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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六扇门大佬递烟-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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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镇书明白,尽管眼下正发生着最残忍的屠戮,可换了谁在他这个位置,大都会如此兴奋。
经此一役,柯宗山在朝中的地位当真无人可以撼动得了,就连摄政王李长景都不敢随意拿捏他。
傅镇书听见有孩子在哭爹娘,悲绝从他的喉咙开始扩散,让他连痛都不觉得了,只能暗中祈盼着这场战事能够早一点结束。
骤然间,他看见柯宗山眼眸中的愉悦一下全消失了。消失得太快,以至于笑容还挂在脸上,没来得及收回。
“爹——!你在哪儿?救我!救我!”哀嚎的纷乱中,还是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尖锐又清亮,带着深深的恐惧还有深深的希望,“小招在这儿,爹!爹!”
柯宗山白了脸,嘶声大喝道:“住手!都住手!”
弓箭手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遵从命令停止了放箭。
“过来!到爹这里来!招儿!”
小招从尸山血海中抱住已经中箭气绝的娘亲,哭得浑身发抖,喘个不停,喘得脸都变成了青白。她腿上中了一箭,仿佛刺穿了动脉,在不停地流血,流了半截儿小腿都是红的。
柯宗山心都是凉的,满是机巧的脑子此刻转都转不动,只有一个念想,就是要将她带回来。他拾起绕在城墙上的麻绳,飞身跃下城楼,然后狠狠地跌在地上。
城楼上的士兵大惊喊道:“大帅!”
他的腿本就是有旧伤的,一跌下来,又泛起冰冷蚀骨的疼痛。他扶着腿,一瘸一拐地循着他判断的方向挪过去。
那些混在百姓当中的叛军见柯宗山竟下了城楼,不能错失良机,拼着最后一口气疯狂地攻上。柯宗山咬着牙,用剑将他们尽数挡开,杀退了一波,他的气力消耗得很快,楼上的弓箭手见他大有体力不支的迹象,又拉起了弓箭,将凡是靠近他的人尽数射杀。
拨开叛军,还有疯狂崩溃的百姓,周围全是一片惊叫和冲撞,他在混乱当中四处寻找着他的女儿。
“在哪儿?招儿!招儿!爹在这里!”
他喊得撕心裂肺,可就是在涌动的人群中寻不到。
“爹?爹——!”
他回过身,见小招大喊着,高高扬起了手,另一只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银鞘匕首。这是柯宗山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小招说,就算她是个女儿身,长大之后,也会像爹的侍卫一样保护他……
她拖着半瘸的腿,满是泪痕的小脸有哭,也有笑。
飞箭嗖嗖地从他耳边疾驰而过,
“别动!别过来!”柯宗山像是疯了一样,一边警告着小招,一边摇手大喊着命令道,“谁都放箭!住手,我叫你们住手!!别杀她——!别杀她!”
可哭喊声和黄沙足以湮灭他的声音。
终于看到了柯宗山,小招拖着腿极力迎得更快了。可就在下一刻,一阵锐痛从她稚小的心脏中乍开,箭矢的冲击力将她狠狠地击倒在地,耳边响起柯宗山凄厉到肝胆俱裂的叫声,“招儿——!”
“爹……?”
柯宗山踉跄地跑过去,胸间痛苦得他都要麻木了,哆嗦着抱起来小招的身体。他用手按住喷涌而出的鲜血,摇着头,恐惧得不成样子,“别怕……没事,有爹在……招儿不会有事的……”
“爹,小招好疼……”她望着柯宗山哭个不停,“他们说,只要来这儿就能看到……看到爹的……找不到,小招跟娘……都找不到爹……有人不让我们出来……好凶,也好饿……”
“没事,没事,”柯宗山血红的眼里开始掉泪,“一定没事!有爹在,一定没事,没事……!招儿,我的招儿……”
“好疼……好饿……”她一直在反复喃喃着这两个词,声音渐渐消失,面黄肌瘦的小脸最终没了生气。
傅镇书扶着城墙站起来,城楼下的人射杀殆尽,战事平息,漫漫黄沙当中唯有柯宗山瘫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妻子,也抱着他的女儿,茫然地看了看她们,又茫然地看了看手掌中的鲜血。
傅镇书忽然想起来,两人在去蛮族的途中,他看到柯宗山腕子上缚着个飞鹰图腾的银护腕,材质很好,就是飞鹰画得青涩滑稽,让他有一点点好奇。
柯宗山一点也不避讳,转着手腕显摆到他面前,“怎么样?漂亮罢?我女儿送得。这鹰是她自个儿画的,好看不?”
