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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不胜衣-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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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病症无论是肺痨还是嗽喘,都是顽疾,根除不得,就连许功这样的名医都束手无策,只能慢慢养着。前世里,她刚嫁过去那会正是冬天,那个冬天,巫玥回想起来,只记得三郎整宿整宿的咳嗽,后来都已经咳出血了,他也不医治,越来越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有油尽灯枯之像了。
今生她识得他要早很多,只能期望这一次,她能够阻止三郎把身体弄成那般,若是真到了咳出血,也是药石妄医了。
巫玥一道早见云霞满天,赶紧备车出门,都说朝霞不出门,最近有雪,她怕被截在路上。确实是到了冬天,冷风嗖嗖的。
行了一个多时辰,巫玥才到了颍阴。
巫玥递上帖子拜访三郎这却是第一次,这一世,她还是第一次登他荀家门。果然是百年世家,门庭巍峨,端庄肃穆,这样的恢弘,若非百年沉淀,是不会有的。
“你说什么?”
荀家侍从重复道,“我家郎君去都中了,不在家中。”
巫玥惊道,“他去都中做甚?”
“小人不知。”
巫玥愣住了,三郎身体什么样他自己还不知道嘛,天气这么冷他怎么会千里迢迢去都中?荀家出什么事儿了,即便是荀家出事也用不到三郎出力呀,他向来是不把家族利益放在眼中的人。
思绪千丝万缕涌上心头,巫玥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调转车头去顾家打听。
“妍儿正要去找姊姊呢,姊姊就自己过来了。”
巫玥耐着性子问道,“妍儿找我何事?”
“阿兄不听兄长的劝,执意去都中,昨儿已经启程了。”
“你阿兄去都中作甚?”
“兄长说是因为阿玥姊姊,妍儿再问,兄长就不说了,妍儿正想过去问阿玥姊姊呢,到底是为什么呀,阿兄身体不好,要是在路上病了可怎么办?”
巫玥也没心情跟妍姬解释,急忙问道,“你阿兄在家吗?”
“他在书房。”
所幸顾罗的书房偏僻,妍姬和巫玥两个人一路过来也没遇到几个人,两人来时,顾罗正准备出门。
“世妹?”
巫玥也顾不上顾罗要不要出门这事儿了,逮住顾罗就问,“世兄可否告知阿玥三郎去都中为何?”
顾罗反问道,“大将军是不是为风约向你家提亲了?”
“三郎知道了?”
“他要是不知道,他去都中做什么?”
巫玥哑然无语,也顾不得问三郎是怎么知道的了,问题是,“我家也正想办法,三郎这么着急去都中作甚?”
顾罗感叹,“世妹难道没看出言慎对你用情至深,如今你有难,他怎能袖手旁观。”
巫玥真是一点话都说不出,她也是怕三郎为难。
顾罗道,“世妹先回家等消息,我这就去追言慎,世妹放心,我陪他去都中,也能多照顾些。”
巫玥心知三郎的脾气,他肯定是不到都中不罢休的,“天冷,让他穿多点。”
这一对,真是……学富五车如顾罗,也不知怎么形容他们,真是让人操心。
巫玥在回家的路上,天空中就开始往下飘雪,开始的时候还是零星几点,后来越下越大,等到巫玥到家,鹅毛大雪已是飞满天,中原大地尽白。
☆、第38章 深冬
巫玥想了一宿,早上天刚蒙蒙亮,她就研磨写信,措辞谨慎又谨慎,写了一个多时辰方完成,她又修改一番,重新抄写一份才密封上递给玉清。
“送去都中散骑常侍卫瓘的府上,就说是送信的人是巫玥。”
舅公?这要是让郎主知道了该不高兴了,玉清心下想要提醒巫玥,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没吱声,应了一声喏退下。
巫玥坐在窗前,支着窗子,看窗外积雪越来越深,她的心头也渐渐的蒙上了一层白雪。这一路风霜,他怎能受得了。三郎竟会为她做到这般,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她原以为她是沉溺情爱中比较深的那个,她想要为三郎做很多事情,可是不知什么时候,竟让三郎想要为她做很多事。也许,三郎的内心深处,比她更深沉。
“怎么还开着窗子,这大冷的天儿,这要是冻着可怎么得了。”蓉媪说话间走到窗前,放下支棍。
巫玥喃喃道,“天都这么冷了。”
“可不是呢,后院的雪都没过脚看,这还在下。昨晚上奴把一个盛了水的瓮忘在院子里了,今儿早上一瞅,都给冻得裂纹了,等化了雪还得了?”蓉媪说着话,又拿了个小毯子盖在巫玥的腿上。
“是呀,等到了化雪还得了?”巫玥自言自语的重复着蓉媪的话。
蓉媪发觉巫玥眼睛木木的,人在这儿,心却不知去了哪儿一样,“女郎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
巫玥低语道,“这样的天,不应该出远门的。”
“可不是,下雪路滑,等化了路还泞,这样的冷天可不能出去。”
巫玥心里越来越沉,都城在北,他这一路,一定会更艰辛。
“乳母还在拜道德天尊吗?”
