后。”
  周敬生完美地打好了自己的如意算盘,至于梁孺,早就被他甩八百里远去了。回来的路上,周敬生鬼话连篇一番胡说企图让梁孺相信他实实在在带了话。可周敬生是画蛇添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话越多,纰漏不断,梁孺稳准地探出周敬生半点没有提到自己。
  郁闷郁闷加郁闷,两个人路上谁也不理谁,到了镇上就分家,一个去书院,一个回赌坊。
  周敬生:“再问一遍,教不教我听骰?”
  “没功夫。”
  行吧,周敬生心里龇牙:看你晚上还敢不敢这么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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