傅镇书说,好看。
只是现在,这个送护腕的小孩子死了。
柯宗山的发妻和女儿都死于这一场射杀。
……
她们是被骗去阳晋关的。
柯宗山的发妻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女人,而他的女儿也是个不太成熟的小孩儿,李长景派人挑弄了只言片语,就将她们诱骗去了阳晋城中。
李长景本意是将她们想送给北疆的叛军当人质,让藩王拿捏着好好压一压柯宗山的气焰。只是没想到人是送进去了,却因为柯宗山对阳晋城的严防死守,未能有机会进到城中在藩王面前挑明她们的身份。
李长景没太在意这一点不足。她们母女两人要想有生路,就一定会向叛军表明自己的身份自保。谁想这两个人竟这么倔,在城中饿了快四个月都没吭声,最终还是借着骚乱逃了出来。
可是,到最后却死在了柯宗山的令箭之下。
李长景在京城听说了此事之后,笑得喘不上气。这样的发展出乎意料,却是出乎意料的痛快!他儿命丧之仇,终于得报!
很快,叛军投降,柯宗山大获全胜。
柯宗山跪在先帝面前,问他:“离京前,皇上答应过臣,会帮臣照顾好秀梅和小招……为甚么她们会出现在阳晋关?”
该怎么应对这句质问呢?先帝不知道。
柯宗山的妻女被送去阳晋关后没多久,李长景亲自入宫向他承认了此事,话中是怨是恨,是发泄也是挑衅。李长景说:“我儿做错事,理应受罚,臣弟认!可皇兄廷仗一百,难道还不够么?是柯宗山非要断了我儿的后路!臣弟不会让他白白枉死,臣弟一定要讨个公道!要他一命偿一命!”
为了大周,也为了自己的皇位,他选择了沉默。
而面对柯宗山,他一样选择了沉默,不作解释,只是一味地给他赏赐。封官加爵,从皇室中择选最好的女子许配给他,并且答应柯宗山,他日诞下的女儿必定为大周的皇后。
柯宗山良久没有反应,最后笑了起来,伏首谢恩。
在外人眼中,柯宗山不过是死了个糟糠之妻和便宜女儿,换来的却是身份高贵、才貌出众的妻子以及人人钦羡的高官厚禄,无论如何,皇帝补给他的也多过于欠下的了。
“李家给臣的,真是恨不得臣三跪九叩、痛哭流涕地感谢呢。”柯宗山眼里迸发着疯狂的快意,“臣为了感恩先帝对臣的信任,在任期间,为他的江山做了多少好事?”
秘密成立千机门,搜集官员情报,监控朝廷动向;甚至开始培养杀手,不能用律法处置的,就用暗杀的方法,将李长景的势力一点一点吞噬殆尽。
先帝重用清官,可是清官不好用,太有骨气,一言不合就敢痛斥到皇帝的头上。柯宗山就用贪官,杀大贪反腐立威,用小贪纠集成势,等李长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压制得站不起腰来。
流民叛乱,涌至京城哭冤,大周上下的反心越来越盛,柯宗山不得已出了一系列的安抚政策,让他们在京城安家,形成“新京人”一派,瓜分勋贵利益。
诸如此番,为了大周兢兢业业许多年,最终当上内阁首辅。
后来在皇储之争中扳倒了李长景拥护的三皇子,一手扶持太子李元朗登基,彻底摧毁以李长景为首的党派,让当时尚且年纪轻轻的李元朗在皇室中占有绝对优势的地位,发号施令,顺心遂意。
“臣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感谢先帝的赏识。”
文宣帝知道他说得是反话,柯宗山绝不会想要看到李氏江山有太平的一日,做这些事一定另有目的。可是不等细问,他突然间发了旧病,一时头疼得快要炸裂,心脏仿佛被谁狠狠捏住,喘一喘气都会疼,到最后渐渐喘不上气来。
他唇发白,哆哆嗦嗦着,呜咽道:“药……玄阳子,朕……朕的药……”
玄阳子温然笑着,未动,只是在等柯宗山的命令。柯宗山却对文宣帝此刻的痛苦很是享受,享受得有些舍不得下令,就这样坐在位子上,轻蔑讥笑地看着他因为痛苦一点一点弯下腰,最后跪地难起。
就在愉悦的时刻,柯宗山颈间一凛,寒气陡然从他的肌肤上泛开。
“药,给他!”