蓉媪正色道,“拜,信道就得心诚,怎么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复又忧愁,“也不知阿尤那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没事的,都会好的。”巫玥念叨,也不知在说阿尤,还是在说荀谦。
晚些时候,蓉媪去拜道德天尊,巫玥也跟着一起,虽然知道眼前的道德天尊不过是泥塑,她还是选择了拜祭。当人身处无法通过自身去排解的烦忧中时,只能把希望寄托给神灵。
巫玥双手合十跪在道德天尊脚下,默默祈祷,赌咒发誓,若是神灵能庇佑三郎平安无事的回来,她以后愿意终生信封神灵。
巫潜最近也在愁苦风约的事情,日子久了,他竟生出了一股怨气,他怨自己,怨自己给阿玥这样的一个身世,若他不是天山巫祝一族,那阿玥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儿。这怨虽看上去毫无道理可言,可是,父母就是如此,儿女有事,他们总是先怨自己。倒是跟‘养不教父之过’有异曲同工之意。
“为父惭愧,作为一家之主,不能为阿玥撑起一片天。”
巫玥道,“父亲怎么会如此说,父亲给了我的已经够多了。”
巫潜摇头,“如今事情到了如此境地,也只能去求你小舅舅了,他如今在朝为官,是能在大将军跟前说得上话的。”
不到万不得以,巫潜是不会与卫家扯上牵连的。当年卫氏是河东淑女典范,而他当时也不过是薄有些才名的寒门子弟,卫家怎么可能同意他娶卫氏?后来卫氏为了嫁给他,彻底跟家里闹掰,直到病逝也未曾再踏入卫家一步,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张罗阿玥与外祖家互通往来。
巫玥知道这其中缘故,于是问道,“父亲要与小舅舅修书一封吗?”
巫潜叹息,“先写封信,看看他如何作答,若是不行,为父再走一趟洛阳。”
巫玥便再没说什么,父亲一身傲骨,又跟小舅舅怄着一口气,若不是因为她,他是不可能跟小舅舅低头的。
巫潜却不知巫玥与风约之间还有个重生牵扯,他以为只要能有个位高权重的人阻拦住大将军的决定就可以了呢。他更不知自己的女儿要先他一步给卫瓘送过去信了,他为的是女儿,而他女儿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子。
巫潜连夜写了一封长信,言辞诚恳,请求卫瓘能够帮巫玥脱离困境。
十几日匆匆过去,送信的人还没回来,巫潜焦急,而巫玥做什么事情更是心不在焉。巫潜道,“我儿近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可还是在担忧?”