殿中醒着的所有人都诧异了一下,刚刚明明已经放倒了所有士兵,怎么还有一个没中招?这人的确是士兵打扮,可头盔太重,压到他的眉上,一低头就看不清是甚么样貌了。
但是柯宗山对这个声音很熟悉,熟悉到连他都吃了一惊。
这人再重复了一遍,“柯宗山,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咦?”柯宗山一点都不害怕,沉浸在疑惑当中,手指勾了勾下巴,“沈鸿儒?你居然还没死?”
文宣帝抓着胸口,艰难地挤出声音,“沈,沈爱卿?你……”
第144章 父亲
沈鸿儒青白着脸; 拿捏好分寸于柯宗山的颈间再深了一分,血珠顺着寒刃浸下来。
柯宗山说:“好极。胆子够大,从来都没有人敢在我背后动刀; 也不枉我当年选中了你……你天性比我宽慈; 可失去了妻儿,被逼到绝地; 不照样敢杀人了么?”
沈鸿儒咬住牙,死死攥着匕首; 眼中恨得发红; “药!”
“杀了我; 为你妻儿报仇,如何?”
柯宗山一手握住刀刃,猛然发力往自己脖颈方向压下; 鲜血霎时流得更浓。
沈鸿儒被他自杀式的举止吓到,出自本能地抬离匕首。柯宗山一下松开掌,趁机脱离钳制,转身而起; 袖中陡露湛然锋芒,精准无误地对准了沈鸿儒。
柯宗山看着他错愕的神情,大笑了几声; “你还真没用!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收刀了呢?”
玄阳子望见他脖子上汨汨流血的伤痕,身形震了一震,急道:“门主!您……您受伤了!”
“无碍; 流些血罢了。”柯宗山抚上一片濡热的鲜血,手指摩挲着稠热的感觉,眸中愉悦比痛苦更多一些。
沈鸿儒见失了筹码,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文宣帝,眼眸又凌厉起来,威胁道:“一刻后,如果我没有出去,外面的兵士就会闯进来……柯宗山,你的确厉害,可你也只是一个人,况且是个已经老去的人。你和你的手下,根本抵不过那么多的禁卫军。”
“说得不错。我没想到你还能留有一招……”柯宗山轻叹道,“你还活着,的确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你教自己的儿子杀死了……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你能会出现在这儿。”
沈鸿儒再重复了一遍,“药!”
柯宗山给玄阳子使了使眼色。玄阳子静默着点头,取出一粒药丸塞到文宣帝的嘴中,暗暗运力助他服下。终于,文宣帝脸上痛苦的神色逐渐消退下去。
沈鸿儒讶然柯宗山会如此顺从乖觉,他从不是这样的人。他往最坏的方向想了想,一时惊喝道:“药中有毒?!皇上——!”
文宣帝闻言,脸白了一白。玄阳子按住文宣帝的肩膀,冷眼看向沈鸿儒,道:“放心。还是贫道平日献给皇上的仙药。”
柯宗山笑起来,“不必担忧,我不会看着他死的。难不成,你以为我此行就是来杀他的?”
“不是么?”
“人嘛,要死最容易,活着却很难。”柯宗山说,“杀了他?太容易了。我还没痛快,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呢?”
“容易?”
“当然。”柯宗山指了指静立一旁的玄阳子,“不如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搏皇帝的命?”
玄阳子看上去还年青,眉眼终年带着温清的笑,看不出波澜变化,眸底没有任何其他的情愫,只有一种,那就是近乎疯狂的虔诚。他勾了一下唇角,回答道:“属下愿为门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鸿儒咬牙道:“一群疯子!”
“愿意为你死得人也不少,那位放在元钧身边的暗子逐春夫人,不照样如此么?”柯宗山平缓道,“沈鸿儒,不得不承认,你我都是一样的人。看到你,我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
同样在科举中大放异彩,名满天下,初入官场就颇受皇帝恩宠和器重,能够在最年少意气的时候,抱着一腔报国效君的热血和赤诚在朝堂上大展拳脚;家中有贤妻爱子,金玉满堂,当真无一处不圆满。
也同样的,失去一切。
柯宗山道:“你知不知道,静仪当年想要推行新政,是传我衣钵?若不是先帝负我,李家负我,早在当年凯旋回朝之后,朝中就会开始变法革新,相信如今的大周江山也必定是一番改头换面的新气象!”
“你没做成的事,就看不得别人能做成么?”沈鸿儒冷笑了几声,“阁老,为甚么就不肯承认是自己做错了呢?当年要不是你下令放箭……”
“我没错!”柯宗山冷冷打断他的话,“我也不后悔!在这个世上,除了秀梅和招儿,没人有资格站在高处来审判我的选择。”
沈鸿儒哽住声。柯宗山在他的妻子死后已经是疯了的,根本不能拿正常的眼光看待他。他没有道德束缚,没有良知德念,想杀谁就杀谁,想毁了谁就毁了谁。
柯宗山执意要对付沈鸿儒,不过是想看他在相似的情况下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兴许当年沈鸿儒摧毁澜沧党的时候,他还会觉得高兴,因为他们变得一样了,都活得不像个人。
只有看到这样的沈鸿儒,柯宗山才能从内心深处的自我谴责中解脱出来,然后告诉自己,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就是因为他,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沈鸿儒失去了妻儿,失去了一切。
郁积多年的仇恨沉在脏腑之中,让他恨不能此刻扑上去与柯宗山搏命,可看见冷汗直冒的文宣帝,沈鸿儒知道这样与柯宗山硬碰硬没甚么好处。
他强沉下一口气,压住被柯宗山轻易挑拨起来的怒气,道:“……既然你并非是要杀皇上,那就放他离开宝殿。我,我来做你的人质。”
“你的筹码,不过是在一刻后才会冲进来的士兵,可这殿中倒下的全都是我的人质。沈鸿儒,你拿甚么来跟我谈判?”
“段崇还在祁山,他的本事,想必你已经领教过。”沈鸿儒说,“其余人是时刻准备好赴死的士兵,拿他们做人质没有意义;皇上现在又走不了路的,作为人质又太麻烦。你想要安然无恙地离开,我是殿中最适合的人选。”
“有道理。”柯宗山眯着眼睛笑,“可谁告诉你,我打算无虞地离开此地了?”
沈鸿儒脸色微变,骤然深锁起眉,“柯宗山,你到底想要甚么?!”
“人生难得,及时行乐。当时是想要寻开心。”
他轻讥笑了几声,复而又坐到一把椅子上,看了沈鸿儒一会儿,抬首对玄阳子说:“计划当中的漏网之鱼,实在烦得很。既然他敢来找死,你就动动手送他一程罢。”
“是。”
玄阳子翻手,抽动拂尘。
纵然沈鸿儒习剑多年,可多以强身健体为目的,突袭还能有几分作用,可若是面对面地对招,他比不过真正的高手。
挥来的拂尘比鞭子还要厉害,抽落时力道威猛无匹,沈鸿儒下意识用手臂格挡,顷刻间袖子被打成一条一条的破洞,血丝一下浸出来,连成一片,顺着他的手指滴落。
沈鸿儒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由佛尘缠到他的脖子上,一点一点勒紧。
眼见他脸色已经涨红发紫,眼白直翻,殿门外开始沸腾起隐隐的喧哗声,仿佛是他出现了幻听似的。
文宣帝强忍着咳,喝道:“住手!阁老,朕命你住手!”