“父亲,我可能是错了。”巫玥长叹一口气,“也许在遇事之初,就应该跟荀三郎说清楚,如今闹成现在这样的局势,已成困局。”
巫潜安慰道,“等事情办妥,再与他知会也不迟。”
巫玥叹气,“父亲还不知荀三郎去都中了吧。”
巫潜一惊,他最近都忙于思索风约的事情,都不曾留意过荀谦,听巫玥这么一说,他这才想起来,荀谦已经好久没过来与他对弈了,难不成,“他去都中是……”
巫玥点头,肯定了巫潜的猜测,“他就是为了这件事去的。”
巫潜先想的的是荀谦如此年轻,即便是去了都中又能如何,转念一想,荀家是百年世家,世家盘根错节,荀家在都中有人脉实属平常。
巫潜想到以前说荀谦性子凉薄的评价,有些惭愧,“此子重情重义,我倒是错看了他。”
他当然是重情重义了,可是重情重义也不能是这么个重法。
巫玥约莫着,送信的人应该早三郎几日到达都中,小舅舅看到她的信一定会顾念与母亲的姊弟情谊去帮助三郎的,就如前世里,在她危难之际帮助她一般。她一直都欠着小舅舅的恩情,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给巫玥送信的人是十三日之后回来的,一路上快马加鞭,也是快极。送信人还带回了一封回信。
信上只有笔锋刚劲的四个字,“玥者,明珠。”
巫玥便知道这事儿算是妥了。
卫家人都是以美玉明珠为名,卫氏当年虽说与卫家断了联系,但是她心里对卫家的眷恋未曾少过一分,她给巫玥取名为‘玥’正是她对卫家的不离弃。
小舅舅看到巫玥这个名字,也就知道她是谁了。毕竟巫和玥,对他而言都有特殊的意义。
然而给巫潜送信的人却在半个月后空手而归,卫瓘没给巫潜回信,气得巫潜大骂卫瓘‘没风度’,‘心胸窄’,巫玥琢磨着,小舅舅接受她这么容易因为她身上毕竟还流着一半的卫家血,可是父亲作为一个拐走卫家女的存在,想让小舅舅原谅,任重而道远。
日子在等待的焦虑中慢慢逝去。
天气越来越冷,眼瞅着就入了冬月,多说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如今已到三九,最是寒冷的时候,巫玥想,若是三郎在这个时候回来,岂不是要冻坏?可是年根将近,没有在外过年的道理,他无论如何都得回颍川的。
这路上颠簸,这风霜雨雪,巫玥都不敢想,睡梦中都是三郎的咳嗽声。巫玥梦中惊醒,爬起来就跪到道德天尊前,默默地祈祷,静静的流泪。
巫玥终于是坐不住了,每日都跑到从都中到颍川的必经之路上去等,天很冷,行人不多。她坐在车前,看着稀稀落落的行人,从早上到晚上。
玉清瞅了眼黑蒙蒙的天,“女郎,这眼瞅着就下雪了,咱们先回去吧,荀三郎若是回来,女郎再去拜访也不迟。”
巫玥幽幽道,“那不一样。”
玉清讷讷的住嘴,她不懂女郎说的不一样在哪,她只知道天寒地冻,寒气从四面八方而来,就连说出的话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白雪裹着北风翩然而来,巫玥撑着簦,白雪打簦面,发出簌簌的声响,这官道上只剩下风声和雪音,她静静的坐着,就似是感觉不到四周喷涌的寒冷一样。
玉清惊呼,“女郎,你看。”
巫玥抬头一看,风雪中,一队人马裹着风雪缓缓而来,那车前挂着的荀草牌子在风中摇晃,湿了巫玥的眼。
巫玥坐的久了,双腿也不知是冻僵还是麻僵了,竟是动不了,她踉跄的扶着玉清站起来,差点没摔倒,往前挪了两步。
一只手打开车帘,巫玥屏住呼吸。
“还真是世妹。”那手的主人却是顾罗。
“见过世兄,三郎他?”巫玥想往前走几步,可是腿脚却不听使唤,她双眼掠往顾罗双肩往后看,却什么也看不到,顾罗挡得太严实。
顾罗错开身,往后瞅了眼笑道,“世妹可得好好说说这不告之顾。”
看顾罗笑了,巫玥才松了口气,三郎没事。她这才想起来,这许多时日,她光顾着担心三郎的身体了,都忘记了她曾经隐瞒三郎这回事了。
顾罗跳下车,冲着车努努嘴,小声道,“还气着呢。”
巫玥松开玉清走到车前。
她掀开车帘,正对上荀谦那张那张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脸了,似乎是冻得狠了,他脸色白中透青,然而面上却毫无表情,一双眼睛却透着怒气。
巫玥只觉心里一酸,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你怎么给折腾成这样?”