“格剌”一声,殿门猛地被击开,凌厉的剑锋风卷残云般骤袭而来,将佛尘齐根斩断,若不是玄阳子撤得及时,恐怕一只手都要交代在剑下。
殿门外已经彻底打起来,兵刃声和厮杀声震天彻地。
三十六名道长骇了骇神色,又很快恢复如常,从蒲团上站起来。
柯宗山看到段崇,却意外地扬起了笑容,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欣慰,道:“吾儿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上很多。”
段崇沉眉,确认沈鸿儒只是咳嗽,并无性命之忧,又将目光放在文宣帝的身上。他正落在殿中,四面八方围着三十六名道士,想要此刻就将文宣帝送出宝殿外实在困难,唯有一一解决了这些人才能罢休。
三十六名道士手中持有魂铃,段崇对此并不陌生。魂铃所结成的音阵,有昏人心智的效力,凡是立于魂铃阵中的人在失去思考之后就会听从布阵者下达的任何指令,甚至于……自杀。
兵不血刃的杀人招式。
柯宗山挑了挑眉,问道:“还记得?”
段崇木着脸回答:“忘不了。”
“忘不了就对了,你生来就是千机门的人,早晚是要回来的。”柯宗山对段崇有十足的耐心,转而对三十六名道士说道,“千机门中最出色的鹰犬,没人能够比得过他。你们不是一直想试试么?谁能杀了他,谁就是下一任千机门的门主。”
这一句,显然令这三十六人都变得兴奋起来,趣味浓厚地盯向了段崇,也盯向了他手中的剑。
段崇抬剑,眼眸映在迸发着寒光的霜刃上,望了望荡在空中的剑穗子,轻声道:“我不想杀人。”
明月不喜欢。
其中一名道士不屑地哼笑道:“若你肯动手,岂不痛快?!”
又一人道:“段崇,久仰大名,还望不吝赐教。”
魂铃轻摇,却能刺透耳膜似的,发出震响。
段崇凝眉,下意识将身后的沈鸿儒一把推出围阵当中,片刻顾及他人的空暇,令段崇不及防备,铃铛尖锐的声音尽数灌入耳中。
猛烈的疼痛袭来,令他五脏六腑都似在被万虫啃噬。魂铃阵的第一重就是从剧痛中保持清醒,如若不能就会为这样的疼痛摧毁神智,很少有人能够忍得住,可段崇少时受过何等忍耐痛苦的训练,他们怕是并不晓得……
三十六人望见他一点一点直起背来,脸上不禁惊骇色变。如此这般,他竟然还能摸到自己的剑,朝着其中一个道士劈杀而去!