荀谦愣住了,她原本的些许愤怒被巫玥的眼泪冲刷的无影无踪。他没想到巫玥见到他第一面竟会哭出来,这眼泪让他第一次产生了惊慌失措的感觉,“你……”
“大冬天的还往外跑,你怎么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你若是有个什么山高水低,你让我怎么办?”
被巫玥质问,荀谦竟觉得开心起来,“这不是没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能回来是神灵庇佑。”巫玥说着呜呜大哭起来,泪水似乎成了一个点,让她能冲刷掉这些日子所有的焦虑和害怕。
荀谦从袖中掏出一块素色巾递给巫玥,讷讷劝道,“别哭了。”
巫玥也不接巾,只一个劲儿的哭,一遍哽咽一边道,“我没事,哭一会儿就好了,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是,平安回来了。”
荀谦浅笑,抬起手给轻轻擦掉巫玥冰冷脸上那滚烫的泪珠,那温度让他觉得冬日里也有温暖。
初冬的第一场雪带他离去,深冬的一场风雪又把他迎回。
☆、第39章 赏梅
女人的眼泪是情绪的最佳宣泄,也是情感的最直白表达,而男人在这方面就显得相对劣势。荀谦看到了巫玥的泪,就知道了她的眷恋,思念与担忧,而巫玥的目光却是更多的被担忧他身体这件事给抢了去,她大约不会想到,在都中的这些时日,他心思所在无一处没有她。
这一路冰天雪地,他确实吃了很多苦头,他倒是觉得没什么,唯有心中一事,屯在他心中让他久久愤懑不消。她遇事之初竟选择隐瞒他,她不够相信他。大将军想要毁的可是荀巫两家的婚约,是他与她的婚约。
可是,她哭了,他知道她在意他,这就足够了,其余的一切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荀谦回到颍川家中就病了,这一病就是月余,一晃,腊月都到了。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较之刚从都中回来那时还不如。年根将近,荀谦身体刚见好就准备去巫家,他既与巫玥订了亲,到年根底下就得去巫家送礼,这是礼数。
腊月十八那天,荀谦带着礼物登门造访。
因是大病初愈的缘故,荀谦面上一点血色也无,与平日里他脸上的白还不同,平日里的白是白皙,如今他脸上的白是病态的。他穿了很厚的裘袄,衬得他脸更小了,因为双颊没肉,眼睛显得很大。
巫潜瞅了荀谦一眼,他眉头立马皱起来了,怪不得自己女儿见天的往颍阴跑,荀言慎果真是病得狠了,又想到这都是为了他家阿玥,便也不去计较太多。
“既是病着,就不用专门跑一趟了,礼处多容情。”
“无妨,身在俗世,俗礼不能免。”
巫潜叹息,这荀言慎当真是万里挑一的佳玉郎,怪不得他家阿玥这么着迷,只是这样的身体。‘也罢,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巫潜想。
荀谦问,“先生觉得把我们的婚期延后如何?”
巫潜一惊,怎么荀言慎去了一趟都中回来竟说的是这个?