段崇挣开痛苦游丝的束缚正面出刺,天下间还没人能抵得过他的一剑。恨就恨在此刻仍有阵法牵制,脑中袭上来剧烈的痛苦,使段崇的剑偏了三分,堪堪刺透一道人的肩胛。
却也足够。
一只魂铃陡然落地,严密的阵法就此缺了一角。
段崇单膝跪在地上,周身的疼痛未散,可他却缓缓抬起血红的双眸看向柯宗山,薄唇泛起了一丝笑,“你忘了,当初只有一个人能破此阵。”
柯宗山负手而立,温然看着他,“是。只有你。”
魂铃阵最初的一重,也是最难的一重,就是对抗从脏腑涌上来的痛感,只要能忍得住,拼尽全力去破其中一角即可。
他破过此阵,就知此阵的死穴在哪里。三十六路,缺一不可,少一则溃万……
段崇握住掉落的魂铃,扬手一摇,故意与其他规律的声响错开,导致铃音越来越乱,一点一点失却原本的威力。
其余三十五位道士见阵法被破,则招起剑来围攻而上。
沈鸿儒扶着梁柱,悬着的心总算能轻松一点,逼得他们开始对剑最好,能胜过段崇剑法的人是少之又少的。
段崇移步变换,如同游龙穿梭在道袍清影当中,身法无痕,剑泛寒光,一挽一出,啸成狠烈的杀气,挑开围攻的困势,血花四处飞溅,须臾间宝殿当中就泛起浓郁的血腥气。
剩下站立的道人已然明白,围攻不成,只有合攻才有取胜的转机。段崇冷然嘲笑一声,见他们齐齐提剑,屹然不惧,剑势力似狂澜,剑光灿若星辰,出必见血,却不执着于取人性命,而是挑起手筋、脚筋。
玄阳子一旁观阵势已破,洞悉了定局,他垂首向柯宗山请命道:“门主。”
“想顽儿?”柯宗山将自己手中的剑扔给玄阳子,“我的剑,借给你使。不过当心丢了命,你大不必陪着我死在这里……”
玄阳子眼底隐隐有波光,握紧剑缓步走上去,而后一寸一寸拔出来,沉声说道:“士为知己者死。”
待平定了战局,骄霜入鞘,段崇撤步回身,流云袍袂翩飞,随之立定。他冷漠地抬起黑眸,望向立于不远处的玄阳子。
玄阳子看着他这双视若无物的眼睛就心生厌烦,这种厌烦起源于深深的嫉妒。无论如何,他都是千机门的叛徒,而背叛千机门的人,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都应该被追杀到死。
偏偏段崇还活着。
玄阳子说:“一剑。若你能接下一剑,我甘愿受死。”
段崇不言不答。玄阳子眸色发狠,一下凌空而起,惊世青鸿,雷霆万钧,从上空劈压直下,周身澎湃的内力都灌注在这一剑上,伴着撼天动地的喝吼声,彻剑砍下泰山般的威重!
“铛”地一声闷响,段崇横起剑鞘,正面受下这一剑。的确狠,段崇有一瞬间觉得手骨都快酥裂了,却是剑鞘先应声劈裂。玄阳子再往他面上狠压去,段崇咬牙,靴下蹬地撑力,抵挡住他的攻势。
千钧一发之际,玄阳子恍惚间听到段崇唇间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讥笑。
还不等他反应,眼前突现一道寒芒,划开他的脸皮子,在他因突变而猛然收力之时,整个人就被从骄霜中喷薄的蛮力顺势掀翻倒地。
身后狠狠的冲撞令他莽吐出一口鲜血,再度回神望过去,那把不知何时出现在段崇手间的匕首已经往他的胸膛间直刺而来!
撕裂心肺的疼痛于他胸膛之间荡裂开来,玄阳子齿间全是血沫,胸膛的血窟窿很快就濡染透了整片法袍。
段崇并未停手,而是持了骄霜,缓缓走向柯宗山。
“你也想与我过招么?”段崇冷声问他。
柯宗山笑了一笑,气定神闲地说:“为父不是你的对手。”
柯宗山已然年迈,对上段崇,只会落得下风。即便是年轻时候的柯宗山,若是论剑,也达不到段崇如今在剑术上的境界。柯宗山厉害之处从来都不在于剑法武功,而在于攻心算计。
他能轻易寻到人身上致命的弱点,将其玩弄在股掌之中;而对方除了无能的愤怒外,难以做出任何反抗。
段崇起剑,对准他的心脏,一字一句地说:“我跟自己发过誓,明月受得苦,我一定要向你讨回来。”
“你要杀我?”柯宗山温笑着问他,仿佛只要他点头,柯宗山就愿意将命奉上。
玄阳子赤眼怒瞪,拼着力气喝道:“你不能杀他!”
“哦。”
段崇抬眉,骄霜剑浅入个尖儿,血珠子汨汨落了下来,毫无犹豫地一点一点刺入,似乎非要让柯宗山也尝尝穿心之痛的滋味。
“他是你父亲!他是你亲生父亲!”玄阳子嘶声道。
话音刚落,宝殿外可见的澄净长空上嘶鸣窜升起一道火红的号箭,比之千里火都要绚烂夺目。
“看来已经得手了……”
沈鸿儒惊着眸子,看向火红的一道烟痕,那个方向,正是皇宫的方向。
柯宗山握住骄霜剑的寒刃,缓慢地站起来,苍老的手教锋刃割破,鲜血流淌而下。他将目光游移到段崇一时发白的俊容上,弯唇笑了笑,“吾儿,人终有一死,怎么死都没多大的分别。只不过与其为病魇折杀,为父更愿意死在你的剑下。”
第145章 归来
段崇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沈鸿儒见他长久僵住; 嘶声道:“段崇!你信他?他骗你的!”
柯宗山说:“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段崇!!”
“父亲?”段崇这一声唤得沉静无波,“就算是真的,你配吗?”
离开千机门初的每一个日夜; 他都无法从满手罪孽的噩梦中解脱出来; 咽在喉咙当中的是满腔的委屈和自责,让他日复一日清醒地认识到; 即使背叛,也无法掩盖他曾经犯下大过的事实。恐惧、邪恶、懊悔交织成烈烈火焰; 炙烤着他的每一处知觉。
将他造就成那副模样的人; 也配称之为“父亲”?
段崇想想都觉得可笑; “你还挺不要脸的。”
柯宗山道:“我知道你恨我。今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柯宗山握紧了剑刃,侧首望向瘫坐在地上的文宣帝; 轻声道:“陛下,给你一个忠告,趁着自己尚有余力,尽快除掉李元钧罢。”
文宣帝抓着发疼的胸口; 咽了咽发干的喉咙,轻喘着说:“朕不懂你在说甚么。”
“为了看到你们互相残杀的这一天,我给李元钧养了一颗狼心。陛下; 你记住,你不杀他,他就要来杀你了……”
文宣帝最器重的太子死于背叛,为数不多的皇子当中唯有七子李言恪灵气有余; 大有明君之相。可他太小了,小到不足以对抗野心勃勃的李元钧。如果文宣帝殡天,李元钧即使不为皇,也会像他王叔李长景那样,当小皇帝是座上傀儡,将朝政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文宣帝想要保全自己的儿子,就必得杀戮。
柯宗山虽然看不到这一场兄弟间博弈的结局,可只要逼得他们走向相杀的地步,已经足够了。如若先帝看到这一局面,怕是即便在九泉之下都难安息……
段崇手上使了力,微眯冷眸道:“你已是个将死之人,还以为能够左右后事么?”
“知子莫若父。李元钧是我养大的孩子,他这种性格的人,最终不是毁灭了身边所有人,就是毁灭了他自己。”
他癫癫地笑了几声,一下握紧骄霜的剑刃,毫无丝毫畏惧地走向段崇,剑刃穿透皮肉,脏器,将他整个贯穿,鲜血喷涌而出,淌了满地。
玄阳子惊恐嘶叫,大嚎:“门主!”
可是段崇不是沈鸿儒,他没有收剑,就这样牢牢地握在手中,看着柯宗山一点一点靠近,没有退却一分。
柯宗山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在他耳边低语:“现在皇宫已经大乱,过不了多久,北疆的战火就会烧起来。李家宗室不保,届时联合傅谨之、九娘,改朝换代,登基为皇。你是我儿,柯怀招,你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江山和女人。”
段崇肃容,面无波澜,“忠君。这是我师父教给我的道理。”
“由不得你选择。未来的君主是李元钧,你也要忠?他要夺你的女人,你也要忠?别反抗我,怀招,总有一天,你会为了对付他请出惊雷弓……”
“这才是你的目的?”
他一时不明白柯宗山为何会断言北疆大乱,可这惊雷弓能对整个武林发号施令。他若请出惊雷弓,拿它对付朝廷,届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双方必要咬得你死我活才能分出个胜负来……
利刃穿心都不足以让柯宗山露出一丝惨痛的神色,他望着段崇的眼神里充满了愉悦。
李元朗说得对,他就是要看到李氏宗族相互戕害,毁掉祖辈的千秋基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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