荀谦看出巫潜踟蹰,解释道,“学生此番前去都中,已经说服大将军不再插手阿玥的婚事,然而,这三年内我们却不能成亲。”
荀谦自打回来,就一直病着,没来得及提及都中办事情况,而巫玥亦没有问,巫潜就更不知了,巫潜如今听荀谦如此一说,虽然觉得惊讶,却也觉得理所当然。
“言慎多费心了。”巫潜叹气,他如今都比不得一个后辈。
这些日子巫玥虽时常往颍阴跑,私相授受是有的,可是却一次都不曾进他荀家的门。如今世道,虽是礼教崩塌,可是毕竟去他府上不方便,所以巫玥也是月余不曾见过荀谦了。
巫潜见荀谦也有眼神飘忽,就说,“后院梅花开的好,言慎可去一赏。”
荀谦应声感谢,侍奴引着荀谦往后园走去,还未入园,就能嗅到凌冽寒香,清幽怡人。待走近,便见千万朵梅花开在枝头,淬雪更艳。
而那花下的红衣女子竟比梅花还要艳丽几分,年轻的面容,甜美的笑靥,惭愧多少红花艳朵。
巫玥见荀谦过来,嫣然一笑,“君何时来的?”
荀谦敛神回道,“巳时三刻。”
那也刚来没多久。
昨夜天气寒冷,风刮了半宿,没想到今早起来一看,又开了几树梅花,巫玥便贪美多看了一会儿,就这么片刻荀谦就过来了。
午时的阳光很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巫玥打量着荀谦,越发憔悴了,心疼不已。他绷着身子,喉咙却一动一动的,是在压抑着咳嗽。巫玥知道他这是不想在她面前表现的过于憔悴,她会内疚。巫玥只觉心中一酸,眼眶一热,忙低下头,闷声道“去暖阁坐一会儿吧,还是太冷。”
他解释道,“今日天晴气暖,尚好。否则也不会今日出门。”
他越是解释越让巫玥心酸,巫玥假作不在意,只道,“既然出来了,就多坐一会儿吧。”
巫潜在梅园中建了个暖阁,坐落在园中花深处,方便赏花。暖阁里正燃着火盆,很暖和。阁里有桌子,上铺一幅画,墨迹新干,笔随意的搭在砚台上,想来是兴起提手而作,画上只一支梅,花枝遒劲挺拔,花苞散而未落,下笔果断,行笔老道沧桑。
“卿画的。”荀谦肯定的说。
巫玥问,“何以见得?”
荀谦道,“虽故作沧桑,终究还是稚嫩。”
巫玥浅笑道,“我原本以为是君对我的画风颇有研究呢,原是这么个缘故。看来以后还要多练习才是。”
荀谦道,“随心境吧。”
火盆上正烤着几个栗子,已经熟了,香气溢满暖阁,巫玥把把栗子夹出,放在风口上,晾一会儿,剥了递给荀谦,“尝尝,今年新打的,香着呢。”
荀谦伸手接过,巫玥的眼睛在他手上打了个转。他先前的手虽清瘦,却也只是清瘦,如今却是骨瘦如柴,只一层皮裹着骨头,关节都凸出来了,他面色也很不好,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终是忍不住问道,“还没断药?”
“最近吃的少了些。”
又苦又涩的药,他吃的都比饭还多,为了身体好点,他也是遭了不少罪,巫玥又有些舍不得了,叹息,“是药三分毒,少吃也好。”
巫玥见荀谦今日穿了很厚的衣衫,外面还过着一层裘衣,道,“君今日衣衫终于不再单薄了。”
“卿已言过,我自记得。”
许是暖阁里盆火太旺,巫玥一下就红了脸。她佯装无事的看着不忍寂寞伸到窗口的一支红梅,等脸色粉红渐褪,她才转过头来又打量了一下荀谦,发现这衣衫虽是厚了,可是却衬得他身瘦脸更小,仿佛是一阵风都能吹走一般,“若君能记得我所言,就好好调养身子吧。”
荀谦言,“已经在调养了。”
两个人心中想着很多,却都没开口。梅树冷香中,两人面上依旧镇定的看着满园冬梅,静默的赏着花上堆积的一点冰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良久,荀谦忽的开口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是秋后算账?巫玥道,“不想惹你烦忧。”
荀谦道,“可是你如此做法,却更让我烦忧。”他复又补充道,“我会想太多。”
巫玥在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她确实是做错了。她好像更多的是把三郎作为一个精神寄托去爱的,却从未把他看成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她把前世里与荀谦的相处方式按部就班的带到了今生,却没想过因地制宜,随着他们所处环境的不同,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会变化。
前世里,她会爱上三郎,有很多因素。包括他给了她一个家,还给了她一个感情的寄托,但是却不包括一个依靠。
刚嫁入荀家的时候,她觉得人最怕的不是没人对你好,而是你已经失去了对别人好的心,没有牵挂,虽生犹死。而她,确实也尝试过寻死。是三郎把她从湖边拉回来的,他说他需要她,就是那一刻,她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其实最初,无关情爱,她只是习惯于把情爱当做是对他好的借口。
而事实上,像荀谦这样的人,给了别人一个对他好的机会,也是在给自己一个爱的借口。在他的纵容下,巫玥对他越来越好,越来越依恋,直到真的爱上他。
起因虽不是情爱,却也最终因情爱收场。然而这情爱,自始至终都是建立在她对他的感情依赖上,她却从未想过去依靠他。
所以,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情形。她一心想要对他好,想要对他付出,却从不想要去依靠他。这样久了,会成为症结,必须及早处理。
巫玥说,“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告诉君是因为这件事还涉及到一些隐情。”巫玥想了想,问道,“君在都中可是见过风约?”
那个目下无尘的青年,荀谦含而不露的答了声见过。
“他是天山巫祝一族的祭司。”巫玥便把父亲告诉她的都说给荀谦听了。
荀谦原本只知道风约是天山巫祝的祭司,却不知道巫家跟天山巫祝一族还有这样的联系,他想了下,道,“大将军已经应下不插手此事,若卿不愿,风约应该也是无计可施。”
巫玥倒是惊奇了,“君是如何说服大将军不再插手此事的?”
荀谦一顿,没有吱声,巫玥却觉得有些不好,不是许诺下什么事儿了吧。
他说,“有散骑常侍从旁协助,劝说大将军并非难事。”
巫玥还是觉得不对,即便是有小舅舅从旁说情,可是按照历代帝王对天山巫祝一族近乎盲从的崇拜来看,也不是那么容易劝动的。
“还有别的什么?”
荀谦沉默片刻,又道,“明年,我会去都中任职。”
巫玥屏住呼吸问道,“要多久?”
“三年。”
大将军算了一笔好账,如今他只不过是应下不插手,就同时得到了天山巫祝一族大祭司和号称是谋士世家的荀家出身的荀三郎的辅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怎么看赢家都是他。
“君……”巫玥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去,难受的很。他向来不屑于权术谋略的,如今却要为她去都中做官。
荀谦道,“原本也是到了该去都中见见世面的时候。”
他这一解释,巫玥更觉得心酸了,这样的付出,她觉得太沉重,可是既然三郎不愿她不开心,她就当做不知好了,“都中险恶,不过以君的聪明才智,定是无忧的。”
荀谦浅笑,他虽不喜权谋,但是也许荀家子弟天生就是谋士的材料吧,他对政治的触觉还是很敏锐的,自保应是无事。
巫潜原本是要留荀谦在家吃饭的,荀谦推辞了。冬日里冷,他也不能在外久待,得趁着阳光正好回去,等太阳落了山,又该冻着了,他的病才刚好。许是因为心中有了牵挂,他开始珍视起自己来了。
巫玥让玉清把她腌的蜜饯给取了来,桃杏梨山楂,还有青梅,满满一个瓷坛。
“若是觉得苦了,就吃一颗吧。”
荀谦接了瓷坛,浅浅一笑,“不苦。”
☆、第40章 过年
一晃十几日又过去了,巫家忙做了一团。过年诸事冗杂,本就繁琐,又赶上张氏即将临盆。本来还算清闲的仆侍都忙了起来。
张氏的娘家从都中派来两个接生婆,又算上巫家请的,有三个,这三个接生婆时刻伺候在张氏身边,随时准备接生。
家中没有女主人的打理,乱作一锅粥,巫玥不得不接手去打理家务。
二十三要祭拜灶神,巫玥一早上就做了糖瓜。颍川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说法,所以巫玥只要准备祭祀用的祭品就可以了,而送灶神就得巫潜亲自去送。巫潜最近也是忙得焦头烂额,送灶神的时候都要例行公事的说一番套词,巫潜却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倾吐对象一般,念念叨叨的跟灶神说了两刻钟。也不知灶神烦不烦。
送走灶神,二十四,巫家上下开始扫屋子,扫除,扫除,有除旧迎新之意。
忙活了几天,蒸了糕,炸了饼,眨眼就到了二十八,今年是平年,二十九过年。过年那天晚上要守夜,二十八晚上要早些睡,蓉媪说这叫攒觉,今天攒下睡眠,明年一整年都不犯困。
二十九那天一大早,东厨就开始忙活,等到了中午,一案上酒席便做好了,十二个菜,有鱼有肉,鱼是蓉媪亲自下厨做的,外焦里嫩,既美味,又有年年有余这样好的寓意。
可是,菜色虽好,人却未全,张氏大着肚子,不方便行动,就只有巫潜、巫玥和张氏三个人吃饭,巫家这个年过得很冷清,三个人各怀心事,饭也吃的没滋没味的。
赵氏因为阿灵出嫁了,没人陪着过年形单影只,寂寥孤单,她最近也跟着蓉媪去拜道德天尊了。巫玥听了这事儿觉得好笑,蓉媪带着全家人都开始拜祭道德天尊了。
饭吃到一半,巫潜就被张氏给叫了过去。张氏一会儿喊肚子疼一会儿又是大哭的,闹得巫潜烦躁极了。
巫潜走了,赵氏也没吃几口,就巫玥一个人吃了一桌年夜饭。
晚些时候,外面炮竹噼里啪啦的响,巫玥嫌冷也没出去。巫家也在放炮竹,炸得地都动了一样。她想到了三郎,这样的大节日,三郎肯定是跟荀家众人在一起过的,世家大族的强盛总是伴着争抢,不和气也是有的。
巫玥有时会想,三郎生命中缺失的东西太多,别人可能羡慕他生来就有的地位,一生都用不完的金银珠宝。可是,这些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而最重要的亲情,他却从未拥有过。他父母去的太早了。她要给他一个家,对他好。
大年初一那天,顾罗过来巫家拜年,与巫潜喝了半天酒,半醺微醉的时候跟巫潜说,“等天气转暖,学生就去都中,到时候就不能陪先生喝酒了。”
巫潜点头道,“年轻人去都中见识一番也是好事,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顾罗言道,“却是如此,此番与言慎一起,也有个照应。”
巫潜一听,双眼一瞪,“百纳说要跟谁去都中?”
“言慎。”
巫潜这才知道荀谦要去都中,他上次来时可是什么都没说,这荀言慎若是去了都中,他家阿玥肯定还不知道呢吧。
送走顾罗,巫潜把巫玥叫到身边,问道,“阿玥可知荀言慎要去都中?”
巫玥淡定点头。
巫潜就不淡定了,“当初为父能够同意你们的婚事盖因他荀言慎说不会效仿他祖父。所谓伴君如伴虎,我的女儿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他若还是闲云野鹤,大将军又怎么会答应不插手我的婚事。”
巫潜无言以对,唯有叹息,“他这是步郭奉孝的后尘。”
巫玥想了下,“父亲是在夸荀三郎大才?”
巫潜无奈道,“为父是怕他与郭奉孝一样,呕血身亡。”更何况,都中千万种风景,荀三郎若是被万花乱了眼,到时候他家阿玥怕是哭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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